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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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陈娇的态度当然只有比从前更亲昵,大王姬胎动当天,消息报到清凉殿的时候,刘彻甚至连门都懒得出,就让底下人,“生完了是男是女,让我知道也就是了!”

陈娇想到漪兰殿探望,也被刘彻止住,“大冷天,你就不要出门了。”

不过,令王太后大为失望的是,大王姬虽然生育得很顺利,但落地的却是个女儿。

陈娇却觉得大王姬的命着实不错:她要是生一个儿子,按刘彻现在对她的补偿心理,能不能保得住命,都是难说的事。

时日过得很快,灌夫很快就被砍头弃市,灌家彻底覆灭,而魏其侯也没有再挺多久,又闹出了些风风雨雨,到底还是含恨而逝。一时间,田蚡的风头,竟是无人能比,这一年王太后的寿筵上,他满面春风,特地来找刘彻敬酒。

“贺皇后平安康健。”敬完了刘彻,又来敬陈娇,笑得恨不得连后槽牙都露出来,得意之情,自然是溢于言表。“多子多福!”

陈娇不禁秀眉微蹙,看了刘彻一眼,又垂下头去。

她微微一笑,低声说,“武安侯多礼了。”

刘彻亦早已经怒火中烧。

已经赢得不能再赢了,难道还要痛打落水狗,踩陈娇的痛处,只是为了炫耀自己的成就?

他看了自己的舅舅一眼,这眼神中似乎也带了丝丝寒意,使得田蚡亦不禁怔了一怔。

不过,当他冲刘彻抛去一眼时,看到的又再只是那个温和沉稳的外甥,刘彻甚至还对他举了举酒爵,田蚡便也就不以为意,去寻王夫人敬酒了。

陈娇目送他背影离去,目光也有了几分迷离,她看了看远处的王太后,又看了看刘彻,刘彻便对她微微一笑,握住了陈娇春笋一样洁白的手指。

后三月,田蚡急患失心疯,竟无人能治,终于惊惧而卒。

77、心结

消息传到后宫时,连楚服都叹息。“可惜魏其侯没能挺到这一天。”

窦婴要是不死,田蚡会不会得这个失心疯,也真的是很难说的事。楚服虽然精明能干,但地位所限,很多时候,她看刘彻还是没有陈娇看得透彻。

“也算是英年早逝了。”大长公主幸灾乐祸的态度就很明显,“虽说是和魏其侯一个年纪,但看他雄心勃勃的样子,还以为他能够多风光一段时候呢。”

陈娇不免微微蹙起眉头,轻声细语,“母亲,还是要谨言慎行。”

椒房殿现在就不比别处了,这一次翻修是少府出钱,自然也就是少府出人出力,陈娇可没有多少自己人在少府做事。经过这一番修葺,殿里的机关很可能全部换了新,借由窦太后的指点,我从前为陈娇所了如指掌的地方,如今还是要多花一点心机去重新熟悉的。——刘彻虽然信重她,但没有一个皇帝不是多疑的,换作陈娇是他,说不定也会借机设一点机关,俾可随时掌握椒房殿里的密语。

大长公主也不是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她左右一看,有几分后悔,却也有几分大大咧咧。“本来就是!就冲他得意时候的那副嘴脸,我就是看不上他!”

“死者为大嘛。”陈娇怡然道,“武安侯英年早逝,的确是够让人惋惜的了。我们私底下也不要随意议论,免得传扬出去,那就不大好了。”

楚服顿时唯唯不说,就是大长公主,自然也要听陈娇的吩咐。

虽然份属母女,大长公主更是声名赫赫的窦太主,但事到如今,陈家、窦氏的掌舵者,也是非陈娇莫属了。

两母女用过了点心,大长公主又和陈娇一道进后花园散步,两个人在花木扶疏的小花园里随意赏鉴草木,大长公主走了一段,颇有几分疲惫,就在回廊边靠着坐了下来,和陈娇闲话。

“让魏其侯就这么去了,也真是可惜。”大长公主也不是没有感慨的,“窦氏现在除了两个列侯之外,余下族人也和陌上百姓没有什么差别了,富贵也就这么几十年,便跟着烟消云散。”

言下之意,也不是没有埋怨:以陈娇如今的圣宠,只要她肯开口,保住魏其侯的性命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偏偏她就是不肯开这个口,从一开始就坐视魏其侯失势,甚至是主动从中推了一把。如今倒好,陈家没有人才,而窦氏最拿的出手的人才,也已经长眠在九尺黄泉之中了。

“能落得这个下场,已经不错了。”陈娇望着眼前肥沃的泥土,心不在焉地说。“保窦氏,那也是要抓大放小,两三百个族人一世荣华富贵,我是保不下来的,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

“可窦婴你总是保得下来的吧?”大长公主到底还是忍不住挑明了。“我就是奇怪,他现在不起复,留着也总是面旗帜在,平定七国之乱的功臣!就是对国家都是好事,现在各地的诸侯王,蠢蠢欲动的也有不少了呢!”

“魏其侯不死,你以为阿彻就会出手吗?”

园林无人,十分幽静,母女俩也可以难得地说些心里话。陈娇垂下眼帘,表情一片冰一样的沉静。“您还看不懂吗?按阿彻的脾气,受了祖母六年辖制,他是不可能再容许外戚干涉相权了。以魏其侯的威望,一旦起复,不是丞相之位,也不配他的地位。留着他就要留着田蚡以备制衡……这些只会在朝堂上弄权的外戚,以后是再不可能得到阿彻的宠幸了。”

她低沉地说。“要扫就要一把扫清,要把武安侯扫出局,就要舍得魏其侯这枚弃子。阿母,朝堂大事,可容不得妇人之仁。”

“我这怎么又算是妇人之仁了。”大长公主更纳闷了。“魏其侯去了也就去了,这个老脑筋,你当我真喜欢他?当时废太子的时候,他不知道给我们添了多少麻烦——我这不是着急吗?这旧人去了,家里又没有人才,日后在朝堂中连个为阿寿说话的人都没有了,这巫蛊的事——”

提到这件事,她本来已经很轻的声音就更轻了,恨不得凑到陈娇耳朵里。“这巫蛊的事,又是把双刃剑。现在阿彻心里倒是不疑心是你命中无子了,可按他性子,他也得想着,这万一你要是被诅咒得一辈子都不能生了呢?现在你们情深爱重的倒是还好,要是他之后变了心,宠了个能生养的女人。——兄弟再有力一点,朝堂间有了废后的声音,到时候,可就没有多少人会为你说话了!”

陈娇不禁微微莞尔。

大王姬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儿,倒是真出乎陈娇意料。这一世因为她的不同,命运似乎也的确有了不一样,本来,要是个皇子,这一场戏将会更加精彩。

“您就放心吧。”她还是那么淡然自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旧外戚没下台,又哪有空间给新外戚表现呢?”

“你是说——”大长公主不禁狐疑地拖长了调子。

陈娇便抚弄着一朵娇艳的牡丹花,她问,“韩王孙虽然还没从边塞回来,但也是不时有些小胜,怎么样,十三妹一家人对这门亲事,渐渐也热心起来了吧?”

大长公主神色一动,她沉思片刻,摇了摇头,“韩嫣虽然也和我们沾亲带故,但他的资质,我看也就是如此了。一个将军是跑不掉的,但要做出魏其侯当年的功绩,恐怕没那么容易。”

陈娇啧了一声,她择下牡丹花,在手中随意地来回旋转。

“我又没说她——卫青的婚事,您说得如何了?人家眼下才被提拔成太中大夫,很得阿彻的欢心……没准来年出征匈奴,回来就是个万户侯了。我们家哪个姑娘有幸能嫁给他,那也就是侯夫人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梦话!”大长公主笑骂了一声,“你十五妹长得不好看,心就没那么大了。相看过卫青,本人也愿意,卫家感恩戴德的,倒觉得卫青配不上她。我说没这回事!怎么都是阿宁的舅舅……现在正在议婚期呢!”

现在成婚,要是卫青动作快点,出征前都可以抱娃娃了。

陈娇便将牡丹花别到了大长公主衣襟上,她徐徐起身,在阳光下静静地微笑起来。

“真是墙里开花墙外香。”她说。“在花园里居然闻不到!其实牡丹花的香气,足足可以从这里传到长乐宫呢。”

#

王太后就闻到了未央宫里传出来的香气。

田蚡的死也实在是太离奇了一点,离奇到太后不可能不去多想,她是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心惊,越想越觉得这也实在是不像刘彻的作风。

要是从前,老人家就是再生气,她现在还有什么能力去追查?这想头也就仅仅是想头而已。

可就在这时候,一阵风吹,吹来了不知何处的牡丹花香。太后的猜想得到证实,她就不能不生气,不能不愤怒了。

“田蚡再怎么说,也是他亲舅舅!”她气得咳嗽连连,在病榻上对平阳长公主抱怨。“是跋扈了一点,可他要不喜欢,不能撤他的职?不能削他的封地?他要这样走绝?”

可要是有太后在此,刘彻又怎么能顺顺当当地削了田蚡的权位?

长公主和太后不同,她的荣华富贵,还是要靠弟弟的欢心。比不得皇太后,刘彻高兴不高兴,那也都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母。她见事,就难免要多偏心刘彻三分,比太后更能体贴刘彻的难处。

“舅舅也实在是太跋扈了一点。”平阳长公主就轻声说。“千不该万不该,灌夫的事,他不该把阿彻逼得那么狠的。”

其实这么说,还是在婉转提醒皇太后:田蚡有此下场,还是因为太后干政,逼杀重臣。这已经有削弱皇帝权威的嫌疑了,不管太后本心是否如此,但以天子心地,不猜疑母亲,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除非太后有往年的窦太后那样强势,否则现在想的就该是如何修补和天子的关系了。

不要以为母子之间的关系不需要维护,若真如此,先帝去世前几年,窦太后和先帝的关系会那么不咸不淡的?老人家也就是在立储的事上说了几句话,还没逼天子杀过功臣呢。

皇太后又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田蚡毕竟是她弟弟,她也毕竟是刘彻的母亲,要让她再做小伏低地去和儿子和好,她也还真低不下这个头。

“就为了这件事,他也实在是太狠心了点。”她叹了口气,语气到底还是软了下来。“就看你弟弟还念不念着我这个母亲,想不想着给我一个解释了!”

却没想到刘彻根本就没想过给太后一个解释。

一旦要给解释,就必定是要扯出巫蛊的事的,翻修椒房殿,填平密室,本身就已经是个够明显的提醒了,太后却还是装聋作哑、一声不出。他等了三个多月,都没有等来太后的解释。

母亲是他骨肉,这被巫蛊而诅咒而亡的,那可能的若干个嫡出子女,也是他的骨肉吧?就因为是至亲,刘彻才越等越气,他来视疾的时候,干脆还就带上了陈娇,陈娇要推辞都不许:“你是皇后,是她嫡亲的儿媳妇,你去看她,母后有什么不高兴的?”

陈娇就只好无奈地跟在刘彻身后,趴在地上给王太后行了礼。

她又直起身来,看着王太后吃惊地、愤怒地看着刘彻,而刘彻温柔地、孝顺地直起脊背,向侍女过问太后的起居。

虽然他冲着宫人说话,可脸却还是冲着太后,母子两人的眼神撞在了一起——虽然表情不同,可两双眼却都是冰冷的。

陈娇于是又举起袖子,遮住脸轻轻地咳嗽了起来。

78、不肖

一转眼就又过了半年。宫中无日月,前朝朝事此起彼伏,刘彻忙得不可开交,后宫中就显得更清静了。这小半年来宫中倒是有两桩喜讯:除了生育了一女的王夫人之外,后宫中又有两个女人有了身孕,陈娇自然也不会小气,还是宫人的就抬举为美人,已经是美人的就等到生育后再说,刘彻对此也没有二话。他新换的这个丞相实在是不大顶用,虽然是列侯出身,但庸碌无才难以服人,刘彻难免就要花更多心思去□他的百官们了。

这也是他最热衷的新游戏,美色什么时候没有?对于一个刚亲政不久的帝王来说,这几年正是他最勤政的时期,后宫里的事,能够在他心底占上一角,已经相当不错了。

其实本来这个丞相能更能干一点的,田蚡去世之后,刘彻倒是想用韩安国来着,可韩安国不知怎么回事,一天深夜回家,居然从车上掉下去,又被马践踏,摔成了重伤,现在只能在家养伤以待复出。这件事倒是搞得刘彻和韩安国两个人都很郁闷,也都很纳闷。

陈娇倒是要比他多收到一点风声:灌夫虽死,可也不是没有他平时豢养的死士养精蓄锐,想要为他报仇。田蚡还是去得快了一点,韩安国算是受到了池鱼之殃。

不过,她也懒得在这种事上花费心机,得了闲,也就是带着孙子孙女到长信殿里问问好,却也懒得多搭理王太后,照个面就回未央宫里,连话都懒得多说。

王太后自己也气得不轻,足足三四个月都不肯见刘彻,母子俩等闲不吵架,一吵架就吵得平阳长公主来求陈娇,“你说话,阿彻是最听得进去的,和母亲闹成这个样子,岂不是贻笑大方?史书里写出来都不体面!”

陈娇就不信她自己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她看了平阳长公主一眼,爱莫能助,“这件事,我也是两眼一抹黑,和大姐说实话吧,我连阿彻和母后是为了什么吵架,其实都闹不明白。”

是真闹不明白还是假闹不明白,平阳长公主心里也不是没数,她看了陈娇一眼,见陈娇安安详详,连唇边的笑意都没变,不禁就叹了口气。

两家外戚相争,到最后谁都没能讨好。阿彻用田蚡为刀除掉了窦氏,再自己出手干净利落地处掉了田蚡。现在他倒是大权在握了,可陈娇私底下怕不是要恨死田蚡,怕他死得不够早。指望她为这件事在母子之间说和,也实在是天真了一点。

“也真是亲生母子。”不免和陈娇发牢骚。“生气起来都是一副德性,什么大事,能让母子之间到这个地步?”

虽说当权者一般是不把人命放在心里的,可这条人命,的确是够分量的了田蚡怎么说是王太后的亲弟弟,这对母子之间就算最终能恢复到相安无事,但也终究不可能和气如初。尤其在朝事,在椒房殿的事上,王太后是再也没有了开口的身份,恐怕也没有了开口的兴趣。

陈娇摆了摆手,连和平阳长公主应酬的心思都消失,“母后身子也不大好了,阿彻就是生气能气多久?想来过上几年,也就气平了。”

按太后的身子,能活到几年后都是问题,陈娇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

平阳长公主不禁有几分恼怒,可这恼怒却不敢现到面上来:她们这些做大姑子的,也就是看着男主人的脸色做人,陈娇不得宠,那就敢摆大姑子的架子,如今陈娇这么得宠,刘彻眼看着又把太后给供起来放到一边去了,朝事是一句都不肯多听,她还敢给陈娇脸色看?简直是找死。

也就只好小心地和陈娇应酬,又说起了卫家的亲事。“卫家这两兄弟,从前在府里当骑奴的时候,只觉得人很谨慎老实。没想到命就是命,如今有了功名不说,还特别得到陛下的喜欢。两兄弟在军事上又有天分,听说兵书都读得不错,现在又娶了你们陈家女,不到十年,说不定连个侯爵都能挣出来呢!”

陈娇笑着说,“那也是因为小公主的面子,阿彻这是疼女儿,我呢也就顺水推舟了,卫女去世前还求我照顾卫家人,我也不好有始无终。索性终身大事帮着操办了,让他们成家立业,小公主长大后也和我亲一点。”

说起来,刘宁今年也都两三岁,会叫阿爹、阿娘了。平阳长公主看到她,也不禁抱起来亲一亲,开玩笑一样地说,“我是越看越喜欢!将来长大了,许配给我们家曹襄算了,也是亲上加亲,大家就更显得亲近了。”

就是亲生母女,也没有站在一起一辈子的道理。王太后如今失势得也太过分了一点,本身又老病。将来去世之后,长公主如何维持在刘彻心中的热度,就要凭着他身边的女人为自己多说几句好话了。这么多年之后,这个倨傲的大姑子到底还是服了软——这是借着这门亲事,和陈娇求和,也寻求结盟来了。

陈娇忽然间也有几分感慨:她像是顺着一条和过去极为相似的道路行走,风景有时候不同了,可大部分时候,却又还是全然一样。似乎刘彻身边的女人是谁也好,很多事的发生,都不会受到这一点改变的影响。

“这种事,就不是我能做主的了。”她前后掂量了一番,便欲扬先抑,见长公主的脸色暗淡下来,才笑,“不过要是阿彻点了头,我自然也没二话的,能嫁进姑姑府里,是她的福气。”

平阳长公主一下又惊又喜,不禁失笑:“你这阿娇,和我也开玩笑。”

两姑嫂相视一笑,不论是长公主还是陈娇,神色似乎都要比从前更亲密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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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青成亲前一个月,陈娇赏赐了一批金银珠宝到她堂妹家里,又把她的十七妹接到宫中说话。

“卫家虽然现在门第似乎低微,但怎么说都是小公主的舅舅。”她和十七妹对着品槐花蜜浆,“将来有了功劳,肯定是能够往上走的,我看卫青这个人就很好,生得漂亮,为人谨慎而又有才干,将来前途无可限量。不要心存埋怨,到了卫家,好好和他过日子,你一世富贵是可期的。”

按陈家现在的地位,十七姑娘嫁给卫青,是有点低就了。不过,天下也不是个个女子都是陈娇,会挑选十七姑娘,自然是因为她秉性温顺,很好拿捏。陈家族女对陈娇的安排,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异议。

“一定不给陈家丢脸。”十七姑娘恭谨地应了下来,又看了陈娇一眼,欲言又止。

陈娇不禁微微皱眉,“怎么,有话就说,和姐姐你还怕什么?”

十七姑娘就吃吃艾艾地说,“是您御赐的首饰,被隆虑侯看见,随手抓走了一把,不意其中有一支步摇,是婚礼上的首饰,缺不得的,仓促间也不知去何处置办……”

陈蹻还真是坏出花样来了,家里难道缺他的钱花?连这种小便宜都要占,他还有没有分寸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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