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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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因谢审言在车上不告诉我这些事郁闷,就向他们出气道:“干吗呢你们?和谁是一伙儿的?想群起而攻吗?”

大家都笑了。

……

后面的日子,我和谢审言日夜在一起,没有片刻分离。

过去我们还单独用餐,多少是个隐蔽的姿态。从那天见了皇上起,我和他就与家人共进晚餐。爹开始叫他审言,大家叫他姑爷。谢审言从不尴尬,一副受之无愧、舍我其谁的样子。

早上,谢审言又能舞剑,我坐在一旁痴迷地看着。然后我去和我的孩子们玩闹,给他们喂饭。谢审言拿着本书,跟着我,有时看看书,有时看看我。晚餐后,我们还是散步聊天,回屋中,我们看看书,他有时弹弹琴,我哼个歌,他常反复琢磨好久。

没有电灯,实在让人要早上床。天半黑,我们就沐浴躺在一起。我穿着一身内衣,他除了件短裤没别的。我们抱着讲些琐事,不可笑的地方,我也会发笑,他虽不笑,但常出诙谐之语,两个人能低声叽叽咕咕到深夜。

在黑暗里,每当我听见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清浅急促,他不再言语,我就忍住笑,慢慢地吻他的脸,接着他的身上……虽然没有像第一次那样漫长细腻,我还是倾注了我深深的温存。尤其在他过去的惨烈痛伤之处,我更是百般怜惜……开始几天,他还是会轻轻地哭泣和颤抖,可渐渐的,他不再流泪,也不再抖动,能静静地等我吻遍他的全身,再抱紧我,深吻我的唇……

一个多月后的一个夜里,我正用舌尖轻轻地吻弄他胸前破碎的敏感点时,他第一次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这声音一瞬即逝,像极了一下短促的哭泣,一次无奈的叹息,可却似如一枚满载了柔情的枪弹,直打入了我的心,让我在刹那间的酸痛和甜蜜里,热泪满盈。

……

61婚事

我和谢审言,哥哥冬儿,钱眼杏花,年轻的三对常在一起,说笑谈天。谢审言的言语并不多,但钱眼如果挑衅我,他一定会挺身而出。如果他们开他的玩笑,我也不会不管。

钱眼:“知音,你总口口声声说你是学商的,到现在,我觉得你做个赔本儿的买卖绰绰有余,赚钱就别指望了。”

我不在乎:“人不是都和你一样的,就想赚钱!我吃穿不愁,干吗费那么多心思?”

钱眼:“当初你怎么学的呀?费没费心思?”

我叹息:“当初我学得时候就痛苦,天天要算什么买个企业该怎么作价,建个工程会不会赔钱,怎么把商品在竞争中定位推销……”

钱眼哭叫起来:“你把这些都教给我吧,我出银子!你先给个价儿……”

我一笑:“都忘了!”

钱眼急得大喊:“别呀!你别把心思都用在人家身上……”

谢审言轻声说道:“那又有什么不好。”

大家大笑,钱眼缓过劲儿来:“知音!他何时起这么没有顾忌了?”

哥哥也笑:“审言是比过去大方很多。”

冬儿笑着:“那当然,心思怎么能不用在姑爷身上。”

钱眼:“以前,他可是连话都不说的人……”

我止住:“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自己天天这呀那呀的还少吗?不许人家说话了?”

杏花笑:“小姐这是根本不让人说姑爷……”

李伯笑着走了过来,一施礼说道:“谢府来人说御史大人就要来访,老爷已准备迎至府门,差我来问姑爷是不是也迎出去?”大家不笑了,都看着谢审言。

谢审言看着地,轻声说:“我还未曾悔改,不能……”我们大笑起来,我一手把他拉起来说:“走吧,先去见见我爹。”哥哥也笑着说:“大家一起去。”

我们一路你拉我扯,笑着到了前厅。爹一身正装站着,丽娘却是平常打扮。爹看着谢审言,谢审言低着头,不说话。哥哥笑道:“审言不想出迎。”他停了一下,加了一句:“因他还未曾改过……”钱眼打断说:“是不想改过!”大家哈哈笑。

爹叹气道:“你们就闹吧。”丽娘说道:“老爷,姑爷一向心里有准,随他吧。”爹点头,对我们大家说:“都去偏厅等着。”我们一声答应,丽娘说:“我去看看孩子。”爹轻叹:“你也不想见他。”丽娘笑着走了。李伯陪着爹往府门方向去了。

我们都进了偏厅坐了,关了门。谢审言坐在我身边,依然神色清淡,看着地。我侧脸看他,微笑。皇上停了谢审言的职,就是算准了谢御史为了家族的荣誉和未来,也一定会与谢审言讲和。爹几次三番让谢审言与他同去谢府,谢审言都婉言相拒。我想起李伯告诉我,那次他从山庙归来,一直等在府外,到谢御史出来,他得了谢御史的不再干涉他的婚事的言辞才进了府。现在看来,他也是硬到底,逼谢御史投降。他知道我在看他,瞥了我一眼,嘴角翘了一下,实在可爱,有这么多的人,我不能亲他一下……

哥哥叹息道:“我们上次在这里听着,是贾成章说太后想招审言的驸马,让爹赶快把妹妹嫁给贾功唯。”冬儿问道:“那贾功唯为何如此纠缠姐姐?”杏花说道:“贾功唯看上了原来的小姐,在外面截住了小姐,小姐骂了他,还把他打得……”她一下停了话。屋中里静静的。

谢审言抬头看了看大家,又低头轻声说:“她到底没有打死我,你们不必这么紧张,我没事了。”众人都吸了口冷气。我握紧了他的温凉的手,他转脸看我,动了下嘴角。

外面的脚步声,爹的声音:“谢大人请坐。”“给谢大人看茶。”然后,一片静寂。

我们都知道爹的静默功夫炉火纯青。果然,停了好久,还是谢御史先说话了:“道可道,非常道!古来圣贤之道,倡无为治国。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讲的就是治国者不用什伯之器、不乘舟舆、不陈甲兵、不为天下先,百姓就可以过平静生活。即使与邻国的人离得那么近,能够听到鸡鸣狗吠之声,但因心满意足,到老死也不想迁徙。这才是实施仁政以得民心的正途!”

爹安静不语。

谢御史接着说:“大人你总背离古法,力倡每代自有其风骚之所在,敢行新政。岂不知,新法一出,扰民深重!哪条法则不是要经过两到三年才能达到民间基层。到那时,法已陈旧,失其先机, 而与此同时,民失旧法,无以所从。正是邯郸学步,左右不得!”

爹还是不出声。

谢御史更加愤怒:“那个逆子孽障!不遵圣人之训,反出狂妄之言。说什么兴商重商,提倡发达市井,刺激流民从事商业。法出如毛,日有新章!弄得民众不安,臣子忧患。长此以往,天下大乱!到时候,我朝江山不稳,悔之晚矣!”

又是一阵沉默。

大概看谢御史把火发得差不多了,爹终于开口:“谢审言谢大人神思敏达,才华横溢。敢领天下之先,锐意拓新。任人行事,恰当老成。皇上极为赞许,日后必会更受重用,为我朝栋梁之才。更难得的是,他乃怀德君子,襟怀大度,善意待人。我家对他有万分赏识之意,小女对他更有生死相随之情,平素对他呵护备至,尽心尽力。那日小女险丧性命,谢大人所为,也说明他对小女并非无情无义。如此佳偶,实非人意所能安排,只有天命才会保全他们到今天。君子成人之美,我愿竭力成全这天作之合,请问谢大人,他们该何时成亲?”

我们在偏厅咬牙才忍住了笑。爹这话中,根本没有应答谢御史的理论,直接拿皇上压,又用孔子的话,又是天命,又是对谢审言的赞扬,话里多少用谢审言的品德贬了谢御史的为人。到最后根本没有给谢御史说不的机会,直接问何时成亲……我们都看着谢审言,他还是那副不动容的样子。

谢御史停了好久,大概是努力喘气,然后,气愤的声音:“那个孽障!我来了,他居然不来见我!”大家又都看谢审言,他的嘴角轻扯了一下,没笑容。

爹轻叹了一下说道:“大人有所不知,我治家无方,我那小女与谢大人同行同止,片刻不离。我是怕大人不喜,才没有让他们来见。”他这是逼着谢御史见我们两个人。

谢御史哼了一声说:“我早闻董家小姐的声誉,倒可一见。”

爹一副无可奈何的声调:“审言洁儿,还有你们,都出来见过谢御史大人吧。”如果谢御史能被气死的话,此时倒是一个死的好时候。爹刚才对谢御史还一口一个谢审言大人,结果叫他时,就变成了审言,话语里,谢审言是他的儿子,谢御史成了外人。

我不敢抬头,谢审言拉着我走到桌案前,低声说了一句:“见过父亲大人。”我忙从谢审言手中抽出手来,敛襟行礼,说道:“见过谢御史大人。”后面一片同样的话语,但都没有像我这样比较有感情。

谢御史冷笑道:“我原来以为没见过,看来是早见过了,还在我府……”他必是认出了我曾为丫鬟小厮。谢审言一把拉起我的手,转了身对着我说:“欢语,你随我去书房吧。”作势要走。

爹忙介入:“审言!我们正在谈论你们何时成婚……”

谢审言马上说道:“一月后的此日!”钱眼活生生地把一声笑压成了咳嗽,大家一阵喘气。

爹问谢御史道:“谢大人,一月可好?”

谢御史厉声说道:“痴心妄想!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

谢审言对着我轻声说:“走吧,欢语,你说花园的牡丹开了,我们去看看。”就要移步。

爹忙说:“谢大人!虽然时间短暂,但我府可以帮助筹备婚事……”

谢御史:“不行!如此匆促,引人非议,至少要半年以上!”

谢审言对着我说道:“欢语,我不介意入赘你家,你父说一月可以……”

谢御史气急:“忘祖背宗之徒!竟然要入赘,恬不知耻!……”

谢审言依然看着我,轻声说:“欢语,你曾说你想归隐,李伯父母家附近的田园,我终生难忘。我们就在那里安家如何?”我微笑点了头。

爹又忙说道:“审言先不要妄谈归隐!谢大人,我家不在意婚礼规模,一切从简……”

谢审言对着我温柔地说:“欢语,我若娶你,一定大操大办,让你有个最热闹的婚礼。”

我笑着说:“审言,不必如此。”后面一片吸气和咳嗽声。

爹叹息:“审言,既然你父同意了婚事,我们可以日后再协商日期。先禀告皇上,让你恢复原位,你可尽早……”

谢审言接着对我说道:“欢语,不定下娶你的日子,我不上朝。”

谢御史快高血压心脏病了,喘了几下,含了恶意地说道:“为何如此紧迫?竟不从父训?有什么等不得的……”

谢审言对着我轻声言语:“欢语,我有点累,我们回房休息去吧。”一声炸雷,把大家都轰蒙了。谢御史倒抽了口了冷气。屋里刹那寂静无声。

我们同室而居,大家都知道。即使谢审言不能……但在这个时代,未婚男女日夜同宿也是被视为极为有伤风化之事,就如在现代,未婚同居要受传统人士侧目一样。府中所有的人都假装不知,我们周围除了杏花李伯,没有别的仆人。现在谢审言居然就这么说了出来。可谢审言大概觉得还不够,又悄声加了一句:“你可以给我梳一下头发……”我有时想起那时那个女子曾为他缅发,常在早上格外细心地给他梳发,他从不拒绝,也没说过什么。他现在倒是提起这事来了!我心跳,低声说:“审言……”垂了头。大家纷纷抽气。

谢御史回了意识,大骂道:“你这无耻……”

谢审言根本不容他说完,对着我说:“现在正是春夏之交、风景如画之时。我可带你出府,赏景观花,品茶湖边,把你介绍给我的旧日文友……”

爹一声长叹说道:“谢大人,我教女失误,不能助你。现时下,夜长梦多,拖下去,只会更遭人议论。还不如速战速决,让审言早返朝堂。我家一定派人帮助打点,大人不必过度操心。”

我们似乎可以听见谢御史咬碎钢牙的声音,他停了半天,切齿说道:“五日内下聘,一月后婚礼。这期间,那孽障回府居住!”

我心中方才难过,谢审言轻叹道:“欢语,我想明白了,结不结婚的,没什么关系。我们就这样天天在一起,也很好,我一天也不和你分离。”后面的人都大声咳嗽起来,爹也轻叹一声!

谢御史压住了怒火,颤着声音说道:“好!你这孽障!我让你如愿!但她嫁入我家,就要守我家的规矩!”

我心里一寒,谢审言握了我的手说道:“欢语,我知道你舍不得那些孩子,这么好的亲人和朋友们。我也舍不得。我们常回来住就是了,我的东西还留在这里。在那边杏花和武功高强的李伯会一直在你身边。”

我低声说:“杏花的家在这里,她结婚了……”

谢审言说道:“她只需白天陪你,我下朝后,自然陪你……”大家已经是一片哮喘。

谢御史一跺脚,恨道:“伤风败俗!孽障!都是你家干的好事!”拔腿走了出去,爹咳了一下跟着他,说道:“我来送谢大人出府。”

等他们远了,大家才笑起来,一片恭喜祝贺的声音,我抬头看向谢审言,他也正看着我,我们目光一触,两个人都笑了。他的笑容仿佛那馥郁明丽的春光,展颜之间,让我心中万花齐放。

哥哥轻叹说:“我从没见过爹如此穿插机变。”

钱眼长长地一叹道:“我原来以为我是个死皮赖脸的人……”

我说道:“你就是最死皮赖脸的人,没别人!”

钱眼接着说:“谁能想到那平时少言少语……”

我再围追堵截:“你就是太多言多语!”

钱眼再接再厉:“不咸不淡的……”

我可不能让他说谢审言死皮赖脸,谢审言生气了怎么办?忙叫道:“杏花!你……”我还是说不出‘打’字,谢审言轻声接道:“打他个半死不活。”大家又咬牙吸气,我耸了肩。

钱眼举了双手:“不说了不说了!有这样的嘛?!知道我心软,还这么说话!”

杏花笑起来:“夫君的确是好心人。”

钱眼恬脸一笑,轻挽了杏花的手臂说道:“娘子是第一对我好的人。”

我冷笑道:“你这就不肉麻了?”

钱眼一翻白眼:“比那个一叫人家名字连气都喘不上来的人好多了!”

谢审言一攥我的手,低声说:“你别理他。”

大家笑得前仰后合。

李伯进来对谢审言说道:“恭喜姑爷了!”谢审言对着李伯一礼,低声说道:“多谢李伯当初的照料。”李伯忙还礼,眼中似有泪光。大家都不出声了,我心中痛,但想到他能这么说出来了,就是不那么挂怀了吧。谢审言又看着大家说:“过去的事了,你们都不必再为我担忧了。”所有人都使劲点头。

丽娘几步跑进来,大笑着说:“老爷说了,一个月后的喜事!”她一把抱住了我,一个劲地说:“太好了太好了!”说着竟流下泪来。她忙放了手,抹了脸,笑道:“早知道,我刚才就见见那谢御史,也说几句话。”

钱眼笑道:“再多几句,那谢御史就被气疯了。”

话语间,爹进了门,脸上一抹十分罕见的淡淡笑意。谢审言对着爹说:“谢谢……”丽娘说道:“岳父大人!”大家笑起来,谢审言低声说道:“岳父大人……”哥哥打断:“叫爹!”谢审言低头,大家嘿嘿笑,爹站到谢审言的面前,见谢审言不再说话,叹息了一声,方要开口,谢审言突然轻声说:“爹。”那声音微弱,像是一个小孩子。爹听了一闭眼,张开双臂把谢审言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大家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没人出声,只有哥哥似乎有点撅嘴。

爹抱了谢审言一会儿,才放开了他,叹了口气说道:“审言,我儿……”谢审言低着头,低声又叫了一声:“爹。”丽娘抹脸,笑着说:“咱们快来说说婚礼的事吧!”爹轻碰了一下谢审言的胳膊,说道:“审言,你做主吧,我去后面了。”

大家和爹告了别,都坐了下来。谢审言紧靠着我站在我身边。

钱眼叹道:“我不能看他们,不然我算不了帐!”

丽娘笑道:“不许吵架了!我们得干正事了。我知道怎么操办,可时间不够。冬儿的身子重了,我们……”

我实在想和谢审言单处,就视而不见地说道:“我们回去了,你们忙吧!”说完我拉着谢审言就走,大家一片叫喊声:“嗨!审言,多少喜帖……”“小姐,嫁衣……”“嫁妆还没有……”

我们毫不理会,手拉着手,走过近黄昏的庭院。微风柔和,花香弥漫。一口气走进我的房中,进了门,我立刻回身,两个人紧紧抱在了一起。我们深深地吻着对方,无论多少次,他的舌总有着那醉入我骨髓的甘甜,他的微凉唇总柔软得让我心碎。我紧紧地抱着他的后背,恍惚之间,觉得我们相溶相合成为一体……

可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我感到了我回来后的第一缕忧伤,为什么?一定是因为谢御史的来临,让我想起了他曾经受过的苦……

62婚前

次日,婚讯就传遍了京城。同一天,府外就围满了要见谢审言的人。人们要向他献计献策、自我推荐;要让他给安排官职(因为他一复职,就又有了商部的人员调配权);要报告些别人做的坏事;要告诉他些秘密的传闻;要他看看自己的文稿,提提意见;要给他当学生、要给他当门客;要让他帮助把自己介绍给别人,要向他介绍别人,要给他礼物,要……

他从一早到前厅见客,就再无暇抽身。日日如此,白天我们就没有在一起。

我知他初入仕途,又在十分讲究人脉的商部,必是无法回避与人们的广泛接触,日后只会更加耗神。

也许因为要结婚了,我忽然良心发现,明白自己日后得做个妻子,再也不是个女朋友了,于是开始关心他的饮食。努力想着以前知道的那些营养知识,我让人每日早餐给他准备鸡蛋,粥和馒头。午饭,总有碗鸡汤排骨汤之类的。知道他时间匆忙,就把米饭做成丸子一样的小团,像寿司,中间夹了肉,把青菜剁成小块,给他省些时间咀嚼。送饭时,我常随着人到他的屋附近,他吃完,我看看他还剩了些什么。仆人们总告诉我,姑爷说小姐别担心,他的确吃饱了。下午还给他送一次小点。我从来不会做东西,但看我妈做了那么多饭,多少有些主意。就常到厨房,纸上谈兵,让人做这做那。

不给他准备吃的时候,我就与孩子们玩耍。和他们一起跑来跑去,我一会儿抱抱言言,一会儿抱抱常欢。言言像一下子长大了,喜欢玩积木,推个小车乱走。有时会过来让我抱抱,接着就主动离开去玩了。常欢淘得不像样子。每天就想爬上家具再往下跳。自己摔了不知道多少次,天天鼻青脸肿,可依然勇于登高。常语和澄儿都才一岁多,是蹒跚学步的时候,扶住东西走几步,就坐下来,爬几步。玩了吃了,一天一晃就过去了。

爹不久就接到了皇上免去他太傅之职,委任他建立科举考试制度的诏书,他当朝谢恩,十分真诚。

爹告诉我,谢御史来访后的第三天,就有两个大臣上奏皇上,说谢审言已经遵从父命,要明媒正娶董家小姐。他既然守法习礼了,想国家正是用人之时,他有突出才干,请皇上复他职位,让商部的运转重新开始。皇上脸色阴沉,不与置否,他身边的三位新臣一言不发。表面看,皇上对谢审言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可皇上临下朝时,多看了那两个大臣一眼。

后一日,皇上以爹曾经为朝廷贡献甚多为由,重赐礼品贺董家小姐婚嫁之喜,可没提一句董家小姐的夫婿姓名。

再一日,三位新臣之一,启奏那两个首倡谢审言复职的大臣,忠于职守,知人善任,当官升一级,皇上准奏。

后面的日子,上奏的人越来越多。大肆称赞谢审言深思熟虑,持重练达,独当一面地从无到有筹建了商部,展现了超人的处世用人之能,是日后辅佐皇上的得力之臣。他现今已经奉公守法,请皇上网开一面,让他回朝为国家贡献青春才华(大概这意思吧)。皇上还是不与理论,但脸色越来越好。

最后,谢御史终于亲自上奏,说他的儿子幡然悔悟,主动回归正途,将按照道德礼仪,完成婚姻之约。他年纪已大,愿告老离去。谢审言正当年华,能力显著,望皇上允许谢审言重返仕途,服务皇上,忠诚报国,光耀祖先。

皇上次日下诏,大意说谢审言洗心革面,服从礼教,真心遵守道德之礼。念其诚心诚意,皇上恕他以往过失,以示仁君恩典。谢审言即日起重列朝班,恢复他原来的职位薪俸,继续商部的执行运作。谢御史教子有方,理当嘉奖,不必告老,可继续为国散些余热,日后专司有关道德方面书籍的整理,负责编篡新版烈女传,新编孝子传和头版七十二孝细则等等经典著作。他现在的御史职位由一位皇上新提拔的臣子接替。

谢审言要回朝的前一天,时离我们的婚期还有十来天的样子。他那天非常忙,来见他的人在府外排成了长队。我让人每半个时辰要奉茶到他手边,无论他是否在与人相谈。那天的午饭,他吃得很少,喝了一小碗汤,米饭丸子只吃了几个。我知道他是忙得没了心思,下午的点心给他上了酸枣泥做的凉糕,想让他开开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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