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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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婼不忍听到安平的哭声,起身回了屋中,摘星瞧着她背影,对郑尚宫摇摇头:“劝也没用,总得等这气慢慢消了。”郑尚宫点头,“说得在理,只是这情绪起伏,怕是对胎儿不利。”摘星摇头,“别担心,公主也生怕对孩子不好,竭力平稳情绪,熏香一概不用,念佛经调节心情,该吃吃该睡睡,我看没事。”郑尚宫忙道,“这就好,我们要小心当差才是。”

午后,大门上开一个小窗,一尺见方,皇上听到后忙说朕去瞧瞧,来到沉香阁门外傻了眼,这小窗上也有门,严格来说是个小门,里面的人想开才开,不想开便不开。皇上转身就走,来到海棠树下对铭恩道:“也好,以后沉香阁缺什么了,就从这儿送进去。”

铭恩斟酌着问道,“听摘星说,大昭国众人以为齐世晟乃是*,皇上为何不暂时瞒着皇后?”皇上摇头,“朕答应过君婼,大小事不会欺瞒她,朕得知消息后彷徨无计,硬下心肠方瞒她三日,一来她心里有准备,二来朕不死心,齐世晟肺痨都没死,怎么就甘心被烧死?可她有了身孕,十月怀胎,朕瞒不了她十个月,尽早告诉她真相,她尽早缓解愤恨,也能安生怀胎。”

铭恩叹口气,“皇上用心良苦。”皇上摇头,“朕三夜没睡,这三夜里下定了决心,若君婼果真不理朕,朕就当做没认识过她。”

铭恩吓一跳,皇上如此绝情,难道果真对那玉瑶动心了?就听皇上道:“凤之翱翔兮四海求凰,朕重新求君婼一次。”

铭恩松一口气,“可是皇上,面都见不着,怎么求?”皇上顿住脚步,转身一指那棵粗壮的海棠树,“先搭一个树屋,朕白日想君婼了,就爬上去,夜里想了,就住在树屋中,搭得结实些。”

次日一早,铭恩隔着小窗递进一个小小的盒子,送到君婼手中,君婼打开来,是石雕的一对娃娃,和曾经画在背上的一模一样,君婼瞧着,手抚上腹部,不由就笑了,笑一下又板了脸,拿起来就要扔出去,又放下了,收到已经快满的锦盒中,锦盒只开一条缝,生怕瞧见旁的想起以往。

怕想起偏又想起,即便不揭开锦盒,闭着眼睛也知道里面都有什么,每一样都藏着两个人之间往昔的甜蜜,君婼歪着头瞧着锦盒发呆,想起摘星问她的话,沉香阁大门要关闭多久,摇摇头,搬起锦盒放入壁橱,转身出门,来到廊下喂画眉鸟。

无意间一抬头,就见海棠树的枝桠间有人正在忙碌,寒冬腊月的,难道是修剪树枝吗?

午后出来晒太阳,一个有模有样的屋子搭建起来,君婼仰头望着,指着屋檐吩咐摘星道:“西北风劲吹,那儿搭个长棚吧。”

三日后腊月二十九,树屋搭好,皇上兴冲冲攀上梯子,站在高台上怀着期冀,不知君婼显怀了没有,极目一望,就见眼前灰蒙蒙一片,擦擦眼睛又望一望,依然灰蒙蒙的,再望向自己头顶,明明日头高照,怒冲冲朝着树下斥道:“搭错了方向,该瞧见的,什么都瞧不见。”

铭恩忙道,“启禀皇上,皇后殿下为挡西北风,特意在屋檐下搭一长棚,油毡还是小人隔着小窗送进去的。”皇上咬牙道,“油毡是灰色的?”铭恩说皇上圣明,皇上一咬牙,“好你个铭恩,要什么给什么,朕这儿建树屋,君婼就搭长棚,你长脑子了吗?”铭恩恭敬说道,“长了,皇上吩咐过,对皇后殿下,要有求必应,就算是要星星要月亮,也得给摘去,摘不下来就给做,金的银的,要做的跟真的一样。星星月亮都给,何况是一块油毡?”

确实是自己的原话,皇上悻悻抿了唇,远眺一会儿,转身进了树屋,躺一下说声不错,起身下了树,吩咐铭恩道:“明日除夕,朕夜里宿在树屋,陪着君婼守岁,记得放烟火,放一夜,君婼最爱看烟火。”

除夕夜里,各色绚烂缤纷的烟火照亮了宫城上空,一夜没有停歇,君婼坐在暖阁中看了个够,后半夜撑不住了,在喧嚣中安然睡去,睡梦中翘了唇角,自从得知世晟死讯,是头一次笑。

皇上坐在树屋中,天空中烟火绽放,望向沉香阁,依然是一片灰,君婼可会赌气不看?又或者只顾贪看,一宵不睡,身子可受得了?肚子里的孩子可受得了?皇上想的很多,扳着手指头数了数,五日没见着了,八日没有抱过了,这几日听君婼的话,按时用膳,夜里睡得虽不安稳,也能睡着,好在福宁殿还有茶枕,茶枕今夜拿到了树屋,皇上往后一靠,今日开始官员休沐,也不用早朝,若是与君婼好好的,可以片刻不离陪着她,君婼肚子可大些了?皇上摸向自己腹部,硬而平坦,想象不出有两个孩子在其中,是何等模样,又想起陈皇后孕吐的时候,公冶先生也跟着呕吐,朕这几日没有任何不适,君婼应该也没有,想来是灶心土管用,皇上将茶枕抱到胸前,抿着唇笑。

夜半沉香阁灯火渐暗,想来君婼已歇下,皇上缩回了脖子。虽说树屋修的厚实,可耐不住寒风来袭,皇上抱了手炉打着寒颤心想,朕这样受冻,君婼也瞧不见,瞧见也没用,在青峰山的时候,君婼就说,别演苦肉计。

皇上叹口气,抱着茶枕忆起往昔,想起君婼夜里偶遇梦游的自己,动了恻隐之心,其后二人方慢慢走近,要不,还梦游吧?

皇上笑了,笑得有几分得意,扒下外袍脱下皂靴,只着中单赤着双脚,从树屋外阶梯攀沿而下。

皇上住树屋,铭恩不敢安睡,老实候在树下,身旁徒子徒孙围绕,抱炉子的拿巾帕的披鹤氅的换护手的,铭恩轰他们回去,都不走,正低声吵嚷不可开交,一抬头瞧见皇上情形,铭恩唬了脸,轰身旁小黄门:“快走,再不走都撵出宫去。”

众人这才散了,铭恩仰脸瞧着皇上,生怕一脚踏空了,两手虚张着,也不敢伸手去扶,瞧这情形,八成是又犯了梦游,万一惊醒了,可是会吓死的,铭恩不觉额头冒了汗。

总算皇上安全下来了,晃晃悠悠往后苑蹓跶而去,铭恩在身后跟着,漫天烟火绚烂,天幕下树影中一人散发赤足,着白色中单,面无表情缓慢走着,瞧着好生凄凉。

皇上转一圈回了福宁殿,径直进了寝室,铭恩探头一瞧,上了龙床一头倒下去睡着了。

铭恩在外自言自语道:“又犯了梦游,可如何是好?还得皇后殿下来医,这会儿摘星该是守岁呢,这就到沉香阁说去。”

铭恩打定主意,轻手轻脚出了殿门,嘱咐小磨好生侍奉,往沉香阁而去。

皇上听到铭恩出去,忙扯一床厚被往身上一捂,哆嗦着心想,如今越来越怕冷了,那会儿大雪天都洗冷水澡,又一想,怕冷才正常,不怕冷,那是病。

蜷缩着身子许久暖和过来,伸展了四肢沉沉睡去,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坐起身有些恍惚,从来没有睡得这样晚过,回过神大喊铭恩,铭恩小跑步进来,皇上劈头盖脸训斥,“怎么不叫起?”铭恩笑道,“皇上,今日过年,就偷懒一日呗。”

“朕四更天醒了一次,你没在。”皇上瞧着他,也不知他去沉香阁如何了,铭恩觑着皇上神色,小心说道,“皇上昨夜犯了梦游,可记得吗?”皇上一脸诧异,“是吗?”诧异一会儿板了脸,“若记得,还是梦游吗?”铭恩更加小心,“皇上犯了梦游,小人心里着急啊,四更那会儿在沉香阁呢,隔着小窗跟摘星一说,摘星起初不理会,耐不住小人死缠烂打得磨,只得去禀报了皇后殿下……”

皇上紧张看着铭恩,铭恩斟酌着,“皇后殿下醒来,就说两个字。”铭恩伸出两个手指头,皇上更急切瞧着他,铭恩硬着头皮,“装的。”

皇上抿了唇,半晌抬头问铭恩,“铭恩,朕如今也没什么可怕的,如何才能让朕真的犯了梦游?”铭恩一听急了,“皇上果真是装的?皇上,吓死小人了,知道吗?”

皇上起身下床:“你吓死了,朕还快冷死了呢。今夜里的时候,你赤着脚穿着里衣出屋门,不用转一圈,就站半柱香的功夫……”

铭恩忙陪笑脸道,“皇上龙马精神,自然不怕,小人是残废,那样还不冻坏了。不过皇上,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再这样旁人分不清真假,若真犯了,也没人管皇上了。”

“君婼分得清真假。”皇上一笑,似乎给自己打气一般,又笃定说道,“君婼一定分得清。”

第137章

除夕之夜烟火绚烂了整宵,次日宫中分外冷清,皇上打发铭恩给弟妹们送了压祟钱,没有露面。午后蕙太妃进宫一瞧,带着安平与康乐出宫睿郡王府玩耍。安平高兴了,康乐依然没精打采,惠太妃在马车上问她:“皇后殿下这是为何?”

康乐头头是道:“我觉得是因为梅花庵中那位带发修行的姑子,哼,她不安分,总在宫中到处闲逛,二哥瞧见她笑眯眯的,还一口一个玉瑶叫得亲热,我最近不想理二哥了。”

安平满嘴点心,鼓着腮帮说道:“嗯嗯,不错,我也不理二哥,可是二嫂不理我们。那个玉瑶每次瞧见我都要抱我,我不许,哼,我是长公主,她也配抱我?我想好了,待我留长指甲,下次再见着,就让她抱,抓花她的脸,看二哥还喜欢她。”

康乐瞪她一眼:“你堂堂长公主对付她,也不怕脏了手,依我看,她似乎怕猫呢……”

蕙太妃忙说声打住,看着二人道:“你们二位贵为长公主,任何时候勿要动这样的念头,免得折损了身份,皇上与皇后殿下如此,你们瞧着再气愤,也只能旁观不要添乱,皇上与皇后殿下自己会解决。”

康乐与安平忙点头称是,蕙太妃敛了眼眸想起先帝,刚进宫时初见,器宇轩昂的男子伟岸而来,一颗心也曾为了他扑通扑通跳得飞快,自己从小习武,喜爱说一不二的男子,他就是,高高在上一言九鼎,日子久了,发觉他从未笑过,即使面对着盛宠的宸妃,眼神也是落寞,大着胆子问他,“皇上为何从不曾笑过?皇上笑起来一定好看。”先帝破天荒笑了笑,“蕙质兰心,朕赐你一个蕙字,赐兰妃一个兰字,这宫中,只有你们两个对朕有几分真心,是以,再赐你们二人儿女,日后老有所靠。”

那一夜,先帝宿在她的阁中,睡梦中呓语着玉瑾玉瑾,眼角有清泪滑落,她记住了玉瑾二字,腊月二十三宫中封神位为玉瑾娘娘,她似有所悟,想起皇太后前往河阳行宫已过半载,过年也未归,河阳行宫中的女官有自己人,她特意问起,方知皇太后已落发出家,因终日忿忿不甘心,竟致神智昏聩,整日泥塑木雕一般。

如今又有玉瑶,她在心中大胆揣测着,越揣测越心惊,这玉瑶,只怕是要留在宫中了。就若先帝,为玉瑾终身郁郁不乐,可依然是三宫六院,晚年时依然选秀,对杨太嫔和叶太嫔也很爱宠。是以,高高在上的帝王,再痴情,又能持续多久呢?

蕙太妃抬眸看向康乐与安平,想起礼和睿,皇后待皇上的弟妹这样好,有了皇后,这几个孩子方如此安乐,宫中方如此太平,与先帝时的后宫有天壤之别,先帝在时,虽有睿的陪伴,却觉得是牢笼,时时刻刻想要逃离,如今倒隔三差五进宫去瞧瞧,就喜爱那份祥和安宁。

傍晚的时候,睿送两位妹妹回宫后,来到福宁殿给皇上请安,皇上正抱着茶枕准备往树屋而去,瞧见睿一愣:“怎么鼻青脸肿的?”

睿摇头苦笑:“别提了,晚膳时多喝几盅,听康乐与安平说二嫂跟二哥置气,大门紧闭,两位妹妹说是有个叫做玉瑶的姑子狐媚二哥,我听不下去,给二嫂鸣不平,母妃操起鸡毛掸子照头就打,我也不敢躲,从小立下的规矩,母妃一边打一边骂,说我背后议论二哥二嫂闺房私事,让我进宫来当面问问二哥,可是要纳妃吗?”

皇上没接他的话,看着他脸道,“本来就黑,不好看,怎么打脸呢?”说着话拿出一个瓷盒,“你二嫂配的药膏,抹了不留疤痕。”睿脸凑过来,“二哥给抹。”皇上放下茶枕为他涂抹,涂抹一下睿就嘶一声,皇上笑道,“蕙太妃果真将门虎女。”睿愤愤道,“从小就总揍我,在宫中那会儿怕人瞧见,从不打脸,我有一次说,礼从不挨打,母妃说了,你跟礼一样吗?礼在娘胎里就安静,你呢,在肚子里就对我拳打脚踢,总是深夜扰醒我,生你的时候倒顺利,没怎么使劲就出来了,你说你有多淘气,淘气就该狠揍,每次都这几句,耳朵都起茧子了。”

皇上手顿住若有所思,唤一声铭恩道,“传召刘尚宫。”睿的脸又挨过来,皇上接着给他涂抹,睿嘶声着问,“二哥,如今这宫中多好,女人多是非多。”皇上手下加重,“胡乱猜测,就你二嫂一个,二哥已经住树上了,再多几个,该住天上去了。”

睿哈哈大笑,“这就好这就好,二哥只要二嫂一个就好,实话告诉二哥,是母妃与我演的苦肉计,就为了进宫来问二哥一句话,回去好给母妃交待。”皇上拇指食指紧扣,弹在他脑门上,“长脑子了吗?一句话把你母妃出卖了,不过她肯为皇后煞费苦心,过了年给你晋亲王。”

兄弟二人说着话,玉瑶提着食盒袅袅婷婷进来,笑说道,“今日过年,给皇上煮了些参汤……”睿笑道,“二哥最讨厌喝参汤了。”玉瑶一愣,睿过来端起瓷钵仰脖子喝个精光,笑说不错,看着玉瑶笑道,“二哥既对她无意,将她给三哥吧,三哥喜爱年纪大的。”

玉瑶脸上笑容消失,委屈看向皇上,皇上没说话,门外刘尚宫求见,皇上忙说声快请,睿笑对玉瑶道,“二哥与刘尚宫有要事相商,你别在这儿杵着了,走吧。”玉瑶唤一声皇上,皇上温和笑道,“朕确实有要事询问刘尚宫,玉瑶先回吧。”

玉瑶出了殿门,睿追了过来,笑眯眯说道:“玉瑶姑娘,我不管你是何来头,不许打我二哥的主意,我二哥只能是我二嫂的。你别送汤送饭的,耍这些小心机,你若是执迷不悟呢,听说你怕猫?”

玉瑶顿住脚步,他如何知道?睿笑道:“猫若抓伤脸,可是无药可医。”玉瑶咬牙说你敢,睿两手抱胸,“我是不敢,可架不住有野猫闯入梅林伤人。”玉瑶啐了一声,“懒得理你。”脚步匆匆而走,睿疾步追上,“这宫里,除二哥待你客气,别的人没人喜欢你,你趁早离开吧,省得日后被赶出去,脸都没地方搁。”

玉瑶紧咬了唇,皇后闭门不出与皇上闹别扭,如此良机岂能错过,她摸摸自己的脸,不过是孩子气的话,有什么好怕,我也不要你们喜欢,只要皇上喜欢。

夜里出了梅花庵,行经后苑,往福宁殿而来,皇上如今需要人陪伴,就若那日午膳时,虽没对自己说有何为难的事,毕竟愿意让自己作陪。

谁知福宁殿灯火漆黑,问了小黄门皇上何在,摇头说不知去往何处。玉瑶怏怏而回,迎面碰上巡夜的内寺所卫,今夜是内寺所监亲自带队,对她好一番盘问,跟着她进了梅花庵问过妙严师太,毫不客气训斥道,“此处是皇宫,不是你们出家的山野之地,来了宫中就要守宫中的规矩,夜里出来闲逛,岂是出家人所为?”临行前指着脑袋对妙严师太比划一下,“是不是脑子有些不清楚?”

内寺所监走后,妙严师太不禁埋怨几句,“玉瑶姑娘是跟着贫尼进宫的,求求玉瑶姑娘,贫尼在宫中这几日,你就安分些。”背地里对别的弟子埋怨,“当初骗着我跟进宫,可是太有心机了,知道她是玉瑾的侄女,初始还觉亲切,可这些日子所为,除了模样相似,这行事做派可是不同,玉瑾落落大方不染尘烟,她呢,一心想着勾引皇上,瞧不出来帝后情深吗?”那弟子道,“帝后情深又如何?她进宫怎么也得封妃吧?就为了这份风光,她也得豁出去。”

玉瑶气得掉了一夜的眼泪,我对皇帝哥哥一片真心,你们偏说是勾引,倒要让你们瞧瞧,谁才是真的爱皇上。

安分了三日,初五夜里忍不住思念,又出了梅花庵,绕过梅林,就见迎面走来一人,那人散发赤足,身上只着了中衣,两眼发直姿势僵硬,一步一步缓慢走着,从她身旁经过。上弦月只是细细弯弯的一缕,宫灯又昏暗,照得人脸色发青,十分可怕。

竟然是皇上,玉瑶吓得跌坐在地,铭恩过来扶她一下,玉瑶指指前面,上下牙打着磕,“皇上这是怎么了?”铭恩摇头,“犯了梦游之症。”

梦游?玉瑶瞧着皇上僵直的背影,想想刚刚鬼魅一般的模样,听祖母提起他梦游的时候,心中只觉爱怜,今夜亲眼瞧见,才知梦游的人这样可怖。

呆怔中,不防皇上突然转身,来到她身旁一棵树下踯躅绕圈,绕着圈突然朝她伸出手掌,手臂僵硬,再看眼神,半敛着眼眸,仿佛是睁着眼睛在睡觉,玉瑶哇的一声,转身奔入梅林,惊慌的老鼠一般,抱着头直窜入梅花庵。

皇上半晌缩回手,继续往前,铭恩忙忙跟上,前几日住树屋,一直睡得安稳,因明日要恢复早朝,今夜宿在福宁殿,就寝前还好好的,夜半突然起身,铭恩紧盯着前方一直在猜想,究竟是真的还是装的?

又一想那玉瑶,想方设法要靠近皇上,今夜里皇上就在她面前,朝着她伸出手,她竟然给吓跑了,当初皇后殿下怎么做的?毫不犹豫走向皇上,手指点在他掌心,温柔牵着皇上的手缓慢前行。

想到此处不由大惊,皇上这是真的犯了梦游,皇上刚刚伸出手是在寻找皇后殿下的手。

皇上竟然真的梦游了?皇上如何做到的?铭恩十分好奇,好奇之余又想,就算是真的,皇后殿下可会管吗?

第139章

君婼伸出葱管一般的手指,摸摸摘星缝的小衣小帽,又摸摸郑尚宫做的小鞋袜,感叹道:“手真巧啊,虎头鞋上这小老虎又威风又可爱。”

摘星将手中活计递了过来,“公主亲手缝一件嘛。”君婼摇头,“我怕扎破手指,十指连心,疼死了。”摘星就笑,郑尚宫在旁道,“皇后殿下怎知是龙凤双胞?太医说的?”

君婼咬一下唇,手伸进袖筒摩挲着一对石雕,他认定了是,是与不是,就先准备着。君婼沉吟着说道,“我做了胎梦,梦到一只老虎在奔跑,天上挂着双彩虹。”郑尚宫笑道,“老虎是儿子,双彩虹是美丽的女儿,皇后殿下这胎梦可是吉兆。”

君婼翘了唇角,摘星瞥向她,好些日子没笑了,除夕之夜看烟火也只是睡梦中笑了笑。歪头看着君婼:“俊武说大皇子不放心公主,已在赴东都的路上。”

君婼低头不语,大哥来了,大概会劝说她与皇上和好,她也想着他,也牵挂他,可是因他,世晟那样悲惨得去了,昆弥川旁朗月清风的少年,到头来只是一把焦土,他去的时候可恐惧吗?可后悔吗?可怨恨吗?还有采月,冰雪聪明的采月,竟因此疯癫,每想到这些,君婼觉得,再不想看见他。

摘星看君婼沉默,知道她又想起世晟公子,想起采月,停下手中针线,好一阵心酸,半晌吸吸鼻子抬起头笑对郑尚宫道,“除夕那夜的烟火当真好看,放了一夜,这宫里宫外都过足了瘾。”郑尚宫笑说,“是啊,两位长公主一宵没睡,也不怕冷,在凝晖阁廊下看了一夜。”

君婼突然说话了,“摘星,其实我最喜爱放烟火,看烟火倒是其次,另外,我过年必要放炮仗,今年没放成,是因为谁?”说着话站起身,“我困倦了,回屋歇会儿去。”

身后摘星一吐舌头,郑尚宫摇头,低声道,“勿要心急,且慢慢磨。”

低低说着话,就听外面门被擂得山响,芳芸匆匆走了进来说道:“是铭都知,说有火烧眉毛的事,求见皇后殿下。”摘星放下手中活计,“火烧屁股也不行啊,我去见铭都知吧。”

君婼躺在床上发呆,今日初六,又得早朝,听摘星说,他连住四夜树屋,可冻着了吗?可染了风寒?又一想,他再冷,能有世晟火焚之苦吗?抛开杂念昏昏欲睡的时候,摘星进来了,进门就嚷:“公主,大事不好了,皇上又犯了梦游。”

君婼惊得坐起身,摘星狐疑道,“难不成又是装的?”君婼摇头,“装过一次被我识破,以他的性子,不会再有一次,这次,是真的犯了。”摘星吓一跳,“那,那公主管管吧。”

君婼又躺了回去,“本来已经好了,他想方设法又犯了,我去管他,又遂了他的意,吩咐铭恩,为他熏香就是。”

摘星去了,过一会儿回来一瞧,君婼睡得正香,摘星不由叹气,铭都知急得嗓子都哑了,嘴上起了水泡,自己听着也为皇上着急,梦游睡不好,第二日还要早朝,回到福宁殿批阅不完的奏折,皇上累自不用说,最可怕的,若是皇上梦游之事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到,就会在朝堂上加以利用,大做文章,在殷朝,梦游被视为邪魔附身,一个邪魔附身的人,能做皇帝吗?

摘星在脚踏上坐了,盯着君婼,只待君婼眼皮一动,就忙忙说道:“仔细问了铭都知,香熏着呢,就寝的时候茶枕也靠着,似乎不管用。之前皇上召见过刘尚宫,详细问了孩子在娘胎里的情形,刘尚宫走后,皇上自言自语,朕一直以为,孩子在娘胎里只不过是个肉球,生下来那一刻才称之为人。原来受孕那一刻起,就有了脾气秉性,随着一点点长大,能听到人言,能拳打脚踢与肚子外面的人玩耍,皇后若不理朕,朕岂不是就错过了?孩子在娘胎里的时候,朕没摸过,没与他玩耍,没跟他说话,长大会不会象朕一样……”

君婼两手捂了眼,眼圈已是红了,心拧在一起,这个傻瓜,原来是因为孩子,他小时候没人疼爱,生怕自己的孩子受苦,就连在娘胎里,也想一心呵护着。原以为他不懂这些,不会因这个让他烦恼,他只安心等到孩子生下来就是,孩子生下来第一眼一定要让他看,可没想到他会去问刘尚宫,想来是知道后一时执拗,有了心魔,夜里才会旧病复发。

君婼闭了眼冷静一会儿,对摘星道:“摘星,待到身孕满四个月,孩子会胎动,到时候一定与皇上相见。只是这话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这几个月,我只想安静悼念世晟,是我欠着他的,虽说百日远远不够,我只能做到这些,对世晟略尽我的心。还有采月,先前已给大哥去信,该是带着一起来了东都。”

摘星点头,君婼摆摆手:“告诉铭恩,侍奉好皇上,皇上梦游的时候,让他跟好了,若有任何意外,唯他是问。”

从沉香阁回福宁殿的路上,迎面碰见玉瑶,铭恩见了礼,玉瑶客气问道,“请问铭都知,皇上可好些吗?”

铭恩客气笑道:“好些了,今日年后头一次早朝,皇上忙着呢,说是在垂拱殿议事,午时紫宸殿大宴群臣,夜里方归。”

玉瑶有些失望,昨夜里受了惊吓,回去抖了半夜,凌晨时分醒过神来,分明是与皇帝哥哥亲近的好机会,自己怎么就放过了?今日想着去问候,谁想一日不在,回转的路上,盼着皇上夜里再梦游,自己就在梅林中等候。

夜里依然是那个时辰来到梅林,手脚被冻得发僵没见人影,凌晨方归。

铭恩有了意外发现,若是皇上忙碌,没有闲暇召见方太医,问起皇后殿下身孕,夜里就不会犯病,连续三日,皇上早出晚归,夜里批阅奏折,三更就寝四更叫起,虽说只睡一个时辰,却分外安稳。

初九这日皇上闲些,晚膳时召见方太医,方太医说皇后身子很好,皇上忙问道,“朕猜测是双胎,方大人觉得呢?”方太医摇头,“皇上恕臣才疏学浅,诊不出是否双胎。”

方太医走后,皇上提笔作一副画,又是一男一女两个胖娃娃,画好后瞧着直笑,笑一会儿吩咐铭恩挂在寝室床头,铭恩心想娘啊,今夜又得梦游。

果不其然,夜半时铭恩候在廊下,皇上赤着脚悄无声息出来,过丹樨下丹陛阶,寻着每次梦游的线路缓慢踱步而行,铭恩抱着鹤氅跟在身后,不敢惊动。

经过梅林时玉瑶悄无声息出来,朝着皇上伸出手,试试探探间,皇上已径直走过,又如那夜一般走过去绕回来,又朝着玉瑶伸出手,玉瑶含羞带怯将手搭在皇上掌心,皇上没有象她期待那样握住她手,而是突然甩开,转身径直前行。

皇上甩的力气很大,玉瑶被甩得一个趔趄,靠在道旁一棵树干上,看一眼身旁的铭恩,只觉羞耻无比,自己主动伸出手,皇上却没有回应,折回来时,将手给他,他却嫌弃一般甩开了,虽说他是在梦里,还是让自己心如刀割。

铭恩讪笑一下,忙忙朝皇上跟去,突然瞧见皇后带人迎面而来,裹了银白的狐裘,美若月下仙子。铭恩心中一喜,为皇上高兴,皇后终是不忍心皇上受苦。

谁知皇后径直越过皇上身旁,朝玉瑶而来,看一眼铭恩道,“追上去服侍皇上。”铭恩拔脚就走,皇后看着玉瑶,“你为何还在宫中?玉和还未到东都?”

玉瑶打起十二分精神,直起身子一笑:“我自然还在,就算哥哥来,我也不会跟他走。”

君婼瞧着她,“你的意思,你就赖在宫中了?”玉瑶气红了脸,“皇帝哥哥邀我留下的,皇后如今闭门不出,皇帝哥哥独自孤单。”

“孤单也用不着你。”君婼盯着她,突回头唤一声摘星,“明日送她出宫,让她到睿王府暂住些日子,待玉和来了,带她到湘州去,着玉和的夫人教导管束。”

玉瑶一愣,也顾不上客气,指指君婼道,“你,你仗着皇帝哥哥宠爱,胡作非为。”君婼一笑,“玉瑶,这儿是我家,我说了算,你觊觎皇上,我却待你客气,只因皇上从小没有亲人关爱,没见过亲生母亲,而你肖似玉瑾,你若安心做皇上的表妹,自可青云直上,殷朝的青年才俊由着你去挑,可你偏偏不安分,竟肖想皇上。那日我命你禁足梅花庵,你却跑去福宁殿勾着皇上饮酒,还有今夜,你也是在梦游?你可知道不遵懿旨的后果?郑尚宫……”

郑尚宫在旁道,“杖笞臀二十下。”摘星补充道,“扒掉裙子裤子光着行刑,还得有人围观。”

玉瑶愣了愣,皇后向来客气,从未如此疾言厉色,突挺身道,“那就行刑吧。”君婼一笑,“打了你,皇上跟我置气,你想得美。睿王尚武脾气火爆,你小心些,你若与睿王起了冲突,一个是嫡亲的弟弟,一个是表妹,我倒想瞧瞧,皇上会向着谁。”

玉瑶还要说话,皇后已转身,带着人渐行渐远。

摘星低声问道,“公主不留情面,皇上若生气……”君婼哼一声,“若是平常,我这样对玉瑶,皇上必然要跟我置气的,是以,我一直对她留着情面。如今,他只能眼睁睁瞧着玉瑶受委屈,毕竟,我没将玉瑶杀了剐了,更没将她烧死。”

摘星又问,“公主本要去福宁殿瞧瞧,怎么不去了?”君婼摇头,“皇上很好,自不必去。”摘星忙道,“多冷啊,赤着脚衣衫单薄的。”君婼咬一下唇,“皇上不怕冷,以前数九寒天都冷水沐浴。”

摘星还要说话,君婼说声闭嘴。一行人静默回到沉香阁,君婼抱膝坐在床上,听到皇上又犯梦游,终是忍不住要去瞧瞧,刚刚从他身旁走过,没敢正眼瞧他,生怕瞧他一眼,就会走过去,手指点着他的掌心,让他跟自己走,生怕牵住他手,就会带他回沉香阁,再不忍心将他拒之门外。

虽没有正眼看他,却嗅到他清冷的气息,梦游中的他经过自己身旁竟停了一下,难道他依然能在梦中辨识自己的体香吗?君婼愣愣想着,因心疼皇上无处发泄,一转眼瞧见了玉瑶,便冲过去发作一番,皇上生气与否我看不见,也不用去管,这玉瑶虽说没资格成为我心头的刺,却也是眼睛里的沙子,她出宫去,我落得清净。

第140章

次日一大早,不到五更天,皇上沐浴更衣,翘着唇笑,昨夜梦到君婼了,醒来时鼻端尚留着她独有的香气,回头瞧一眼挂着的画,吩咐一声铭恩:“给皇后送去吧。”

半晌无人应答,往门口踱了几步,听到铭恩的声音,“玉瑶姑娘,皇上正更衣准备早朝,这会儿无暇见玉瑶姑娘。”就听玉瑶道,“我真有十分要紧的事求见皇上,铭都知若不肯为我通传,我就在这儿等,皇上早朝总要经过此处吧。”

铭恩压低声音相劝,玉瑶执拗不走。皇上换好衣衫,吩咐道:“铭恩,让玉瑶进来。”

玉瑶今日换下了水田衣,是初见时的装饰,竹青交领比肩小衫,白色襦裙,腰间系兰色宫涤,因衣着单薄,一副娇弱可怜的模样,进门唤一声皇帝哥哥,幽幽看了过来。

头一次瞧见皇上穿朝服,深衣青裳脚蹬镶金乌舄,高高在上尊贵难以言说,玉瑶心头一慌,低下头去,皇上温和问道:“玉瑶有何急事?”

玉瑶鼓起勇气,抬起头问道:“玉瑶想问,皇帝哥哥可爱着皇后吗?有多爱?”

皇上皱一下眉头,这就是玉瑶的急事?玉瑶急切道,“求皇帝哥哥回答。”

皇上毫不迟疑:“若没有君婼,朕活不下去。”

玉瑶一惊,竟是如此深情?大着胆子说道:“可我瞧着,皇后并不爱皇帝哥哥,她只是仗着美貌,迷惑皇帝哥哥。”

皇上一声轻笑:“若如玉瑶所说,朕心甘情愿为她所惑。朕也相信,皇后深爱着朕,与朕对她一样。”

“可是。”玉瑶执拗道,“既深爱,为何会紧闭大门疏远着皇帝哥哥,若传出去,岂不是让皇帝哥哥为天下耻笑?”

皇上又是一笑:“于国来说,朕是皇上君婼是皇后,高高在上的身份,于家来说,我们两个不过是寻常夫妻,寻常夫妻哪有不打架斗嘴的?若舅父舅母,玉和与表嫂,应该也有争吵的时候。”

玉瑶绞着手沉默,皇上站起身:“早朝时辰已到……”

玉瑶突然说声等等,站起身瞧着皇上:“江陵一见,玉瑶钟情于皇帝哥哥,玉瑶的钟情,与皇帝哥哥身份无关,只因皇帝哥哥雅如兰皓如月,是玉瑶梦想中的男子。”

皇上回头讶异看着她,看着看着沉了脸:“玉瑶竟果真有这样的心思?君婼提起时,朕觉得君婼多虑,以为因她太在意着朕,便提防着每一位靠近朕的女子。朕待玉瑶确实不同,只因你肖似朕的母亲,朕觉得亲切。玉瑶,朕来问你,在姑苏的时候,朕曾当着众人言道,朕的后宫只要君婼一人,此话你可听到?”

玉瑶点头,皇上声音有些发沉:“既听到了,你费尽心机进宫,并刻意接近朕,又是为何?君无戏言,就算君婼一辈子不理朕,朕也绝不更改。你呢?以为朕只是说说而已?”

玉瑶看皇上不悦,忙忙说道:“玉瑶不在意名分,玉瑶只愿意陪在皇帝哥哥身旁,就算是终身带发修行,也无怨无悔。”

“朕不需要。”皇上唤一声铭恩吩咐道,“送玉瑶出宫,在睿王府暂住,玉和到东都后,命玉和将她带回湘州,着玉夫人严加管教。”

玉瑶呆愣当场,本想着被皇后送出宫前,见一见皇帝哥哥,对他倾述衷情,他对自己那么好,定不会坐视不理,谁知是一样下场,不禁想起睿亲王所说,你趁早离开吧,省得日后被赶出去,脸都没地方搁。捂了脸,眼泪汩汩而下。

皇上看她一眼,玉瑶低泣道,“皇帝哥哥与玉瑶,一直相处甚欢。”皇上戴了十二旒的冠冕,垂下十二寸长藻,长藻上白珠成窜,隔着白珠目光不明神情莫辨,冷声说道,“朕刚刚已说的十分明白,玉瑶聪明,不会不懂。皇帝哥哥不是玉瑶该叫的,玉瑶以后叫朕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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