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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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丽姝下车太匆匆,并没有戴上面纱,在一阵清风之中,满是清香扑鼻,一干官兵皆是看眼前这素衣黑发,双眼流波的绝丽女子一时傻了眼,待得她提着长裙翩然,若彩蝶一般飞至囚车前,这才缓过神来,纷纷抽刀厉声喝问:“你是何人?还不快快靠后?”

可是莘奴哪里能听闻这些,她抓握着囚车的栅栏,双眼直直地望向了囚车里的那犯人。

透过布满血污的乱发,依稀依稀可以看见那人的眉眼,虽然那有些枯槁的面色,苍白的唇舌,还有那紧闭的双眼全不似记忆里的神采奕奕,翩然若仙人。

可是…他的确是他——本该安坐席榻之上,手握玉桃,闲品淡茶,运筹于千里之外的鬼谷子王诩。

只是那一瞬间的功夫,知道他还未死的欣慰,还有他为何会陷入如此狼狈之地的疑惑交织。百味杂陈争先恐后地涌上心头,只能让她呆愣地望着囚车里的人。

可是那人却并没有睁眼看她,只是如同沉睡一般,无力地依靠在囚车的栅栏上,只有细微的呼吸起伏还宣誓他还活着…

莘奴一时竟有些恍惚,不知自己是否还深陷于梦魇里,就像她曾经重复着无数个夜晚来的噩梦,也许下一刻那囚车里的人便要七窍流血而亡,而她又要一身冷汗地在无尽的暮夜里惊醒…

直到有官兵过来准备过来拉拽她时,廉伊的怒喝才让她猛然醒悟眼前的一切俱是真的。

“莫要动手,莘姬乃邺城令之贵客!”说话间,廉伊已经掏出了怀里的百夫长令牌验明自己的身份,同时飞快来到莘奴的身边维护住她。

当廉伊高喝出“莘姬”二字时,莘奴一直紧盯着囚笼里男人的双眼敏锐地发现男人的眉头一皱,被铁链锁缚住的手微微一抖,发出粗粝的金属摩擦声,可是他却依然不肯睁眼,可是身子却往角落里又蜷缩了一些,让头上的乱发彻底遮挡住了自己的脸…

莘奴慢慢地松开了紧握着囚车栅栏的纤手,心内却渐渐笃定,此时身在囚车里狼狈不堪的男人真的是他——那个在她心中一直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男子。

就在这时邺城令也出来了,见此情形,连忙喝退了官兵,恭迎着莘姬入府。

“姬来到不是时候,正好赶上官兵押送要犯,这犯人真是凶恶,莘姬没有收到惊吓吧?”

第94章

莘姬回头再望了望那囚车里一定不定的身影,便跟随城令入了府中。

“姬是来找寻我的夫人的吧?我且唤婢女请她来接姬入后宅…”

莘姬摇了摇头,打断了城令的话道:“方才囚车里的那人…是如何抓到的?”

邺城令是个人精儿,当初一早便打探到了魏王特意命人关照这女子的缘由,既然是魏王的私女,他岂敢慢待?何况这人被抓也算不得什么军情,自然是和盘托出。

原来是这要犯不知为何,明知魏国上下皆在通缉他,却偏偏从齐国入境朝着邺城进发。可这要犯偏巧得了重病,一路行进得甚慢在途中野营休息,派了手下去附近的城邑抓药,结果一时走漏了风声,被路过的樵夫看到,通报了官府,这才派人将他捕来。

莘奴的眼睛越听越大,更加不敢相信地道:“怎么可能…子虎…他的部下难道便任着你们来抓?”

邺城令觉得这话机有些不对,便更加陪着小心道:“姬是说他带的几位随从?那几个人还真都是些个亡命之徒,伤了我许多的兵卒,后来领队的十夫长下令放箭,那几个大汉为了护住这王诩,竟然以身挡箭,全都身中数箭,当场毙命了…”

他说完这些后,坐在对面的丽姝脸色变得顿时有些苍白难堪,静默了好一会才又说道:“城令接下来准备如何…处置那囚犯?”

邺城令毫不迟疑地道:“魏王有密令,此人罪大恶极,不必送入大梁,可若是一击而亡实在是太过便宜他了。当在秋收后,祭奠农神时,设置祭台,当着百姓之面,历数他的罪状后,五马分尸,车裂之!”

说到这,邺城令停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着莘奴微微有些摇晃的身子,又接口道:“魏王还特意言明,一定要莘姬您亲自观礼监刑看这恶徒最终的下场…”

看来魏王到底还算有些父亲的自觉,抓住了当初贬斥女儿为奴的恶徒后,也要当着女儿的面,凌迟处死才好,这般父爱拳拳怎么能不叫做女儿的感动出一捧热泪?

莘奴努力吸了一口气,使自己镇定下来又道:“秋祭何时举行?”

邺城令算了又算,说道:“十五日之后便是秋祭。”

当莘奴从城令府里出来时,从邺城令那要来一块探监之用的腰铜牌。凭借着这块腰牌,可以每日上午去探视那囚徒半个时辰。

至于莘奴为何要探视那囚徒。邺城令又是聪明地没有开口去问。

方才他也见了那犯人,眉眼气质可真是出众。这样的容貌若是沐浴更衣,头戴玉冠当街而行,昳丽潇洒的风姿岂不是要引来万千的庶民堵截围观,纷纷投掷鲜花瓜果,以示爱慕之情?”

而且魏王有意让这莘姬观礼也颇有些深意。

再这么左右一琢磨,一个王之女示爱情郎不成,因爱生怨的故事便勾勒成形了。

邺城令想到这里,不由得摸摸自己腆起的肚皮,心有寒悸地想到:老子所言不假,天地间唯有中庸为长道啊!看来这长得平庸些也是藏福之法,若是如那王诩一般俊美文雅的美男子,真是有想不到的祸从天降,日日惶恐着自己怠慢了哪一位淑女,便难以寿终正寝啊!

莘奴不知自己在那邺城令的眼中已经成了求“美”不成的恶女,她心内翻腾得已经如鼎中的沸水。

当她回府之后,又强令自己冷静下来想了想,又匆匆唤来瑛娘,命她给曾经到府中来给自己医病的郎中带话。请他备下草药银针等一并卷裹备好,等到明时晨起时来府中与她一起出行。

待到第二天一大早,她命婢女备好了食盒物品后,便准备带着郎中探监。

可是在府门处却被廉伊拦下。

少年自从昨日见了那王诩后便一直面色沉沉。此时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姬可是要去见他?此等通敌卖国之人已得魏王严令惩处,姬宜与他一刀两断,又何苦再去与他纠缠?”

莘奴心知他闹的是哪一种别扭,也不愿同他多讲,只淡淡地说道:“他似乎身有不妥,纵有千般不是,也该有些恻隐之心,于情于理我也该送故人这最后一程。”

说完,便想登上马车。可是少年高大的身子却直直地堵在了车凳前面,依然坚持地语道:“姬当知那人狡诈多端,此番他明知魏国有险,却偏偏来以身犯险,莘姬怎知这不是他引你之计,你若前往,岂不是又要落入了他的圈套之中?”

廉伊的这番举动实在是太过逾越,莘奴只是微微地沉下脸,朗声道:“你所言我皆心知。然而我与他之间并非一字恨怨便可定义…我与他之间的事,你俱是不懂的。他此番被捕,全是因我而起,就算是圈套,我也要探个究竟,求个良心上的安稳。”

说这话时,她的素手不由自主地捂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廉伊听闻莘奴说道“你俱是不懂”,便是双拳紧紧一握,双唇紧抿成了一条线。少年初涉情爱,心内的打击无以复加。

她这话一语中的,据他所闻,莘姬自幼便由那人陪伴在身旁,这十余年来的纠缠牵绊岂会是他这后来之人能尽数了解的?

莘姬虽恨那人束缚了她的自由,可到底是心软,不愿那人伤及了性命。更何况,他还是莘奴腹中胎儿的父亲。想到这,少年立觉一阵无力之感袭来,肩膀不由得搭了下来,任由莘奴将她推到一旁,眼看那倩影上了马车,一路绝尘而去…

因为王诩被关押在重犯的牢房之中,羁押的皆是犯了滔天重罪,杀人越货者者比比皆是,所以前来探监者寥寥无几。

当狱卒殷勤地引领者莘奴入了监牢一处角落里的栅门前,莘奴借着一旁火把的微光一看,只见门后湿漉的石壁旁倚坐着一人,正慢慢地抓着地上铺着的干草一点点地编轧续草,编织着一块快要成形了的草席子。

也许是经过一夜工夫的梳理,戴着铁链子的那人倒是少了几分昨日的狼狈不堪,因为打斗而与鲜血纠缠在一起的长发,似乎被手指细细梳拢了一番。凌乱起皱的长袍也被穷极无聊的犯人用极其细腻的耐心用指肚逐一地抹平扯直。恢复了深衣的儒雅。此时,若不是身处这潮湿又气味难闻地牢房中,加之他身上依然有凝结成紫红色的血渍,乍一看还真如他依然在云梦山的讲坛之上,悠然自得地等待着弟子就坐,一会便要开坛授讲!

莘奴隔着木栅栏,,一时不知究竟该唤他什么。最后想了想,便遂了师徒之情,开口轻声唤到:“夫子,莘奴来看你了。”

正编织草席的王诩听了她清丽的声音,身子不由得微微一僵,复而继续低头专心地编着手中的草席。不大一会的功夫,终于将席子收了口,他便吃力地将那张草席铺摆在牢房中还算干燥的角落里,然后像只受伤的麋鹿一般扑通一声倒卧在草席之上,便一动不动了。

在一旁为莘奴引路的狱卒见此情形,不由得呵呵一笑,复又眼巴巴地看着莘奴的丽颜,特意讨好地说道:“这里关押的犯人也不知是哪一国的王孙,到了这步田地,还是满身的臭讲究。因为嫌弃牢房的地面太湿,身上还带着伤呢,竟一夜未睡,只抓那干草编织席子。他还当自己在华府美宅当中,得有香席铺地,供他休憩不成?死到临头,弄这些名堂给谁看?”

莘奴自见了木栅栏后的人影后,就一直闭着气。这牢房里的浊气每吸一口,似乎会灼烧得胸口烦闷,好像炸裂了一般。此时,再听身旁那个长相猥琐的狱卒轻蔑地奚落着那如死了一般的男人,竟是恨不得让这男子立刻滚离自己的眼前。于是她开口道:“此处不用你,且先下去吧。我要同他说些话。”

于是,那狱卒将牢门打开后,又退开了几步,守在三丈外。这时,莘奴引了郎中进去,让郎中为那似乎很快便沉睡不起的男人品脉。郎中皱着眉,品了一会,拿出银包,取出一枚银针,轻轻地扎在男人后背的肾俞穴上。过了一会,将扎在肉里的针尖拔出,莘奴连忙令瑛娘举着火把,靠近一看,只见那针尖俱是发黑的颜色。

郎中低声道:“这男子应该是在不久前误服了奇毒。虽然及时救治,保得一命,但是残毒未消,运行于血脉之中,长此以往,便是要折损阳寿的啊!”

莘奴心中担忧的事终究成了真!

屈指一算,果真是自己当日投下的半朵毒蘑害得他恶疾缠身。正因为此,以至于他没有能力自保,陷入了囹圄之中。

待郎中把脉完毕,开具了解毒的药方,准备回去抓药熬煮后,莘奴命瑛娘打开了自己带来的食盒,看着那紧闭着双眼的俊容,不由得轻声道:“我命人做了些蒸肉,还有烤饼,你要不要请来食些?”说着,便伸手想要扶起他的肩膀,让他坐起。

可是那手刚伸到一半,还未触碰到他的衣襟,便被男人猛地伸手,冷漠地推开了。

第95章

手背被他拍打得有些痛,原本的愧疚顿时转成了郁气,莘奴心道自己这真是来自讨没趣的,只命瑛娘放好食盒转身就想离开。

偏巧这时,窗孔一阵凉风吹来,躺在凉席上男子突然止不住咳了起来,就在莘奴转身去看的时候,只见他的口里突然咳出了一口发黑的污血顺着嘴角往外流淌,在嘴角的惨白里汇成了一条狰狞的溪流,整个人都微微有些蜷缩,模样甚是可怖。

莘奴这一下可是吓得不轻,立刻回转身子跪在他的身边将他用力扶起,一边轻拍他的后背一边掏出巾帕去擦拭他的嘴角。

方才那郎中曾经说过,因为余毒未消的缘故,说不定会有咳血的现象。没想到真发作起来时,竟然这般吓人。

许是这一咳卸了气力,男人倒不再去推她,只是绵软地倒卧在她的怀里。

莘奴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见过王诩这般颓唐的模样。记忆中的那个男子,就算是偶尔生病发着高烧,也从不会在白日卧床静躺。如今参天挺拔的大树,一夕轰然倒塌,怎么能不叫人为之唏嘘感慨?

若说先前她对他被捕一事还抱着几丝疑虑,现在心内的疑惑却尽是被打消了,剩下的便是不知为何而来的阵阵焦虑和烦闷。

她低声问道:“可要我联络你的弟子…他们一定会想法子救你出去的…”

王诩终于睁开了眼,却目光冰冷地望着她,目光慢慢游移,似乎是要看一看这许久不见,她是哪里改变了模样。过了好一会,才一字一句道:“是要一网打尽,也引他们入瓮吗?你这么多的手段,不就是求得我现在的下场吗?你想要我的命,我此番便是一死偿你的夙愿,何须他人一同陪葬?”

莘奴紧咬着自己的嘴唇,竟是无法反驳他的话语。的确,王诩身负剧毒,又被魏王通缉而深陷囹圄都是她一手的策划。可是事情的结果,本不该如此啊!

她与他之间两代人的恩怨,很难说谁亏欠了谁更多一些,她所求的,不过是彼此相忘于江湖便好。

可是这王诩却骤然出现在邺城,竟是将她原本已经变得舒坦的前途一下子搅得混乱不堪。

现在这个混蛋男人已经是死到临头,却犹自只想着如何嘲讽着自己,半点都不思该如何逃生,竟是有些厌世之意,真是想叫人狠狠扇他两巴掌。

而且眼看着秋祭快要来临,魏国之内本就无王诩的势力。就算白圭等人有通天的手段,一时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想到这,莘奴倒是不再去问王诩有无援手,只是低头检查他的身体,所幸,他的身上除了些细微的擦伤外,并无其他的刀箭伤痕。只是刚刚咳了血,脸色灰败得很。

莘奴一手托着他的脖颈,一手举着陶碗,要喂他饮汤。

可男人呕了一口血后,那嘴复又闭得紧紧的。倒活脱是她以前饮苦药时的臭德行。

可惜莘奴可没有王诩那等的手劲儿,可以捏开他的下巴将汤水灌进去。也只能自己先饮一口,证明汤药无毒后,再一点点地往他的嘴里倒。

可是这般一来,大半都流到了脖颈里,并没有饮下许多,倒是累得莘奴纤瘦的手臂开始微微打晃。

那紧闭了半响的蚌壳,终于启开了一条缝隙,张口饮下了半口汤,饮下后冷冷道:“盐放得太多…”

莘奴连忙道:“下次我做,不会做得太咸…”

于是莘奴生平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柔声细语地哄着他饮下了半碗温汤后,眼看着他似乎因为身体难而食不下饭,倒也没有勉强。只给他留下了食盒。

同时临走的时候,又给那看管的几个狱卒各塞了金,交代他们莫要为难那王诩,吃喝冷暖关照仔细了后,才出了监牢回转了府宅。

回府后,她命瑛姑去城中的书局买来大魏的律法仔细地读了一遍,发现若有重罪者,可得魏王赦免。

可是这一条实施起来也颇有些难度。叫魏王如何改王令赦免了王诩的死罪?。

从邺城奔赴大梁,算一算路程,来回需要三日的时间。

莘奴不敢耽搁,叫人备好车马准备亲自前往大梁面见父王。瑛娘听了莘奴的吩咐,面露难色道:“姬要知这一路路途遥远,加之车马颠簸…您这身子可是承受不住的啊!”

可是人命关天,若是耽搁了些时间,莘奴也没有把握是不是能救得下那个该死的男人。于是只让瑛娘莫要担心,她自有分寸。

而廉伊在一旁默默无语,只是阴着脸吩咐着随从准备好物品及带好刀剑。如今邺城之外满是逃亡的边民,谁也说不好这一路究竟要发生些什么。

可是马车出了邺城还没有行驶半日的时候,便迎面遇到了魏王亲派来的信使。那信使乃是魏王身边的近臣,早先曾经在邺城之郊,见过用花海拦路的少年廉伊。

所以半路看见了坐在马背上的廉伊时,便急急揽住了缰绳。

原来因为与楚议和,魏王离开了大梁,就在距离邺城不远的云城。此番他命人传信给莘奴,便是想要再临走时,与莘奴父女见上一面。

当莘奴面见魏王时,只不过月余未见,魏王竟然两鬓斑白,一下子又颓老了几岁。

身居高位的男人,都是有着一股子气场支撑,可是现在魏王因为国势的日渐衰微,渐渐露出颓丧的疲态。眼角骤然多出的深刻的皱纹倒是让昔日威严的王者,多出了几分老人一般慈祥的无害之感。

莘奴面前了父王,简单地寒暄了她的近况后,便单刀直入地提出了自己恳求:“我有一请求,不知父王是否能应允…”

魏王和蔼地道:“你是本王的女儿,有什么请求不能跟父亲提?只管说,本王一定满足你。”

莘奴低声道:“王诩已经落网,本该立即处死,可是…女儿想请您赦免了他的死罪。”

因为莘奴跪伏在地,自然看不到魏王因为她这话,面色骤然轻松起来。魏王愈加和蔼地问:“你不是极恨那王诩,为何现在却来请求赦免?”

莘奴道:“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王诩虽然心思恶毒,但是他的弟子遍布天下。此番父王下令处死她,虽是他恶贯满盈,然而若是被有心人传到了天下不知情的百姓耳中,父王岂不是成了不敬贤才,暴虐的国君?为了这样一个竖子而玷污了父王的英名实在是不值当。说以我恳请父王三思,赦免了他吧。”

说完这句后,莘奴抬头望向了魏王。

只见魏王沉吟了一会道:“你不愧是读过书的女子,见识比后宫那些争风吃醋的女子要长远很多,王诩的确是杀不得的…”

他又沉吟了一会,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往事,好半天才咬牙切齿道:“那等肆意妄为之人,就算是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

魏国的刑罚是先祖魏文帝所制,规定得很清楚;重罪者虽可免除死罪,但要贬斥为奴,刺身烙印!

既然那王诩杀不得,那么就贬他为奴…正可入你的府中!昔日他不敬王女,今日便叫他也尝一尝为奴的滋味!”

莘奴听道这,不由得一愣,正要开口回绝,却被魏王打断:“行了,不要再说那竖子的事情了,本王一会还要再见一见楚国的来使,你却陪本王用餐吧。”

莘奴原本听寺人说,王不知什么缘故,已经有三天茶饭不思了。可这一餐也许是有莘奴陪伴的缘故,魏王吃得甚是愉快,连食了三碗美羹,吃得专注的样子活脱有齐国饥民的风采,叫莘奴一时不好插话。

食完饭后,魏王便去会见楚使去了。莘奴无奈,只能先出了行宫,可是第二天,魏王就转回了大梁,不得再见莘奴。

回去的一路上,莘奴的思绪烦乱极了。

虽然救下了王诩,可是贬斥他为奴…这简直是要了那骄傲男子的性命…

可是想到叫王诩为奴…不知为何,想到这一关卡,莘奴的心内涌起一股抑制不住的快意…

她果真不是莘子的女儿,离得他期许的那个内心贤德良善的淑女,愈来愈加遥远。

等她回到邺城时,已经是三日之后,显然传递王命的快马比她的马车要快上许多。

当她回到邺城,不及休息便来到监狱探望王诩时,只见那男人被绑缚在刑椅之上,袒露着光洁的后背,而一块烧红的烙铁被一个彪形大汉立在手中,下一刻,毫不不留情地按向了他的肩头。而男人只是紧握双拳,死死地低下了头。

这一幕对于莘奴来说是何其眼熟?当烙铁按压在皮肤上立刻发出刺耳的撕拉声,鼻息间顿时弥漫起烫烙皮肉的焦糊味,那被烙的男子倒是没有发出半丝声响,可莘奴却被眼前的一切,勾起了陈旧的痛楚回忆,眼前一黑,在一旁瑛娘的惊叫声里晕了过去。

第96章

可是就算晕死过去,那种燎烧猪皮一般的焦糊味依然萦绕在鼻间。

依稀间,仿佛又回到了那惊魂的一夜,男人瞪着被抓捕回来的她,喝过酒而赤红的眼如同恶魔。他冷酷地命工匠备好了刻字烙铁,当赤红的烙铁印在了自己的肩头,虽然极快地便移开了,可是依然疼得人眼眶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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