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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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政事,触犯了刘彻的心病,谈往事不能不谈田蚡,又触犯了王氏的心病,两母子之间尴尴尬尬的,连陈娇都看不下去了,私底下劝刘彻,“过去的事就过去了,都是十几年前的往事!你就当没这事发生算了,干嘛老是疙疙瘩瘩的……”

刘彻现在提起来都气,“你心胸是宽大了,也不想想,要是没有这件事,说不定早两年就已经生了……”

见陈娇脸色顿暗,他忙又心痛又尴尬地住了口,要去搂陈娇的肩膀,“我不会说话,好娇娇不要和我计较。”

陈娇静默了一会儿,才轻声说,“算了,都这把年纪了,我也没想着这件事了。不生也好,你看母后,就是生产的时候坐下了病,到现在老了,就压不住病势了。”

王太后在刘彻之后其实也还生过一次,只是孩子出来几天就已经夭折,她也差点没了命,元气虚弱,到了中年就多病多痛,脾气渐渐也越来越孤僻,陈娇现在对她态度又要好得多了,只是无奈太后不领情,现在是连孙子孙女都很难博她一笑了。就是刘彻亲自去看她,也很难让她有从前那温柔多情的态度出来。

婆媳之间闹成这个样子,偏偏又全都还是长辈居心阴毒,刘彻就是要心疼母亲都无从心疼起,只能暗自后悔当时做得太绝,可转念一想,田蚡也是自己把路给走绝了。于是就把满腔怒火全都宣泄到了田家那里,和陈娇起誓发愿,“等母后一合眼,就把田家的这个爵给除了!”

随着年岁过去,他掌权的年限越长,对朝政的把握越到位,这个继任田蚡的丞相越懦弱,刘彻也就越来越有杀伐果决的天子气息了。不论是打匈奴、兴儒术、削列侯、制藩王,这些把戏他是越来越得心应手,帝国对于他来说,渐渐不像是一个过重的担子,而更像是他手心的玩具,它还不小,但随着刘彻年龄的增长,权威的扩大,将会渐渐地越来越精致,越来越容易操弄。

而天子也越来越懂得享受了,对椒房殿,他一直还是荣宠不衰,可除此之外,上林苑的修葺工程,七八年来终于要到尾声了,陈娇还没有去过一次呢,已经有一批美人入驻,据说个个身怀绝技,都是各地列侯献上来的美女,专为了取悦刘彻。——刘彻却是连眼尾都懒得扫,放在那里,是为了犒劳众将士的。

刘陵说起来倒有几分悻悻然。“继母留神物色了好些美人,都是百里挑一,陛下连看都不看……”

因为陈娇大度,从来都不在乎这个,所以现在不论是刘陵也好,还是几个皇帝的姑母、不同母的姐姐,倒也都没避讳自己献美的脚步。只有平阳长公主一朝被蛇咬,到现在都还束手束脚的,没有多少动静。

不过,刘陵这一声继母,也是真叫得出来的。金娥比她还小几岁,淮南王也真的敢娶,刘陵也真的敢叫。

陈娇不禁也兴起兴趣,就问刘陵,“你继母在寿春还过得好吧?”

又逗她一句,“说起来,也是我们自小看大的。修成君刚回来的时候,她才那么一丁点大。”

位置高就是不好,说这句笑话出来,身边都没有人附和,陈娇身边那一群侍女,是早被她教得寡言少语,而平时能跟她说话的高门贵女们,性子又谨慎,就算听出来陈娇的意思,都没有人凑趣。

陈娇忽然就明白为什么刘彻需要一个东方朔了——要不是声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埋怨她‘你太刻薄’,这句笑话,真是俏媚眼抛给瞎子看。

刘陵就算有一点尴尬,也没有表现出来,从善如流又笑着说,“过得不错,和父亲也是琴瑟和鸣的,虽然年纪差得大了点,但老夫少妻也多得是嘛……”

身居高位,刘陵就是对陈娇再不满又有什么办法对付她?更不要说一句玩笑话而已,可就算这样,陈娇也还是给了她一个甜枣,“我那就好,怎么说都是陛下的外甥女,心里念着舅舅,阿彻知道了,一定会开心的。”

这就是肯为金娥卖个好的意思了:世易时移,从前修成君一家在太后跟前也算说的上话了,和皇后一向是若即若离,如今居然也要来讨皇后的好……

几个贵人私底下都有几分感慨:“皇后当红了这么多年,看起来是还要再当红下去了。”

也没办法不佩服陈娇的手段,刘彻这么难以捉摸的性子,这些年来卯足了劲就是要和列侯为难,身边的幸臣换了一波又一波,多的是今天得宠明天失宠的,也就是这么一个陈娇,多年来根本是荣宠不衰。就是现在,刘彻也是三五天要到椒房殿里走走,陈娇兴致一来,随便就去清凉殿见他。皇长子都快十岁了,虎头虎脑的,看起来就是能平安长大的样子,虽然还没有说立太子的事,可和下头的弟弟起码差十岁以上,太子之位,不是他是谁?皇上也看重他得很,虽然他平时忙碌,很少把孩子叫到跟前,可有了空就往椒房殿走,也是为了看看儿子、女儿的。皇次女、皇三女养在姬妾身边,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皇帝一面……金家要来讨好她,又有什么奇怪呢?连亲姐姐都要看陈娇脸色做事,在皇帝的亲戚里,陈家如今是一枝独秀,光靠陈娇一个人,就有了所有人都难以匹敌的脸面了。

陈娇自己倒是冷暖自知。

这么多年夫妻了,有时候刘彻动一动眉毛,她都能猜到他的心情。她就像是刘彻心口一枚玉佩,永远都挂在那里,珍而重之是真的,有了什么上心的事,不免就要握在手心,祈求一点安心。平日里有谁能磕着她碰着她,他也会将这些不长眼的东西扫落在地……但一个人能戴十多枚戒指,二十多串手镯,还有七八个耳坠,虽然玉佩只挂了一个,可他的眼神也难免会为新鲜的饰品吸引,有很多时候,他的心思不是被朝事吸引,就是又投入到了新鲜的、有趣的美人中去了。

帝王恩薄,不到两三个月,刘彻自己又会打转回来,这种事已经发生太多次,大小王姬、李姬、卫女……都还算是陈娇记得住名字的了。现在后宫中美人上百,有一些人受宠过几个晚上的,陈娇见了面都不认识,刘彻就更不必说了——倒是楚服心里有数,知道谁什么时候承过宠,谁最近又侍寝了几个晚上。不过现在对于任何人来说,这些美人再得宠,那和陈娇也不是一个层次的对手,只有陈娇自己知道冷暖。

再宠,和十三年前刚成亲时那如胶似漆比,也有不同了。

眼下刘彻的注意力倒是都还在她身上的,这个青年帝王还和从前一样,有了什么烦心事也好,要下什么大决定也罢,一旦不安,就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黏住陈娇,连侍中们进来侍奉,都不放陈娇走,顶多只是设一扇屏风,聊胜于无地遮挡一番——倒是便宜了陈娇,多听了不少东方朔的笑话。

“这个人也算是个伟丈夫了。”她和刘彻笑着说。“每次讽谏,真是又好笑又犀利,你就为了他的滑稽硬留他在身边,不肯放他出去建功立业一番?”

刘彻现在一心都在准备明年的大战,哪里有心思理会东方曼倩。“这些只会夸夸其谈不断上书,到了要紧关头什么事都办不好的人,我是受够了,他要建功立业,也得和卫青一样从小事做起再说。”

不过,卫青也是因为有陈娇的赏识和提拔,才能从一个普通外戚跃升到如今这个身份。陈娇唔了一声,不置可否,“这么说倒也有道理,现在天下的书生都想着贾谊、董仲舒和孔安国呢,要是个个都当真,那你身边也就有太多先生了。”

刘彻不禁拊掌,“还是娇娇懂我。”

他又把陈娇抱在怀里,忍不住叹了口气,“要是没有诸侯,没有列侯,没有……我们上下一心把匈奴赶到极西方去,将整个西域我都囊括进疆土里,这该有多痛快?”

可惜,现实总是没有这么美好的,就算有诸侯、列侯、外戚,大汉也还是要和匈奴对上,刘彻会这样粘她,其实就说明他还是不看好明年春天的那场大战。

现在军队已经在往边境集结,李广、公孙胜、公孙敖、卫青、韩嫣……这是一支新老掺杂的队伍,没一个人能让刘彻放心。

“李广毕竟还有几分不着调!”又和陈娇老调重弹。“公孙胜、公孙敖的德性我也清楚……卫青和韩嫣又都还太年轻……唉,我这是求将才如渴啊!”

就好像陈娇多年来预知到的一样,现在全天下基本都笼罩在了刘彻的阴影中,所有人都再不敢不仰视他,可能分享刘彻这片刻脆弱的人,却绝不会多。

陈娇就抚着刘彻的脊背,徐徐说,“不用担心,天运在我大汉这边,匈奴终于有一天会被打败的。”

她双眼闪烁,也略有了一丝不肯定,略带了希冀,“这一颗将星,肯定马上就要出现啦。”

82、双星

等到大军开拔,正式往匈奴方向逼近之后,就是陈娇都缓和不了刘彻急躁的心情了:马邑之围已经让汉室丢尽了脸面,这一次要是再不能一击奏效,恐怕媾和和亲之论势将再起,这不但下了刘彻的面子,对于国库来说,肯定也不是什么太好的消息。

“就为了修个上林苑,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钱。”桑弘羊给陈娇学前朝的议论,“现在又想修个新宫,哪里有钱!黄河决口都不填,倒是要修这个修那个,开心得很!”

陈娇不免神色一动,“什么黄河决口?”

她毕竟久居深宫,对外间事也就是靠桑弘羊这样的侍中谈起来,长安城里的事,消息来源还多一点,地方上的消息,就是刘彻收到都很慢,就不要说陈娇了。

桑弘羊看了陈娇一眼,低声说,“那还是武安侯在世时候的事了,十六郡受灾……老百姓流离失所,可就因为没淹到武安侯的地,他就报了没事。当时以他的威势,这件事倒是被压下来了……可……”

那时候正是朝廷里争得最激烈的时候,窦婴和灌夫一个是四处奔走一个是身陷囹圄,居然没有人得到对付田蚡最宝贵的消息。陈娇听了都不禁大惊失色:“这是多大的事!河水改道,有多少人要民不聊生?武安侯真该死!”

再想想,亦不禁叹息:只怕那时候,田蚡也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修河是大事,这么一闹,朝廷里的争斗是肯定要停下来的,说不定就给了窦婴翻盘的机会。天下事就是这样,一环扣一环,有很多后果,都不是当事人自己可以想像得到的。

自然打发桑弘羊,“让你在陛下跟前露露脸,去和阿彻说一说这件事吧。”

桑弘羊却不肯去,他跪在地上请陈娇,“这件事出自小人的口,肯定是没有您说更能入陛下之耳。河无小事,还请娘娘出面分说。”

看来,提起黄河决口这四个字,倒也不是无意,桑弘羊也是用过心机的。

陈娇虽然不至于为这点心机所触怒,但却不得不表现出她的掌控力,她扫了桑弘羊一眼,含笑说,“你是河边人?这件事,倒是很上心啊。”

桑弘羊赶快也作出了驯顺的姿态,他给陈娇磕了两个头,才自白,“小人出身洛阳,虽然家中未有从农,也算大贾,但父老乡亲都是河边住户,河水改道泛滥,伤的都是民生,故此出此下策,请娘娘恕罪。”

大商家之子,离家多年,还这么惦记河事,可见的确是有怜悯苍生的心地。陈娇对桑弘羊的评价又高了一点,私底下和声音感慨,“此子成就,应该不止于一个大农令才对啊!真是耽搁了!”

过了很久,声音才回她,“黄河这样的小事,你就别来吵我了。”

随着时日过去,在斗倒王太后之后,声音就像是陷入了一场沉眠,她越来越沉默,也越来越不关心陈娇所关心的这些话题。黄河、匈奴、天下事……这些事,声音是真的不感兴趣,她的天地就只有这么小小一片,彷如一个限定了的四方天,未央宫外的心机,陈娇就是用了,她也不评价好坏。或许是不懂,又或许只是真不在乎。

她曾经很怕声音会就这么渐渐沉默下去,可时日久了,又觉得她这样无形无质,在自己心湖上空沉睡,实在极为可怜,或许早日离去,也不失为一种解脱。但这想法她无法形诸于口,只能暗藏心中,等待着声音也许灵机一触的体察,不过,到目前为止,声音所回馈的也就只有我一片沉默,陈娇不知道她究竟是装聋作哑,还是真的已经衰弱到了没法两相感应的地步。

她只好叹一口气,兴味索然地敷衍桑弘羊,“好好,你分量不够,我就找一个有分量的人来为你开口。”

怎么说,这个小侍中也跟椒房殿眉来眼去有五六年了,不适时露一露手里的底牌,也很难震慑住这个心怀丘壑的能人。

转过这个月,孔安国居然上书说起了黄河改道的事——他会管这桩闲事,令桑弘羊非常诧异。陈娇又在刘彻跟前提了一句,刘彻查证一番,不禁大为恚怒,私底下和陈娇说。“武安侯真是死得早!”

武安侯的确是死得早,却又死得一点都不无辜,身为天子舅舅,还和淮南王眉来眼去,当时好在王太后已经去世,不然还非得被弟弟连累不可,就说为金家和淮南王的婚事穿针引线,居心就非常可议。陈娇不予异议,只说,“田蚡固然是死有余辜,可你这个天子的耳目,也实在是太闭塞了。要不是桑弘羊有勇气进言,这件事还不知道要被捂多久呢。”

她是为了体现桑弘羊,可刘彻听在耳朵里,又觉得陈娇说得有道理:“消息传递不便,我这个天子也和农夫有什么区别?只能靠小道消息,来收获前线的战报了。”

的确,现在刘彻心里,也就只能装得下匈奴了。按理来说,李广的军队应该已经和匈奴人发生接触,就不知道是一触即溃,还是起码能和匈奴人互有胜负。现在整个大汉上下,只要是知道这一场战争的人,自然也都对这位老将寄以了厚望,他能分得出心来安顿河道诸事,都已经算得上是很沉得住气了。

就是陈娇都有几分悬心:一样的事再来一遍,天知道是什么结果?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卫子夫有哪一步走错了?还不是被她算得凄凄惨惨,这种事变数实在是太多了,就算这一场战争结果如何,对陈娇本人没有影响,但身为大汉子民,她自然也是只盼着赢,不去想输的。

就这样等到六月下旬,先来的反而是坏消息:李广虽然作战骁勇,但毕竟寡不敌众,竟为匈奴所掳,要不是他自己骑射过人,又有韩嫣接应,这一支军队几乎全军覆没。公孙胜、公孙敖方向得到的消息也不大好,至于卫青,更是如泥牛入海,一点都没有音信。

刘彻只好自我安慰,“怎么说还是成就了韩嫣的!”

这一次,韩嫣虽然没有扭转战局,但他手中那支军队的确还是留下了一些匈奴人头,至少不至于无法向主和派交待,刘彻面上也有一定的光辉:有了战功,那就不能说是佞宠了。

等到七月,慢慢地有谣言传到京城:说是卫青带了队伍,是一路打到了匈奴人的祭天圣地龙城,因为实在是太深入敌后了,消息传不出来。其实打进了龙城不说,还在当地和匈奴人激战,虽然汉军也有死伤,但居然也留下了千余条匈奴勇士的性命。

刘彻根本就不相信,甚至还很生气,“这都什么事儿!谁胡说八道!现在倒好,卫青要是败了,朝野间岂不是看他就要更不顺眼了?本来没罪的,现在罪都要多加重一等。”

就算卫青上位主要是靠陈娇的提拔,要不能得到刘彻的喜欢,他能第一次出征就领万人大军,有将军衔头?

陈娇当然要比刘彻乐观得多了,“民间的消息,一般都是有七分真,三分假。我倒觉得卫青有可能立下这么大的功劳。”

刘彻看陈娇的样子,就好像刚刚生吞了一枚鸡蛋,过了半天才说:要和你说的一样就好了!

结果十多天后消息传来,真和陈娇说得一样,除了斩首数是七百多之外,同民间传来的消息比,竟没有多少不同。

其实,比起汉军动员的人数来说,这七百多人头不过是沧海一粟,可就算是这样,长安城也陡然就喜气洋洋,陷入了节日的狂欢气氛之中,就是王太后知道了都很高兴:“从先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开始,就有击退匈奴的希望,只是当时国力单薄,不得不以丝绸财物虚与委蛇,如今能够完成几代人的心愿,真是上天降下的福气!”

结果好消息还是接二连三:紧接着过了几天又传来消息,韩嫣在下谷一带也有斩获,这一次匈奴人死伤了五百多人,虽不如卫青战绩惊人,但也算是个极好的消息了。

刘彻当晚就出城去文帝庙祭祀,有话交待:回来在长门园歇一晚上,便再去阳陵和父亲说说话。宫中连洗衣宫人都露出笑脸,不少见识过韩嫣、卫青风采的人,私底下都偷偷地传诵两个青年将军的英姿。陈娇的十三妹和十五妹被家里人送进宫来,都是又惊又喜,恨不得抱住陈娇的大腿大哭一场:陈家族人不少,也不是每个女儿家都能嫁给将军的。

不过陈娇却没了形于外的喜色,打发走了两个妹妹,就在小花园里缓缓地绕着圈子,背着手,眼底一片云雾,散都散不去。

楚服进来通报的时候,就不禁站在远处望着陈娇好一会儿,才上前轻声说,“娘娘,侍中东方朔求见,说是有要事禀告娘娘。”

陈娇神色一动,略作沉吟,便说,“让他进来。”

83、策对

常年在椒房殿里,也不是没有出入外臣。陈娇虽然自己把宫妃们管得很严,但得了闲,也经常把桑弘羊、卫青等人,叫到椒房殿来。桑弘羊这个人瘦瘦小小的,又生得其貌不扬,刘彻连一眼都懒得多看。他也深知陈娇和桑弘羊接触的用意:春陀这种贴身伺候的近人,陈娇是不可能和他们多加往来的,即使是夫妻,也犯了帝王的忌讳。但她又想要,也应该要掌握自己的近况,比起私底下传递消息,陈娇的作风倒也特别,居然就直接经常把桑弘羊叫到椒房殿来问话了。

卫青就不必多说了,刘宁年纪还小,不能冒风,他和他兄弟卫长君蒙陈娇殊恩,可以经常进来看望小公主,不过,这两兄弟的作风也都非常谨慎,看了人就走,从来不敢多加勾留。也就是年前卫青领兵之前,皇后把他叫进去申饬了一番,转过天调令就下来了。这里面影影绰绰的文章,有心人也不是读不出一个眉目。

不过,卫青和卫子夫一样,都是走的眉目婉约路线,虽然如今战功彪炳骁勇善战的名声已经传开了,但相貌那是改不掉的。东方朔就不一样了,这个壮汉要比刘彻生得还高,相貌堂堂一脸的胡须,虽然被刘彻以俳优看待,但单从外貌来说,这个人从武倒是挺合适的。

陈娇也不敢怠慢,她在廊下见东方朔,身边除了楚服之外,还有七八个侍女雁字排开,大家光天化日之下,就算刘彻要犯醋意,也好从中分说。

心里又不禁叹了一口气:要不是因为母亲还在和她怄气,不然又何必这么麻烦?直接到公主府上坐一坐不就完了。自己一个内命妇,的确也不好老见外臣……

“娘娘平安康健。”东方朔也很识趣,这个人虽然风流知名,但对着陈娇却是眼观鼻鼻观心,就好像没有见到陈娇的美色。行过礼先扔出了一把刀来,“娘娘处境危殆,下臣不才,愿为娘娘分忧。”

这些年来想要走陈娇路线的人也不少了,这么直白不顾忌的也还是第一次。陈娇扬起眉毛,不免看了看左右宫人,见众人都盯着东方朔不放,唯独楚服露出一点深思之色,但眼神也还是绕着东方朔精壮的身体打转,她不禁就微微苦笑起来。

现在椒房殿里的宫女,多半都是文帝窦太后给她留下的遗产,四五十岁的人了,见到男色还是禁不住这样表现,可见深宫怨女,久旷之下,可不是开玩笑的一回事。陈娇不禁对楚服浮起微微歉意:大龄宫女不必多说了,她年纪还轻呢,也有二十多岁了,正是想男人的时候,难怪见到东方朔,脑子都要飞了。

不过,这位词臣的男色也的确诱人,见惯了那些眉眼精致举止安详和顺的美少年,乍然一看这个山东大汉,陈娇都要多给了几眼,才若无其事地说,“你这是突发惊人之语啊,东方朔,你就不怕我的怒气吗?”

只这一句话,已经将场面又抓到了手中,提醒东方朔:你表现再离奇,也不过是为了取悦我陈娇而已。想要反客为主,把皇后唬得一愣一愣的,可没有那么简单。

东方朔就是对住刘彻,都没有感到过这种迫力。陈娇一双眼冷得像冰,就算听了自己的开场白,也都不肯配合地给出一点反应,倒搞得他有一点下不来台,竟僵在那里,顿了顿,才勉强说。“下臣进宫服侍,已有六年了,这六年来冷眼旁观,椒房行事,是处处出人意表,可又处处都透着深意。”

见陈娇唇角似乎牵起了笑意,他受到鼓励,也更挥洒自如了一点,又说。“只看娘娘将堂邑侯世子和隆虑侯托付给车骑将军,不过半年而已,两位贵人已经几乎脱胎换骨,作风大改。就知道娘娘洞明烛照,心中大有丘壑。以娘娘的明鉴,听到东方朔的这句话,应当是大喜过望,待我若上宾才对。若是娘娘因此勃然大怒,那么东方朔识人不清,就是受到惩罚,也是自作自受,又有什么好怨人的呢?”

也算是圆得过场面了,能看出现在陈家的尴尬,眼力也是有的。上过正经的奏章,雄心是有的,主意也都有一定的道理,能力是有的……

没想到刘彻也真是够粗心的了,东方朔虽然可能不是宰辅的材料,但做个地方官的才具是有的,就为了需要一个人陪他解闷,他就硬生生地为走了宝,还有脸和她叫人才匮乏。

陈娇想起来都不禁要笑,她忽然一下松弛了下来,摆了摆手,随意地说,“你倒是挺有眼光的,局势不必说了,本宫心里有数,你这次进来,总是带了主意进来的。就给本宫支支招吧。”

东方朔满腹言语,全都闷在了肚子里,别提有多难受了,他大着胆子看了陈娇一眼,见陈娇一脸微笑,竟似乎是云淡风轻,心中不禁大凛:这么多年来不显山不露水,风风雨雨都走过来了。和刘彻还不一样,没有打匈奴平天下的野心,想要握住皇后的软肋,看来已不可行,为今之计,只有全盘奉上肚子里的这点草料,等着她可能的赏赐了。

就是在刘彻跟前,他也从不曾这么狼狈。东方朔咽了口闷气,他轻声说。“娘娘明鉴,如今只能在韩嫣没成气候的时候,把他招回来了。”

这个结论,和陈娇心里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

她不禁叹了口气,低声道,“看来,也就只有这条路可以走啦。”

没等东方朔继续说话,便又抬起声音吩咐楚服,“你送东方先生出去吧!”

她笑着看了楚服一眼,压低了声音调侃,“不要说我不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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