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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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在海上的第四日,按照原定的计划,他们应该正在海岸边潜水,等着捕捞上来的新鲜食材化为道道美食。

褚青蘅静默不语,其他的人也差不多,每个人都警惕着周遭的一切——人性的本能就是趋利避害,他们无法信任周围的陌生人,而这个时候,每一滴淡水,每一块食物都是珍贵至极的。

这是游轮失事后的第二日,救援并没有赶到。

她甚至打算要不干脆就不吃不喝直到把自己渴死或者饿死,反正她根本斗不过暗花,她甚至连他的一片衣角都不曾瞥见。

沈逸倒是他们这群人中唯一的乐天性格,吃了一小口罐头喝了一口水,就出去寻找食物。他穿着宽松的棉麻衬衫和长裤,衬衫下摆还染着油画颜料,连件外套都没有,踩着GEOX的鞋,走起路来轻快得像是大型猫科动物。

GEOX是十分适于在目前的环境里行走的,褚青蘅想,可是她并不认为在这样的荒岛上还会有什么食物,如果有猛兽,才是一件更不幸的事。

沈逸在外面绕了一圈,果然空手而归。他摊了摊手:“这个岛上很干净,很可能没有走兽,倒是有些植物,不过那些不敢随便食用。”他看了看她面前都没打开过的水瓶:“你为什么不喝水?”

褚青蘅看了他一眼:“没有必要了。”

沈逸低垂着头看着脚边的地面,隔了好一会儿才道:“可能这么说很残酷,不过我不会去帮助一个想寻死的人,如果你还有求生意志,那是再好不过的事,如果你现在已经绝望,那么你不需要的食物和水能够救别人。”

褚青蘅看着他。

不知道为何,在这个时候她的脑海里突然想起萧九韶曾说过的一句话:“第一个月密集性的心理疗程没有任何进展,但我发现你在网上自己查找心理学的资料,既然是自救,我想帮你一把。”这句话无关感情,而最开始的时候他也不可能会对一个陌生人产生什么感情。她现在突然想起这句话来,也是无关感情。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有一个清晰的停顿,她想,他原本后面想说的话是跟沈逸说过的那样,如果她当时已经放弃,他也一定会放弃她,他不会浪费时间在已经放弃的人身上。

可是他最后没有说。其实他也并没有像她想到的那样极致的理智,至少他还知道要顾及谈话对象的心情。

她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低声问:“如果你还有力气,请帮我把水瓶拧开。”

沈逸微微一笑,拿起水瓶拧开瓶盖,递到她面前:“希望你还有力气喝水。”

褚青蘅整理了一下她带出来的双肩包。护照和手机在水里泡了太久,肯定是不能用了,她在一个月里接连报废了两个手机,开始考虑在回去以后要不干脆买一个那种功能最简单的通讯手机。

她翻看了一下带在身上的药品,有一些旅行必备药,药瓶里进了水,早就成黏糊糊的一团,没有用处了,倒是塑封的百分之五生理盐水及葡萄糖还是完好的。除此之外,竟然还有两盒薄荷糖,因为塑封完整的缘故,还没有被海水稀释掉。

她顺手把两盒薄荷糖分掉了,沈逸先做出来的榜样太光辉,她自然也不能夹私。

刑闵拿起葡萄糖静脉注射液看了看,苦笑道:“如果到最后关头救援还没有到,倒是可以用这个再挺一阵。”

褚青蘅笑了笑:“其实我也不敢肯定那个时候我还能找准静脉。”

“那我又有理由怀疑你的专业水准,你本来也就剩下专业基础了。”

褚青蘅和他对视一下,她想,在这个时刻,他们才是真正抛弃了对对方的偏见和误解。

她站起身拍拍裤子上沾到的尘土:“四处走走?也许可以找到一点水源。”

在这个时候,其实最保守的办法就是尽量节省力气,留在原地不动。可是救援何时到来谁都不会知道,等待只是消极的做法。

褚青蘅等到他们避开了人群,才问:“刑队,你们那晚的行动为什么会失败?”

刑闵被她直截了当的措词问得皱了皱眉,然后又松弛下来:“坦白说,我不知道,你忘记了,那晚发生了一个意外,我暴露了身份。一旦暴露身份,就必须退出整个计划。”

他说这句话,和褚青蘅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同时都想到了一个问题:那,真的只是意外吗?

褚青蘅一边走,一边低下身来折断植物的茎,里面溢出的汁液多半浑浊发白。她叹了口气:“这里是海,没有淡水源,很多传统的取水方法根本没有用。”而现在手头并没有伐木工具,根本不可能砍伐树枝取水,其实即使有工具,也必须要衡量那样做是否值得。

忽然她看见附近有一截断裂的树木,她上前几步,抬手在断面上摸了一下:“奇怪,刑队,这个截断面虽然不算平整,但如果是自然断裂,也不至于这么完整。”

刑闵蹲下身来看了很久,也认同她的观点:“暂时先留作记号,不管是什么原因,至少这是宝贵的水源。”

他们做好记号往回折转,正看见沈逸抱着一堆果实和植物茎叶。褚青蘅见状,忙上前道:“你还没吃过什么吧?”

沈逸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当然没有,没有你这专业人士的鉴定,我怎么敢随便吃东西。”

褚青蘅拨拉了一下,把其中大半都拨拉出来:“枯老,羊齿类,还有穀类植物这些恐怕都是有问题的。”她越是细看,便越是无力:“你找有毒植物倒是一找一个准,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沈逸耸了耸肩。他望着前方,忽然道:“你们看,那海滩上面是不是有人?”

第二十一章

刑闵回头看了一眼,立刻往海滩跑去。沈逸也紧随其后。褚青蘅的反应倒是慢了一拍,待他们跑出几步,才跟上。

她现在身心俱疲,只跑了一小段路就气喘吁吁,只得慢下脚步来。

待她赶到沙滩的时候,刑闵已经对被海水冲上来的人做了急救措施。沈逸看了看那位幸存者的脸,忽道:“我记得她是谁了,她好像就是那个李珍,第一天的时候她还把一盘竹节虾撞到我身上。”

听他这么一说,褚青蘅也立刻回想起来第一日晚上,李珍和他的朋友端着满满的盘子,一转身就撞到沈逸,把海鲜烧烤的酱料和油腻全部都蹭到沈逸的身上。

沈逸笑道:“你们在这里等等,我去通知许钦。”

刑闵看着他的背影,感叹:“他真是个不错的年轻人。”

褚青蘅笑了笑:“的确是啊。”她低下身,跪在李珍身边:“刑队,麻烦你转个身,我想给她做一次检查。”

刑闵配合地转身看风景。

褚青蘅撩起那个昏迷的女孩子的长袖T恤,轻轻按了几下,肋骨并未断裂,又把人小心地翻了一个身,这一回她看见她的背上有一块明显的呈现紫色的瘀伤。她皱了皱眉,看这个瘀伤的形状,像是鞋头的印记。她最后还是为她拉上衣服,朝刑闵道:“检查过了,没什么问题。”

刑闵点点头;“她的运气不错,被海潮推上了岸。”

褚青蘅没有应声,刑闵也陷入沉默。她知道他原本想说的是,不是每一个人运气都会这么好的。

这深海中,在一夜之间埋葬了多少人的生命?

褚青蘅想,死亡的确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因为人的生命是如此脆弱,脆弱到几乎不堪一次风浪。

沈逸领着许钦他们很快来到海滩,许钦脸色惨白,双手交握着手指关节,直捏得指关节咔咔作响。他脚步迟缓,甚至还不如周秀轻快。周秀先扑到李珍身边,笑着哭道:“李珍,李珍!太好了,太好了!”

褚青蘅伸出手去,在她背上轻拍:“别哭,她没事,只是暂时休克,你应该只是笑才对。”

周秀转过身,一把抱住她:“她没事,我就知道她会没事!”

同周秀相对的,作为生还者的恋人的许钦站在边上,迟疑地看着他昏迷的女朋友,最后还是望向了褚青蘅:“她没事?”

“没事。”褚青蘅点点头,奇怪地看着他。她自然还记得当日爬上海岸,他哭号着要下水去寻找李珍,那撕心裂肺的伤心绝对不是装出来的,可是此刻为何在他身上完全感觉不到一点劫后余生的欣喜和安慰?

许钦后退一步,又往前走了两步,呐呐道:“我可以抱她一下么?”

褚青蘅站起身,根本不想回答这种白痴问题。她退到沈逸身边:“现代版的雷锋先生,你这几天的行为都可以作为典范表彰了。”

沈逸摸了摸头发,轻笑道:“你不觉得看他们这样的年轻人别后重逢的场面很感人么?”他把手放在褚青蘅的肩上,用力按了一下,这力道差点把她直接按得摔倒在地:“我发觉你也不错,意志力很强,就像打不死的蟑螂一样。”

褚青蘅一把挥开他的手,笑骂道:“你才是蟑螂。”

他们先回到过夜的山洞,只见吴祎声坐在外面,冷冰冰地看了他们一眼:“你的两位舅舅正在里面争执。”

褚青蘅闻言立刻停住脚步:“我就不进去了。”

沈逸点点头,快步走进去。她觉得他这几天真是倒霉到一种极品的境界,先是沦为刺伤苏葵的头号嫌疑犯,之后很可能失去了两位长辈,毕竟像李珍那样被海潮冲上来的几率相当低,而现在剩下的两位长辈竟然不分场合地争吵起来,这足够他忙得焦头烂额。

她靠在树上,听着里面传出来的争执声,不由想,说他们在争吵还是轻了,估计还有动手。她听了一会儿,不过先责怪沈逸选择了这次旅行,害死了两位长辈,而那两位长辈没有子女,如何瓜分他们留下来的财产和那一大笔保险费才是重头戏。

吴祎声嘲讽地笑了一声。

褚青蘅忍不住道:“这是人性,不争固然好,争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就是不知道苏小姐的财产受益人是谁?”

吴祎声看着她,傲慢地扬起眉毛:“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她的plus one,我想她应该不会在财产公证书里写了什么给你吧?”

吴祎声脸色铁青,倏然站起身来:“如果不是看你是个女人——”

“如果不是看我是个女人,你早就要出手揍人了吧?”褚青蘅替他补充完整,又道,“忘记说了,我是个法医,你要是打了我,我自然会去做鉴定,告你故意伤人。这套程序我比一般人都要熟悉。”

吴祎声脸上风云变幻,最终还是一拳砸在树上。他转过身来,咬牙道:“你跟苏葵果然是一类人。”

褚青蘅奇道:“哪一类?”

“傲慢,自私,为富不仁,以为只要有钱就可以买到一切。”

褚青蘅都有点同情他了,他现在明显是气昏了头,不然怎么每一句话就留个纰漏来给她抓:“我是有点钱,不过金钱的确是不错的东西,难道它还有什么不能买到的?”她意有所指地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她父亲是星展制药集团的董事局成员,留下了股份给她,即使这些年集团不断进行内部回购和股权稀释,也是一笔巨额财产了。

吴祎声只能强迫症一样地深呼吸,克制地说:“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这类人,是的,我是为了晋升机会把自己卖给苏葵,其实不只是你,每个知道的人都会看不起我。有没有自尊,没有人会在意。”

褚青蘅语气平淡:“既然你觉得值得,就不要再想着要自尊,这就是和魔鬼做交易的代价。”

吴祎声又颓然坐下。

然而当沈逸解决完家务事,吴祎声又神态自若,好像刚才没有跟她争吵过一样。褚青蘅不由为他担忧了一下,这种心态,真像是精神分裂的开端。如果他是暗花,那么这一切一定都是那个黑色人格做的。

到了夜晚,精疲力竭的众人三三两两散开,靠着墙闭目养神,到了最后,在海潮的气氛烘托下,眼皮渐渐沉重,开始有人堕入梦乡。

褚青蘅中间有一小段时间陷入了深睡眠中,可是又立刻被一阵不寻常的声音惊醒,她想睁开眼,却怎么也抵抗不过那沉重的睡意。她有意识地改变呼吸的韵律,终于她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开始有了知觉。

她缓缓睁开眼,朦胧之中,只看见一道黑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似乎正把手伸向另外一个人的咽喉。她拼命想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却还是抵抗不过沉重的睡意,不多久,又再次陷入深睡眠中。

翌日完全清醒时,她一睁开眼便看见刑闵蹲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伸手按在沈逸的大舅舅的颈动脉上,隔了片刻他声音低沉道:“已经没有脉搏了。”

她想起昨夜在似醒非醒所看到的一幕,几步踏到刑闵身边:“我昨晚曾惊醒过一次,看见——”她看到躺在地上已经失去呼吸的那具躯体的颈上,根本没有手指印。

刑闵抬起头来看着她:“你看到什么?”

褚青蘅张口结舌一阵,最终还是道:“不,应该只是我做了个噩梦,好像梦里看人一个人掐住另一个人的脖子。”

刑闵没有在意她的话,只是让她低下身来检查:“你看他的死因是什么?”

褚青蘅蹲下来仔细检查一阵,并没有找到明显外伤,皮下组织虽有擦伤的痕迹,想来也是当日游到这孤岛时候产生的:“目前看来,似乎是自然死亡,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刑闵没有答话,只是眉头紧锁。

褚青蘅看了看周围,那两对年轻情侣依旧昏昏沉沉地睡着,不见醒来的迹象:“沈逸呢?他去了哪里?”

“死亡的这位是他的大舅舅,他还有位三舅舅不见了,他和吴祎声都出去找了。”刑闵冷冷道,“最好如你所说这只是自然死亡,不然我们之间可是出了个杀人凶手。”

褚青蘅看到死者躺着的脚边,正有一只纯净水瓶子翻倒在地,地面上还有水渍未干。她拿起那只空瓶,仔细看了一会儿,忽然道:“刑队,你看这里有个针孔。”

刑闵接过瓶子,对着光看了半天,忽然问:“我上次看到你的背包里有注射器?”

“呃?是、是啊……”褚青蘅猛然反应过来,一把拖过角落里的背包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出来,“刑队……我这里的注射器都没有了。”这注射器原本是打算静脉注射百分之五生理盐水或者葡萄糖用的。

刑闵站起身来,把手插在上衣口袋里:“走,出去找找看。”

他们在这附近的灌木草丛里翻找,刑闵很快就发现了被丢在乱草堆里的几支注射器,他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把它包裹好,放进衣袋里:“还有刚才那个水瓶,你也把它收好。”

褚青蘅应了一声,只见沈逸和吴祎声遥遥跑来,两人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沈逸心神不定,语无伦次地开口:“我、我们找到三舅舅了,可是他——”

刑闵一推他的肩膀:“快!快带我们去!”

沈逸的三舅舅躺在海岸边,四肢痉挛而死,嘴角还有白沫。褚青蘅在他的颈动脉上按了按:“确定死亡。”她在他的躯体上熟练地按压着,最后又掰开他的下颚看,只见牙齿有些黑色的染色物质:“死因有可能是穀类植物的麦角毒素中毒,如果当时能及时做急救措施,并不会致死。但是他似乎又在麦角中毒后狂奔过一段路,最后痉挛而死。不过这些只是我的推测,最终的结论暂时还无法得出。”

沈逸微微咬着后槽牙:“到底是谁这么做?”

刑闵抱着手臂:“你难道不觉得我们昨晚都睡得太熟了么?”

给他这么一说,褚青蘅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她向来深睡眠很少,昨夜曾惊醒过一次,却又立刻沉沉入睡,这根本不合常理。

他们回到山洞,刑闵又检查了他们的饮用水瓶,很容易便在每个瓶子上都找了一个极细小的针孔。他看了沈逸一眼,又问:“我看你的大舅随身带着一个包,可否让我看一下里面的东西?”

沈逸拿过那只的尼龙包,把里面的物件都倒了出来。刑闵坐在那里,一件件仔细检查过来,忽然又问:“你大舅舅带着的这个背包是有防水涂料的?”

沈逸点点头:“因为他老人家喜欢钓鱼,这样把水箱放进包里,即使把水从里面摇晃出来,也不会弄脏车子后备箱。”

刑闵拿起一只白色的小药瓶:“他夜里有失眠症状?所以随身带着安眠药?”

“是。”

“那么你大舅舅在身体上是否有什么重大疾病?比如药物严重过敏之类的?”

“他的身体倒是一向来很好,就连感冒这种小毛病都很少。”沈逸把脸埋在手掌心里,有些痛苦地说,“如果不是我非要带着他们参加这次游轮旅……”

刑闵安慰般地拍了拍他的肩,在原地缓慢地踱步,隔了片刻又对褚青蘅道:“把那边几个年轻人叫醒吧。”

褚青蘅点点头应了,走过去把人一一推醒过来,他们还是一副睡意朦胧不清楚状态的样子。她看了看扔在地上的饮用水瓶,因为淡水资源太稀少,他们都是控制着水分摄入量。褚青蘅以前在培训时候受到这类训练,一天多下来,一瓶水不过喝了三分之一,而这四个年轻人已经把所有的饮用水都喝完了。

她思忖着,如果饮用水瓶里面被注射进了安眠药,正因为她喝得最少,才会半夜里惊醒过来。可是那个杀了两位老人家的人会是谁?她忍不住回头看了沈逸一眼,又听刑闵问道:“如果你的四位舅舅都过世了,可有人继承他们的财产?”

沈逸捏了捏鼻梁骨,缓缓道:“二舅和四舅很可能已经葬身在海里,他们膝下并无子女,应该是由大舅和三舅继承。大舅和三舅都是有自己的子女,所以按照法律应该是他们的子女继承财产。”

“他们可有立过遗嘱?”

“没有,老人家本来就忌讳这些怎么可能会立遗嘱?”他愣了三秒钟,又道,“不过我不是很清楚,也许有吧,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那么,这里根本没有人有动机杀死这两位老人家。

褚青蘅摇摇头,从登上这艘东太平洋号开始,怪事层出不穷,死亡也接连发生,她有一种直觉,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可是到底是为什么?其中的联系又是什么?

正当她苦思不得其解之刻,忽然看见吴祎声跑进来,激动得脸色发白,连音调都变化了:“救援、救援的船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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