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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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和刘彻的想法不谋而合了,他倒也觉得自己做得过分了一点:把小王姬贬入冷宫,甚至是废为庶人,一样也能起到震慑这两姐妹,甚至是震慑整座后宫的作用。但人没有死,日后见了大王姬也还是好说话的,现在自己才处死了妹妹,以后享受姐姐的服侍,就没有那么心安理得了。

“我这都是为了谁?”虽然心里这样想,但面子是要撑住的,刘彻嘴硬得很,看了陈娇一眼,故意露出几分委屈,“你以为我这是为了谁?”

陈娇于是便禁不住一笑,这一笑,倒是比她往常那得体的、令人捉摸不透的、温婉的微笑,多了一丝活气。她于是投入刘彻怀里,轻声道,“我明白,你心里是疼我的……可还是国事要紧,后宫中的事,你就不要多费心机了,免得母后那里又要多想,再生出事来,分你的神。你就把心思全放到边事上吧,宫里的事,我一定上下抹平,不给你添麻烦。”

她也真的说到做到,一转眼大王姬的肚子都大得没法跪坐下来了,后宫中也是风平浪静的,大半年里就出了一件事——还是喜讯:又有一位李宫人,承恩一晚后,就有了身孕。

不过,有了小王姬前车之鉴,这位宫人虽然变成了李美人,但对陈娇也还是小心翼翼的,丝毫不敢以身孕骄人。后宫中虽然美人日多,但陈娇这个皇后的超然地位,也已经在刘彻数次发作之后,彻底被确立了下来。

宫中无事,朝中勉强也算得上无事——如果撇开田蚡的独断专行之外——但京中就没有那么平静了。大长公主几次进来看陈娇,都感慨,“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从前魏其侯家何等热闹,现在门庭冷落了不说,京中几次大聚会,那些人对武安侯的谄媚,对魏其侯的冷落,也真是叫人恶心。”

趋炎附势,本来就是人之常情,但魏其侯生性高傲,又素来看不起田蚡,会分外郁郁寡欢,也是在情在理。陈娇都不禁有几分恻然:一代英雄人物要是落魄起来,就是原来不喜欢他的人,都要有几分同情了。

陈娇偶然和刘彻说起来,也是感慨连连。“怎么说那都是曾经的丞相,现在这些势利小人也实在是太过分了,两任太子太傅,就是退下来了,可资历是摆在那的……”

她虽然没有细说,但刘彻还是不禁留了心,私底下让春陀出去打探了一番,返回来的结果倒一点都没让天子诧异:现任丞相带头排挤魏其侯,别人敢不给他这个面子吗?

这还是田蚡多年来觊觎丞相之位,却两次都被窦婴抢先一步的结果。刘彻打从心底叹了口气:以田蚡为人,会这么安排,真是毫不奇怪。

不过即使如此,他也还是没有应和陈娇的意思。既然选了田蚡,总不能没两年就又赶他下台吧?这点涵养功夫,天子也还不至于没有。

很快就又过了新年,靠近腊月里,田蚡终于又闹出事来了:武安侯夫人体弱多病,年前去世,王太后做主为他说了燕王女儿为妻。在续弦的酒宴上,窦婴最忠实的朋友灌夫向田蚡起舞相属,武安侯或许是心情不好,连理都没理。灌夫激愤之下大闹会场。令武安侯极为难堪,于是竟私下扣留了灌夫,并向朝廷告发灌夫种种不法事,显然是要把事情闹大,将灌夫一家往死里整了。

73、发招

虽然这件事明面上是踩着灌夫和灌家,但无须多少政治智慧也能看得出来:说到底,还是丞相要和前丞相认真置气。这两个重量级外戚之间搅和起的腥风血雨,可不仅仅是两大外戚而已,平时朝中重臣,谁见了谁都是笑嘻嘻的,到了这时候就能见得真章了。就好比韩安国,从前虽然和田蚡亲近,但对窦婴也足够尊重,可现在他毕竟是旗帜鲜明地站到了田蚡这边。——要不是陈娇自己也是局中人,她简直都要笑了:这一场大戏,实在是令得平时是一潭深水的长安城一下清澈了起来,站在她和刘彻的高度去看,简直说得上是纤毫毕现。

当然,这也就是站在陈娇和刘彻的高度了,即使是田蚡同窦婴,在这么一场纷争之中,也觉得局势混乱晦暗,不论是这场大戏的走向,还是牵扯于其中的各方势力,都令人难以参透,至于别人就更不用说了。就连平阳长公主三姐妹,甚至是素来聪慧的刘陵,都难以窥见此事的全部风貌:连身在局中的人都参不透了,她们自然也只能迷迷噔噔地隔岸观火啦。

是啊,别看这件事在前朝闹出了多大的动静,但在未央宫中,却似乎还是没有任何事发生,陈娇甚至连局面都懒得问,刘彻进了椒房殿,等待他的还是一贯的轻言浅笑,还有刘寿同刘宁的童言稚语。——甚至连天子自己,都大为不习惯了。

说到底,这件事也就是两大外戚的面子之争,窦婴还算是和陈娇隔了一层,可田蚡那就是实实在在地代表了王家的脸面。灌夫这一骂不要紧,两家现在闹了开来,武安侯和魏其侯是互相揭短——你说灌夫的不是,那我就说你田蚡的不是,其实谁家的底都不干净。这时候皇帝向谁摇摆都有道理,就看谁在背后使得力气大了。

按照刘彻的设想,事情到了这一步,陈娇是无论如何都要出面说话了。否则她在窦氏、陈家的威信,肯定要荡然无存。他这几个月常跑椒房殿,其实也就是为了给陈娇说话的机会——其实也算是表个自己的态度,长信殿那里,太后没有召唤,他现在已经不轻易过去了。

可陈娇不开口,他这个人情就是要卖,也都不知道该怎么卖。再说,国家轻易更换丞相,那是政局不稳的前兆,田蚡上位还没有多久呢,这就要为了这件事让他下来,刘彻也是很为难的。魏其侯身后可还有一大批列侯,这里头有一些人,是不讨天子的喜欢的。

就是因为他也是举棋不定,多年来习惯,刘彻一为难了、一脆弱了,也确实喜欢粘着陈娇,他往椒房殿走动得更频繁了。频繁得田蚡都惊惶起来——天子的行踪,自然也是一种信号,魏其侯身后的势力可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一开始使钱不动,现在他们着急起来,魏其侯私底下冲皇帝上书,那也是一封接着一封,告他的黑状。

到这时候他再仔细想想,就觉得自己平时做得也有不少不对的地方了:自从登上相位之后,他不止一次和这个皇帝外甥闹过别扭,刘彻沉下脸来发火,也已经有那么两三次了。从前只觉得大家是一家人,现在再想想,梁王武和天子也是一家人,惠帝和高祖吕太后还是亲母子呢!

但闹到这个地步,也容不得他再后悔,再后退了,也就只有一天天地往宫里传消息,指望姐姐看在一家人的份上,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候,能够支撑住王家的脊背,不让王家在这场已经无关灌夫生死的对决中,落入下风。

其实就算没有他的说话,王太后也不会在这时候撒手,她不但勤找刘彻,还经常找陈娇过去,探她的口风。

“这件事闹成这个样子,大家都是不情愿的。”到这时候,就算是太后也不敢摆婆婆架子了——摆架子,那是对儿子的事,对陈娇,还是以怀柔为主。“但武安侯毕竟是做丞相的人,这样丢了脸面,也不能不让他略施报复。魏其侯那里,你要是能说的上话,我看还是让他算了吧。武安侯想的是给灌夫一点颜色看看,又不是要招惹魏其侯。”

灌将军就是魏其侯的韩安国,给灌夫一点颜色,就是给魏其侯一记耳光,王太后虽然是软语劝说,但也还是在强词夺理,向陈娇施压。

陈娇只好笑着说,“听说灌家人已经全都逃了,灌将军家里东西都被搬光啦,难道这颜色还不够,武安侯是要把灌将军往死路上逼吗?灌将军和魏其侯是莫逆之交,到了生死分际的时刻,是肯定要出来为武安侯说话的……”

她也就将心底的不屑微微露出,“也不是我说舅舅的不是,但这几年来,舅舅是不是也太嚣张了一点呢?”

王太后不禁大怒:就算她自己看不上田蚡,但陈娇说田蚡的不是,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椒房殿里,太后也不是没想过要收买一两个人,露出一点消息来。但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机会,现在也当然不会有机会。刘彻一次次往椒房殿里跑,到底陈娇都说了什么,太后也不是不好奇的,如今看来,当然一起都有了答案:陈娇以前不管事,但这一次,当然不能再不开口了。对自己都是这个态度,对刘彻如何,可想而知了。

她沉默有顷,才慢慢地说,“是不是嚣张,那就还要看阿彻的意思了。”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两边都要向刘彻施压,就看刘彻最终会选哪一边了。

陈娇抬起眼望着她,微微一笑。

耳边那声音轻蔑地说,“赢了又怎么样?还真以为刘彻就会对他舅舅网开一面?”

一世生死,或许教不会她别的,但一定能教会陈娇一点。

再宽和的帝王,也不可能容许别人来分享他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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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当晚又进椒房殿的时候,正好撞见陈娇在吃点心,他好奇地过来尝了一口,不禁笑道,“麦饭!怎么吃这穷人家的东西。”

“掺了蜜也就不那么难以下咽了。”陈娇笑着说,“偶然也要尝尝民间的疾苦嘛。”

刘彻心里装满了事,又哪里顾得上理会这微微的讽喻,他犹豫了一下,便坐到了陈娇身边,字斟句酌,“今天母后又让你过长信殿了?”

就知道左右也就是这几天的事,窦婴田蚡之争,是必须要出一个结果了。

陈娇也就搁下了筷子,示意宫人们把案几抬走,她左右看了看,等人都退完了,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开口。

“怎么?”刘彻也有所察觉,他压低了声音,“母后在宫中安插人手了?”

目光不禁就飘向了椒房殿左侧的一尊铜鼎。

看来,刘彻对椒房殿里的机关倒很是熟悉,陈娇又再犹豫了一下,她低声说,“这个密室,七八年没开过了,这七八年间,我是事无不可对人言……”

就算陈娇有计谋,那也是阳谋,没有什么阴谋,就不需要进这密室商议。这一点,刘彻一直是很欣赏的:母仪天下,宠冠后宫,靠的是陈娇自己的美德,而不是和几个外戚在密室中秉烛密话。

“那就到清凉殿里去谈,也是一样的!”他说着就要起身,但陈娇又摇了摇头。

“楚服。”她叫。

楚服很快就进了宫殿,她沉静地对帝后行了礼,便又站起身来,等待陈娇的吩咐。

“带上两个人,清扫一下那里的小房间吧。”陈娇说,又不禁自嘲地一笑,“说不定日后,也还有用到它的时候呢?”

大宫女的脸一下就变白了,她几乎是惶恐地扫了刘彻一眼,刘彻也不禁哈哈大笑:会把这种事这样堂而皇之地说出口的,也就只有陈娇了。

他亲昵地捏了捏陈娇的脖颈,又吩咐楚服,“来,先去给我打壶酒来!”

便和陈娇在殿边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你一口我一口,徐徐品着芬芳的美酒。由得楚服带着两个心腹,在屋子另一头捣鼓。一边喝酒,他一边欣赏地望着陈娇。

陈娇冰冷的气质,是半点都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融化,十年过去,她看着似乎比从前要更和气,其实芯里一样透着一股彻骨的冷,就是在自己跟前,都没有一点示弱——眼底是笑开了,可刘彻能察觉得出来,她的骨头上还带着雪花。虽然位居天下至尊身侧,多年荣宠不衰,可她还是和从前一样,透着说不出的忧郁,说不出的沉潜。这首筝曲是如此特别凄清,以至于过去十年,刘彻都还没有摸清她的韵,对他来说,她永远是难测的,永远是新鲜的,似乎也永远是从容不迫的。即使她的温柔与不安也只有向着他,但这样的时刻太少太少,他简直不知道有什么事,能够让陈娇失去她的从容。

才这样想,大殿一角就传来了楚服的轻呼。刘彻不由放下心事,和陈娇对视了一眼。

楚服秉性沉稳,在帝后跟前,是很少这样失态的。

“怎么。”陈娇就问,“是看到了什么虫蚁吗?”

楚服却并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她颤抖着膝行到了陈娇身边,在陈娇耳畔低低地说了几句话。

刘彻这一辈子,第一次欣赏到了陈娇失去从容的姿态,她的脸刷地一下变白了,猛然就站起身来,几乎是失措地问,“此话当真?”

他的好奇心不禁被挑到了最高,也跟着问楚服,“究竟出什么事了!”

可楚服看了看陈娇,却不敢作答,而陈娇面露沉吟之色,只是不断摇头,却也没有回答刘彻的意思。

刘彻索性就站起身来,自己走到了大殿一角,因为铜鼎已经转开,通道露出,他三步并作两步,已经下了木梯——这是一间小而整洁的密室,和他幼年时在此被王太后教导的时候一样,甚至连陈设都没有丝毫改变。空气中仿佛还弥漫着王太后身上那股淡淡的龙脑香味。除了靠近木梯的地板显然透了抹拭的痕迹之外,其余地方都积了薄薄的尘土。看起来,似乎有多年没有被启用过了,他一眼就能看见屋子中央那一层厚厚的蛛网。

而蛛网之下呢?

刘彻觉得自己怕是起猛了,一瞬间他竟然有几分头晕目眩,他一把扶住木梯稳住了自己,又在定睛瞧去,这才肯定屋子中央躺着的,是一个削做了人形的木偶傀儡。

74、诅咒

在这一瞬,心绪万千四个字,简直已经不足以形容刘彻心情的万一。

“把人偶清理一下!”他不容置疑地扭头吩咐楚服,犹豫了一下,又说,“剩下两个宫人,可靠不可靠?”

楚服伏在洞口,隐隐竟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意思,但密室入口狭小,刘彻一个人就占了半边,她也实在是下不来了。她就只好尽量把头伏低了,轻声说,“都是——”

陈娇忽然就出现在楚服身后,她不顾狭小的空间,亲自下了木梯,面上竟是一片木然,连方才露在面上的震惊都已经不知去向。刘彻带有询问意味地看了她几眼,都没有得到丝毫回应。

“这东西你就不要多看了。”刘彻只好说,“简直是让人恶心!”

巫蛊这种事,后宫中从来都是屡禁不止的,也从来都为当权者厌恶:当权者享用了天下最奢华的服饰,最精致的美食,最美丽出众的男男女女,自然也要承担最阴郁的恶意。巫蛊这种事,不是针对皇后就是针对皇帝,还真的很少有针对随便哪头阿猫阿狗的。

尤其刘彻虽然年少,但也一向是很相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年前还和李少君这个老神棍打得火热,还在清凉殿里亲自摆了酒款待他,陈娇也有幸在屏风后头跟着见识了这位陆地神仙的风采。——就是这么一个一眼就能看穿的老骗子,刘彻还对他恭恭敬敬的,要不是怕人非议,恐怕对他的礼仪,要比对丞相还隆重。其实就是他身边的侍中们,看穿了李少君把戏的就有不少,起码卫青进来看望小公主,桑弘羊进来给陈娇问好的时候,就都谈起过这个李少君。

“现在他眼看着离离世之日不远了。”桑弘羊就说。“仙人怎可能会死呢?死后的躯体又怎可能会腐烂?他本人还好,双眼一合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的徒子徒孙们,可惊慌得很呢。”

再低级的骗术,只要捏紧了人心,就不愁没有人信。这个巫蛊木偶,很显然就已经捏紧了刘彻的软肋。

陈娇却没有他那么在乎,她望着空地上那暗沉沉的东西,声音里究竟是露出了几分尖锐。

“埋下去都不知道多久了,难道现在还要害怕不成?”她低声说,“很多时候,我可就睡在它头顶没有多远的地方!”

只要一想到陈娇这些年来毫不知情地和这种东西躺在一间屋子里,刘彻就不禁有些发抖。

“大汉后宫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巫蛊的事情了!”他低沉地说,却不知道是向着陈娇,还是向着自己,“是谁这么大胆,又是谁这么有能耐!”

这木偶当然不会是陈娇自己放进去的,她就是再粗疏,也不可能忘记密室中的诅咒傀儡,既然不是她自己放的,那就多半是别人放下来诅咒她的了。

陈娇摇了摇头,眼神仿佛一片透彻的寒冰,她低声说,“还是先上去再说吧!”

帝后两个人就亲自在入口围坐,看着楚服下了密室。

过了一会,他们又听到了楚服轻轻的惊呼声,这个大宫人很快又空着手爬上了木梯。

“娘娘。”她说,面色苍白。“那东西下头……连着一团草!”

刘彻本来就已经惊涛骇浪的思绪,又被添了波澜,他紧皱起眉头,看了陈娇一眼,陈娇倒是过了一会才明白过来:椒房殿多少年的建筑了。泥土都是夯实了的,密室这一层薄木板底下就算是黄泥,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长出杂草灌木。

这种子恐怕是和傀儡一起埋进土里,经过多年的繁育,偶然间顶开了木板,这才将傀儡给顶出了泥土的。

这是多少年前就已经布下了的阴谋!要不是苍天有幸,种子居然发芽,这诅咒恐怕是一世都不会有人知道!

刘彻就看着陈娇眼里渐渐浸润了一层亮晶晶的液体,她吸了吸鼻子,慢慢地抱住膝盖,毫不端庄地在地上蜷成了一个球。他心底骤然间就起了一阵怜惜:这种纯粹的恶意,就是他这样的大丈夫,都不免有所惊吓,就更不要说陈娇了,她虽然从来都很能干,但也毕竟不过只是个女人。

楚服短暂地离开了宫殿,没有多久,她拿了一把小铲子进来,很快就连着根,挖上了一团连泥带土的东西,又拍掉了傀儡上的蛛网,将这一团物事用银盘端着,放到了帝后跟前。

刘彻拿起一双筷子,将草茎和傀儡分了开来,他发觉木偶背部已经被根系缠出了点点褪色的痕迹。而就在这一片点点滴滴的斑驳痕迹中,又有一团泛白的小颗粒……

“这是什么。”陈娇便问楚服。楚服犹豫了一下,却没敢答话。

刘彻只好低沉地替楚服回答。“这是被煮过的草种吧!”

他用白布垫着手,拿起来傀儡来仔细端详,忽然神色一动,从重重泥土间看到了一行字迹。可还没来得及遮掩异色,就已经被陈娇发觉。刘彻也就只好拂拭了这浸润多时的泥土,勉强辨认出了用小刀深刻出的两行隶书。

椒房无子,天下怨之。

产子而亡,天下害之。

用语朴素,但用心之刻毒,却已经跃然于这木雕之上。

到了这一步,陈娇的手终于开始抖,而刘彻却反而要比之前更平静得多了,他又仔细地端详了这木偶片刻,心中无数思绪翻翻滚滚,半晌后,他终于低沉地说,“这种不祥之物,我看,还是烧了吧?”

殿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楚服小心地看了陈娇一眼,但陈娇面上却是比冰还更冷的漠然,她沉默了许久,才低声冲楚服吩咐,“你先出去!”

楚服便迅速地退出了屋子,刘彻目送她踏出殿门,内心中忽然兴起了一阵强烈的羡慕——就算楚服心中也不可能不惊骇惧怕,但她起码不像他一样,要面对陈娇最直接的怒火。

或许是在这一刻,灵犀一点,楚服虽然隔得远,竟然也明白了他隐隐的畏惧,这女侍抬起头来,冲刘彻神色忧虑地摇了摇头,这才为帝后二人重新又合上了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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