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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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的闺中姐妹，现下立场有了不同，便要用起心机了。她在心中安安闲闲的做了个记号，从今日起，孝庄这靠山便不是那么稳固了。
回了别院，贾母已经就寝，大家都安顿了睡下，一夜无话。又过了两日，大家在家中还席，请王家人过来做客。姐妹们饭后说话，有个王家女儿说起太皇太后前日被惠妃冲撞了，康熙不悦之下将良贵人卫氏晋为妃位，八阿哥胤禩回到良妃膝下教养。众人都感叹不已，有说良贵人多年辛苦，也有说惠妃一场慈爱，黛玉心里也在品味着这件事的意思。良妃固然是有出头之感，但八阿哥的母亲从纳兰家名门大户的千金一下变做辛者库罪余之女，日后在角逐天下大位的斗争中基本就没戏了。虽然传说康熙在盛怒中曾经骂过他是贱籍女所出，但实际上在这个世界里，宫中人一直把胤禩看做惠妃的儿子，他在惠妃膝下养大，这就是宫中规矩。
这宫中的事，她原本也很是关心，如今却把这心淡了许多，想了一刻也就不理了，把话头扯开，说起新出的传奇角本《醒世姻缘传》，两家小姐却是没有没看过的，便缠着黛玉让她说。这王家待嫁小姐王熙凤最是热心的，概因王家女儿都不识字，因此要知道故事，只能靠讲。她是座中最长，便做主逼着黛玉讲了堪堪一个时辰。黛玉少不得把国外的民俗故事讲些出来，那些女孩儿哪里听过这个，当下把黛玉当作珍宝，吃过饭歇过午觉，仍聚拢了请黛玉说故事。黛玉便说了丑小鸭的故事，大家心有所感，甚至迎春为此下泪，大家至晚方散了。
随着权贵家的来往，数年后，这些外国童话故事渐渐地传成了带有强烈中国色彩的传说，而有些知道内情的人，不免对小小年纪就能想出这些故事的黛玉另眼相看。黛玉也意识到了这些小玩意在社交中的重要性，回家后，她开始以拼音默写自己还记得的各类知识，也算是利用自己穿越的身份，给现世带来了些许好处。
返扬州大业初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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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去秋来，虽然北京城里秋老虎还在肆无忌惮的发威，但夜里已是需要加衣了。贾母的寿诞是八月初三，怕宫里有人出来，就在别府将就摆了。凡在附近随驾的文武百官、勋戚宗亲，人不到礼也是要到的。宫里果然赏了拐杖、佛珠等物，孝庄特意赐给贾母几张宫廷药方，贾家大有体面，那些官儿岂有不来趋奉的理？一时间，恰如烈火烹油般热闹非凡，王夫人如临大敌，李纨日夜不休，总算体体面面的将此事对付下来了。
这件事一了却，贾家人等不得皇上回宫了，径自先到京城安置。只因贾敏和林如海说好归期是八月内，贾敏思夫心切，宁可在路上过中秋，也不愿让林如海等的。到宫里去了一次，打点了一应行李，和来时一样装了满满的四艘船。和贾母又关了门说了一日的话，方洒泪拜别老母兄弟，携着黛玉上了船，相送着去了。
上了船，母女也都乏了，黛玉服侍着母亲进房歇息了，自己回舱房往床上一倒，险些就朦胧睡去。小云连忙过来说些闲话，怕她走了困，午觉也睡不好了。黛玉知她心意，勉力支起身，就让丫头们拿临别时兄弟姐妹送的礼物来看。
这次上京，孝庄赏的东西就不少，更别提临去的那次，两人互相剖心，虽然看法还有分歧，但友谊仍是牢固的。孝庄要显出对她的宠爱，赏了两大箱子的琐碎东西，直是比公主都要风光。宫里的几个处得来的阿哥格格也有礼物相送，都别出心裁的。胤禩送的是一双鞋，手工精巧到了十分，黛玉看了一看，情知这是良妃借胤禩来谢她，可怜她熬了这许多年，刚进了妃位，仍是小心翼翼的，那几次进宫说话，都没敢相请，只是在孝庄处搭讪着说些话而已。
虽然老九和老十与黛玉无甚交情，但他们都以胤禩为首，送了一方上佳的松烟墨，一杆湖笔，想来也是老八授意的吧。无意间帮了他母子一个大忙，现在还没什么争位心思的他看来是十分感谢的。十二阿哥是心地善良的老实人，母亲还是个嫔，平素低调得无以复加的，和黛玉很说的上话，送了一张高士奇的字，丫鬟们啧啧称奇，黛玉微笑道，“你们不知底细，这宫里的红阿哥们，自然是身家丰厚，他这样生母不受宠，自家也没什么能耐的人，这幅字怕还是高士奇给他的呢，是个老实人啊！”
十三阿哥胤祥，当然是也送了礼物，他和黛玉是最熟稔的了，礼物也透着相知的味道，且最是名贵，是两个雨过天青的棋钵，一套墨晶、白晶磨成的棋子，虽然知道里面说不准有敏妃的身影，但黛玉还是相当喜欢，收起来预备下午给贾敏看了。还有一本佛经善本，却是四阿哥和胤祥放在一处的，佟皇后最近身子沉，他不敢稍离半步，到了畅春园和黛玉就见过两面。看来这两本佛经，还是看在两个人曾经下过几盘棋的份上了。
余下是几个格格送的小玩意，或是团扇、或是香炉，都十分有趣，几个丫鬟传看了，都很满意。小方道，“这些东西，除了十三爷的那个棋盘咱们自用，九爷、十爷的笔墨转送老爷，别的都收到箱子里去罢，也没的什么用处的。”
黛玉倚在床头，不经意道，“好好收起就是了，也不是什么难得之物，贵在心意么。探春妹妹那个棋盘正好和棋子配，倒是好生放着，回去也到别家小姐跟前显露显露。”
四个丫鬟就互望了几眼，一时不知道接什么话好，紫梨想了想，笑道，“这出门的话，姑娘先问准了太太，京中要自由些，扬州怕是没那么好呢。”
黛玉心中已有计较，也不多说，当晚给贾敏看过赠物，贾敏也是无话，这京师到扬州是顺流而下，一船人一马当先在前头走，管家在后头押着货物慢行，又是顺风顺水，不到半个月就着了家。林如海早派人在码头上候着了，一家人小别重逢，自然有无数的话说，贾敏更是有满心的事要和老爷商量。晚间接过风，到床上躺了，自和林如海密话。把信里不好写的话备细说了，又叫他给主意，太皇太后实是大爱黛玉，也是透了口风，皇上和她考虑多年，要择一汉人出身的旗女嫁入皇家，也是满汉融合之意，她这个女儿极得自己喜爱，皇上也看着好，更好在贾家当年是随龙入关的老世家，如无意外，当是皇子福晋无疑了，只是孩子们都还小，还没个定性，以后要常常上京，好好选一个女婿出来！
林如海听了这话，半晌无语，贾敏扳着他的脖子也不做声，两人卧了许久，林如海方道，“太皇太后如此厚爱，我们还能说什么？只是我这个盐政，怕是当不久了。”
贾敏也道，“自打她一进宫，老佛爷就那么喜欢，我当时就有这个虑头。只是你虽然和魏家、李家、曹家交好，但并不是包衣出身，也没有做过皇上的陪读，我虽然从不过问外头的事，但料着你也不用每旬都写奏折的，盐政之位，实是碍不着什么！”
林如海想了想，放下忧虑笑道，“就算碍着了什么又如何？大不了不干这个盐政，到京里做官去。我林如海岂是贪恋权位之人？你说得也有理，这件事真的成了，我们的爵位怕是还要升，盐政之位去不去都无妨了。”
贾敏也知道这个道理，笑道，“也是，只是盼着老佛爷是真疼玉儿，不是嘴上功夫便是了。”
林如海点点头，故意道，“还有什么事，不妨都说出来，老爷可是要正经就寝了。”
“老爷，四个月无人……”贾敏一声轻笑，竟是把林如海压到了身下。被卷红浪，帐翻金波，这夫妻之间的事，便不足为外人道了。
那边贾敏和林如海说起孝庄的先手，这边林黛玉浑然未觉，还在给丫头们开会，四个大丫头依次坐开，黛玉靠着床头，微笑着道。
“把你们都叫来，先有一件事要问问你们。当日急着动身，你们的名字都没好好改，只先叫了小名儿，总算都回来了，将来都是我身边的大丫鬟，就叫这小名儿，也是有些不便，你们是想继续这么叫呢，还是？”
原来问的是这个，几个大丫环们互相看了看，小方先道，“我愿改。”
小圆不言声也点点头，那边刚过来服侍的小水笑道，“我随姑娘的意。”小云见三人都应了，也忙道，“这样好。我也觉着小名儿叫出去不好听呢！”
黛玉见丫鬟们凑趣，心下也是满意，便道，“你们原来的姓名是什么，都说说。”
又是小方先道，“姑娘知道地，我就叫林芳。”小水笑道，“我是叫林银水。”
小云道，“几个月前了，怕姑娘不记得，我叫陈飘云的。”小圆这时才开口，“姑娘还笑说巧呢，我叫袁招娣……咱们四个人都是取了本名里的一个字叫的。”
黛玉笑着点头道，“是，你们原有的名字以后出去行走叫着不太好。这样，云霁、水明、月圆、天方。不要那些花儿草儿鸟儿的，俗也俗死了。”
众丫鬟都不解意思的，只有那小水知道自己的名字意思是水面明朗，黛玉一一解说了，因云霁了，浮云不来遮月，月才圆，月既然圆了，那水池子里的水可不是明晃晃的？这池子是方的，自然天也是方的了。四个人的名字连成的是一幅画，大家这才明白，俱各自取笑，一时屋内欢声笑语的，倒也热闹。
笑闹了一番，黛玉止道，“好啦，正经该说事啦。这次从京中回来，可是长了不少见识，受人所托，我少不得要把规矩立起来了。”
光阴速扬州城暗流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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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去春来，康熙三十八年的春天，有一个不太平的开头。一月初朝廷大行文字狱，将公然著书立说，将满族贬斥为蛮夷的一众名流捉拿入狱，虽然尚未最终发落，但天下读书人的眼睛，也就全注视着北京城一带了。
与之同时，皇帝颁布诏书，言明朱家气数已尽，天下为鹿，诸侯共逐，李自成不是皇帝材料，女真得位也是大势所趋，况且当日秦王也是关外诸侯，清室自得天下以来励精图治，自问对得起满汉百姓，若是现在还兵关外，中原又当如何？今后若有再对此事指指点点者，定发往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
此书一出，朝野震动，虽然那些名流们都被平安放回，但上上下下、京里京外的士大夫们，心中多半也模模糊糊地有了个揣测。自当今即位之后，一向以宽仁自诩，对这些事素来是不放在心上的。在今年的这一怒之后，怕是要变天了！
这样的大事，也把南方那让人不安的变化遮掩了过去，那些把江南视为古礼最后存地的遗老遗少，多半在今年初的风波中牵扯上了官司，因此，自扬州城内往外，两年前就悄悄蔓延开的一股歪风邪气，尚未遇到敌手。
“水姐姐，多日不见了，这一向还好？你们姑娘好呀？”
“我们都好的，多谢想着了。石姑娘可是大好了？”
这边总督府二门边，两个做丫头打扮的半大女孩正含笑执手互相说话，一个身穿撒金绉纱衫、鹅黄遍地花裙，耳上坠着青金石坠子，面上含笑，又一个是一身桃红底掐青葱牙的旗袍，打了一条大辫子，手上拿了个泥金手帕，正携着头一个的手亲亲热热的说话，两人身边围着众多婆子小厮俱都垂首侍立，不出一点声。
问候过了，又寒暄一番，静香眼尾也不瞥别人，拉着水明的手就往里走。一头还说自家姑娘患病服药等事。水明的头也扬得高高的，一路只和静香说笑。走了不久，两人转进个小小的两进院子，早有人迎上来问好说笑，大家推挤着进了正房，石家小姐明珠正在做针线呢，见水明来了，便弃了针线问好。
水明福身请了个安，先代黛玉问过明珠好，再打开一个玫瑰紫撒花包袱，一样一样拿给明珠看，先是一盒樱桃、一盒草莓，明珠笑命屋里人各收拾了半盒出来，招呼水明坐下吃，水明便偏身在末首坐了，又拿出一叠宣纸来递与明珠道。
“今日是大集的日子，姑娘们又去听说书了，这是抄录下的稿子，那杨过跌到了绝情谷中，精彩绝伦呢。”
明珠便叹道，“可惜我今日还出不得门！都全好了的，谁说的非得一个月才能出门去！”说着便捶腿，底下人也连连叹息。
水明道，“这是老人家的规矩了，想是有些忌讳的，七月我们姑娘想到苏州去，新买的那个园子还没住过呢，太太也一同去的，万家两位姑娘、完颜家姑娘、王家姑娘今日都应了同去，石姑娘看看如何，我们姑娘说，无事的话，一同去避暑也好的。”
明珠听了笑道，“我才和她们说，去年买的那个园子，统共也没去住到一个月，今年必是要去住的了。她们那几家也是有园子在苏州的，和你们姑娘说去，她那个园子虽然好，但总是不如自己家自在，到时候约了同去，到城里约定了日子，三日一聚五日一会，轮流做东的岂不是更有趣么？”
屋子里的人都道，“可是这个话了，到时候我们也都去的。”水明起身听了，也说这个主意好，又拿了几本新书给她看，明珠道谢收下，水明便起身告辞，明珠也不留，拿盒子装了新鲜水果、粥米送去，问过黛玉出过天花的，便让静香拿了新得的一对金钗装进盒子里，大家再说过一番话。静香亲自送水明到二门外，水明仰着头出了二门，一路上无数人看她，却是无人敢说话，她一径到门外上车，又绕到同是有恙的李家如此这般了一番，回到家回报黛玉。
黛玉正在贾敏房里和京里来的宋妈妈说话，水明进来便先到里屋，杜鹃正在扎花，见她来，点点头算是招呼过了，悄声道，“姐儿今日想吃你做的肉末豆腐，先说了两回了，你去洗漱洗漱，到厨房去罢。你们屋里那几个都到厨房各显神通了，哥儿一会进来，免得你过了他，到时候又是事。”
水明点头咂舌道，“石家那位已是大好了，我看着瘦了好些呢，难免有些凶险似的。倒不如哥儿种牛痘来得平安。他已是好了，又有什么过不过的？你不过是躲懒罢了，今日却不能替你做，等着替小姐回话呢。”
杜鹃齐了活儿上来拧了水明一把，笑道，“这妮子又弄巧了，也罢，你欠我一次，日后你慢慢还！你有什么想吃的，越发和我说了，我送个满情给你。”
水明欢喜道，“这可是好！你做的那牛肉汤极是好吃，偷偷做两碗我们躲着吃了算数，免得别人看到了又要说不够了。”
杜鹃点点头自去了，那边贾敏已是打发了宋妈妈下去歇息，黛玉要茶点。她听得声音，忙掀帘子出去，给贾敏黛玉请了个安，黛玉拈了个樱桃入嘴，和她一长一短地说些石家、李家之事。
听说石明珠看着虽然有些瘦了，但并不忌讳正脸冲着人，贾敏点头道，“再过几年怕是就要留麻子了，这时候发出来也好，这一向好多家孩子出天花，只是听说同知家的小公子没了。”
黛玉撇撇嘴，如果是种牛痘，恐怕就不会没，赶不上扬州城的新风潮也是没办法。便问些它事。水明一一的说了，说完了黛玉茶点吃完，笑道，“辛苦你了，明日你不用到我跟前，我想吃杜鹃姐姐的肉末豆腐，又不好说的，上回欠了她一本字帖还没临完，说不得拿你做了噱头，你别恼，屋里有好绿蚁酒给你留着，吃一杯歇着去。”
水明点头道，“这次就算我和杜鹃首尾了，下回再这样我可不依，我去了！”说着竟自去了，贾敏和黛玉都笑，贾敏道，“还是这么憨直，倒是可爱！”
黛玉这边和贾敏又说说话，一时奶子抱了小弟弟来，她看过一回，又问些琐事，向贾敏告辞回房了，贾敏却道横竖快到晚饭了，不如就在屋里留着，一边又倚到炕上和她说话。
这小弟弟出生时，贾敏疼了足有一日一夜，比起生黛玉来却是艰难许多，虽然终久有后，夫妇俩也是喜爱非凡，但想到女儿过不到十年就要出阁，日后多半不能常来常往，从回家之日起就开始不舍，满腔心思依旧是放在女儿身上，儿子反倒靠后。满家人无不知道大小姐是金尊玉贵的掌上明珠，养儿却是要从严，于是贾敏屋里的大丫环只敢对奶子甩脸色，倒是黛玉偏疼弟弟。
说话间林如海也进来了，问黛玉今日出门之事，又教导些黛玉为人处世的道理。大家和乐融融的说了一番话，贾敏想起道，“你弟弟也快满周岁了，京里来信，问他的名字提醒了我。起个什么，大家拿个主意。”
黛玉心中是得意也是叹息，父母偏疼自己，天下的儿女再没有不开心的，但流露得如此明显，总是有人不服，譬如小弟的奶娘，自然对她是很不满意的了。
缓布局处处见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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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回了房间，小云也是休假，小方小圆服侍黛玉躺下，看黛玉已是安稳合目，两个人到外间吃茶。小方就撇嘴道，“给哥儿想个名字怎么了，值得那样着急。”
小圆温温的笑了笑，吃个茶饼，“哥儿也要有个贴心的人么，这事你别管，姑娘也发话了么……忍忍吧。”
小方犹有些不服，想了想却也不说了，拍掉小圆的手，“成日里只是想着吃！姑娘也发话了啊，你再想着吃，日后不带你出门了。”
就算自己不好吃，出门也是小方小水的差使，小圆微微一笑，从善如流放下茶饼，起身悄声说，“你还不进去睡下了？我去照看茶水。”
小方点点头，自己忙活自己的去了，她四周看了一圈，回到下处，见小云小水的房间灯还亮着，过去隔着玻璃窗子一看，两个人还靠在榻上说话，小圆会心一笑，推门进去道，“在说石家的事？”
小水便道，“可不是么，听说静香定了下个月出门子，就嫁给石家少爷的书童。”
小云点点头，感叹道，“也是有个结果了。我们林家女多男少，配小子却是难呢！”
若是往日，说这些男女之事，几个少女之间必定是有些不好意思，可这两年她们被黛玉教养得大方得多了，小水小圆听小云这么说，也都是点头。小水直接说，“二门上的管事林鑫，想来吃香得很了！”
小圆一笑，“林鑫心里只有一个人，这谁不知道。我明日就回姑娘去，让他和那人定亲。”
小水大窘，半日都说不出话来，眼见两个人就要扭成一团，小云忙拉开带笑道，“别闹了，姑娘怕是睡了呢！别闹醒了她，明儿又被太太训。”
说起贾敏，三人都有满心的话要说，这两年冷眼看来，还真不是偏心，林家一家人都是尖子中的尖子，老爷不去说她，那些个官太太们，不识字难免有些鄙俗，识字的又是凤毛麟角一般的，小姐里黛玉的气度行事也俨然是众人之首，这么样的人家，行事必定都是有自己的道理的。太太这么个妥当人，又为什么把偏疼做得这么明显，以至于满盐政府都看出来了呢？
黛玉这一觉睡得很是香甜，第二日天刚放亮她就睁开了眼，小方在窗前的炕上睡得和小猫似的，她看了倒是好笑，自己下了床倒一杯白水喝，小圆正好拿着衣服进来，见了笑道，“还是那么贪睡。”因把小方叫醒。
小方也不害怕，笑嘻嘻起身自去梳洗，黛玉伸个懒腰，看了看外间天色，道，“早饭怕是还要一时才能送来，叫人把奶子先送上来，我喝一口压一压，没地肚子里都是风。”
说话间小云刚进来，听了这话，自到院子里拉了黛玉的奶娘王嬷嬷笑道，“你老人家还不快去小厨房看看，怎地还不送饭，姑娘嚷饿，要喝奶呢！”
王嬷嬷这几年也是被黛玉磨得没了脾气，也不恼，忙不迭地道，“饿着了那还了得！绿梅近日也不经心了！”说着颠颠地出门到了小厨房，进门就嚷，“姑娘饿了，要奶子喝！”
小厨房里人人都在做事，蒸笼在喷气，锅里冒着烟，绿梅站在中央揽总呢，见王嬷嬷来了，丢下一边的小丫头，上前忙道，“今日醒得早了，奶子已热好了温着呢，您老亲自来了？也不叫个丫头好捧着，小三嫂你送去罢！”
这边奶妈子的一个小丫头也是过来要鸡汤的，绿梅偏只是应付着，她就有些不忿，自回去和奶妈学舌，那奶妈不过是个无知妇人，本来以为林府内少爷为重，娇客自然要让位了。退一步说，这鸡汤吃了好出奶，难道小姐就等不得几刻？抱怨了一通，因哥儿哭了，便先喂奶，一心等到吃完早饭给王嬷嬷一个难看，大家都是奶娘，正好捉对厮杀。
谁知道如今黛玉是不用嬷嬷亲自跟着的了，家常带的不过是两个丫鬟，这边请完安，那边贾敏说起哥儿断奶的事，奶娘全身心都放在小少爷身上，倒忘了此事，却自有身边的耳报神去说与黛玉知道。
黛玉刚吃过午饭，正教丫鬟们读书呢，小云来和她说知，她听了也不在意，只道，“这个妇人见识有些粗鄙，回去我和太太说了就是了。你们不要和她计较。”
几个丫鬟就对视了几眼，小方跳起来关门闭户，黛玉纳闷道，“这又是要做什么？”
小圆过来倒了茶，小水在黛玉身边推心置腹地讲，“素来就有偏宠的嫌疑，姑娘若还要在少爷房里插足……”小云做请罪状也道，“虽然奶妈鄙俗，但我们不动也是好的。”
黛玉看小方小圆也在后头跪着，不由失笑，“多大的事，你们为我打算，还当我会生气？都起来吧，不要惺惺作态。”
小云小水互相使了个眼色，却不起来，仍然坚持道，“姑娘，这不是说着玩的，一家人没有别的想头，外面的奴才说的话可难听了。”
黛玉再四把她们几个拉了起来，心里暖洋洋地，忍不住就说，“以后事还多着呢，你们别插手就是了，那个人是爹娘故意挑的，不然谁让她进来做活，终究要打发的。”
四个人心里都是茫然，但也不肯多问，小云在背后做个手势，就都起来继续学字，大家把疑问藏到心底，到得下处，小方小云互相探讨了一遭，都没个结果，小水回来了也是没结果，遂将此事丢到脑后，各自安歇不提。
却说六月六号，林府简简单单地给小少爷过了周岁生日，大名还是没起出来，贾敏也不理论，忙忙地收拾了行囊送黛玉去苏州耍，又嘱咐了许多话。这两年林如海不声不响升了一等男，夫人出行有不少的噱头要做，因此贾敏就懒得跟到苏州去，只是在家照料罢了。
几家要好的小姐互相约着，七月一日动身往苏州去，几艘船连成一条船队，一路倒也平安，到了苏州各自安置，黛玉才知道原来石家新买下的居然是拙政园！她心里好一阵叹息，这样十全十美的园子，岂是一家人的气运可以承担的？石家的园子固然最好，可也当了出头鸟，就连魏家新买的园子也比不上，太遭忌了。
虽然心里如此想，她还是跑石家跑得勤快，大家也公推拙政园为园林皇帝，有事无事都在那里聚会的，这天在院子里一株白木香下乘凉赏花，王家的小姐就抱怨自己家的狮子林不好住。陈家小姐反而推她家的假山有意思，自家的网师园小得可怜。
黛玉自己住的是留园，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当时做主买下，主要是喜欢它的文人气，说起来还是石王陈林家中最不起眼的一座，只是含笑摇扇，听她们互相谦让。
完颜家和万家住的都是新园子，没什么名气的，看她们还要互相谦让，完颜姑娘先不耐烦了，笑着掷扇道，“这互谦互夸的，一整日也没完，依我说叫人来说书是正经，杨过找着姑姑没有，我心里悬着呢！”
王小姐脸上未免就有些讪讪的，石明珠却不在意，也道该是有新篇章来了，水明不等吩咐，站起身就往外走，众人望着她的背影都笑。万家姐妹夸水明有本事，就只是憨直了些。
若不是憨直，怕是早被谁看中来讨了，黛玉也笑。水明写得一手好字的，又是能干，鼻子再不翘高些，连小姐们都比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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