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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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暗中的时光往往会显得特别漫长。

褚青蘅突然抱住头,耳边仿佛响起了那声震耳欲聋的爆破声,眼前流火如同火龙,一张口就吞噬了一切。她急促地喘着气,用力掐着手腕,想摆脱那种被潮水淹没的窒息感。

忽然,大厅内的灯又重新亮起。

那骤然明亮的灯光太过刺眼,褚青蘅忍不住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她感觉到所有人在那一瞬间的目光都焦灼在她的身后,她缓缓转过头去,只见苏葵倒在暗红色的地毯上,她穿着暗红色的礼服长裙,和地毯几乎融为一体,洁白的肩头上溅开了朵朵血花,美丽的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

沈逸站在那里,脸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而他的手上,正拿着一个破碎的酒杯,酒杯的玻璃断口上沾满了鲜血。他忽然一松手,那半个玻璃杯悄然落地。

刑闵推开人群,挤到中心,亮出了证件:“现在请大家配合,全部站在原地不动,谁都不能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离开现场。”

第十九章

刑闵环顾了一下四周,转向了大堂经理:“快去请医生!”那经理愣了一下,总算反应过来,踏着高跟鞋跑了出去。

刑闵蹲下身去,看了看苏葵的伤口,动手撕开她的长裙下摆,想用布条做简单的止血。他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看向了褚青蘅的方向:“现场还有谁学过急救?”褚青蘅立刻会意,在场的警察里面,只有她跟萧九韶本身就是医科出身,经过最专业的训练,而萧九韶是绝对不能提前暴露身份,不然整个计划就毁了。

她正要走过去,只见沈逸的大舅大步踏前,一巴掌扇在沈逸脸上:“你这畜生!”沈逸原本漂亮的浅褐色皮肤变得苍白而毫无血色,他握了握拳,无力地低垂下头。

老人家站在刑闵前面:“我就是个医生,如果可以的话……”

这时,大堂经理也带着保健医生匆匆赶到,便开始为苏葵做急救。刑闵板着脸,在这周围转了两圈,才点了几个人道:“你,你,还有你,跟我来一趟。”他又转头望向大堂经理:“请问,哪里有方便谈话的地方?”

被点到的人中就有褚青蘅。其实刑闵找他们单独谈话说的都是例行的问话,问清楚在断电那一刻他们留意到的周围发生的事和他们当时做了些什么。

沈逸从房间里出来,他的几位长辈个个脸色铁青,似乎想立刻冲上来打断他的腿。

刑闵清了清嗓子:“沈逸先生是左撇子,而灯亮的一瞬间,他是用右手拿着碎玻璃酒杯,而从他这个角度来说,要刺伤苏葵小姐是有很高难度的,我想沈逸先生是凶手的可能性只有一半。”

褚青蘅揣测刑闵这样说其实是觉得沈逸刺伤了苏葵的可能性非常之小,只不过依照他的谨慎性格,只要有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就不会轻易把他排除在名单之外。

相反,沈逸却并未因为这番话而如释重负,相反紧锁眉宇,表情严肃。褚青蘅不经意转过头,只见吴祎声虽是一直用愤怒和敌意的表情面对沈逸,在那一瞬间,嘴角却似乎泛起了一丝怪异的冷笑。

在东太平洋号上出现了这起恶性伤人事件,刑闵立刻要求取消翌日的潜水活动,提前停靠港口,把苏葵送至当地正规医院治疗。

这个消息一出,有人担心安全问题毕竟凶手尚未找到,也有人围住大堂经理提出索赔旅团费用,整个游轮上都是乱糟糟的场面。

褚青蘅看见那两对年轻情侣的游客围着大堂经理,反复询问着赔偿问题,大堂经理那挂着职业化微笑的脸也开始抽搐,不得不露出忍耐性的笑:“几位贵宾,我已经说过了,等到我们回去,自然会和上级商讨赔偿事宜,再一一跟各位联系。现在事发突然,我的确是无法替代上级做出任何决定。”

“你们旅游公司不是谢氏的分公司?难道这么一点赔偿都不肯做出承诺?”

褚青蘅回忆了一下那个长长的游客名单,知道这两对情侣中的女孩子名叫一个叫李珍,一个叫周秀,她尚且还分不清谁是谁,这四个人都才二十岁,三年多前不过十六七岁,根本不可能会是暗花,她早已把他们排除在她的大名单里。

“抱歉,并非是我们不肯做出任何承诺,而是这件事必须通达上级后才有协定。”大堂经理道,“更何况,敝公司并非谢氏的分公司,是独立法人。”

“我知道你们的老板是谢允羸,他是谢氏的少爷,他每年捧小演员花的这么多钱,难道还拿不出赔偿来?”

这句话一出,饶是一直微笑着的大堂经理的脸色也变了一下。

褚青蘅不由为她默哀,正因为有这样的老板,满身都是疏漏,被当成靶子随便一下就能扫成筛子。相反,谢允绍就是另一个极端,他有本事把财经杂志妆点成风尚版,私生活方面更是滴水不漏。

她转过头看向另一边,不管刑闵走到哪里,沈逸便亦步亦趋地跟到哪里。刑闵有些烦躁,回过头道:“沈先生,你实在不必一直跟着我的,这样也不会查出什么结果来。”

沈逸的精神有点萎顿,原本漂亮的肤色也变得白寥寥得无精打采,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语气平淡:“刑警官,如果我不跟着你,我实在想不出在这船上,还有谁不会因为我的出现而昏厥过去。”

刑闵看了他一阵,眼神稍微柔和了些。褚青蘅揣测他是想到当年那个年轻人,他不如沈逸一般有一张疑似混血般轮廓深刻的面孔,却是同样有些热情的长相,刑闵很看好他,而她却在最后一刻把仅剩的一个名额抢占了去。

刑闵拍了拍沈逸的肩膀:“你还是先房去休息,我不想你还没有回去做正式的侦讯,就先病倒了。”

沈逸似乎被他这句话给劝服,思考了片刻还是同意,便转身回去。褚青蘅在这一刻,忽然看见面前原本空荡荡、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的海平面变化了,远远望去可以看见一座草木茂密的孤岛。

这是登上东太平洋号的第三个晚上。而这个晚上,也是让人永生难忘的一夜。

褚青蘅回到房间,打开客厅和阳台之间的移门,呼吸着海面上特有的带着海腥味和湿漉漉水汽的新鲜空气。她打开平板电脑,再次对于那长长的一串游客名单做出删减。

蓦地,耳边忽然响起刺耳的警笛,远处走廊上不断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游轮经理的声音在扩音器里也变得十分刺耳:“请贵宾们立刻到甲板集合,事况紧急,我们无法在广播里——”她说到一半,立刻被刑闵打断:“我是刑警官,请大家立刻离开舱房到甲板来!”

褚青蘅心里有什么微微一沉,随手抓起一个双肩包就往楼上跑。包里有一些急救药品和证件,是她以防万一提早就整理好的。

她跑到甲板,每一个游客的脸上都有那种不知所措的表情,她想自己也是如此。

甲板的护栏上放下了急救的绳梯,不断有橡皮船被抛到海面。

褚青蘅寻找了一会儿,立刻就找到了萧九韶,他一边看着手上那块样式浮夸的表,一边调试着无线电通讯设备。

她挤过人潮,一直挤到他身边,开头便问:“发生什么事了?”可是周围的声响太过嘈杂,她的声音很快被淹没了。萧九韶低声对着无线电设备的另一端说了几句话,才抬头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神冷静而淡漠:“你到那边去,刑队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为什么?是出了什么事?和暗花有关?”她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其实她心中还有无数个疑问。身后,开始有人按照刑闵的指使攀着绳梯滑到安全艇里。

萧九韶没有答言,只是看着手表上的信号接收器,上面的红色灯光有节奏地闪了几下,又熄灭。

褚青蘅抓住他的手臂:“那么暗花呢?你们到底找到他没有?”

萧九韶深深地看着她,她也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那样的表情,难以用言语形容,好像学生时代做坏事被教导主任抓住那种羞愧而挫败的表情。她想她一定是看错了,他既骄傲,又自负于自己的才华,怎么可能露出这样的神情来?

他清了清嗓子,可是说话的声音依旧低哑:“这次任务失败了,所以……”

刑闵举着扩音喇叭又在催促游客进入安全艇,他挣开她抓住自己手臂的束缚,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推入人群之中:“快走。”

“那你呢?”

他背脊挺直站姿很挺拔:“我自然会没事的。”

刑闵显然不欣赏他们在那里没玩没了地话别——实际上褚青蘅觉得她根本连依依话别的心思都没来得及起,走过来把褚青蘅拉到绳梯边:“现在,立刻下去!你的表现就跟那些游客一样,糟糕透顶。”

褚青蘅下到安全艇里,满目的脸孔都是惊恐慌乱的,她在里面显得那么麻木不仁。她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就在三年多前,她刚走到离歌剧院的出口不远的地方,似乎有所感应般地转过头去,只见一道火龙从灯火辉煌的大堂里冲出,头顶上的水晶吊灯被震得碎片四溅,所有时光仿佛定格在那一个瞬间,她甚至看见前方的承受墙缓慢地龟裂出破败的细纹。那么人多尖叫着,拼命往外跑,而她却是往里挤。

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正坐在歌剧院的贵宾席上,对这一场毁灭是如何到来一无所知。他们一定和她有着一样的心情,为她担忧,想立刻见到她。

而如今,旧日的场景似乎又重现。

她依稀看见萧九韶仍然站在灯光刺眼的船板上,背脊挺直,侧着头对着无线电设备说着什么。他在出发前刚理过发,头发被剪得很短,露出光洁的额头来。

像是有人按下了定格键。

萧九韶盯着信号收发器,他们通讯用是最简洁明了的摩尔斯电码。他看着红色的灯一闪一闪,间或停下来,又继续闪动,那是一条来自凌卓远的信息“Fail”,最后一个字母蹦出来的时候,那种难言的痛苦还是涌上心头。

他按下无线电,就像当初计划好的那样:“行动失败,请各位回撤。”

突然,他盯着那又开始闪光的信号收发器,这条信息还是来自凌卓远的信号器,红色的灯光有节奏地闪动着,他在心里默念着灯闪所代表的信号:“G……A……M……E……O……V……E……R……”

他倒抽一口气,凌局长是跟暗花在一起,但是他没有发出围捕的信号,而这个状态到底存在了多久,是否是从一开始发出让他们疏散游客的命令的时候就已发生?他推开了要阻拦他的手臂,飞快地奔跑向通往底下船舱的通道,在这艘游轮上,光是舱房就有近百个,还有发电机房等专业机械师才可以进入的地方,要在极短的时间内找到他们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但是他还要试一试。

他飞快地在脑海里绘出一幅整个东太平洋号的横截面图,按照暗花的思路确定几个最有可能的地点。

他刚推开通道的大门,只看到眼前火光溢出,带着强劲的气流直扑面前,将他卷入其中又毫不留情地抛向空中。

耳边的嘈杂之声渐渐弱了,整个世界就像被消音一样。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失了知觉,一下子浸入冰冷的海水。他睁开眼,只见上面是在夜色中如深紫色丝绒般美丽的海平面,他正不断下沉,缓慢下沉,深海中那些卑微渺小的生物犹如漫天星辰,映在眼中。

即使用他最理智而无情的思维来看,今夜的深海也是难以言喻的美丽。

安全艇被爆炸后的巨大水流掀翻,褚青蘅只觉得有股强韧的力量把她拍入海中,她有那么几秒中彻底丧失了感知能力。

幸好她很快就恢复过来,从水中探出头来。

到处都是溺水的人,她本能地伸手去拉附近的游客,那人却死死地抱住她,几乎是用了死力,拼命地把她往水下拖。

她忘记了,在这个时刻,任何一个行动都可能让自己葬身深海——不管这个行为的初衷是什么,很有可能那一瞬间的同情心泛滥会把自己置于险境。

褚青蘅屏住呼吸,想用巧力挣脱开那个人的钳制,却被用力揣在腰侧。她忍住疼痛,终于挣脱出来,顺着水流往前游去。

混乱的五分钟后,开始有人顺着潮汐的方向往前游去,大约出于从众的心理,朝着正北方向游去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褚青蘅趁着这个休整的时间已经找回了理智,想起这个方向过去正好是她在甲板上看过的一座荒岛。

那荒岛离东太平洋号的失事地点尚且有一段很长的距离,此刻已是初秋天气,夜晚气温降低,长时间浸在水中实在很冷,她也不知道是否有力气能游到那里。

可是他们别无选择。

如果要活着等到救援,只能自救。

她跟在大部队后面,用保存体力的方式朝着荒岛方向游去,前面海浪起伏,只能看到几个脑袋,不知道是谁,不知道这里面是否有自己认识的人,也不知道萧九韶是不是就在其中。

他背脊挺直,站姿挺拔地站在那里,语气平静:“我自然会没事的。”这个场景就像是幻影,纠缠着、占据了她的脑海挥之不去。她觉得眼睛里涩得发疼,不知道是海水,还是别的什么。

而黑夜永在。

第二十章

天色终于微亮,朝霞流火,宛如赤色锦缎悬挂于空。

褚青蘅冷得直哆嗦,又乏又饿,却不断地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停下来,只有继续划动四肢,才能不被冻死在这海中。她跟随着的大部队无声无息地少了很多人,前方露在水面外面的黑色脑袋已经可以一眼看出数量来。

而远处海平面那道朝霞却红得那样刺眼。

她就拼着一口气,咬牙不让自己沉没下去。她甚至用胡思乱想来遗忘此刻的疲惫不堪,她这么多年来的体能训练其实也不是一点效果都没有的,至少她能够游出这么长的路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看见远处海平面突兀隆起的黑影——是那座孤岛,她几乎可以确定。她听见有人欢呼起来,那声音充满着欣喜。

褚青蘅往前划着水,忽然心下一沉,早晨的风向开始变化,而潮汐流动的方位也变了,这对于几乎到筋疲力尽边缘的她来说绝对是噩耗一件。她甚至都想到了她看着那座孤岛却无法达到的最可怕的下场。

她不敢再乱想,强迫自己进入放空状态——最好忘记疲倦,忘记饥饿,忘记寒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似乎有一个世纪这么长,她终于可以踩到实地。

失去了水中的浮力效应,她踉踉跄跄往前走去,突然一个失力直接栽倒到海水中,一连喝了好几口咸水。

但立刻有人把她扶起来,拖着她着往岸上走。

那个人是同样精疲力竭,还愿意分出心思来照顾她。锦上添花多么容易,而雪中送炭却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做的。

当他们踩到岸边的实地时,双双倒在碎石嶙峋的海岸边,连一根手指都不愿意再动。

褚青蘅侧过头,看着身边的男人,他是沈逸,而不是她最期待的那个人。沈逸急促地喘着气,用气音说:“你这样看着我,难道是突然发觉爱上我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真不知是该说他到底是太迟钝还是胆色太肥?

褚青蘅道:“你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她想她是被萧九韶传染了,连最后一点苦中作乐的幽默都丧失了。

沈逸竟然还笑得出来,一边还哼起来歌来:“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

褚青蘅忍了忍,还是忍不住笑,一面笑一边咳嗽。

沈逸艰难地撑起身,望着远处浩瀚无边的海面,若有所思:“重生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这个自然界很值得敬畏?”

“你倒还有心思想到这个,”褚青蘅喃喃道,“死亡才是值得敬畏的。”

“你错了,死亡恰好是最容易的事。每一天会有多少人因为自然的不抗力或者各种事故死亡?难以计数。而死亡是最值得欢欣的事,起码可以洗清一身污渍。”

他说到后来,开始带上宗教的意味。褚青蘅不知道他算不算是个艺术家,总之不知是他身上的血统作祟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他的确充满了一种浪漫而疯狂的气质。

趴伏在这不平嶙峋的海岸上喘息的幸存者渐渐恢复着力气,忽然有人哭号一声,手脚并用地扑向海边,似乎要挣扎着回到深水中去。他的朋友立刻抱住他的腿:“许钦,别冲动!李珍她回不来了,你再跳下去也救不了她!”

这两个有点熟悉的名字总算把褚青蘅的思考能力唤醒过来,许钦和李珍就是她最先排除掉的那两对年轻情侣中的一对,他们四个人有的还不到二十周岁,有的刚过二十岁生日,而这次的东太平洋号豪华游轮旅对他们来说便如一场彻彻底底的噩梦。

其实于她而言,这又何尝不是一场噩梦?

她原本以为她是认出暗花来,然后就可以摆脱目前的生活状态。可是没有。她心里甚至连个暗花最佳候选的名单都没有,一切就演变成这个样子。

她不得不承认,她仅仅是个普通人,三年前她无能为力,三年后还是一事无成。

沈逸游上岛的时候,还带着旅行背包,里面有几瓶饮用水和罐头,以及三包压缩饼干,虽然在数量上少得可怜,但总比弹尽粮绝要好。

他拉开背包,把里面的食物和水都倒了出来,苦笑着说:“这是我登船前带着的,想着万一晚上画画饿了可以垫垫饥。”他拿起两瓶水,先给了在场仅剩的两位女士——周秀和褚青蘅,然后再把剩下的平均分给男士们,两人才分到一瓶:“女士总归需要照顾,大家都不会有异议吧?”

刑闵看着他,眼神愈加柔和:“你这样分配完全没有问题,甚至你有权不把水和食物分给别人。”

沈逸苦笑着摇摇头:“别开玩笑了,这个时候窝里斗有什么好处?”

吴祎声缩在山洞的角落里,一动不动。他没有去管受伤的苏葵,在那个人人自危自救的时刻,他把她放弃掉了。

沈逸挑出一罐牛肉罐头,其他的压缩饼干和罐头都分掉了。他拿起罐头,放在自己的两位舅舅面前,抿了一下干裂的嘴唇:“舅舅,多多少少吃点吧,如果明天救援不到,我们可能连一点吃的都没有了。”

褚青蘅抱着膝,对着面前那瓶珍贵的纯净水目不转睛。萧九韶并不在安全游到孤岛的人群里,他好像在海上突然失去了踪迹,就连刑闵也不知道他的去向。

他们布置好的计划彻底失败了。

褚青蘅摸了摸面前的瓶子,她第一次发觉,原来一瓶饮用水也可以昂贵到这个地步,她从来没有吃过什么苦,也没有为生计发过愁,她想要什么总能花钱买到手,她的性格里有自私有虚伪的因素,又对感情十分懦弱,而现在,她终于被暗花击败了,落到几近崩溃的地步。

她满心愁苦,只觉得身边的周秀靠在她的肩膀上,一直在掉眼泪,从最开始出声的哭泣到后来无声的哽咽。

她多么希望自己的愤懑与悲伤都能够通过她们相触的肢体,通过周秀的眼泪,被一起发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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