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悠扬h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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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身,对张腾说“我送送您。”
雷振梓一脸惊“哟?这是半夜天上出太阳了?”他笑着对张腾哥俩好地说,“老张你不知道,阿任这小子从来没长过这份殷勤,他今天主动要送送你,那说明你现在在他心里很有地位了!”
张腾连忙笑着说不敢不敢和不用不用,任炎却坚持相送。雷振梓对张腾就笑嘻嘻地说老张咱俩这么熟了我不跟你整事儿了我就不出去送你了啊。
任炎一个人把张腾送到餐馆正门口。
他看到乔志新走到大街上打了辆出租车,车子往西边开过去了。
张腾叫了代驾,代驾大约还有十来分钟才到。张腾叫任炎进屋去,外面凉。任炎说没关系,和张腾聊起来。他不经意般地问着“张律师家在哪边住?”
张腾说“北边,海淀区。”
任炎说“那房子挺贵的,鑫丰看来效益确实不错。你们合伙人差不多都能在好地段买房子了。”顿了顿,他聊天气般地问了句,“何伟和乔志新的房子也买在北边了吗?”
张腾说“那没有,何伟住他老婆单位分的房子,在西城。乔志新住在大东边呢。”
任炎脸色一变。摸了下裤子口袋,车钥匙在里面。他连回包间拿外套大衣都顾不上,铁着脸色对张腾说了声抱歉有事得先走,就跑去停车场上了自己的车。
张腾的代驾还没有到,任炎却已经一脚油门开上了主路,再一眨眼,车子已经向西蹿得连车尾巴都看不见。
张腾想着任炎肯定是得被扣分罚款了。他刚刚那一脚油,妥妥地超了速。
代驾终于赶到。他和代驾交接车钥匙的功夫,雷振梓跑出来,问了声“哟,你还没走?嘿,任炎呢?”
张腾说“跟我聊着聊着,他忽然就说有事,直接开车就奔西边去了。”
雷振梓觉得奇怪。他让张腾复盘一下任炎撒丫子跑之前和他展开的对话。张腾一句不落地学了一遍。
雷振梓听完皱紧眉心飞快思考。忽然他一拍额头“坏了!”
鑫丰律所在西边。
楚千淼,应该正在城西的鑫丰律所里加着班。
张腾说晚饭时乔志新在隔壁喝酒。张腾说他数落了何伟,说你们在这吃吃喝喝,留千淼一个人在所里加班。乔志新一定是听到这话了。
任炎在和张腾聊天中确定乔志新家住在东边。
他却超速往城西开。
所以所有细节指向的最终结果是任炎可能看到喝过酒后的乔志新,往城西的鑫丰律所去了!
虽然这辈子大部分人生观他都和任炎不一致,但有两个观点他们是相同的。
他们都是不婚主义。
他们一致认为乔志新那种急色鬼,理智的时候还能顾忌着把柄,可一旦喝点酒色气上头,就会没了理智什么都干得出来。
想到这里,雷振梓冲到马路边,拦车拦得胳膊都快甩断。
楚千淼加班加得饥肠辘辘,为了赶进度,她没有出去吃晚饭。她叫了份肯德基外卖。
她汉堡啃了快一半的时候,接到了谭深的来电。
谭深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哑,那种哑是被酒精浸透出来的。
他喝了酒。
谭深在电话里问楚千淼在干什么。楚千淼一边看着电脑上的项目材料一边有点漫不经心地回答他“在加班呢。”
谭深立刻说“那你一定还没吃饭,我给你送夜宵去!”
楚千淼连忙抖弄肯德基外卖的塑料袋给他听“别,真不用着,我叫了肯德基,刚吃完一个汉堡,已经饱了。”
谭深在电话那边默了半晌,再开口时声音更哑了“千淼,我就是想看看你。”又默了一瞬,他哑哑的声音里有一份动情,“我想你了!”他音调扬起来,“再说我们就算做不成情侣,还不可以做朋友吗?我不能去看看你吗?”
楚千淼无声叹口气。她安抚谭深的情绪“你今天肯定喝酒了,而且是没少喝。我估摸着你和朋友正聚会呢?肯定还有女朋友或者女性朋友?那你这么突然跑掉可不好。”
谭深大声打断她“没有女朋友!没有!没!有!”
楚千淼赶紧把手机拿离开耳朵,心里大骂谭深神经病。
她长吸长呼口气,拿回手机,好言好语地劝谭深“阿深,今天你喝酒了,就别给我送宵夜了,哈!你想见面等改天的我们再见。而且我也快收拾东西回家了。”
谭深不吃她的好言好语,他闹脾气似的说“我不!我就要去!”然后他先挂断了电话。
楚千淼简直觉得浑身上下脑袋疼。
手机又开始响。她以为还是谭深,一句脏话蹿到舌头尖顶在牙齿上,就要发射出去了,结果看一眼来电显示,她把脏话吃了回去。
“小稻谷,什么事?”
电话是谷妙语打来的。
“我师父今天把车留给我开了,你现在还在加班吗?你要还在加班我就顺路先去接你!”谷妙语脆生生地说。
“好好好!”楚千淼求之不得。谷妙语和她师父骆峰从嘉乐远离职后创业开了家工作室,他们的工作室距离鑫丰的路程不远。“十五分钟之后我收拾东西下楼!”楚千淼对谷妙语说。
放下手机,楚千淼继续加班。
律所大门口有响动,她想或许是哪个同事聚餐完顺路回所里取东西。
她没在意。
直到一个人影压过来,覆在她头顶上。
鼻间闻到一股浓郁的酒精味。
她抬头,心蓦地一沉。
是乔志新。
他不带一点声音地,走到她工位这里来。
楚千淼抬头时,对上乔志新的眼睛。他的眼睛被酒精和**鼓得充了血似的,狰狞可怖。
楚千淼不着痕迹地向后划着转椅,拉开和乔志新的距离,她慢慢站起身。
她看了下地形。她的工位在律所比较里面的地方,想跑去门口有一大段距离。她如果在这里大叫,前台位置或许听得见,可隔着一道门的外面就不见得听得清了。况且现在这个时间,大厦里已经没什么人,她恐怕叫破喉咙都没有用。而律所只有在门口的地方安了监控,她这边没有。现在她正被身高一米八又高又壮的乔志新堵在工位的死角里。
楚千淼心里升腾起浓浓的恐惧。她极力控制着恐惧,不叫自己的声音发抖。
“这么晚了,乔律有什么事吗?” 她一边问一边把手机从桌面上拿过来。
乔志新一抬手夺过她的手机,一甩手把手机丢了出去。办公区铺的是地毯,手机摔在地毯上,发出很闷的一声,闷得叫人窒息。
失去了拨打110的机会,楚千淼几乎开始战栗。
乔志新上前一步,抵着她,瓮声瓮气地说“我有什么事你还不知道吗?楚千淼我告诉你,不管是咱们律所里还是外面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就没有我想要却得不到的!”
楚千淼心里咯噔一下。
她被他抵在办公桌前,已经没处退了。桌上也没有什么可以用来做武器的,电脑离她有点远,她够不到,不能把它幻化成一块板砖。现在她能够到手里的,居然只有吃剩的波浪薯条。
她不敢动,怕刺激乔志新。她软言和乔志新商量“乔律,您喝酒了,要不,您坐会,我去给你泡杯茶醒醒酒?”
她边说边缓缓地向旁边移动,想突围死角。
乔志新狰狞一笑“泡什么茶呀,我就想泡你!”
说完这句话他猛地向前一扑,把楚千淼压倒在办公桌上。他的一张嘴带着浓郁的酒气袭向楚千淼,楚千淼有一瞬觉得窒息和屈辱。
她死命偏头,那张嘴最终落在了她脸颊上。她偏着头喊“乔志新,你这是强奸!是犯罪!你一个合伙人,这么干值得吗?!”
乔志新一边拼命寻找捕捉她的嘴一边急促地喘着气说“对,老子今天就是要□□你!我他妈看你以后还跟不跟我来劲!”
楚千淼死命地躲死命地挣,想抬腿踢乔志新的命根子,却反被乔志新压住双腿一动不能动。
她在屈辱中眼前一片白一片黑地交替。她想着就算是她死了,或者她把乔志新弄死了,也不能让他得逞!
她转头看到桌面吃剩的薯条旁有一摊番茄酱,她伸手就过去抓了一把,不管不顾地糊在乔志新眼睛里和脸上。
乔志新看不见东西,对她造成的桎梏松懈了一秒。
楚千淼死命推开他,反手打了他一耳光。
乔志新愣了一下,也反手还了一耳光。
楚千淼整个人都被他扇歪了,歪在工位出口的过道上。
顾不上耳鸣和头晕脑胀,楚千淼爬起来就跑,死命地跑,跑到门口,按开大门,冲出去,接着死命地跑,她什么也听不见,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很急很重,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跑到一楼的,直到她撞进一副胸膛。
她惊恐地挣扎,但被人按捺中。她一声尖叫卡在喉咙里。
她喊“放开我”的时候,声音已经尖利撕裂得听不出来是她。像是一个饱受了什么酷刑的人的嘶哑惨叫。
任炎抱着楚千淼的时候,肝胆俱裂。
他安抚她。她挣扎,抬头,看见他的脸,失神了一瞬后,居然变得安静下来。
她半边脸都肿了。
他咬紧牙根。
大堂里应该有保安的,但不知道去哪里开了小差。大厦门口有脚步声哒哒传来。
任炎看到来人是楚千淼的发小谷妙语。
谷妙语把楚千淼从他怀里一把夺过去。她揽着楚千淼的肩膀,一脸愤怒地质问任炎“她怎么回事?你干的?”她像要冲过来跟他拼命似的。
楚千淼按住她“我没事!不是他。”
她镇定下来了,可声音的颤抖泄露着她内心尚不平息的恐惧。
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握紧成拳。刚刚遭遇过不堪的事,她却这么快就逼着自己镇定如此。她何必这么坚强。
她甚至还能扭脸过来,惨惨一笑地问他一声“任、任总怎么过来了?”
那笑容都快抖碎了,可她还顽强地黏合着它们。
他克制着情绪,一脸平静地告诉她“过来办点事。”又转头去告诉谷妙语,“赶紧把她带回家去,给她敷敷脸。”
谷妙语瞪着他看了一眼,扶着楚千淼走出大厦,上了车。
任炎目送她们离开,反身上楼。
他走到鑫丰律所门口。里面有灯光。他按着门铃,不停按。
过了好一会儿乔志新一边用纸巾擦着眼睛,一边走过来,醉汉一样叽叽歪歪地问“谁啊?催命呢?大晚上的按没完了?晚上我们这不办公,走走走!”
任炎隔着玻璃门说了个名字,说自己是他的朋友。那个名字是鑫丰律所的老大。
乔志新犹豫了一下,把门打开了,眯着一只没清理干净的眼睛,探出半边身子,问“说,你有什么事?”
“事”字的音还没落地,任炎就一把扯住他的领子,另一手握成拳头,狠狠招呼在他脸上。
乔志新被打蒙掉了,嘴角炸裂开,鼻血流了满脸,拼命想往屋里退,嘴里喊着“你松手!”后来被打得直接喊“救命”、“你放我一马我们有话好说”。
任炎停下来,冷厉地问他“你对楚千淼进行侵犯的时候,有想过有话好说和放她一马吗?!”
“我没怎么着她啊!”乔志新惨叫着,“反而你看她把我搞得的,都成什么样了!”
乔志新说着话时,突然死命一挣,想挣开任炎躲回屋里去。
任炎本想追进去,但他马上发现进去的过程中反而容易被乔志新利用玻璃门把他卡住,那样他就变得被动了。
所以他干脆放弃进屋去,一用力把乔志新直接揪了出来。他一路拖着踉跄不稳的乔志新往走廊角落里走。
走廊角落里传来拳头招呼在皮肉上的声音。
和任炎冷冷的声音。
——你再敢动她,我就要了你的命!


☆、第59章 先就这样吧

《服不服》第五十九章先就这样
任炎到家后, 进了洗手间。他从镜子里看到一个从没见过的自己。
镜子里的人面色铁青, 眼底冷戾, 身上带着杀气。他的西装外套还好, 衬衫的袖口和前襟却都有血渍。
他皱着眉脱掉外套, 扯开领带,解衬衫的扣子。解着解着烦躁就爬出心底开始作恶,他干脆把剩下没解的扣子一把扯开。那些扣子崩得掉在地上到处蹦。
他把衬衫直接扔进垃圾桶。
沾着那个人渣的血渍, 怎么洗这件衣服也是脏透了,不如丢掉。
他抬头看向镜子里。他从来也没这样狼狈过,连嘴角都裂开了。
扭开水龙头, 他冲掉嘴角处的淤血。
他也真是大意,居然还被打到了。
凉水一捧一捧地浇在脸上, 理智渐渐回笼。
他今晚的确是冲动了。以往遇到这样的事, 他会第一时间采集证据, 用法律正途去惩罚人渣。
可今晚他失控了。在车子开往鑫丰律所的路上,他给楚千淼打电话。可无论怎么打,她都不接。
她不接电话,他心里发了急, 油门被他差点踩掉了。
终于赶到鑫丰律所楼下,匆匆停好车, 他奔进大厦里,却看到楚千淼仓惶地跑出来。
她撞进他怀里时, 人都快抖碎了。她抬起头看他, 眼神里全是恐惧, 视线一点焦距都没有。他看到她的半边脸又红又肿。
就是那一刻,什么理智,什么法律正途,他全都抛到了脑后。那一刻他只想狠狠揍那个人渣。
他冲上楼,把那个人渣拖到走廊的暗角里。
鑫丰律所他来过,嘉乐远换签字律师的时候。他在走廊暗角那里的窗口前悄悄抽过烟,他记得那里没有摄像头。他在那狠狠揍了乔志新,疯了一样的揍。
乔志新后来趁着他甩手腕的空档,连滚带爬地跑了。
他追了两步,没追上,作罢了。
视线从镜子里移开,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拳峰都破了。打那个人渣打的。他打开水龙头冲受伤的伤口。
冷水淋漓,手很痛。他一向隐忍克制,他想他真的从来没有过今晚这么没有理智的时刻,从来没有过。
关掉水龙头,擦干手,任炎拿过手机,想打电话问问楚千淼的情况。手指回弯握着手机的是时候,破了的拳峰丝丝拉拉的疼。
他打了好久电话,但和之前一样,楚千淼都没有接。
实在不放心。
他于是回想了一下谷妙语的手机号,但很快他发现他记不住那串11位的号码。他有点后悔那次谷妙语给他打完电话,他没存她的号码。他当时想,以后和楚千淼的瓜葛都变少了,又何必存她闺蜜的号。
可是现在看起来,他和楚千淼的瓜葛,是少不了了,就算没有感情方面的瓜葛,他也想在工作上能护着她就多护一些。
他想了下,直接联系了远在海外的邵远,问他要了谷妙语手机号。
谷妙语倒是很快就把电话接了起来。
他默了下,问谷妙语“她怎么样了?”
今晚的谷妙语很仁慈,没跟他卖关子,说,这和您无关。
她说“她到家的时候很懵,但没哭,只说头疼。然后吃了片头疼药,现在睡着了。要叫醒她吗?”
任炎立刻回她“不用了,我明天再联系她。”
谷妙语在电话里犹豫了一下,问“任总,请问你……是在我们走后,上楼去教训那个人渣了吗?”
任炎沉默一下,回答“是。”
谷妙语叹口气“任总,谢谢您帮千淼出头。”顿了顿,她又说,“希望您没有好心办坏事。”
和谷妙语的通话刚断,雷振梓的电话就追进了手机。
任炎一接通电话,雷振梓震天的声音、夸张的语气就从听筒里满溢出来。
“在哪呢?在家吗?”雷振梓急叨叨地问。
任炎“嗯”一声“在家。”
雷振梓长出一口气,表示终于放了心,而后立刻开始抱怨“说真的阿任,你今天,你真是,你一路向西走得也太冲动了,赶着取经啊你!取经也是好几个人共同完成的事业,你带上我一起你能死啊?!我跟你说我后来打车就往城西跑结果他妈的半道遇上事故还堵车了我也真是服了,你说我这命格怎么这么新奇呢就因为我起了个神仙名字吗?”雷振梓逼逼叨了一大通,最后问,“阿任啊,我说你今晚,没什么事?”
任炎揉着额角,语气淡漠地告诉他“没什么事,我要睡觉了,挂了。”
挂断电话后他上了床。躺在床上他的视线无焦地看着黑暗中的虚空。他左思右想着晚上的事,最终确定,还是让楚千淼赶紧跳槽到力通得好。
谷妙语把楚千淼带回家。一路上楚千淼都在战栗,她眼神始终都没什么焦距。
到了家,谷妙语给楚千淼裹了张毯子,搂着她,试探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楚千淼的声音在难以克制的战栗中微微发抖,把事情讲了一遍。
谷妙语听完想冲出去杀人。她对楚千淼说“水水,我们报警!不能放过那个人渣!”
楚千淼听到“报警”两个字,浑身一震,她撇开毯子开始在身上疯狂翻找。
她浑身翻了一遍,最后颓然地坐在床上,告诉谷妙语“我的录音笔掉了,小稻谷怎么办,没有录音笔我就没证据了!”
她有点慌,眼神里有懊恼和恐惧。但她始终不哭。
谷妙语实在心疼楚千淼,她实在不忍心让这种状态下的楚千淼去面对警察的盘问。她给楚千淼敷脸,声音软软地哄她“水水没事儿,录音笔八成是掉你们律所了,明天去所里找一下,等找到了咱们就报警,哈!”
楚千淼被她安抚住了。然后捧着头说头疼。谷妙语给她找了两片头疼药,她吃下去睡着了。
这一觉睡了差不多两个小时。
楚千淼再醒时,人镇定了下来。她克服了心慌恐惧,又变回了原来的自己。
谷妙语松口气。她知道楚千淼是这世上唯二的坚强女孩。嗯,另外一个是大言不惭的她自己。
谷妙语告诉楚千淼“任炎打过电话来。”
楚千淼刚睡醒,脑子还有点钝钝的。她嗯了一声。
谷妙语有点欲言又止,刚想说点什么,她手机又响起来。
这回这通电话居然是谭深打来的。谭深刚回国在烧烤店请客那次,他要了张谷妙语的名片,说以后身边有人想装修房子的话就介绍给她。
但今天这么晚的时间谭深打电话过来,谷妙语想他要谈的事肯定和装修没什么关系。
果然她把电话一接通,谭深就说“千淼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打了那么多通她都不接,她想干嘛?”
谷妙语看看楚千淼,捂住话筒小声说“是谭深,你想接吗?”
楚千淼想了想,记起出事前谭深说要给她送宵夜的。
她都把这事给忘了。
她伸手,把谷妙语的手机接了过来,喂了一声。
谭深本来愤懑的声音,听到她的一声喂,立刻变得柔软了。
他说“千淼,我今晚没看着你。”他说得委屈极了。楚千淼觉得他说话的时候,舌头有点发硬。似乎比晚上他说要给她送宵夜之前,他体内的酒精含量又高了。
委屈了一下后,谭深马上问“千淼,你没事?”忽然他话锋一转,声音也扬高了,舌尖也越来越硬,快让人分不清他是醉是醒“我把他揍了!他他妈敢那么对你!我打死他!”
楚千淼消化了一下他这句话,出声问“你遇到乔志新了?”
她以前闲聊的时候有跟谭深聊到过,律所里有个合伙人对她虎视眈眈。
“但你怎么知道他今晚对我……动手了?”
电话里传来呕吐的声音,那声音似远似近。谭深吐了。
呕吐的声音之后,是漱口的声音。他身边应该还有人,那人给他递了水漱口。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隔着手机楚千淼好像都能闻到谭深身上的醉味儿。
“哦我想起来了,你问我怎么知道的。”谭深的人好像在晃,连带着他的声音也跟着他的身体晃,“我在律所没找着你,就去走廊里找,我就看见他了,我问他你在哪呢,我问他是不是又骚扰你了,他居然骂我,我打死他!”
谭深的舌头越来越硬,从他的声音语调听上去,他连神志都快不清了。可他还在继续说着“千淼,我没看见你,我心里惦记!”
楚千淼心里有一瞬感动。无论如何,他义无反顾地为自己出头。
她问他“那你有没有受伤?”乔志新的块头一点都不小。
谭深先说“没有!”马上又改了口,语气都萎顿委屈下去,“有,我脸肿了,给他打到了一拳,我破相了,因为你!你得对我负责!!”
楚叹口气,问他“你之后是不是又跑去喝酒了?”
谭深醉哄哄地诉说委屈“你怎么都不肯接我电话,我心里难受,我还担心你!”
楚千淼觉得心好累。她自己刚遭遇了这么一番变故,还要分心思安抚谭深受伤的小心肝。可她又没办法不安抚他,他替她出了气。
手机忽然换了一个人接听,是个女人。
那声音一开口,楚千淼就听出她是谁。
居然是栗棠。
“我们公司投资部门今晚聚餐,”栗棠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在冷淡中带着点傲气,“谭深他半路跑出去,说要给你送宵夜。再回来时脸破了块皮,好像打了架,然后闷头坐在那,不停打电话,不停喝酒,直接喝多了。”顿了顿,栗棠问,“我们这边还没散,你要过来看看他吗?”
楚千淼无声苦笑一下。她自己眼下的状态,哪还顾得上去看看谭深。
“不了,”她告诉栗棠,“我有点事过不去。”
栗棠低声一笑“你可真比我想象中心硬得多,但却偏偏能让谭深对你神魂颠倒。”
楚千淼懒得辩解了。
“那行,等下就让同事把谭深送回家了。”栗棠的声音还是冷淡中带着一丝傲意,“改天请你喝咖啡。”
楚千淼把手机还给谷妙语。谷妙语忍不住说了声“谁图她一口咖啡怎么的?语气居高临下的!”
楚千淼茫然地笑了笑。今晚她和谁都没办法计较太多。
第二天一早起床,楚千淼打起精神。她的脸已经消肿了大半。
出门前,谷妙语问楚千淼“你一个人去律所真的可以吗?”
楚千淼冲她笑“放心,大白天的,律所都是人。”
但走到律所门口时,她还是深深吸了好长一口气,才昂头走进去。
但她一进去就听说,乔志新今天没来。听了这个消息,楚千淼不知道自己应该松口气还是提口气。不知道他憋着什么坏屁呢。
她先回到工位附近四下寻找,她觉得录音笔应该是昨天和乔志新撕扯的时候掉的。
找了一会,她在椅子下面找到了。
但录音笔已经被踩碎掉了。
她试了试,手里的电子产品残骸已经完全不能工作。挖出内存卡,连在电脑上,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大脑陷入短暂的空茫状态。
昨晚的证据没了。
所以接下来该怎么办?该怎么证明乔志新对她做过禽兽不如的举动?
她两眼发直地看着前方,耳边响起一道声音。
“千淼,这手机是不是你的?我一早来就看到它在我办公室门口,觉得好像是你的。”
楚千淼扭身抬头,看到跟她说话的人是王骏。他手机捏着部手机,是她的。昨天乔志新把手机摔到了王骏办公室门口。
楚千淼看到王骏就好像看到乔志新,她在他们脸上看到了一丘之貉四个字。
她把手机从王骏手里抽过来,冷淡地说了声“谢谢”。
王骏却看着她问“千淼你的脸怎么了?”
楚千淼别过脸说没什么。
这功夫何伟走过来,和王骏热乎乎地打招呼,问“老乔呢?”
王骏也热乎乎地回了他的招呼,两个人一点都看不出互相在背后讲过对方的不是。
“乔律早上给我发信息说他住院了。”
何伟“哎哟”一声,说“那用不用大家买个花篮果篮的,去看看?”
王骏说“我问问他。”
楚千淼转回到自己工位前。听到乔志新住院,她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有一点不好的感觉。
她一边给手机充电一边翻看手机。上面有好多条未接来电。开始是任炎的,后来是谭深。再后面居然还有乔志新的,他大概是凌晨时分打的电话。
她看了下任炎打给她的第一通电话,居然是在昨晚出事前。
昨晚谭深说要给她送宵夜之后,就一直不断给她发消息,实时播报他的动向,他下楼了,他去买宵夜了,他买了她爱吃的虾仁粥,他现在要打车过来了……
她嫌他一条又一条的消息有点吵,就把手机静了音。也因此错过了任炎的电话。不知道他昨晚打给她是有什么事?
看完未接来电再未读信息。
居然有乔志新发给她的,发消息时间也是凌晨。大概是因为他打电话给她打不通,于是他开始发信息。
他在信息里叫她“贱人”。
“贱人,找男人给你出头很爽是不是?他们都是你的入幕之宾这么为你拼命!”
“跟了那么多男人,还装什么清纯玉女?”
“我告诉你,你的姘头们马上就有报应了!”
楚千淼看着那个“们”字,一愣。
们?所以除了谭深,还有人动手打了他。
楚千淼咬着指甲想,那会是谁。
很快她就不再自欺欺人。哪有那么难猜,一定是任炎啊。
她发信息给乔志新“你什么意思?”
乔志新的回复居然很快“沉不住气了,小贱人!告诉你老子验了伤,老子手里有你野男人们行凶的证据,你等着看你的两个姘头进局子!”
顿了顿,又一条信息跳进屏幕“尤其那个姓任的,你放心老子一定让他进局子让他名声扫地!”
楚千淼没再回信息。
她咬着指甲想,乔志新说的证据。
她腾地起身向外走。
在走廊里她接到谭深的电话
一个醉酒夜之后,谭深的声音有点哑,但终于正常了起来。
他叫了她一声“千淼。”声音里居然饱含了歉意,像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一样,“我昨天喝多了,我是不是又跟你发酒疯了?”
楚千淼着急去验证证据的事情,对他说“没关系的。”顿了顿她对他道谢,“还得谢谢你昨天教训了乔志新帮我出气。”
谭深默了一下,说“你中午有空吗?”
楚千淼回他“应该没空。”她脚步不停,向着物业走。
“那好,我现在在电话里说。”谭深正了正音色,继续,“我之前听你说过你想跳槽,千淼,不如你现在就跳,来我们公司,来鹰吉资本,我罩着你,你要是不喜欢我罩着你,那你就来罩着我,都行,只要你来。”
楚千淼认真想了一瞬,告诉他“阿深,我暂时不想进投资类的金融机构,我想在券商投行部做上市并购之类的项目。”她已经走到物业监控室门口,她对谭深说,“阿深啊,我现在有个很重要的事情需要确定一下,先不跟你说了。”
她挂断了电话。
楚千淼想调一下昨晚走廊里的监控视频看看。但物业的人找了一会儿告诉她“被人调走了。”楚千淼一听就知道,调走监控视频的人是乔志新。
楚千淼连忙问“没留底吗?”
物业的人又找了一会告诉她“我是没找到,但昨天值班的人今早下班回家了,得等他上班再找了。”
但楚千淼等不了了。
她走回律所,跟前台商量,请她帮忙看下昨晚的监控,她的借口是东西丢了。
前台忙得团团转,好在平时跟她关系处得好,干脆让她自己到存放监控的电脑上找。但楚千淼发现,这台电脑上,昨晚的监控视频都被删掉了。
她想八成是乔志新干的,他想毁了他昨晚曾经来过的记录。
楚千淼想了想,问前台女孩“监控视频在云上有备份?”
前台说有的,直接告诉了她用户名和密码,然后又去忙事情了。
楚千淼登陆了云,调出昨晚的监控视频。
先是乔志新进来了,醉醺醺的。不久后她跑出去,慌张极了。视频里的画面让她想起来昨天的恐怖感觉,她两只手在桌面下死死握成了拳头。
过了一会,她看到任炎出现在画面里。时间是她走后。他按门铃,乔志新过来开。
然后任炎揪着他的领子打他,又把他拖出去,拖向走廊死角方向。
原来昨天她走后,他立刻冲上了楼。不管他昨晚是来干什么的,他看到她的样子,立刻不管不顾地上了楼,来到律所,来给她出气。
楚千淼按了暂停键。她低头用额头轻轻撞着桌沿。一下,两下,三下……然后深呼吸,再深呼吸。
他真叫她又感激又难过。他这么好,对她也好。可他只想属于他自己。他不属于任何一个女人,当然也不属于她。
她把心里那股悸动压了下去,让自己恢复平静,再抬头接着看。
又过来一会,谭深来了。他没找着她,就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走廊里溜达。
到这里,不用看物业的监控,楚千淼也已经把整件事捋明白了。
她想乔志新那个王八蛋活该他倒霉,他先挨了任炎一顿教训,等任炎走了,他去物业要监控视频,然后遇到了谭深,三言两语之下谭深又把他打了一顿。谭深喝了酒,打得应该没有任炎那么狠,所以乔志新在发来的信息里咬牙启齿地突出了他对任炎的格外仇恨,以及一定要把任炎弄进去不可的决心。
楚千淼知道任炎把乔志新往走廊暗角里拖是有过思量的,他以前来律所开会,在那里的窗口前偷偷抽过烟。那时候那里还没有安监控。他昨天也一定以为那里没有监控,才把人往那个方向拖。
可那里,已经安了监控了。
楚千淼坐了一会,起身出去,给乔志新打电话。
电话一通,乔志新一声“贱人”就愤恨地叫了出来。
楚千淼声音森冷“闭上你的臭嘴!”顿了顿,她说,“乔志新,你出院。”
乔志新声音狰狞“死丫头片子你想的到挺美,我手里有昨晚挨打的视频,我做了验伤报告,我告诉你小贱人,我不把他们弄进去,我他妈就不姓乔!”
楚千淼来了脾气“你爱姓什么姓什么,你家没了你这么个畜生姓乔,那是家门有幸!乔志新,”她声音狠厉起来。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不要虚,要把凶狠的气势做足,“你别忘了,从你在打印室那天骚扰我开始,我身上时刻揣着录音笔,昨晚你那副猪狗不如的德行我可都录下来了,加上之前你在走廊暗角那里骚扰我的视频和录音,我要告你,你死一百次,你这辈子都别想再做律师!”她凶狠得不叫人察觉出一丝一毫,她的录音笔其实已经寿终正寝。
乔志新被她凶狠得几乎残酷的气势唬住了,他一时没说话。
楚千淼继续说“所以,你现在就出院,死了告任炎他们那份心,我也就放过你了。”
她顿了顿,声音因为忍辱负重,变得格外狠厉,几乎阴鸷“你告他们,我就告你!”
她挂断电话,额头抵在墙上。浑身好像一下没了力气。
她不想让任炎留下案底。一点都不想。她想他一直站在光明里,冷冷淡淡清清高高又干干净净地做投行里的精英任总。
还有谭深,他给她出头,她也得顾念这份情义。
况且直接证据也已经没有了。所以这件事,就这么了了。虽然有点不甘心,但为了他。不,为了他们,就这样。
她不信以后没机会扳倒乔志新。她会拼命地让自己快点强大起来,她总能力会让他有名誉扫地一败涂地的那一天的。这个仇她一定报。
平静一下,她安慰自己,其实乔志新比她更惨,他挨了两顿毒呢。都住院了,看样子被打得真不轻,被毒打又无法申诉,活该他比她更惨。
她在心头默念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起伏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她额头抵着墙,听到握在手里的手机唱起歌。
看一眼来电。
她站直身体,提起精神,接通电话,叫了声“任总。”


☆、第60章 打的那个赌

《服不服》第六十章打的那个赌
任炎问楚千淼“中午有时间吗?能不能见个面。”
他语气很淡。单从他的声音里, 绝对品味不出他昨天对人曾经动用过暴力。
楚千淼回了声“好。”
她的声音不仅淡而且轻, 也叫任何一个第三人都品味不出她昨天到底经历过什么。
楚千淼想他们果然都是成年人了, 他们都如此克制。
任炎问“中午我去找你, 你在哪里?”
楚千淼告诉他“我在律所。”
电话另一边有一瞬沉默。任炎知道楚千淼很坚强, 但他没想到她能坚强到事发第二天就照常上班。
他把一声叹息湮灭在喉咙里,对楚千淼说“我中午去你律所楼下的西餐厅等你。”
午餐时间楼下西餐厅位置紧俏,楚千淼提早下班时间二十分钟就下了楼去占位。
结果她一进去就被告知, 就在十秒前最后一桌已经被一位先生定下。
楚千淼心里默默念真是讨厌的十秒钟。
她只好给任炎打电话,说要不换个地方。任炎却告诉她一个桌号。原来他就是那位在讨厌的十秒钟前定了最后一桌的先生。那十秒钟似乎一下就不再讨厌了。
原来他也到得这么早。
任炎定的是包间。楚千淼进包间前,深吸一口气。
然后落落大方地走进去坐下, 微笑叫声“任总”。任炎抬头看她,她的笑容僵在唇畔。
他嘴角有伤。
她心里像被一根丝穿过, 然后那根丝蓦地一收紧。
任炎只字不提他嘴角的伤是怎么来的, 也只字不提他帮她教训过乔志新。他面容一如既往的寡淡, 看上去他这个人一如既往地无欲无求清心寡欲。
点好餐,等牛排鹅肝一样样端上来,任炎淡淡开了口。
他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昨晚我和张律师一起吃的晚饭,他拜托我来和你说件事。”
楚千淼想昨天出事前任炎给她打电话, 也许就是这个原因。只是不知道张腾要他来和她谈些什么。
“任总,您说。”楚千淼放下刀叉, 洗耳恭听。
“张律师说你在律所的处境很不好,他说你有意跳槽到投行, 正巧, 他也知道有法律专长的项目人员, 在我们公司投行部还是比较缺的,所以他拜托我看看能不能接收你。”他不疾不徐地讲完,语气淡到甚至有一丝疏冷。
楚千淼抿抿嘴唇,问了声“你是要给我开后门吗?”
任炎看着她,一挑眉“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吗?”
他反问的语气一如她在项目上初识的他,冷淡,怼人,没好气。幸好她不自虐,否则她差点怀念他这副腔调。
“我不是能给任何人以特殊优待的人,托关系走后门这个你就不要想了。但张律师既然拜托了我,他的面子我一定给,所以你还是要按常规程序投简历,人力会进行初步筛选,如果通过了初步筛选,你会收到面试通知。至于面试,为了避嫌,我也不会亲自面你,会由其他部门的董事总经理面试你。他觉得你合格了,你才能留下来。如果这些常规流程你都通过了,我会把你要到我的部门里。”任炎极度公式化地说完这番话,听上去一点私人情绪都没有。
楚千淼内心在交战。她投简历的时候,因为任炎的关系,的确是把力通证券直接剔除掉了的。
她想过,既然任炎已经明白地拒绝了她,她如果还要往他跟前凑,那不搞得像她拿不起放不下似的。这样不好,不潇洒。
可是眼下任炎却主动对她提出她可以向力通证券投简历的建议,还说他甚至可以把她收进他的部门。
他原来可以比她更潇洒。她的潇洒是躲开他,可他的潇洒却是无所谓她在不在眼皮子底下。
她看到任炎在她的迟疑中,盯着她的眼睛。她感觉他双目如炬,让她有点招架不住,却又无法挪开视线。
“我知道你的顾虑,怕你我之间会有什么夹杂不清对吗?”他看着她,表情淡淡的,声音也淡淡的,“但你应该知道,我们公司是不允许办公室恋情发生的,尤其是上下级之间,严令禁止。所以你来我手下工作,大可不必有什么顾虑,我只是你的领导,你也只是我的下属。”
楚千淼在那一瞬听明白了他的潜台词。
——如果我和你还有可能,我不会叫你来力通工作,并且是在我的手下工作。正因为没有可能,所以你来。
楚千淼一笑,笑容牵动还有点肿的一侧脸颊,于是这个笑容变得有点痛“谢谢任总,我会好好考虑这个建议,但我也想等等其他券商投行部的消息。”
任炎微一皱眉,声音公式化得像在例会上做总结评语“我还是建议你来力通。接连两个项目做下来,说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也不为过,况且你和秦谦宇他们磨合得已经非常默契,你来了,适应我的做事风格,和团队里大部分人也已经相处融洽,能力也不错,这样我会省下不少力气。之后的项目非常多,如果招个除你以外的人,我已经没有精力手把手地带,默契度也要重新培养,这很麻烦。”顿了顿,他问,“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楚千淼这会觉得小时候的阅读理解她可能真没学太好,她有点抓不准任炎这话的中心思想。
“……是说,您比较怕麻烦,所以招别人不如招我……?”
任炎看了她一瞬,才说“是说你是由我任炎带出来的,所以能力不错。如果你想变得更有能力,到我手下无疑是最明智的选择。去别人那里,几年后你可能只是个高级经理,在我手下,几年后你也许能成为另一个我。”
最后这句话太叫楚千淼心动了。她知道任炎说得没错。作为员工在工作中遇到个像任炎这样肯教下属肯给下属机会的得力领导,人生起飞的时间必然成几何倍数的缩短。可假如她到其他券商投行部遇到的领导是又一个何伟,那她的所有成绩都要嫁接到领导头上去,最后起飞的是领导,她永远得在跑道上处于疲惫而无休止的助跑状态。
然而职场上,又真的到处都是何伟,鲜少有任炎。
她郑重地告诉任炎,她会认真考虑他的建议。
正事谈完,午餐也吃得七七八八。
两个人一个脸疼一个嘴疼,谁也没有真正吃下多少东西。
任炎买完单临分别前,还是没忍住,到底问了句“你的脸,没事。”
楚千淼冲他一笑一摇头“没事儿。”
任炎看了她一瞬,又问“乔志新,你打算怎么处理?”顿了顿,他又说,“如果能收集到证据,告他。”他语气谨慎,只是从旁给个建议的样子。
楚千淼沉吟了一下,告诉他“任总,我会处理好这件事,您别管了。”
任炎点点头“好,我不管。”
出了西餐馆,楚千淼上楼回了律所,任炎找到自己的车,坐进去。
打火的时候他想,看她刚才的样子,她可能是不打算告乔志新了。可即便她不告乔志新,他也能理解。如果没有足够证据可以证明乔志新昨晚意图侵犯她,等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之后,她会变成最终的受害者。
舆论会诞生一种罪名——受害人有罪论。有人会看着热闹说,出了这种事,也未必全怪那个合伙人?她要是不一个人加班不就好了,这就是给人可乘之机啊;或者又会有人说,肯定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她平时不给人加以暗示,人家堂堂一个合伙人能脑子抽风干出这样的事?肯定是给了暗示了。还有人会说……
总之逃不过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最终乔志新换个地方还能风生水起,但她可能此后的职场生涯都会坠着不明不白的各种舆论。
他对她说过的,职场对待女性,从来不宽容。
所以不管她最终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是不是告乔志新,他都理解她。
他把车子打着火,开出停车位,融进马路的车流中。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在推背感中义无反顾地向前驶去。
未来在商场上,一定会有乔志新不得超生的一天。
白天处理完交接事宜,楚千淼彻底从鑫丰律所离了职。
她离开律所前,居然收获了何伟和王骏四道依依不舍的注视和掺有遗憾惜别的祝福。
何伟说千淼,虽然带你的时间不长,但不管你以后去了哪,都是自己人,有空常回来看看!祝你发展得越来越好!
王骏说千淼,以后有机会想回鑫丰的话,随时欢迎你到我的团队来!
楚千淼用一副感动的样子回报了他们的场面话。
这些话三年前她也许会当真,但现在不会了。
从鑫丰离职的两天里,她一直跟鑫丰前台女孩保持联络。第三天她从前台女孩那里套出了话,乔志新上班了。
前台女孩说他鼻青脸肿的,说是晚上开车撞了根柱子给磕的。撞的是真惨啊,我拍了张照片,打算我弟弟以后不好好写作业我就拿照片吓唬他!
楚千淼听说乔志新被打到这么惨,她晚上多吃了碗饭。
她想他既然出院了,既然说自己的脸是撞的,那说明他不会告任炎了。还有谭深。
她松口气。
鑫丰这一页,她是可以彻底翻过去了,不用再提心吊胆的。接下来她开始认真思考,到底要不要投简历到力通证券。
她想其实任炎说得对,力通不允许发生办公室恋情,尤其是上下级之间。所以假如她去了力通、去了任炎的部门,反而从客观上印证了他们俩之间没什么可能性,就只是纯洁的工作关系了。
所以又何必庸人自扰,彷徨踯躅。
好像她的想通给任炎传递了什么电磁信号,在这个她多吃了一碗饭的傍晚,任炎一个电话打过来,问她我的建议你考虑得怎么样。
这是楚千淼翻译之后的话。任炎的原话是个拽兮兮的反问句考虑一个简单的建议,需要这么久吗?
楚千淼连忙说“不好意思任总,最近被打了个脸之后脑子跟着反应有点慢!”
她发现自己真是走出阴影了,都能拿那一巴掌开始打趣。
任炎默了一瞬,冷声说“但你磨光了我的耐心。”
楚千淼犹豫着要不要把“那又怎样”这句吐槽从嘴里搬出来。
她马上就听到任炎问“还记得我们在瀚海家纺项目上打过的一个赌?”
楚千淼当然记得。她记性比他好的,她都能记得从前的他,他可是把她给忘了。
——她在瀚海家纺项目上猜错了人性,输给任炎,赌注是一个要求,只要要求的具体内容不违法,输的人就不能拒绝。(13)
“记得。”她说。
任炎的声音稳稳地传出听筒“我现在兑现赌注,向你提要求。你明天给力通证券投份简历。”
楚千淼看一眼窗外。居然飘起雪花了。这是北京今年的初雪。
她看着窗外悠悠飘落的雪花说了声“好的,任总!”


☆、第61章 这是新同事

《服不服》第六十一章这是新同事
楚千淼在第二天给力通证券的人力部投递了简历。
为了避嫌, 她在简历上只写了曾经完整参与过两个io项目, 但没有仔细写明到底是哪两个项目——她怕写明瀚海家纺io和嘉乐远io会被力通的人力看出来她和任炎是认识的, 毕竟力通是这两个项目的主办券商。
她投过了简历, 不管会不会被录取, 心里反而有种落定的感觉。刻意的规避总使人悬心,大大方方地面对原来才是真正的心理解脱。
她安安心心地等着消息,没那么期待, 也没那么不期待,在把喵喵撸得越来越肥的日子里她让一切顺其自然。
任炎几天前就对人力说,让她帮忙给自己的部门招一个人。条件照旧, 如果学历是研究生以上,应届生也可以;如果学历只有本科, 那么要求前五名校并且有过实际的项目承做经验。男女不限。
几天后, 任炎问人力, 简历采集得怎么样。
人力回他的话“时间有点短,目前为止只有十几个人投了简历,我帮您初步筛选了一下,符合要求的大概有七个人。”
任炎告诉人力, 让她把初步筛选后留下的那七份简历拿给他看下。
人力照他的话做,把一沓简历送去他办公室过目。
任炎不动声色地翻了翻, 在一本子简历中间看到了楚千淼的。
他面上是一派无动于衷,心里却松了口不为人知的气。
她倒是成全了他, 眼下这是最好的结果——她凭她自己进入了初选, 没叫他违背他从不开便利之门的原则。
他把一本子简历还给人力, 说“就这几个,电话通知他们明天参加面试。”
人力走后,秦谦宇敲门进来汇报工作。
汇报完毕,他贼兮兮地问了句“领导,您要给咱们的队伍增添新鲜血液吗?”
任炎淡淡“嗯”一声。
秦谦宇往他办公桌上一探身一趴,谄媚地说“领导我给你提名个人选呗,你就别搞面试这种阵仗了,没必要!”
任炎看着他一挑眉,用眉梢指点他有屁快放。
秦谦宇“领导!您看千淼怎么样?我觉得千淼好,特别好,有能力干活又豁得出力气,跟我们几个磨合得也好,领导你考虑考虑呗?”
任炎撩起眼皮瞥他一眼,一脸的义正辞严“你怎么想的?你是想让我给楚千淼开后门?”
“……”秦谦宇讪讪地起了身“领导我出去了再见。”
任炎从秦谦宇脸上清楚看到了他心里的一句控诉我领导是个顽固的人我不想和他说话了。
任炎低头看文件,嘴角无声一挑。
他不开后门就能把她招进来,不是更好吗。
第二天任炎应该到公司面试那七个投简历的人。但为了避嫌,他早上特意没有到公司,他给项目四部的负责人李思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的车在半路爆了胎,赶不及到公司进行面试,让他帮忙代面一下。
力通证券北京投行部里,他和李思的关系算不错。李思二话没说替他应了这份差。
等下午任炎到了公司,李思拎着份简历去了任炎的办公室。
“我觉得这姑娘不错!”他把简历放到任炎面前,任炎低头前嗓子眼好像悬了口气,低头后他悬着的那口气烟消云散。
简历上有个姑娘正待在一寸照片里巧笑倩兮,照片旁边姓名栏里,写着楚千淼三个字。
他想她真是给他帮忙,完全阻断了万一面试不通过,他得为她破坏原则的可能性。
李思坐在任炎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笑呵呵地说“面试的时候,我问了那几个人好多实务操作方面的问题,就这姑娘答得最好,思路清晰,讲话嘎嘣脆,对法规了如指掌,解决问题的果决思路和你特别像!”
任炎淡淡一笑。当然像。她与其说是张腾带出来的,不如说是他在两个io项目上手把手敲打出来的。
“而且有个特别有意思的事!”李思对任炎说,“她简历上没写具体做过哪两个io项目,我当时问了下,她说是瀚海家纺和嘉乐远!任总啊,这俩项目不是你做的吗?那这姑娘你应该认识啊!”顿了顿他又说,“我后来就想,你是不是看见候选人里有她,所以特意避开的?”
李思向前一倾身“任总要不咱俩打个商量,你要是想避嫌,你就从剩下的六个人里挑一个,这姑娘我相中了,我想把她招到我们部门!”
任炎冲他挑唇一笑“你都开始明抢了,那这好苗子,我肯定是不能放了。这个楚千淼一定得进我的部门,你想要人就从剩下那六个里面选一个。”
李思抬手点点他“我就应该告诉你我给你招了个其他人,我直接把这姑娘扣下就对了!”
楚千淼面试当天,发现果然如任炎所说,面试她的不是他,是另外一个董事总经理。
她觉得自己发挥得很好,那位叫李思的“总”似乎对她还挺赏识。回家的当晚她就接到了力通人力的电话。她被录用了。人力说如果可以希望她第二天就能到公司报到。
那一刻她有一点开心,她的职业之旅可以有了一个新方向;但也不是特别开心,她怀疑自己能进力通,是不是仍有任炎庇护的成分在。所以以后她得更加努力才行,用能力和实际行动告诉别人,就算刨除任炎的关系,她也值得被录取。
早上秦谦宇给部门其他同事带去一个通知“领导说了,我们部门今天会来一个新同事!”
孙伊问“谁啊?”
秦谦宇说“不知道,我问领导,他说等人来了你们不就知道了吗?”
孙伊摇摇头“是领导的风格了。”
卢仲尔问“男的女的啊 ?”
秦谦宇“不知道,我问领导,他说男的女的有什么区别吗?”
王思安接话“也是,领导抓人干活的时候,男的女的都当大牲口用。”
部门里另外一个人刘立峰鼓捣了一会手机,然后把手机往桌上一撂,一脸的不高兴“听说任总要招人,我告诉了我同学让他投简历,我也跟任总提过这件事,任总说面试的时候会和证监会一个准则,公平公开公正。我以为他怎么也能倾斜一下我同学呢,毕竟我同学可是个博士啊!结果我刚问我同学,等下来报到的人是他吗,他居然说不是!”
护炎狂魔秦谦宇立刻为任炎辩解说话“昨天面试不是领导面的,是四部李总帮忙面的!”
刘立峰还是不大高兴“我觉得我给了我同学希望又让他失望了。”
部门里的老好人崔西杰拍拍他肩膀安慰他“立峰,别这么想,你愿意帮你同学这个忙他就应该感激你。”
刘立峰手臂环抱在胸前,对秦谦宇他们几个人说“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李思塞进来的。哥几个咱们提前说啊,要是新来这位是个小嫩瓜,那说明他绝对没有我同学资历深,那你们得帮着我给他寒寒脸下下面子。”
秦谦宇哈哈一笑“你这是要孤立新人啊!多大人了,还这么情绪化。”
刘立峰没好气地问他“就问你帮不帮?”
秦谦宇做投降状地打哈哈“帮、帮,行了!”
刘立峰挨个怂恿孙伊、卢仲尔、王思安、崔西杰、还有一直没说话的闫云强“是兄弟的,今天就都别给他好脸色啊!”
大家嘻嘻哈哈地不走心地答应一通。
结果等新成员一出现,秦谦宇孙伊卢仲尔和王思安,四个人就地倒戈。
秦谦宇看到跟在任炎身后走过来的人是楚千淼时,他开心得嘴丫子都快咧出了脸。
任炎对他手下的七个兵简明介绍楚千淼“这是你们的新同事,楚千淼。”随后他转头对楚千淼说,“你和他们认识一下。”
他转身回了办公室,一副比冷冻白开水还冷还淡的样子。
秦谦宇立刻站到楚千淼身边,哥俩好地一揽她肩膀,告诉刘立峰崔西杰和闫云强“战友们,这是我的亲弟弟小楚,以后请大家善待我的好弟弟!”
楚千淼赶紧和大家问好。
以前楚千淼到力通证券加班的时候,崔西杰见过她,他很热情地说了声“欢迎”。一直坐在工位前像个世外高人的闫云强抬头看了下楚千淼,说了声“你好”。
只有刘立峰,他看着楚千淼的眼神冷淡又排斥。
他没跟她招呼,直接越过她去了任炎办公室。
不一会儿,李思也进了任炎办公室。
又过一会儿,刘立峰出来了,脸色铁青地走回工位。他一上午都没正眼搭理过楚千淼。
楚千淼一颗热烫的想和每位同事都处好关系的心,一下就在刘立峰那里受了挫。
午休的时候秦谦宇安慰她“没事儿,千淼,路遥知马力,相处久了刘立峰会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人的。老刘他这人就是有点情绪化,但人没什么大毛病。”
楚千淼点点头没搭茬,心里却在想这个情绪化本身就是个大毛病啊老哥……
秦谦宇忽然左右摆头看了看,确定四周无人很安全,他开始对楚千淼小声说“我刚才去找四部的李总,就是面试你那人,我找他套话去了。我问他上午在任总办公室到底发生了些啥,李总说上午老刘冲去任总办公室,问任总为什么你这么年轻能把他博士的同学给k掉,是因为你长得好看吗。当然他没说得这么直白,他原话是是因为她形象更好而我同学已经掉了一半头发吗。”
楚千淼“……”为什么要这么伤害头发。
秦谦宇接着绘声绘色做上午那场谈话的搬运工“任总就把李总给叫去了办公室,让老刘有什么疑问直接问李总。李总就说,哦,立峰你那个同学啊,他虽然是博士,但可能项目实务接触得有限,连法规都记不太准,我问了三个实务方面的问题,他把法规细节全记错了。但小楚呢,不仅答得都对,还把法规历次修改的不同地方都比较了出来,甚至连每次法规修改的时间都说得出,所以啊,你同学确实比小楚差远了。最后李总还补刀,说,现在看学历真不代表能力,长得好看的也不一定就是花瓶。”
楚千淼“……”看来她的长相在这个男多女少的公司是得到了一些认可的。但她其实不想凭脸打开局面。与被人夸“她长得漂亮,能力也不错”相比,她更爱听“她能力真的很棒,长得又漂亮”。能力与漂亮的顺序对她来说,很重要。能力在前可以让漂亮更漂亮,可漂亮在前,会削弱明明很强的能力。
秦谦宇对楚千淼眨眨眼,接着说“任总于是就让老刘也说说三个实务问题对应的法规,结果他答上两个还错了一个!任总当时就对他说谁给你养出的臭毛病?下次如果你再这么无依据凭情绪就跑来质问你的领导,你直接滚蛋回家。”他顿顿又说,“老刘啊,有时候是掰不开事儿,虽然平时我们提什么要求,任总都不管,都答应,他性子寡淡嘛,啥都无所谓。可有些事,哪能这么蹬鼻子上脸直接去问领导呢。”
楚千淼想,怪不得了,刘立峰从任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脸色青得像在菜地里滚过。
她转念又想,坏了,她是不是第一天就在新单位树了个敌啊。
午休结束,大家各就各工位开始上班。楚千淼刚来,她的工位上还没有配座机。
秦谦宇座位的话机突然一响。他接完转头告诉隔壁工位的楚千淼“千淼,任总让你去他办公室!”


☆、第62章 死在我手里

《服不服》第六十二章:死在我手里
接到被召见的通知, 楚千淼赶紧起身到任炎办公室报到。
走到门口她掖了掖头发,抹了抹衬衣,抻了抻职业套裙。然后吸口气再呼出去。
她敲门推门,走进屋去,叫声“任总”, 态度毕恭毕敬, 绝对地为人下属该有的模样。
任炎微一挑眉梢, 用下巴尖向着办公桌对面椅子一指。楚千淼心领神会地走过去坐下,坐得腰背挺直, 宛如全班最听老师话的那名乖巧小学生。
她看着坐在办公桌前皮椅里的任炎。
这是她第一次以直属下属身份看着任炎。
他穿着深蓝色西装和白衬衫, 打着同色系的领导,手臂放在桌子上, 两只手交握着。西装袖子在手肘处窝出几道高级又细腻的褶子。他冷冷淡淡地坐在那里,嘴角绷得很直,一派威严。他在以领导的姿态看向她。她不由把后背又向上拔了拔。
楚千淼想自己已经这样谦恭, 任炎肯定挑不出她什么毛病了。结果——
“你就这么来了?”任炎首发是个反问句。
“?”楚千淼有点懵, “任总……我愚钝, 要不您给我个明示……?”
任炎瞥她一眼, 低头拉来办公桌的抽屉, 从里面掏出一个记事本,甩到楚千淼面前,啪的一声。
楚千淼低头看了下, 本子外皮是真皮的, 上面还印着力通证券的logo。一看就是力通证券定制的高级真皮记事本。这么一个本子肯定值不少钱。
楚千淼把眼神从本子上移开, 慢慢抬头看向任炎。
任炎一脸的面无表情,语气清冷寡淡:“以后记得,我说到我办公室来,或者大家开会,都带上本子和笔。”
楚千淼怔了怔。他居然没用反问句的形式说这句话——到我办公室来或者开会,不知道带笔记本和笔吗?你第一天上班?——楚千淼简直有点受宠若惊。
“我平时是这样做的,今天第一天来,就……还没太适应,一时忘了……”楚千淼适当为自己辩解了一下。
任炎看着她挑挑眉,微眯一下眼睛,发问:“你对这里还陌生吗?”
楚千淼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之前嘉乐远的办公场地装修,尽调场所短暂地搬到这里过,你在这没少待,还不适应?
楚千淼措了下词,对任炎说:“……我是对自己身份的转变还有点陌生。”
任炎淡淡瞥她一眼。
“好好工作,别矫情。”
楚千淼:“……”
???她怎么就矫情了?!
“以前你虽然在律所,但你在项目现场说是我的手下也没什么毛病。对身份转变你有什么可陌生的。”任炎补了句话。
楚千淼觉得他这个论点她还真没法反驳。
任炎话锋一转,开始交代她:“楚千淼,作为你的领导,我有必要在你正式工作的第一天让你明白,券商投行部是个工作强度非常大的地方,以前你做律师,律所在IPO、增发或者并购项目里是负责打配合的角色;但现在你作为券商从业者,在项目里变成了主导者,站的是统筹全局的位置。这意味着你以后要权衡利弊的事情更多、要平衡决策的问题更多、要承担的项目责任也更多。另外在工作面前,男女平等,你不会因为是女人而得到特殊优待。在投行出差会很多,并且该你出的差,只能你出,不接受任何推诿借口,能做到吗?”
楚千淼郑重点头:“能!”
“在投行上班不强制打卡,但原则上不晚于九点四十五。不过如果前一天晚上加班了第二天早上可以适当晚来。”
任炎没有什么起伏地说着,楚千淼瞪着眼地听。任炎忽然一停,皱眉用反问句问她:“本子给你是让你用来当摆设的?”
楚千淼怔了下,赶紧低头翻开本子,提笔记录。
“每周五写周报,发到我邮箱。周报和年终奖挂钩。周报内容包括本周的工作和学习情况,以及下周的工作和学习计划,并且要对比上周周报总结一下上周工作和学习的完成情况。”
楚千淼一边刷刷地写着,一边有点暗暗咂舌。
把任炎的话手录完毕,她抬起头,谨慎地提问:“任总,这个学习是指……学什么啊?”怎么在你们投行工作还要学习呢,还要对比上周学习完成情况,总结本周学习情况,计划下周学习情况呢……在投行工作四年后怎么的还给发个学位证书吗?
任炎看着她一眯眼,好像她问了他一个多蠢的问题:“不打算考保代吗?CFA、CPA呢?”(保代:保荐代表人;CFA:特许金融分析师;CPA:注会)
楚千淼梗着脖子生吞口口水,把这些一笔一划重重地记在本子上。
她没想到到投行上班的第一天,在记事本上的第一页,写下的内容都是关于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
楚千淼记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问任炎:任总您还有什么指示?
她的意思是没什么指示那小的我就先出去不打扰您了。
任炎看着她嘴角一挑,似笑非笑:“我当然还有指示,你以为就刚才那么多?”
楚千淼:“……”
任炎下巴朝她本子一点,示意她记录:“下面的话我都只说一遍,你要记就记快一点。”
楚千淼:“……”她后悔没带手机进来开个录音……
“每两周开一次例会,每个人总结各自手头上在做的项目所遇到的问题,大家互相交流项目经验,讨论项目问题解决办法。原则上不允许缺席,在外地做项目的人要以电话会议形式参加讨论。”
“不定期会有培训,我会请外面的专家来给大家讲课。原则上不允许缺席。”
“刚才提到过,必然会经常出差,原则上不允许拒绝。差旅费可以报销。至于怎么贴发.票,这个是有具体要求的,不按规矩贴,不能报销。该怎么贴发.票等下你让秦谦宇告诉你。”
“办公环境其实你是熟悉的,接下来麻烦你尽快熟悉一下你自己的新身份。”任炎语风一转,说完最后一句话,语气里有淡淡戏谑的味道。
他的语速一点都不照顾人,楚千淼差点把胳膊写折了。
好不容易记录完毕,她一抬头,对上任炎精光一闪的眼神。
“楚千淼。”任炎眼神笔直地看着她,说,“你以前嘻嘻哈哈的时候我跟你说过,要是把你放到我手下来干活,你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所以之后请你打起精神,小心点,认真点,争取别死在我手里。记住了,在我这里工作不容许犯低级错误。”
楚千淼一边听一边向耳朵后面掖头发。她莫名觉得自己像是受到了什么死亡威胁似的。
任炎最后总结就三个字:“出去。”
抱着本子走出任炎的办公室,楚千淼有一种感觉。她觉得自己之前和他之间的所有私人交情、所有爱恨情仇,在她以直系下属正式叫他一声“任总”时,好像通通归了零。他们今天又变成了在职场上第一次见面、重新相处的陌生人。
尽管他还是那个外表温淡骨子清冷的任炎,和谁也不太多计较,但谁也都别想真正走进他的人和心。
******
楚千淼从任炎办公室里出来,走回工位。怀里的本子还来不及放下,她旁边位子的秦谦宇就一呲溜转椅,滑到了她跟前。
“兄弟,任总叫你过去干什么?”秦谦宇小声问。
楚千淼把本子放到桌面上,翻开,给他看她刚才用断手一般的手速记录下来的内容。
秦谦宇扫了一眼,先说:“你早前学过医?这字快写飞了!”辨认了一下内容后,他略惊,“这些东西让我来告诉你就行了啊,任总他还亲自把你叫进去说了一遍,他可真是莫名其妙地平易近人不把自己当腕儿。”最后他瞄着楚千淼的本子“咦?”了一声。
这声“咦”拐了七十二道弯。
他腾地翻过本子封面看了一眼,发出质疑:“你怎么往任总的本子上记东西呢,记完怎么还把他的本子给带出来了?”
楚千淼:“……哈?”
秦谦宇扭头看着她,对她进行严肃科普:“这是公司给每个保荐代表人专门定制的记事本,这本子我特想要一个,跟任总磨了好久,他每次都说:想要?那你就考上保代啊。”
楚千淼透过秦谦宇的转述能毫不失真地还原任炎那副性.冷淡又拽兮兮的欠打语气。
“所以你怎么把任总的本子给夹带出来了?”秦谦宇又问。
楚千淼诚实回答:“……任总说这本子给我了。”
下一秒秦谦宇腾地就起了身,雄赳赳气昂昂地奔着任炎办公室去了。
楚千淼:“……”
这部门的人都什么毛病?怎么说话说一半都这么爱勇闯领导办公室的!
过了一会儿秦谦宇灰溜溜地回来了。
他往工位前一坐,“唉”地长叹口气。
这回轮到楚千淼滑着转椅呲溜到他那里,小声地问:“秦哥,怎么了呢?”
秦谦宇看着她,一脸的不甘心:“我刚才去找任总,我说我也想要一个皮面的记事本,可他不给我!他居然不给我!我问那凭什么他肯给你?——当然好弟弟我不是针对你啊,我是就事论事——任总就说,因为你是全部门唯一的女组员,所以优待一个皮本子,他问我对此有意见吗?有意见的话就跟你要,只要我好意思要!”
楚千淼一个没憋住,噗嗤乐了出来。
她发现虽然在工作方面,任炎像个凶神恶煞大夜叉,招股书错了个标点符号他都能杀人。但平时他让他的手下和他相处得真的很自在,谁有什么疑惑都可以腾地站起来冲去他办公室直接跟他提。比如刘立峰,又比如刚刚的秦谦宇。
她想真像秦谦宇说的,除了工作,任炎可能真的不在乎什么,**寡淡得什么也都无所谓。
******
下午两点多,冬日阳光透进窗子,照出一片温馨昏黄的暖晕。中央空调开得热火朝天,整个办公区都在热烘烘的暖流中陷入一种昏昏欲睡的氛围。
楚千淼觉得自己的上眼皮正在找下眼皮打架,眼看它们就要厮杀在一起,一道声音突兀地传了过来,做了拉架先锋,分开了她的上下眼皮。
她抬眼去瞄说话人,这人她见过,是力通投行部另一个部门的负责人阚轻舟。她听到过秦谦宇对任炎吐槽这个人,也听过任炎的隐晦提点,说这个人说话爱刨大坑,也爱把别人往他刨的坑里拽。
阚轻舟溜达过来,把她的困意驱散的开场白是这样一句话:“听说你们部门新来一个员工,我这么一看,哟,小秦啊,这不是原来跟你们一起做项目的的律师吗?”
楚千淼看着阚轻舟,没轻易搭腔。因为秦谦宇也没搭腔。
阚轻舟啧啧感叹起来:“要我说任总就是厉害,做个项目都能把合作方给吸收过来纳入囊中!哎小刘,”阚轻舟召唤着楚千淼背后工位的刘立峰,“我听说你同学也来参加面试了 ?还是个博士呢。不过可惜,没被录用。”
顿了顿他一副感慨的样子:“所以小刘你看看,现在这个社会啊,卧虎藏龙的,博士也不一定行,不一定能打过小姑娘。”他忽然换上一副开玩笑逗趣的语气,打量着楚千淼,说,“不过任总好哪口,我现在大体知道了!”
楚千淼以前只觉得阚轻舟有点油腻,现在她认为他的个性标签里不差多一个猥琐。她很奇怪为什么每个公司里,不是有个乔志新就是有个阚轻舟,就不能大家都是任炎吗?
她刚要说话怼一怼这个阚坑王,不管他刚刚的话里挖了什么坑。但她开口前看到秦谦宇给她打眼色,又摇了下头,意思是不让她出声。
她闭了嘴,静观其变。
她身后的刘立峰开了口:“阚总,请问您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阚轻舟看向他:“没什么意思啊,这不就话赶话随便聊天么。”
刘立峰直来直去:“可我怎么听着您刚才有点挑拨离间呢?”
阚轻舟脸色有点挂不住了:“小刘啊,你是什么级别?你看我又是什么级别?我和你们任总是一个级别,你说你怎么这么跟我说话呢,你平时也这么跟任总说话吗?”
刘立峰不吃他用级别压人这一套,对他说:“阚总,麻烦您,想说谁就直奔着那一位专门地说,不要夹带我们任总,也别好像替我同学抱不平似的,我谢谢您了!”
阚轻舟脸上更挂不住了:“哎哟,我去!任炎呢?我得把他叫出来,让他看看他带的都是什么人,越来越没规矩了!”
崔西杰在一旁打哈哈:“老刘,来,过来帮我看看这财务报表,我觉得有问题,你帮我再验证一下!”他又转头对阚轻舟说,“阚总,我让立峰帮我干点活。那什么,千淼啊,要不你去给阚总倒杯茶去?”
楚千淼干应声不动弹:“啊。”她听出崔西杰在和稀泥。
阚轻舟用鼻子哼出一声:“不用了,你们部门的茶,我喝不起也不敢喝!”
他转身走了,刘立峰嗤笑一声说:“不喝就对了,不给你往茶里吐唾沫我就不是一部人!”
楚千淼:“……”
行,她知道这神奇操作了,以后阚轻舟部门的茶她也不喝。
忽然她听到刘立峰叫她。
“新来的,我提醒你一下,我刚才维护的是任总,跟你没一毛钱关系,可别以为你长得好看就万事都通,呵。”
楚千淼回了声“得嘞”。
……谢谢啊,这么烦我烦得又一次承认我好看。
******
秦谦宇告诉楚千淼,以后只要刘立峰在,阚轻舟再过来逼逼叨,她都不用理的,刘立峰就能怼死他。
“老刘阴阳怪气的情绪化正好能克制阚轻舟的贱招。所以老刘在我们部门可是有大用处的,他是阚轻舟找茬回怼机。”
楚千淼听得直乐。
阚轻舟每日来找茬的插曲之后,秦谦宇把楚千淼带去茶水间,他告诉楚千淼:“任总让我给你讲讲部门情况。”
他们一边喝着速溶咖啡,秦谦宇一边为楚千淼科普部门情况以及力通投行部的情况。
“咱们团队不算任总,加上你一共是七个人,我、孙伊、卢仲尔、王思安不用介绍了,你和我们快熟透了。崔西杰你以前到力通来坐班那会儿见过,他已经过了保代考试,再做一个项目就能注册成正式保代。他呢,平时是个能和稀泥的老好人。”
“闫允强不爱说话,存在感比较低,有时候我们是靠着数人头才能想起来他的哈哈哈!比如我们说走啊一起吃饭去,一二三四五六一数,缺一个,得,赶紧掏手机给他打电话。”
“刘立峰这个人,比较情绪化,倔得很,对人很两级化,服谁,就服得彻彻底底,比如任总;但他要烦谁也一烦到底地和那人对着干,共处的时候恨不得把对方杀了或者自.杀,只要能破掉共处的结界。不过他这人业务能力很强,尤其财务方面,比我还厉害。”
楚千淼听到这瑟瑟发抖,总觉得自己有可能要被人灭口。
秦谦宇安慰她:“啊,但你不要怕,你有我罩着,老刘他不敢灭了你他只能选择自.杀。”顿一顿秦谦宇继续说,“我们做一个项目,一般三到五个人,任总是签字保代,项目总负责人。一个项目需要两个签字保代,一般我们都是找投行四部的李思李总做另一个签字保代,保代不够用的时候就找力通外地投行部的保代,反正不会找阚轻舟就对了。另外还需要一个项目协办人,基本就是项目现场负责人,然后财务、法律、业务与技术方面各需要一人。”
秦谦宇拍着楚千淼肩膀,一副老怀安慰的样子说:“千淼啊,你能到力通来,哥真是太高兴了!以前我既得负责财务部分又得负责法律部分,现在好了,法律部分就交给你负责了哈哈哈哈我可以提高生活质量和我老婆准备要孩子了!”
楚千淼:“……”
她想告诉秦谦宇繁衍后代的事儿可以不用给她交代了……
秦谦宇走到茶水间门口看了一圈,确认没什么敌情后,他转身背对门口,面向楚千淼,压低声音告诉她:“除了我刚才说的咱们部门内的情况,你还要了解一下隔壁部门的情况,隔壁部门的负责人就是阚轻舟,那家伙你见过,那可真是位精致的损人利己主义者。算了我这么说太温和,我换种说法:老阚这个人特别不怎么样,说话爱挖坑,还夹钩带刺的,最爱给咱们任总使绊子较劲,你得离他远点!”
秦谦宇说完半天,看楚千淼都不回应他。他不乐意了,问:“怎么的小老弟,你哥我说半天了,你不回声吆喝吗?”
楚千淼吞口口水,对着他身后一指。
秦谦宇一回头就看到了任炎,他“哟”地一声往后一蹿。
“领导我没说你坏话你也能突然出现在我背后啊?!”
任炎眤他一眼,冷冷说:“我让你给她介绍部门情况,但我让你跟他说这些了吗?秦谦宇你舌头越来越长了。”
秦谦宇辩解:“我得把隔壁部门那位领导的奇葩做派给千淼大致说下,省得她吃亏啊 !”
任炎瞥一眼楚千淼,又看回秦谦宇:“她要是这点事都需要别人提点自己看不出来,那也别在投行待了收拾东西回家。”
秦谦宇:“……”可之前是您老怕人家被阚大坑王坑了,还特意告诉人家别跟阚轻舟聊天的,敢情您都忘了……
楚千淼:“……”不是您老让我投简历来的吗……怎么让来让回家的是您是您都是您?!
整理了一下情绪,楚千淼主动问任炎:“任总是过来接水喝吗?”她特意侧退了两步,把饮水机让出来。
任炎看着她,语气冷淡。
“不全是。”他走到饮水机前弯腰接水。
楚千淼和秦谦宇趁机溜走回了工位去。
任炎接好水一直腰:“我还想来告诉你们……”
看着眼前杳无人影的一片空荡荡,任炎后半截话噎死在嘴里。
——我还想来告诉你们,晚上你们可以办个新员工的欢迎派对,聚餐地点随便挑,费用我报销。
……他想这个新来的兵怎么这么难带?话都不肯听领导说完的,简直没章法。


☆、第63章 下周一出差

《服不服》第六十三章下周一出差
任炎回到办公室之后打了秦谦宇的座机。
秦谦宇看着来电显示, 知道来电发起人是谁, 有点纳闷。刚刚才在茶水间见过,眼下就又用电话传音, 秦谦宇不由有种错觉,距离任炎愿意给他皮本子或许不远了。
他叫了声“任总”,悉听领导的指示。
任炎在话筒里的声音不疾不徐,好像没怎么在意地宣布一件无可无不可的事情。
“晚上你们可以搞个欢迎新成员的聚餐, 地点你们随意, 开发票,走我的额度报销。”
秦谦宇说了声“好的”,挂断电话,转头叫了声“千淼”,得到楚千淼的注意力之后, 他夸张地缓缓笑起来, 笑得和疯狂动物城里的树懒闪电一模一样。
“哈、哈、哈!千淼,任总说晚上我们可以给你办个欢迎趴,海吃海喝的标准,费用由他报销!”
楚千淼有点受宠若惊, 捧着脸问“任总对我是不是也太好了一点?我的美貌是不是被他发现了?”
有些事情, 与其被人拿去猜测嚼舌头,不如自己先打趣出来, 这样反倒变得没什么舌头好嚼的。
秦谦宇“哈哈哈”地笑起来“千淼你是把彩虹屁拍你自己身上了吗?你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夸你自己长得好看!但咱们任总可不是看脸的人!”
楚千淼来不及搭茬, 她身后响起刘立峰冰凉又嘲讽的声音“呵!这年头不怕有吃太多的, 就怕有想太多的。每个新来的成员都是这待遇, 这有什么可沾沾自喜自作多情的?”
楚千淼听到这番奚落,反而放下了心。
她一脸开心。秦谦宇奇怪她遭了刘立峰的奚落还这么高兴,小声问她“你斯德哥尔摩?”
楚千淼但笑不语,没告诉他她刚刚算是借了刘立峰的嘴破掉了别人会认为她独得任炎优待的想法。
又是皮本子又是欢迎聚会的。
秦谦宇开始统计晚上参加聚会的人数。
刘立峰首先迫不及待地表态“我不去!”他斩钉截铁,“以后有她的聚会我都不去!”
这反对大旗旗帜鲜明得简直叫楚千淼吃惊,在她刚刚经历过王骏、何伟那样的职场假人后,她觉得刘立峰这人真实得简直叫人热泪盈眶。
秦谦宇劝刘立峰“别介啊!千淼也没刨你上辈子的坟,何必啊老刘?”
刘立峰冷冷说“但她挖了我同学的职业墙角。”
秦谦宇为楚千淼辩解“那不是你同学自己没回答上问题吗。”
刘立峰说“这不妨碍我继续认为她挖了我同学的职业墙角。”
楚千淼“……”
这可就有点胡搅蛮缠了。她看着刘立峰和秦谦宇差不多年纪,比她大个两三岁的样子,长得也瘦高文弱,看起来该是个斯文人,但没想到犯起倔来可以这么不讲理——果然能做阚轻舟的克星是有特长的。
秦谦宇发微信安慰她没事儿,别管他,他是因为你被任总第一次说了“下次如果你再这么无依据凭情绪就跑来质问你的领导,你直接滚蛋回家”,玻璃心了,就把账记在了你头上。别怕,他不理你你也不理他,你就没输。
楚千淼……
多有道理的话啊,简直不能反驳。
秦谦宇又问崔西杰晚上去不去。崔西杰笑呵呵地说“今晚我就不去了,家里有点事儿!”
秦谦宇不勉强,去问闫允强。
闫允强说自己明天凌晨四点的飞机出差,晚上就不去了,得回家收拾行李整理材料。
于是最终参加欢迎聚会的人,只有楚千淼的老相识们,秦谦宇、孙伊、卢仲尔和王思安。
秦谦宇又在微信上安慰楚千淼“别上火哈,那仨货经常一起搭伙做项目,刘立峰说不去,另外俩就算想去也要顾忌着刘立峰的感受找茬说不去。没事儿,别闹心,等时间长了老刘会明白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的。”
楚千淼回消息告诉他“秦哥,我没上火,我就是想问问,要是那仨不去的话,给他们预留出来的花销能折现发给咱们几个不?”消息后面跟着一个咧嘴笑的表情。
秦谦宇刚回她一个大拇指,还没等用文字称赞她如此会薅领导羊毛,他的座机又嘟嘟嘟地响起来。
接听,还是任炎。
这回任炎是让他去办公室。
秦谦宇一放下电话就说忍不住说“领导今天对我怎么这么难分难舍?”他转头看着楚千淼,一边起身一边说,“我觉得领导是在特意宽我的心,他在用行动告诉我虽然他给了你皮本子,但我还是他最放在心上的左膀右臂!”
楚千淼抿嘴笑。她身后刘立峰又是一声冷笑。
“呸!你是领导最放在心上的左膀右臂?你当我死了吗?”
楚千淼“……”
原来投行是这样的。一群老爷们也能互相争宠争得这么你死我活,简直没眼看。
秦谦宇进到任炎办公室,任炎向他询问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然后告诉他“准备准备,珠海那边有个项目,你可能随时得跟着我一起出差。”
秦谦宇说声“好嘞”,觉得事情已经交代和被交代得完毕,于是准备起身告辞。
但任炎突发的问句又把他拍回到椅子上。
“晚上聚会的事情你们安排好了?”任炎淡淡地问,仿佛问得只是一个随口话。
“安排好了,”秦谦宇说,“还在纯k。”
“晚上都谁去?”任炎又随口地问了句。
“刘立峰、崔西杰、闫允强不去,其他都去。”
任炎闻声挑挑眉,看着秦谦宇,用眼神告诉他,他与他之间还应该有其他对话继续进行。
秦谦宇愚钝,实在不能像楚千淼那样能够用眼神代替舌头和任炎进行交流。
“??”秦谦宇迎着任炎不发一言但胜过发言的眼神,有点懵逼,“领导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问我啊?”
任炎看向他的眼神,从期待渐渐变得嫌弃。
“你们没人问问我吗?”任炎只好自己挑明。
“……?!”秦谦宇愣了好大一下才回神,“因为领导你是默认不去的模式啊,我们之前哪次问你不都是多此一举?!”
顿了顿,他整理情绪,满怀热烈期待地一问“那领导,晚上你跟我们一起聚会吗?”
任炎表情冷淡“不去。”
“………………”
秦谦宇觉得自己又被没人味的领导给套路了。
秦谦宇眼珠一转,忽然开了个窍似的说“领导!但你晚上要是去的话,那仨就也能去!那到时候咱们部门就达到了空前统一!所以领导,你去,你得去。”
任炎挑着一边嘴角不带温度地一笑“不,我不去。”顿了顿他说,“她自己的人际关系靠她自己搞好。”
晚上最终还是秦谦宇他们四个热烈欢迎了一下楚千淼的加入。
他们的聚会和上次给任炎过生日的聚会几乎差不多。秦谦宇就问楚千淼“咱们几个和任总拉的那个群还在呢,你要不要像之前那样把咱们聚会的照片发给任总,逗逗他,没准他就又来了呢?他来了大家就都来了!”
楚千淼笑着摇摇头“不了。”
秦谦宇借着点酒劲儿有点好奇地问“怎么的呢?为什么不呢?”
楚千淼措了措词,告诉他“以前我不是他手下,怎么随便都不算越距。但现在不一样了,作为他的直系下属,我得懂点规矩。”
秦谦宇一拍大腿,“嗨呀”一声“千淼你这就想得有点多了!平时我们这些人,除了在工作相关问题上严守规矩,在其他方面可从来不跟任总讲规矩,反正他性子淡也不大在乎。”
楚千淼笑一笑,没再往下接茬。但她心里有句明明白白的话可我跟你们不一样。你们又没向他告白两次失败过,当然不用守规矩以明志了。志是有拿得起放得下的志气的志。
欢迎会两天之后,楚千淼接到谭深的电话。
谭深在电话里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些低落和疑惑。他问“千淼,你跳到力通了?”
楚千淼说是的。
谭深在电话那边沉默半晌,再开口时祈求她赏一顿午餐的相会。
“中午能一起吃个饭吗?我就在金融街附近。”
反正没事,楚千淼说了声好的。
他们约在力通对面大厦的日料店吃午饭。
楚千淼到的时候,谭深已经等在包间。落座后一打量,楚千淼觉得谭深似乎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样子外貌还是帅的,身高体型还是修长劲瘦的。楚千淼觉得谭深看起来似乎是精神面貌不大一样了。他好像变得有些深沉。
菜品上齐,谭深看着低头吃东西的楚千淼,忽然说“我让你到我这来你非要到任炎那去,你也说你告白之后他都拒绝你了,你说你这么上赶着是图什么?”他话里有戏谑也有醋意,还有一丝愤懑。
楚千淼不受他的情绪影响,就事论事“我图事业啊。”
谭深说“到我这你也能在事业上大展宏图!”
楚千淼放下筷子,叹口气,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阿深啊,你觉不觉得,你有很多时候太幼稚了?”
谭深一抬屁股就要往门口走。
楚千淼没有挽留他。
谭深走到门口,停住。站了一瞬,他转身走回来,又坐下。
他像换了个人似的,冷静自持地问楚千淼“你说说看,我都哪里让你觉得幼稚?”
楚千淼看着他,有一瞬的奇异感觉。这一刻的谭深似乎成熟了起来。
她说“你很话唠。”
谭深认真回应“我可以不话唠。”
“你三分钟热度。”
“以后不会了。”顿了顿,谭深说,“以后我可以一辈子就一腔子热度。”又顿了顿,他补充,“这话,我不是脑子一热说说的。”
楚千淼“喝起酒来就闹情绪,像小孩子用哭闹做威胁跟大人要玩具。”
谭深“我以后再喝完酒闹情绪我把我自己嘴剁了!”
楚千淼“你情绪化得很,顺心眼子怎么都行,不顺心眼子抬屁股就走,不考虑别人感受。”
谭深“我以后克制情绪。”
“我以后考虑别人感受。”
“我以后再抬屁股就走你抽我!”
“千淼,”谭深看着楚千淼,眼神深沉, “这些我都改,你别ass我!任炎能达到的高度,我也能!我不会比他差,我做给你看!”
楚千淼有一点感动。有人愿意花这么大力气对待她。
可时机不对,心境也不对。
她徐徐叹口气,对谭深说“阿深啊,我现在只想拼一拼自己的事业。我们,还是顺其自然。”
接下来的日子,楚千淼让自己尽快融入投行的工作状态中。
刘立峰的情绪化针对没有困扰到她,因为他在闫允强出差的第二天就跟着出差到同一个项目上,是个io项目。
孙伊卢仲尔王思安几个人也去了另一个io项目上做尽调。崔西杰跑在这两个项目之间,算颗灵活的螺丝钉,哪个项目需要他,他就往哪个项目上拧。
秦谦宇在帮任炎看北京本地的一个项目。
项目一部的办公区,一时间只剩下楚千淼一个闲人。
楚千淼在被闲置中一度有那么点沉不住气。她想知道任炎到底想怎么派用她这个新成员,总不会是做一只**花瓶。
但任炎始终没有给她明确地安排什么事做。
实在待得有点心不着地,她给秦谦宇发信息,问“秦哥,你说为什么整个部门就我没有活干?”
秦谦宇说是啊好奇怪,但他马上又说不过领导一定有领导的考量。
楚千淼想了想也是,就让自己安了心。
其实她在去茶水间的时候,听到过一点其他部门对于她独守一部办公区的讨论——她当时挺奇怪的,想着为什么在每家公司的茶水间,总能收割到一些闲谈八卦。
其他部门的两个人在说
“哎,你看到任总部门新招那个女孩吗?其他人都在项目上,就她一个人坐冷板凳。”
“看见了,任总老毛病又犯了,不让女下属做项目。”
“你说他这么不待见女下属做项目,为什么又招个女的来?”
“可能是上面的关系塞进来的?推不掉?”
“不是,听说是招聘进来的。”
“不说这个了,哎你知道之前那两个女的后来去哪了吗……”
楚千淼听到这,走开了。
她回到座位上开着自己玩笑地想,任炎总不会是为了要证明他们之间没可能才招她进来的,毕竟力通不容许办公室恋情。
所以她选择和秦谦宇持相同观点,任炎应该是有他自己的考量。
楚千淼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冬日午后,在路过任炎办公室时,听到一耳朵他讲电话的声音。他在和别人谈关于并购的事情。
楚千淼回到工位,想了想,就翻到并购相关的法规和项目案例研究起来。这是她之前没有接触过的领域。光看案例有时候思路不大通顺,楚千淼发现秦谦宇桌面上有并购方面的相关书籍。她给秦谦宇发了信息,问她能不能借他的书学习一下。秦谦宇说当然没问题,只要翻页的时候别往手指头上呸唾沫。
这一学楚千淼就学得废寝忘食。这天她一直埋头学到了下班时间。办公区是联通的,每个部门划了片,一个部门占用一片。其他片的别部门同事们都陆续收拾东西下了班,楚千淼决定再看一会书,躲过下班高峰再回家,正好这功夫公司里安安静静,没人打扰她。
可惜就有人不想让她如愿。
阚轻舟的办公室在里面区域,他下班时经过项目一部的片区。看到楚千淼埋头看书,阚轻舟“哟”了一声,说“小楚啊,都下班了还学习呢?”
楚千淼想他终归是二部的头儿,不理他不太好,于是抬头,一笑,嗯了一声。
阚轻舟逮着和她对视的机会,赶紧送出笑眯眯的人文关怀“小楚啊,怎么你们部门都在做项目,就你一个人呆在这啊?任总这有点不够意思啊!”
楚千淼想阚轻舟真是逮着一切机会挖挑拨离间的坑。
“不过你们任总是有怪癖,他不待见女下属,以前他招过俩女下属,也是让人家坐冷板凳,最后那俩姑娘坐不住,俩都走了。”阚轻舟像和她熟识了八百年似的,把这些用来让人心不稳的话,像聊天气似的聊了出来,“都到我的部门来了。”
楚千淼想阚轻舟真牛逼,把挖墙脚说得像做善事。
“小楚你得问问你们任总,干嘛不让你做项目,别像那俩姑娘似的,在办公室虚度芳华啊!”
楚千淼对他礼貌地笑“阚总,我们任总不搞性别歧视。他眼里只有下属,没有特定区分的男下属女下属。如果他不让谁做项目,那一定是谁的项目做得太差,不叫他满意了。”
阚轻舟笑眯眯地,拉开秦谦宇的椅子,坐下,一身的平易近人,和她聊天“那照你这么说,你们任总是觉得你项目做得不好了?那你说他为什么还招你进来呢?”
楚千淼真的见识到阚轻舟的刨坑本领了。他这是拐着弯地让她往“你八成是任炎的菜,你们俩十有**得搞出男女关系”的坑里跳。
楚千淼一笑“阚总怎么知道任总会一直不给我项目做?我这才刚来几天啊!”
阚轻舟开玩笑似的说“要不你来我部门,我这项目多,你来了立刻能上项目。”
楚千淼之前听秦谦宇说过“任总总压着阚轻舟一头,有任总在,阚轻舟永远的千年老二。但他野心大着呢,想当力通整个投行的总裁,想达成这么目的他就必须得先干掉千年老大。也因为这个他恨不得把咱们部门捣散才开心,使劲想挖咱们部门的人,什么你来就让你带项目之类的,别信他,他满嘴跑火车。”
楚千淼微笑谢过阚轻舟的“好意”,对他说我们任总马上就能让我上项目了。
阚轻舟还要说什么,一道声音阻截了他的声音。
“老阚,我手下原来的两个女员工,她们因为什么坐冷板凳、又因为什么离职,用我说出来吗?”
任炎走过来,声音清冷。
阚轻舟站起身,风衣下摆呼呼哒哒一抖,刮得转椅都不稳当起来。
“我就跟小楚聊聊天,任炎你说你防我跟防贼似的,没意思!”他转身走了。
楚千淼抬头,迎着任炎的视线叫了声“任总”。
任炎看了她一瞬,问她“你怎么还没走?”
办公区的灯光已经灭掉大半,他站在过道上,打在他身上的灯光昏寐不明,柔和了他刚直的线条。
楚千淼回答他“我想再看会书。”
任炎随口问“看什么书呢?”
楚千淼答“并购。”
任炎挑了眉。
“为什么看并购的书?”
“觉得可能用得上。”顿一顿,她嘴角弯起来,眼睛也微微弯起来,笑着说,“觉得你可能会让我做并购的项目。”
她一点都不慌张,不觉得任炎是真的让她坐冷板凳。部门内现在在做的都是io项目,io她已经做过两个了,如果想有更多长进最好能接触更多领域。
而部门其他人除了io项目,其他领域的项目都已经做过了,无所谓继续做的是不是io项目。
只有她还欠缺着其他领域的锻炼。所以她的下一个项目,最好不是io。
这几天她频繁听到任炎讲电话时提到并购的事情。她大胆地想,也许他一直闲着她,是打算等并购项目谈落了地,让她接触这个新领域。
所以她可不能打无准备之仗。所以她这几天猛攻这些业务知识。
任炎看着灯光映照下笑得眉眼微弯的女孩,看着她笑容里透出的狡黠聪慧。
“这么有信心吗?不怕阚轻舟说的是真的?”他问。
“既然你是我领导,我得学会信任你。”楚千淼认真说。
任炎别开头,嘴角弯了一下。
很快弧度回正,他转正脸看着她。
她迎着他的视线问“领导你怎么这么晚也还没走?”
任炎看着她,对她说“来通知你件事。准备一下,下周一和我到上海出差。是个并购项目。”
当晚睡前楚千淼没忍住,给秦谦宇发了信息,打听八卦。
楚千淼秦哥,咱们部门以前有过俩女员工?
秦谦宇对啊,怎么了?
楚千淼听说任总不让她们做项目?把她们逼走了?
秦谦宇直接发来一段语音,他的语气愤慨至极又是阚轻舟那王八蛋说的?这孙子到处这么说,可惜知道真实情况的只有我,任总又不让我说,我快憋死了!你发个毒誓你不说出去,我就告诉你!
楚千淼我要是说出去就让我一辈子再也捡不着钱!!
秦谦宇觉得这誓言太毒了,毒得他放心地连续发了几条语音过来。
第一条语音这俩女的是先后到我们部门的,是总部领导塞到任总手里的,任总碍于人事关系,没法拒绝。
又一条语音什么任总不让她们做项目啊,可得了!这俩姐姐,出个差娇气的,半箱子是面膜半箱子是肤护品,还有什么卷发棒美容仪塞不下要塞在别人箱子里,然后该带的材料一页不带,说那是男人应该干的活。任总觉得那行你们这么不能干活那就别干了,坐着,让男人干。而且最过分的你知道是什么,她们把我们部门的项目承揽情况都透露给了阚轻舟,让阚轻舟生生地截走俩项目!
楚千淼心说这阚轻舟怎么这么有毒。
第三条语音后来你知道怎么的?那俩女的先后在办公室跟阚轻舟勾搭上了!力通不允许办公室恋情我跟你说过的,这规矩是董事长亲自下的令,所以哪怕她们有总部领导的关系也不行,后来那俩女的为了保阚轻舟就都自己辞职了。任总不让我解释这事儿,他说有个苛待女下属的名声挺好的,省着又有谁惦记着往他手底下塞不能干活的女人。
楚千淼………………
她想阚轻舟身体这么好吗?!!
第四条语音跟你说个题外话。现在那俩姐姐嘿,一个是阚轻舟前女友,一个是阚轻舟前妻,俩人曾经为了阚轻舟撕得头破血流,但双双变成ex之后,据说现在还能一起美甲逛街了!你说逗不逗!
楚千淼听完语音惊呆了。她觉得投行可真他妈好玩,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小说里都不敢编的但这里居然敢发生!


☆、第64章 扣一下胸口

《服不服》第六十四章扣一下胸口
当晚任炎把出差信息用邮件发给了楚千淼, 附件是收购方和被收购方的一些资料。其中收购方是家上市公司。
上市公司叫亿莱影业,是家影视公司, 主营业务是电影电视剧的制作。它想要收购一家叫陶冶院线的院线公司, 从而拥有自己的院线。
任炎还在邮件里说,星期一秦谦宇也会一起去上海。关于这个并购项目, 她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可以直接向秦谦宇请教;再不明白, 可以问他。
楚千淼回了邮件, 开始看材料。她看了一晚上没有看完,第二天到了公司继续看。
她的工位靠着过道。低头看了会资料, 她觉得过道上似乎有人停了下来。她一扭头, 发现停在那把视线像触手一样伸向她电脑屏幕的人是阚轻舟。
楚千淼越来越服气阚轻舟, 他好像能自动过滤掉人生里前一天发生的事,第二天太阳一东升, 他前一天是怎么烦人的他通通不再记得, 今天继续凑过来培养新的烦人。
阚轻舟盯着楚千淼的电脑屏幕看着,忽然一笑, 笑得一副邪气样子“哎哟, 这不是我不做的那个项目吗?你们任总捡来做了啊?”
楚千淼工位再往前面一点就是任炎的办公室, 这会儿他办公室的门没有关, 阚轻舟不大不小的声音刚好够任炎听得见。
楚千淼知道阚轻舟这是在故意挑衅。
“你们任总现在怎么尽捡我不做的项目做了啊?”阚轻舟的声音调高了一些,其他部门办公区的人也听得到了。
楚千淼在心里数着数。数到五, 任炎依然没过来说点什么。她于是知道了他是真的没把跟前这位事事挑衅的人放在眼里。
她都有点要同情阚轻舟了。他像取经路上使了浑身解数卖骚卖俏又卖泼皮地大妖精, 希望能靠自己的作妖吸引一下唐僧的注意力, 可惜唐僧心里只有我佛。
既然任炎不理会,她也就不搭阚轻舟的茬,对他放送一个公式化微笑后就转回头继续看材料。阚轻舟没趣地走了。
过了一个周末,到了星期一,楚千淼掐着时间赶到机场。
她和任炎、秦谦宇在安检前会师,在登机后分开。她和秦谦宇是经济舱,任炎是头等舱。
绑好安全带,楚千淼和秦谦宇开始聊天。
她想通过和秦谦宇的聊天了解一些事情。
“秦哥,上周末阚轻舟看见我在看项目资料,他说我们这个项目是他不要的,他还说任总现在尽捡他不要的项目做。”楚千淼说。
秦谦宇立刻激动“放屁!他还要不要脸?!这项目明明是他想要没要过去的!他这张嘴可真是能颠倒黑白!”平复了一下情绪,秦谦宇告诉楚千淼他们即将要赶赴的这个并购项目的由来,“这项目其实是力通总部一领导叶浩荣承揽的,拿来给我们北京投行部做。阚轻舟毛遂自荐要做,但叶总一比对他和咱们任总的过会率,立刻把他ass选了任总。”顿了顿,秦谦宇一脸骄傲,“咱们任总过会率可是百分之百,不选我们选谁?”
楚千淼更加同情阚轻舟了。他都折腾得胡说八道满嘴跑火车,任炎也不搭理他,也不跟他争辩,随他瞎逼叨去。所以他内心得多么没劲,多么扭曲愤恨。
楚千淼问秦谦宇“这个总部领导叶浩荣,是塞之前那俩女员工到咱们部门的人吗?”
秦谦宇一摆手“那不是,叶浩荣这个总部领导比那俩总部领导官大。这么跟你说,他只听董事长一个人的话就行了。”
楚千淼点点头。她又问“叶浩荣和收购方上市公司亿莱影业熟一点,还是和被收购方陶冶院线熟一点?”
秦谦宇说“和被收购的陶冶院线更熟。”
楚千淼又点点头。
秦谦宇沉吟了一下,然后几乎有点郑重地叮嘱楚千淼“千淼啊,这个项目咱们一定得做好,不然咱领导在叶浩荣那就得落埋怨,埋怨这东西最容易转换成小鞋了。之后项目上你要是有什么拿不准的,你就问我,有什么问题你也及时告诉我,千万别憋着,省着耽误事儿。”
楚千淼也郑重一点头“得嘞!”
飞机落地,收购方上市公司派了车来接。楚千淼跟着任炎秦谦宇直接到了企业,见到了上市公司亿莱影业的董事长胡犁,也见到了被收购公司陶冶院线的老板凌五一。除了他们券商方面,律师、会计师、评估师也都齐聚一堂。
几方人马坐在会议室里,直接召开了一个碰头会。
楚千淼已经提前从邮件里了解到这两家公司的基本情况,再听过两方老板对项目情况的综述,心里大致有了底。
碰头会后,几方中介机构的人马进驻到被收购公司陶冶院线开始做尽职调查。
陶冶院线给任炎单独配了辆车,应任炎的要求,没配司机。
下午楚千淼跟着任炎秦谦宇到陶冶院线办公现场熟悉了一下环境,在尽调办公室安排好后续尽调事宜,时间已经逼近五点钟。任炎对秦谦宇和楚千淼说“走,去酒店。”
秦谦宇举了下手,期期艾艾地说“那个领导,我晚点自己打车去酒店行不?我就不跟你们一起走了。”顿了顿他解释,“我一同学知道我今天来上海,和我提前约了一起吃晚饭。”
任炎点点头。
楚千淼转身对他说“那,秦哥,你行李箱给我。吃饭还扛个箱子去,你得把人家吓死,这是奔着打包多少去的啊!”
秦谦宇哈哈笑着说“那我哪好意思让你一个女孩子拖俩行李箱啊!”
楚千淼背对着任炎冲他挑眉,小声问“那让领导帮你拖箱子?”
秦谦宇嘿嘿一乐,把箱子杆一转交给她,也小声“那还是你,领导身份太大,我可不敢用!”
秦谦宇先走了。任炎拿起企业留给他的车钥匙,拖着他自己的行李箱对楚千淼说“走。”
他先走出去。楚千淼一手一个行李箱,呼噜呼噜地拖着跟在后面。
去乘电梯得在走廊前面转个弯。任炎人高腿长,几步就拐没了影。楚千淼拖着两只箱子转弯时,不知道是她两只手不协调,还是两只箱子太捣蛋,总之它们撞在一起,楚千淼那只还脱了手扁扁地摔在地上。
啪的一声。
楚千淼赶紧先稳住秦谦宇的箱子,正准备弯腰去捡自己的行李箱。一直手臂先她伸下去,白而修长的手指一勾,勾住了她箱子的拉杆。那只手臂往上一提,她的箱子站了起来。
楚千淼看着弯腰提起她行李箱的任炎,他另一只手还插在裤子口袋里。
一身西装革履的,捡个箱子都像从漫画里走出来似的。
楚千淼赶紧伸手去接箱子,任炎却没给她,转了身,拖着箱子往前走了。
一只手还是插在裤子口袋里,身高腿长西装革履地,姿态挺拔大步流星地……拖着个粉箱子。
一句话被他从嘴里抛向身后“跟上。”
楚千淼赶紧拔腿。转过转角,她看到任炎的行李箱被他立在电梯门口。
进电梯前,她赶紧去抢自己的箱子。
任炎没松手,扭头看她。
楚千淼也坚持往回抢着,抬起眼神迎视任炎“领导,你是领导,你别特殊优待我,你还是让我来拖箱子。反正不用拎,就拖着,不沉。”
任炎看了她一瞬,把她的箱子还给了她,但他把秦谦宇的箱子接到手里。他一个人拖起两只箱子,走进电梯。
楚千淼看着他的背影,无声叹口气。
这男人干嘛非要怎么绅士呢,好好地做领导不好吗。
走出办公楼,找到车子,任炎把三只行李箱在后备箱安顿好,告诉楚千淼“你等我一下,我抽支烟。”
楚千淼点头说好。
车子停在马路边的停车位。任炎和楚千淼都站在路边。
任炎掏出烟盒,弹出一只,修长手指捏着,递到嘴边。
打火机咔哒一声点亮烟头。
任炎呼出一朵小白云,眯缝着眼问楚千淼“第一次做并购项目,准备得怎么样?”
楚千淼看着他吞云吐雾,怔了一瞬,说“还行。”
任炎夹着烟,抬手用小手指刮了刮眉毛。那动作慵懒得有那么一点性感。
楚千淼不去看。
任炎说“以前你做律师,尽调的重点都是放在法律相关问题上,比如股权是否清晰、工商、税务、环保等方面是否合法合规等等。”
楚千淼一听到这话立刻又转回眼神看向任炎的脸,认真专注地听他讲话。
“但你现在是券商,是投行从业人员,投行在一个项目里的地位是核心的,你除了做好我们该做的工作以外,还要对其他中介机构的工作进行沟通、引导和核查,这样才能确保整个项目的工作质量。”
楚千淼聆听着任炎对她的教诲。他身材颀长地站在那,一身西装,吸着烟,微眯着眼,一副有点漫不经心的样子,又雅又痞。
她视线下移,看着他领口的纽扣,问“任总,我之前没做过并购重组的尽调,有没有什么地方是需要我特别注意的?”
“嗯,”任炎轻应了一声,“并购重组尽职调查的重点和io的确是有区别的。”
一辆快递车压着马路边飞快开过来。
任炎眼疾手快,搭着楚千淼的肩膀一揽,把她带到一边。两人之间的空隙在这一瞬里被压缩为零。快递车嘎吱吱地开过去。
楚千淼站定后就仰起头问“那具体是什么区别?”
任炎看她一眼,从她肩膀上缓缓移开手。
楚千淼认真看着他,专注地等着听答案。
“io的尽职调查,更偏重于判断上市公司主体是不是符合证监会的审核要求。但并购重组的重点更多放在并购交易的性价比和安全性上。”
说完他转身把还没抽完的烟灭掉了,丢进垃圾箱的灭烟盒里。
“走。上车。”
任炎率先解锁上车。
楚千淼抬手飞快地有一点用力地扣了一下胸口。
跳快了半下的心脏恢复正常,她如常地拉开车门上了车。


☆、第65章 也是个盼头

《服不服》第六十五章也是个盼头
第二天一早, 任炎带着楚千淼和秦谦宇到了拟被收购的目标公司陶冶院线,正式展开尽职调查工作。
尽调工作只进行了一天, 当晚回了酒店, 楚千淼就接到任炎的电话。
“到我房间来。”
任炎言简意赅,楚千淼听得心往上一提, 顶到嗓子眼儿。大半夜的……
“公事。”任炎的第二句话比刚刚那句还简洁, 却让楚千淼的心又落回到了胸腔子里。
她本来已经换上了睡衣, 当下立刻换回白天的工作装, 想了想又把头发扎成了利落的马尾。她听谷妙语跟她说过,她如果晚上天黑以后去见没有男女关系发展可能性的异性, 千万别梳披肩发,因为她撩啊撩的, 她自己是看不到所以不知道,但在别人眼里, 夜晚灯光昏黄,她一下一下向后撩着长直的黑发,实在有点骚媚。
把自己整理得一板一眼, 楚千淼到了任炎房间。出门前她没忘带着皮本子和笔。
任炎正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地收拾东西。为了不打扰到他的行动轨迹,楚千淼站到一旁角落里。
任炎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她说“本来这么晚了,应该叫你到一楼卡座去谈, 但我这边事情比较急,等下我就得带着秦谦宇去赶飞机到珠海, 那边的项目有点紧急情况需要处理, 所以, 你只能到我房间来了。”
楚千淼听到任炎和秦谦宇马上要走,心下略惊。
“领导,我呢?我也和你们一起吗?”她问。
任炎稍停了下整理行李箱的动作,转过来看着靠在墙壁前乖乖站着的楚千淼,给出否定答案。
“不,你留在这。”
楚千淼心里咯噔一下。她从来没做过并购项目,她一个人留在这……她可以吗?
任炎看到她手里的记事本,用下巴点点房间里的那张办公桌,说“这个项目不难,我现在交代你怎么应付接下来的尽调工作。”
楚千淼赶紧顺着他下巴尖的指点落座在办公桌前,摊开本子,提口气做好写断手的准备。
“尽调的主要内容,你要放在关注陶冶院线的公司基本情况、资产情况、历史沿革、基本的财务税务情况、业务与技术、债权债务、知识产权等。”
楚千淼边用心听边飞速记录。
“注意公司资产方面,要尤其关注这些资产的所属权,说白了就是这间要卖给上市公司的企业,到底是不是凌五一的,还有要确定陶冶院线的产权是否存在潜在纠纷。”
任炎顿了顿,接着说“你以前做律师,法律方面是你的强项,但财务方面是你的缺口,现在既然你进了投行,那么财务方面的东西你要尽快自学补起来。起码做到就算不精通,也要会读财务报表,能从几张表的勾稽关系里看出点问题才行。”
楚千淼在本子上写下了“学习财务”四个字,然后划了条下划线,又打了个重点号。
记录完毕,她抬头问任炎“任总,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任炎停下整理行李箱的动作,转身面向她,一手叉起腰,挑着眉,问“我刚说了这么点你就不耐烦了?”
楚千淼“……”
她其实是迫不及待想回到房间去,一秒都不想多浪费赶紧把财务知识学习起来。她这人就是这样,一旦知道自己哪里有短板,就恨不得在得知这个短板存在的下一秒立刻展开疯狂学习,立刻把短板弥补好。
“领导我错了,您继续……”楚千淼想去耳朵旁边掖头发,但掖了个空。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梳了马尾,于是手就顺势向后改去抓马尾从上到下捋了一下。马尾荡在她身后。
房间里灯光柔黄,打在她身上。她面庞白皙娟秀,轻轻悠荡的马尾青春俏丽。她捋着马尾的样子像个略有无措的小女孩,有点天真也有点娇憨和薄媚。
任炎看了她一瞬,立刻转开头。
再开口时,他嗓音里像掺了一条丝般的微哑“记住,除了你自己应该做的工作以外,同时你要和律师、会计师、评估师做好及时有效的沟通,律师方面你没问题,你是做这个出身的。至于会计师和评估师方面,要敦促他们把工作重点放在核查陶冶院线的盈利是否真实,以及他们根据整个行业发展趋势搭建的估值模型是否准确,再由估值模型判断院线老板凌五一所承诺的未来三年利润,他是否真的能做到,利润指标里有没有被他夸大的成分。”
楚千淼写得手都要断了,才跟上任炎越来越快的语速。
她都不知道他是紧张了还是故意整她,话越说越快!
终于记录完,她抬头问任炎“任总,估值模型……”这东西她还不会看,财务知识不是一天就能补起来的。
任炎不等她说完,告诉她“我会尽快把崔西杰调到这个项目上来,由他带着你做完这个项目。涉及财务方面不懂的事情,你先问他,以他的水平应该都能帮你解答。”顿了顿,他又说,“如果还不懂,可以来问我。”
楚千淼点点头。
然后她瞪着任炎。任炎一时也瞪着她。
“还不走吗?”任炎忽然说 。
“……???”楚千淼简直摸不清任炎的套路。
没交代完的时候像交代完了,交代完了却像还有后文的样子。他怎么那么烦啊!!
楚千淼说了声“领导再见。”夹着本子腾地起身往门口走。
走到门口偏又被任炎再次喊着名字定住。
“楚千淼。”
“到!”楚千淼应激答到。
她站定回头,看着任炎,毕恭毕敬说“任总,又有什么新的后事,您尽管交代!”
任炎看着她,忽然一撇头挑起一边嘴角嗤的一笑,然后转回头看她“交代后事,故意气我呢?”
楚千淼连忙一脸谦卑“没有没有,是中国的汉字文化太博大精深了,容易让人想多不是!领导您有什么吩咐?”真有长进了,连我故意气你你都品出来了。
任炎像看透了她憋在心里真正吐槽的那句话,微一眯眼,又瞪视了她一下。
最后他说“如果嫌企业的饭菜不好吃,可以到外面吃,记得开发票。平时花销也都可以开发票,月底回公司贴票,可以走这个项目的额度报销。”
楚千淼怔了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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