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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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身后传来一声娇呼,她冲他伸着双手,一双眼欲说还休。

他回身扯过被子兜头将她罩住,一边疾步向外一边吩咐道:“殿中加一倍的炭炉。”

他的声音清冷低沉,带着激情后喑哑的余韵。

很好听呢,她缩在被中咬着唇心想。

次日夜里,她拥着内侍送来的被中暖炉,依然觉得冷,突然想起他滚烫的身子,有些盼望他来,他却一夜不曾出现。

第三日傍晚,天空有小雪飘落,夜里更加寒冷,她裹着被子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索性在宽大的床上打滚玩耍,滚一会儿坐起身唤声来人,小声问道:“皇上住得远吗?”

“不远。”值夜的乔姑姑忙道,“皇上住元德宫,皇后住大安宫,中间隔着乾佑门。”

“带我去元德宫。”她披衣下床裹了狐裘,又披了被子。

“可是,没有皇上的命令,谁也不许进元德宫,就连珍珍公主也不许。”乔姑姑迟疑道。

“我是不是皇后?后宫是不是我说了算?姑姑是不是我的人?”她抬着下巴,凶巴巴看着乔姑姑,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带我去。”

看雪越下越大,符郁盘算着明日一早去牧区视察雪后灾情。

刚躺下去,就听到外面传来轻斥之声:“我要进去,看谁敢拦我。”

然后是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一个人裹着棉被跑了进来,小固跟在后面,无奈而不满喊一声主公,符郁摆手示意,小固默然退下了。

她扔掉棉被甩开狐裘,跳上床一把抱住他,紧抱着他轻笑:“好暖和。”

他沉默着,多少年没有跟人如此亲近过,他感到不适而陌生。

她抱他更紧了些:“昨夜里怎么没去?等你一夜。这儿太冷了,只有你能让我暖和舒适。让我抱着睡一夜,好不好?”

她眼巴巴看着他央求着:“你我不是夫妻吗?夫妻不应该同床共枕吗?”

他依然没说话,只是往下一躺,带着她躺倒下去,她想要说什么,他手摁着她后脑勺往下一扣,粗声道:“睡觉。”

她忙忙从他身上滚下去,钻进他的被子里,紧紧靠着他闭了眼眸,这一夜温暖安心,是她离开南诏后最踏实的一夜。

醒来的时候听到有人在窗外说话。

“雪不算大,牧民家中虽有牲畜损伤,人都没事,我也就放心了。”是他的声音,清冷低沉。

“那就好那就好,听珍珍说前年冬季雪灾的时候,大雪下了三天三夜,积雪厚达尺许,多户牧民帐篷顶被压塌,伤亡惨重,你有两个多月不肯穿暖不肯饱腹来惩罚自己,直到大臣献计献策,对帐篷加以改进,你才停止自残。”是茂叔的声音。

“身为一国之君,不能让自己的子民丰衣足食安居乐业,我没脸吃饱穿暖。”他一声叹息。

冯茂劝道:“你已竭尽全力,可谁又能与天相争?”

“我偏要一争。”他咬牙说道。

她心中轻轻一动。

长得好看,声音好听,身子暖和,爱民如子,是她喜欢的男人。

“你与小云阳圆房,可是为了让君衍看到你的诚意?”冯茂问道。

“是。”他答一个字。

“可你为何要向南诏提亲?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冯茂又问。

他没有说话。

“你忘了曾楚了?”

“自然不曾忘。”

“你喜欢太后吧?总觉得你对太后不一样。”

他又陷入沉默。

曾楚是谁?太后又是谁?

她心中若有猫抓。

披了狐裘冲出去从身后一把抱住他,他僵着身子挣动一下,她抱得更紧,身子紧贴着他的后背,双臂环着他肩看向冯茂。

冯茂知趣拱拱手,冲云阳做个鬼脸,笑嘻嘻起身告辞离去。

他又挣动了一下,她慢慢松开他,小声说道:“刚刚做了噩梦,正害怕的时候,听到陛下说话的声音,想也没想就冲了出来。妾行事莽撞,可是冲撞了陛下?妾……”

“前去凤仪馆的时辰到了,梳洗更衣去吧。”他摇头打断她,唤一声来人,依旧面无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迟来的番外奉上,今天还有……

第163章 番外②

去往凤仪馆归宁次日一早, 南诏国三位王子与妹妹辞别。

云阳在石头城外送走三位兄长一回头,一双眼睛正期盼看着她,是陪嫁而来的内侍长罗克。

她没有理会,径直上了马车。

罗克挠头,不是说好了今夜里逃离吗?怎么跟忘了似的?

中午的时候,总算等到公主出来晒太阳,趁着她身旁无人,忙凑过去小声道:“公主,都安排妥当了?”

“安排什么呢?”她心不在焉问道。

“逃走啊。”罗克快速环顾四周。

她一下一下揪着帕子:“不走了。”

罗克有些懵, 之前苦劝过这位祖宗,说危险万分困难重重,可说什么也不肯放弃, 前日里还问起,还催他快些, 如今提着脑袋做好了准备,怎么突然又不走了?忍不住问道:“为何呢?”

“说不清为何, 就是不想走了。罗克你看,千树万树梨花开,多好看,是别处看不到的景致。”她盯着满树雪花,若有所思。

不就是树枝上冻了雪疙瘩吗?看上去就冷, 好看吗?罗克心里嘟囔着,缩一下脖子,还得赶紧去撤掉准备逃跑的队伍, 冰天雪地的,也不让人安生。

告了退小跑步走了,云阳靠着廊柱晒着暖阳,看着眼前一片银装素裹笑了起来,就是挺好看的。

雪地里款款来两个人,前面一个披大红鹤氅,跟她差不多的年纪,后面的披紫色斗篷,年纪大一些,二十多岁吧。

二人来到近前,年长的那个躬身行礼,年轻的那个拉住了,瞄她一眼道:“我不认她,肖先生不必对她行礼。”

被叫做肖先生的那位坚持行了礼,站直身子站在年轻的那个身后,不动声色打量着她。

“你就是珍珍公主?”云阳问着话,“你可真黑。”

珍珍阴沉了一张脸:“我这样是健康,不像你,惨白没有血色。”

“我不是惨白,我是粉白。”云阳指一指肖先生,“那位,才是惨白。”

紫衣女子面现不悦,紧抿了唇。云阳指指二人:“你们两个一黑一白的,倒是相映成趣。”

说着话帕子掩了唇,咯咯笑了起来,紫衣女子冲了过来,愤慨说道:“你开口就对他人冷嘲热讽,何德何能做皇后?”

“你呢?”云阳拿开帕子反唇相讥,“听说你专责教导珍珍公主礼仪,一位教导礼仪的先生,竟敢直眉楞眼对我上下打量,其罪一也,我是君你是臣,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我说你两句,你竟敢冲到我面前反驳,其罪二也。按照宫规,该如何处置呢?”

紫衣女子后退一步,再不敢言语。珍珍气道:“这是我的先生,你无权处置。”

“我怎么无权处置呢?”云阳一笑,“我是皇后,后宫我说了算。来人,将这位肖先生赶出宫去。”

乔姑姑带人冲了过来,这位肖姓女子平日仗着是公主的先生,又自以为终有一日会是皇上的妃子,将规矩礼仪挂在嘴边压制旁人,乔姑姑被她暗地里罚过针扎,此时一瞧有出气的机会,喊人驾着她就往外走。

“反了你们了。”珍珍喊道,“都给本公主停下。”

“不许停。”云阳冲珍珍挤挤眼睛,“珍珍公主不听话,我就罚你禁足。”

珍珍没将她当回事,过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肖先生,只是想着警告这位小皇后,让她明白后宫是珍珍公主说了算,让她知道珍珍公主不认她,她就什么也不是。

没想到她不按常理出牌,自己身旁又没带着人,眼睁睁看着肖先生被架出去,一跺脚道:“我找父皇去。”

“还是算了吧,皇上日理万机,后宫这些琐碎小事,我们自己解决。”云阳慢悠悠说道,“听说公主有十二位女先生,每一位都是你精心挑选出来,预备着给你父皇充实后宫所用,这位肖先生不漂亮,资质又差,你少在她身上费功夫,给她些银子,让她打那儿来回哪儿去。你呢,回去好好想想,怎么保护剩下那十一位才是。”

“好,你等着。”珍珍指着她,“不将你赶出我的家,我就不是珍珍。”

“一言为定。”云阳笑眯眯得,“这是我们之间的战争,谁惊动了皇上,谁就是孬种。”

看珍珍走得远了,笑着心想,黑是黑些,还挺好看的,像黑珍珠。

敢拿那些女人的事去烦他,跟你没完。

待到太阳西斜起了寒风,忙拢了狐裘回到殿内,详细问乔姑姑宫中的事,珍珍娇憨直爽,几位女先生在背地里仗着公主的势为所欲为,皇上无暇顾及后宫,除去琼华公主,这些人谁也不怕,琼华公主与赛祁将军成亲后,甚少回宫,她们更加肆无忌惮。

连夜找来小固求他帮忙,小固是皇上大雪中救回的孩子,心里眼里只有皇上。她告诉小固,她喜欢皇上,她会对皇上好,会一心一意去爱皇上。

小固答应了。

次日便拿出金印招来后宫诸位管事,以雷厉风行之态势,将以往不得势的加以提拔,得势的加以打压,只珍珍的馨秀宫没有动,十一位女先生商量好先按兵不动,再秘密商议如何应对,却惊闻皇后中了毒,已卧病在床。

“此毒混在香料中,能使人神智昏聩精神谵妄,久而久之会致人疯癫。”云阳苍白着脸颤着双唇对符郁说道,说一句话便停下来歇息倒气,“南诏历代王后擅长治香用香,我太懒,学艺不精,到此地十多日了,才察觉出端倪,若是再愚钝些,就成疯妇了。”

符郁默然看着她,她伸手握住他手:“皇上想想,我若疯癫,谁是最大的得益者?”

皇上下令彻查,在教导珍珍治香的柳先生房中找到了皇后所说的迷魂香,这位柳先生乃是十二位先生之首,十六岁进宫,如今二十,生得美艳娇柔,又深有城府,最擅察言观色,知道皇上不喜娇媚惑人的女子,总是端庄大方示人,梦想着有朝一日入主中宫。

她没有炼制过迷魂香,也没有去过皇后的大安宫,她虽嫉恨这位异国公主,可她不想惹祸上身,她选择退而求其次,准备做皇上的妃子,她秘密炼好了催情的香料,正暗中等待时机。

罗克带人软磨硬泡,甚至上了拶刑,她咬牙不肯招认,她知道皇上的脾性,她不招供,皇上就不会定她的罪。

以为就要熬出头的时候,皇后来了。

“迷魂香是冤枉你的,催情香没有冤枉你吧?若皇上知道了,你一样是死罪。这样吧,你老实认罪,珍珍替你说说情,饶你一条命,你出身贵族,离开宫廷后,不难嫁个好人家,也不失为一条出路。”皇后抱着手炉,缓声说道。

“不。”她嘶喊起来,“我十五岁对皇上一见倾心,费尽心机入宫,就为了离他近些,你算什么,你凭什么让我离开。”

“一见倾心?你利用珍珍公主为家族谋福利,你制造催情香意图迷惑皇上,你指使着那些女先生在后宫中作威作福,用宫女内侍试香,残害了多少条人命。你真的爱皇上吗?你可曾为皇上想过?你爱的是他的身份吧?”皇后起身向外,“我说的话,你再好好想想。”

当夜,柳先生在牢中碰壁撞死,死前在囚衣上写下血书,是皇后陷害她,是皇后逼死了她,遗言给珍珍公主,为她报仇雪恨。

珍珍拿着柳先生的血书闯进天德宫,哭着质问父皇。

“她初来乍到,父皇为何信她不信我?”

“她是皇后,后宫之主。”

“她夜夜宿在父皇寝宫,父皇喜爱她吗?父皇忘了我娘了?”

“父皇没有忘,她与你娘当年一般年纪,父皇看到她,便想起你娘,不忍苛待她。”

“小姨呢?父皇心中,还有小姨吗?”

符郁耐心陡失,沉声斥道:“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珍珍嚷了起来。

“当年父皇与小姨月下合奏,何等珠联璧合,那以后,父皇再也没有吹过箫了。”

“离别的时候,我舍不得小姨,求小姨与我和父皇做一家人,小姨没有回答,父皇却说我们来日方长,小姨追到巴州找荣叔前,父皇一直没有死心吧?”

“父皇砍断小指,指天发誓要给小姨想要的和平,父皇娶云阳公主,也是为了小姨,为了小姨要的和平,我说的可对?”

符郁没有说话,心头涩涩得发颤,他没有看透的内心,不想承认的情愫,却被女儿看了出来,他低下头闭了眼眸,无力对珍珍摆手:“柳茵之罪的前前后后,云阳都已对我直言,其罪当诛。其余几位女先生,也都放出宫去。今日父皇心中烦乱,改日再与你细说,退下吧。”

珍珍哭着跑了出去,周遭寂静无声,心头茫然没有前路,身子一阵阵发冷,冷得几欲颤抖。

有人扑过来抱住了他,她捧起他的断指看着,轻声说道:“你喜欢她,给她剪一绺头发就是,何必要砍断手指?十指连心,你该多疼啊。”

他看着她,突然倾身下压,将她压倒在地上的羊毛毯子里。

她被长而柔软的绒毛包围着,被他的身子包裹着,这会儿的他却是冰凉的,她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他,轻声说道:“这次换我来温暖你。”

他看着她,目光中波光浮动,意味不明。

“我喜欢你。”她也看着他,“我想要逃走的,可我喜欢上你了,因为喜欢你,乌孙的冰天雪地在我眼里变成了美丽的景致。我嫉妒那十二位女先生,我有心要赶走她们的,我使了阴谋诡计,柳茵没有给我下毒,可她给你预备了催情香,我找小固问了很多你的事,我更喜欢你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前有曾楚后有温雅,可我还是喜欢你。”

她絮絮说着话,定定看着他:“我喜欢你。”

他突然伸手捂住她唇,隔着衣衫粗暴得闯了进来。

她张口咬住他的掌心,他吃痛松开,她吸着气接纳他,轻声问道:“你是嫌我聒噪,还是不想看到我的脸?”

他不说话,只埋头猛烈攻击,却也没有再捂她的唇,任由她的呻/吟喘息萦绕耳畔。

他的身子渐渐暖了起来,直至变得滚烫,发泄后想要抽身,她紧紧环着他不让,她两手抚着他的肩背:“我想再抱你一会儿。”

他没有动,他默然枕在她胸前,渐渐响起均匀的鼻息,他竟然趴在她身上睡着了。

她忍不住扬起唇笑。

他醒来后狼狈中带着赧然,他迅速跃起,手忙脚乱整理着衣衫,小固在外说一声禀,他弯腰抄起她到屏风后扔在床上,转身而出。

她慵懒趴着,听到小固说:“珍珍公主离宫出走了,已经派了大队人马暗中保护,看方向是要到殷朝去。”

他嗯了一声:“出去走走也好,务必保证平安。”

小固答应着告退,她隔着屏风说道:“是我不好,将珍珍逼得太急。”

“她那些女先生的劣迹我也有所耳闻,只是珍珍重情,我狠不下心去处置。”他说着话绕过屏风,将一床厚厚的羊毛毯子扔给她,“这样也好。”

她有些意外,他爱女宠女是出了名的,没想到会向着她说话,将自己拢在毯子里,两眼一扑闪一扑闪看着他,半晌说道:“因为喜欢皇上,竟觉得乌孙没那么冷了。”

他抿一下唇坐在床边:“我没有将珍珍教导好,让她去太后那儿受些教导也好。”

“珍珍很好啊。”她笑道,“那样简单率真,很难得啊,显见皇上将她保护得很好。”

他又抿了唇,她伸手握住他手:“等她回来,我会对她好的,她不认我做母后,就做姐妹。”

他抽出手转身欲走,却又回身,手抚上她的鬓发,低声说道:“你,睡会儿吧。”

她嗯了一声,听着他在外面走动,听着他翻书,听着他沙沙写字,听到他到庭院中舞剑,听到他吹着茶盏浮动的香气,咬着唇吃吃偷笑。

冬日漫长而宁静,她常常跑进他寝宫,他却克制而收敛,偶尔才碰她,也甚少跟她交谈,她也不纠缠,只在他闲时出现在他面前自顾自说话,有时候会说冷,让皇上抱抱,有时候问皇上冷不冷,我来抱抱皇上,他从不主动,却也任她抱着取暖。

从春到夏,秋天的时候,他得到消息,殷朝的镇国公与宜平大长公主夫妇,将与珍珍公主一道前来乌孙,中秋节前后该能到达。

他忙命人仔细准备,一次又一次去往凤仪馆查勘,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生怕宜平大长公主住得不舒适。

他时而烦躁时而沉郁时而兴奋,他少见的情绪起伏令她又嫉妒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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