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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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婼笑说知道了,伸个懒腰道:“高丽参拿一些到小厨房,我为皇上调香煮一些。”

午后皇上小憩醒来,走出寝室,君婼正安静坐着看书,皇上伸个懒腰,笑着刚要说话,君婼盈盈站起取下披风,皇上瞧过去直了眼睛。

君婼里面穿了轻薄的纱罗筒裙,淡绿的底子上各色花朵绚烂,花朵间繁复枝叶缠绕,金线隐约明灭,勾勒出细腰丰胸翘臀,原地转了几圈,磁石一般吸着皇上目光,皇上定定瞧着,就见君婼一抬脚,露出纤纤脚尖一点,鞋尖上小珍珠缀成的花随着君婼脚步闪闪烁烁,皇上看了许久,直到君婼来到面前,方回神笑说道:“果真如朕所料,君婼穿上,美不胜收。”

君婼轻嗯一声,仰脸微闭了眼,绵密的吻雨点一般落下,君婼咯咯笑着说痒,摁皇上坐下来,揭开几上食盒笑道:“奉皇上之命,妾煮了高丽参,与皇上一起享用。”

皇上抿了唇摇头,君婼觑着他:“经过了妾的手,皇上好歹尝尝。”

皇上依然摇头,君婼抿一小口含在嘴里,朝皇上凑了过去,皇上笑着张口,君婼看他咽了下去,笑问如何,皇上摇头:“只尝到了君婼的滋味。”

君婼脸一板噘了嘴:“人家可是猫在小厨房忙了两个时辰,换了三次配方。”

皇上忙伸手接过瓷盅,仰脖子倒进嘴里,一气喝干笑说道:“滋味很好,没了涩味,还透着清香。”

说着话为君婼盛了一盅,舀一匙递到她唇边,君婼含笑喝进去,皇上一匙一匙喂着她,笑道:“大昭局势目前平稳,君婼放宽心。前日君婼的两位哥哥又闹了一场,大昭如今天气炎热,楚毓灵在小舟上中暑晕厥,君冕要去抱她,君晔现身对君冕大发雷霆,将君冕踢入水中。抱楚毓灵回了玉矶岛,君冕因冷不防喝几口水,下令兵围玉矶岛,君晔从水下暗道逃出,将楚毓灵扔回楚王府,带人反将君冕包抄,兄弟二人短兵相接,大昭皇帝闻讯来到昆弥川旁,目睹了整场战役,将二人喝止,带回无为寺,让二人跪在佛祖前悔罪三日,君冕老实,一直跪着,君晔只跪了一个时辰,就假装体力不支晕倒过去,君冕派人将他送回玉矶岛,自己回来继续跪着。”

君婼又好气又好笑,咬牙道:“且等着母后回去收拾他们。”

皇上笑着点头,继续舀了参汤喂她,君婼唤一声皇上,眼巴巴瞧着他:“听康乐说,定慧庵清幽,我想着去瞧瞧,拜佛求香为母后祈福,求佛祖护佑母后在行宫平安。”

皇上笑道:“这些日子各地奏报青苗涨势,都奏起后,朕要出宫巡视,带上君婼顺路前往。”

君婼心想,妙严师太嘱咐康乐的话,分明是让我单独前往,眉眼弯弯摇着皇上手臂:“我等不及,明日就想去。”

皇上说不行:“君婼不在身旁,朕想君婼了怎么办?君婼若贪恋山中风景,不回宫了,漫漫长夜朕孤身一人,不行,不许去。”

君婼靠向怀中耍赖:“夜里一定回来,皇上就当我还在宫中,皇上因政事繁忙,一日没有见到我,不就行了?”

皇上依然摇头,君婼从袖筒中拿出一个石雕小人,笑眯眯递了过来:“皇上想我了,摸摸这个小人就是。”

皇上瞧着小人,接过去就笑:“君婼竟都收着?”

君婼点头:“都宝贝一般收着呢。皇上,让我去嘛,一定快去快回。”

皇上未置可否,岔开话题说道:“礼与睿若能长进快些,一文一武帮朕看着朝堂,朕好带着君婼,前往朕去过的地方走走看看,君婼想去何处?”

君婼低了头:“最想回大昭看看。”

皇上抚着她背:“过了孝期就带君婼回去。”

低头看着她脸,笑道:“也是,宫中呆久了难免乏味,君婼就去定慧庵一趟,不许过夜。”

君婼笑说好,揪着皇上衣袖:“若是下了大雨……”

“那样,朕便去尼寺中陪着君婼。”皇上十分笃定。

“可是,是尼寺呢。”君婼笑道。

“定慧寺乃是皇家尼寺,自然有另设的客院。”皇上笑道。

君婼靠在他怀中:“下刀子也要回来的。”

皇上瞧着她笑,低声在她耳边道:“下刀子?想来君婼见过。”

君婼笑声渐渐低了下去,直至悄无声息满室静谧。

第95章

妙严法师率领庵中众尼早早候在山门,皇后的銮驾远远而来,扈从众多队伍浩荡,一行人停在山门外,妙严师太忙迎了过去,皇后下了舆车,妙严师太恭敬行礼,皇后含笑说免礼,并双手合十问候众尼。

妙严师太不动声色打量君婼,因前来进香,刻意衣着素净首饰简单,却丝毫不减与生俱来的尊贵,举手投足间尽显优渥,美丽精致的脸上亲切微笑着,依然让人觉得不敢靠近。

君婼也在打量妙严师太,四旬上下的年纪,一袭黑色缁衣,身形清瘦面容白皙,淡到极致的五官更显出家人的慈悲。

君婼低了头悄悄叹气,多希望她就是那位画中的女子,可惜不是。

进了山门步行,登上石阶来到定慧庵,竹林清幽松涛阵阵,寺院围墙边清澈的溪水流过,阳光洒落下来,远山隐入雾岚,只余淡淡的山影。

皇后远眺着欣赏山景,脸上露出轻快的笑意,妙严师太静静作陪,待皇后收回目光,方说一声请,就听皇后轻声说道:“这样的山水,养出来的人,定是清雅无双。”

妙严师太心中一惊,君婼笑看向她,比手说道:“师太请。”

妙严法师回过神,忙说一声请。

皇后在庵堂中做了,呷一小口清茶,屏退左右,看着妙严师太:“师太要对我说什么,直说无妨。”

看妙严师太犹豫,从袖筒中抽出一幅卷轴,打开来是一幅小像,指着画中女子笑问:“可是妙严师太旧识?”

妙严师太眼泪落了下来,哽咽着说道:“是小尼的师妹,玉瑾。”

君婼心中一颤,果然,世间真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并不是杜撰出来的画像。凝神看着妙严师太,妙严师太抹一下眼泪躲过她的目光,小心说道:“小尼失态了。”

君婼摇头,又拿出一副画像,女子膝头坐着一位男童,君婼手指摩挲着男童眉眼:“这就是当今圣上。”

妙严师太看着,眼泪又落了下来:“神态间十分想象,都是那样傲气十足,不爱搭理人。”

起身说皇后殿下请跟小尼来,径直在前疾行,穿过尼寺侧门,有一所洁净的小院,妙严师太指着说道:“依然是玉瑾离开时的样子,小尼每日前来打扫,没有丝毫改变。”

君婼静静驻足,北屋佛堂东屋禅房,北屋石阶前一尊三层青铜香炉鼎,院中石榴树下石桌石凳,东边院墙探进几枝梅树,西边墙外竹林清幽。

君婼在石凳上坐下来,龛烟青青炉香袅袅,墙外有丁冬的流泉之声欢快活泼,目光越过墙头青瓦,此时山间雾岚已散,可看到如黛的远山,有燕子衔虫归来,飞过墙头往屋檐下而去,君婼随着燕子看向巢中,乳燕拥挤着叽叽喳喳探出头,张开黄口迎接母燕归来。

君婼坐了许久,方起身往西厢房而来,妙严师太道:“西厢房原是玉瑾卧房。”

君婼点点头,推门而进,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扑面而来,北面满墙都是书架,直通屋顶,一摞摞摆满了书籍,靠着书架是一桌一椅,桌上犹摆着未抄写完的佛经,一页梵文一页汉字,字迹工整娟秀,妙严师太在旁道:“玉瑾进宫前,正在译一部佛经,临行前笑对我说,师姐,今日的几页没完,夜里回来再接着译,少不得要熬夜,求师姐为我备些酽酽的热茶……”

妙严师太瞧着那佛经摇头:“夜里我备好了等她,可是她再也没回来,到如今已是二十二载光阴。”

说着话带君婼绕到寒江独钓图的屏风后,屏风后床榻上青纱床幔低垂,妙严师太执起鱼形的银钩勾起纱幔,床里悬挂一幅女子画像,没有任何景物,除去人物全部留白,画中是一位带发修行的女子,头戴月白妙常冠,身着月白交领僧袍,外罩黑黄青白四色拼接水田褙子,手执麈尾念珠,飘逸站着,美丽的脸上一片清冷,孤高的眼眸中含着俯视众生的悲悯。

妙严师太道:“玉瑾乃是姑苏人氏,出身,因从小多病,不得已皈依佛门带发修行,长大后身体渐好,父母本欲接她回去,她却铁了心,要常伴青灯古佛,她离开时,本已定好剃度的日子,只等师傅从宫中回来。”

君婼定定瞧着画像,这幅画惟妙惟肖,想来出自丹青圣手,较她看过的两幅生动许多,眉眼神情间更能看出皇上的影子,这幅画像一定要让皇上瞧见,只在早晚。

君婼在屋中仔细看过,每一个细小的物件都留着故人的气息,简洁聪慧倔强孤高,君婼看了许久,方与妙严师太出来,合十说道:“是我唐突,惊扰了故人。”

妙严师太摇头:“这些年总感觉她在,孤寂得等着,等着亲人前来探看。”

君婼复在石榴树下坐了,墙外微风吹过竹林,似乎夹杂着轻声的叹息。

君婼鼻头有些发酸,低头掩饰了,抬头比手笑道:“妙严师太请坐,玉瑾的故事,还请师太为我仔细讲述。”

妙严师太缓慢讲诉着,因哭泣,讲诉不时停顿,君婼耐心倾听。

玉瑾三岁跟着净明师太带发修行,净明师太虽为出家人,却不知收敛功利之心,玉瑾八岁时,跟着净明师太来到东都,在定慧庵落脚。

其后八年,玉瑾除去在东都各寺庙走动讨教佛法,便幽居小院潜心事佛。因天资聪颖悟性又高,于佛法上渐有所成,事佛之心更加虔诚。

其间定慧庵住持故去,净明师太接任住持。

玉瑾是极有情趣的人,小院中清净却不枯燥,充满了意趣,闲时写诗作画弹琴,她的才情不输当世鸿儒,她的婢女小莲,在她身旁耳濡目染,也是腹有诗书,若是女子能赴科举,小莲定是能高中的。

妙严师太笑起来,笑着笑着又低头叹息。

二十五年前新皇登基,二十四年前改元怀化,怀化二年大孝期满,适逢皇太后五十大寿,新皇诏令普天同庆。皇太后信佛,梅花庵净明师太被召进宫中,住梅花庵诵经祈福,

眼看着寿诞之期将满,净明师太打发两位比丘尼回来,接玉瑾进宫。说是闲谈时提起玉瑾,皇太后想要见上一见。

玉瑾放下手头佛经,随着两位比丘尼进了宫,说是顺道接净明师太回来。

然而,此一去便成永诀。

妙严师太失态大哭起来,断断续续说道:“小尼是净明师太前任住持坛下弟子,与净明师太疏远,却与玉瑾亲近,其时不知净明师太为人,没有提醒玉瑾提防,可是提防又有何用?皇上对玉瑾一见钟情,称赞玉瑾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皇上疯狂一般迷恋她,下旨定慧庵成为皇家尼寺,净明师太心满意足回来,我问她怎么不见玉瑾,她骗我,说玉瑾的父母从姑苏而来,接了玉瑾回乡嫁人去了,我也有过怀疑,暗中托人打听没有消息。一年半后,净明师太突然说要云游天下,悄无声息离开东都。直到两年前,她从天竺国捎来一卷梵文的经书,我打开来看,才知是她临终前的悔罪,每一段都提到玉瑾的名字,我才知道,玉瑾她……”

妙严师太失声痛哭,再说不话来,从袖筒中抽出一卷经书,递给君婼。

君婼一目十行粗略看着,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她是那样高洁的女子,却被碾入尘泥,被侵犯被囚禁,十月怀胎诞下皇上,在怀化皇帝面前*于火海。

怀化皇帝侵犯了出家人并使之有孕,只能让当时的张贵嫔假装有孕,待玉瑾诞下皇上后移花接木,张贵嫔晋封德妃,皇上成了德妃的儿子,次日玉瑾*,第三日盛怒之下的怀化帝将皇上送往皇陵。

被侵犯被囚禁,十月怀胎,她如何煎熬的,她又如何想的,她是爱着皇上还是恨着皇上,这些净明师太并不知晓,净明师太满纸都在悔罪,说自己贪图富贵,葬送了心爱的弟子,怀化帝甫登基的时候,曾陪着皇太后前往大相国寺上香,适逢玉瑾向住持方丈讨教佛法,怀化帝一见思之,四处打探到定慧寺,修建了梅花庵,等着皇太后大寿的时候,诏净明师太进宫,又诱使玉瑾同去,并向净明师太许诺,让玉瑾做皇后。净明师太本指望玉瑾会屈服,自己好安享荣华,不想玉瑾*,玉瑾的孩子成为德妃的孩子,她闻讯后,惧怕遭到怀化皇帝灭口,连夜逃出东都,一路漂泊西行到了天竺,无论身在何方,每夜都能梦见玉瑾,站在云端对她讲经。

君婼合卷塞入袖筒,起身再进西厢,对着画像叩拜下去,你才是我真正的婆母,你这样的女子,就算遭遇不测,佛祖也不会厌弃,你去后定已往生极乐做了菩萨,求你保佑皇上,求你告诉我,怎样才能不让皇上伤心。

泪眼中,画像中女子清冷的眼中,似乎闪出一丝慈和的笑容,君婼揉揉眼睛,一切空寂,外面一声炸雷,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噼里啪啦打在屋瓦上,屋檐下角铃叮铃铃作响。

君婼转过身,今夜,天要留我吗?又回头看着画像,抑或,是婆母要留我,好让皇上前来,皇上,果真会来吗?

第94章

雨一直下到夜里不曾停歇,随行众人在山门外扎了营,君婼与锦绣采月摘星住了玉瑾的小院,君婼制止妙严师太收拾东禅房,与众人住了后罩房,本是放置杂物的房屋,因二十余年无人居住,其中空无一物,锦绣带着人很快收拾妥当。

君婼用过素斋安顿下来,坐在灯下仔细瞧着那卷经书,一日下来,一遍又一遍,已经看过三遍,净明师太字里行间只是后悔,口口声声说玉瑾可怜,她从未走进过她的内心,自然不知她会想些什么。

君婼越看越心酸,这样的女子,连身边的侍女都是女才子,她的内心该是怎样丰富,可有人知她懂她过吗?又或者,她并不需要任何人去懂,她只是做自己想做的。

君婼托腮沉思,窗外雨声不断,曾想过冒雨回宫,却总觉得这雨,是玉瑾在挽留她,玉瑾想让皇上前来,她在心里唤她玉瑾,而不是婆母,只因心里总觉得,她只是画像中的女子,青春美丽正当妙龄。

君婼等了许久,盼着皇上来,皇上来了,就算暂时不知真相,能瞧瞧母亲呆过八年的地方,又怕皇上来,雨天路滑,外面漆黑一团,若皇上前来,路途上可能平安无恙吗?

眼看着已是亥时,锦绣笑说道:“皇上今日许是政务繁忙,也派了侍卫回去报信,都这时候了,恐怕不来了,皇后殿下一日劳神,早些歇下吧。”

君婼看着锦绣,玉瑾的事还未跟她说,一旦锦绣得知,定要出宫去的,心中实在不舍,想要多留她些日子。

君婼笑道:“皇上若来,铭恩也是要来的。”

锦绣低了头,双手紧紧交握,腕间古镯反射着烛光,顿一下笑道:“奴婢多日没见过铭都知了,有时候遇见,远远便避开。”

君婼心中一叹,上床就寝,烛火渐渐暗下来,君婼枕着双手,扑闪着眼想着心思。

山门处百里冒雨巡营,就见雨帘中远远来了一人一骑,冲过去阻拦,马上的人喝一声放肆,纵马从他身旁疾驰而过,清冷的气息迎面而来又飞快而过,百里愣愣看着骂马上人的背影,皇上?为何夜里冒雨前来?

又有一匹马疾驰而来,看到百里下马拱手,正是铭恩。看百里朝他身后看,摆手道:“别看了,没人跟着了,我也是自作主张跟上来的,皇上今日忙,在垂拱殿接见御史,都是出了名的硬骨头,打发走天色已晚,这儿大雨滂沱的,都城内只是薄阴天气,皇上又到宣德楼上等着,许久不见人影,脾气就上来了,拧眉巡视宣德门守卫,看那儿都不满意,吓得李千户不停发抖,我也不敢求情,正僵着呢,皇后殿下派回的人带了口信回去,才知道这边在下雨。皇上牵了李千户的马,跨上马背就冲上了御街,我也牵马就追,不过骑术差了皇上许多,一路没追上,这会儿两腿还打颤呢。”

百里嗤了一声:“就你?能骑着跟来已是不易。”

铭恩胸膛一挺,百里摇头道:“快去伺候皇上吧,明日有空再斗嘴。”

铭恩说也是,百里朝山门一指:“尼寺旁的小院里。”

铭恩上马拱拱手,来到小院门外下了马,未进院门听到皇后一迭声嗔怪皇上:“这么大的雨,还真的来了,来就来吧,也不披蓑衣戴斗笠,侍卫也不带一个,雨天路滑的,多让人担心,瞧瞧,湿成了这样,再染了风寒……唉,堂堂皇上,孩子一般,我若是皇上,就坐了舆车,且走且行,困倦了还能睡一会,不管早晚,我总是要等着皇上的……”

听不到皇上说话,只有皇后絮叨着,又是心疼又是责怪,铭恩一探头,皇上裹了薄被坐在廊下,皇后正为皇上擦头发,皇上靠在皇后胸前,半敛着眼眸心满意足得笑。

皇后絮叨着,突然停下蹲在皇上面前,定定看着他,看着看着仰脸凑了过去,唇贴上他的唇,喃喃说道:“阿麟,是不是为了让我心疼,故意折腾自己?”

铭恩忙缩回头,一回头暗影里站着一人,手上托着的衣衫鞋袜递了过来,指一指后罩西屋:“这里地方小,我与采月摘星在东屋挤挤,你今夜睡西屋吧。”

铭恩伸手接过去,手碰到她的手指,慌忙避开,逃一般抱着衣裳进了西屋。

皇上抿一下唇,又张开含住她的,小声道:“知道你会等,才急着赶路的,朕身强体壮,还怕淋雨赶路吗?君婼絮叨着朕,朕听着高兴。”

君婼就笑,舌尖伸出来,眼角的余光瞄见西厢,忙又缩回去,复起身为皇上擦拭半湿的乌发。

皇上身子向后靠她更紧了些,笑问道:“怎么住了后罩?”

君婼笑道:“前院是佛堂与禅房,不好惊扰。”

“西厢呢?西厢不是空着?”怕皇上提起西厢,偏生就瞧见了,下着雨都瞧得这样仔细,君婼咬一下唇,“此处原住着一位带发修行的女子,乃是住持师太的师妹,卧房中一直保持原样,也不好惊动。”

皇上嗯一声:“那君婼为何不住客院?偏要住这所院子?”

君婼手上顿了一下,笑道:“皇上今日好生啰嗦。”

“就是奇怪,不合常理。”皇上笑道,“怕君婼住得不舒适,金枝玉叶的公主,怎么能住后罩房?就算是朕在皇陵的小院,也是让君婼住正屋的。”

君婼笑道:“此处地势好,看星星方便。”

皇上哦了一声:“这么大的雨,君婼见着了几颗星星?”

君婼拍他一下,笑说好了。皇上站起,转身瞧着她,伸臂将她圈在怀中,低低说道:“朕这会儿想做些什么,阿鸾想进屋中,还是在廊下伴着雨声,就在这圈椅中……”

君婼扭动着身子,往西厢方向瞧了一眼,摁着皇上的手笑道:“今日不巧呢,是月信之期。”

皇上摇头:“上月二十来的,每次相隔二十八日,信期五日,今日十六,还差着两日。”

君婼愣怔着,她自己从来记不清日子,锦绣倒是记得,也没有这样准确,笑说道:“提前推后一两日也是有的。”

“太医也这样说。”皇上笑道,“不过君婼很准时,朕已记录四月有余,不会有错。”

君婼挑了双眉不依:“皇上那么忙……”

“朕盼着我们的孩子呢。”皇上唇贴上君婼脸颊。

君婼环住他腰:“皇上,此处乃是佛门净地,前院住过的女子品性高洁,我十分敬重,皇上,今夜我们禁欲好不好?”

“不行。”皇上毫不通融,“自从圆房后,除去信期,夜夜不落空的,今夜也不行。朕不信神佛,朕是天子,此处也是王土,朕说了算。”

说着话又动手动脚,君婼一把摁在他手上:“今夜,我给皇上讲故事。”

“完事了再听故事。”皇上弯腰抄起君婼,大步进了屋中。

君婼躲不过推不开,躺在床上闭了双眼轻声道:“姑苏一位书香人家的千金,因自小体弱多病,三岁时皈依佛门带发修行,她在青灯古佛前长大,美貌聪慧富于才华,她潜心钻研佛法事佛之心虔诚,决意剃度终身遁入空门,可是……”

皇上笑道:“朕来猜一猜后来,这位女子一定遇见了心上人,还俗后嫁人生子?”

君婼摇头:“她被权贵相中,因宁死不从,被囚禁侵犯,然后怀了身孕,她忍辱生下孩子后,*而死。”

皇上停了下来,认真瞧着君婼:“朕似乎听说相似的故事。”

君婼心中一慌,攥紧了他的手:“果真吗?”

皇上思忖着:“谁讲的,何处听来的,朕记不起来。”

君婼认真看着皇上:“皇上觉得,这位女子会恨她的孩子,还是爱她的孩子?”

“自然是爱。”皇上笑道,“听来这位女子是清高性情,被侵犯有了身孕,坚持十月怀胎生下孩子后*,她是为了孩子苦苦隐忍,是以,自然是爱着她的孩子。”

君婼心中一酸,靠着皇上道:“这是一个梵文故事,我今日读到的,读来颇觉心酸。”

“所以,今夜没心情吗?”皇上抱住她。

君婼点点头,皇上嗯一声:“那就讲故事,后来呢?那个孩子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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