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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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鸾看着叶蓁一行走远,方道,“小灯,可是芳菲拿你的家人和乔侍卫胁迫你?”小灯回头看着青鸾,“多谢鸾长公主美意,我的家人很好,我也很好,乔侍卫已经娶妻,姑娘已答应我,不再为难他。”

青鸾目光冷然,“如此说来,你是铁了心依着芳菲,在东都与我做对?”小灯摇头,“鸾长公主多虑了。”青鸾笑笑,“在东都散步谣言,说我不守妇道水性杨花,说我与从嘉订了亲,却又对元邕投怀送抱,就是你,没错吧?”小灯看着青鸾,目光中有些惶然,青鸾声音里带了厉色,“单凭你没这样的能耐,谁带着你来的东都?谁又是你的靠山?”

青鸾的话似乎让小灯想到了什么,目光陡然坚定,一笑说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鸾长公主已非昔日的鸾郡主,我也不再是小灯,我如今是殷朝太子殿下宠姬,叫做齐蕊。”青鸾了然而笑,“齐蕊?芳菲为你取的名字?蕊,乃是灯芯,你在芳菲心中,依然是小灯。”小灯脸色一僵,青鸾诚恳说道,“小灯,我可将你的家人接出大昭,你休要为虎作伥。”小灯抬起头下巴收紧,定定说道,“姑娘待我亲如姐妹,为了姑娘,我愿意拼尽全力。”

青鸾没再说话,也没再看她,低低说声走吧,率先转身迈开脚步,金定一笑跟上,珍珠看着小灯急急说道, “小灯,我家姑娘与你说了许多,分明是在给你退路。”小灯一笑,娇媚若水的双眸中带了凄然,“我何尝不明白,只是珍珠,我早已没了退路。”珍珠握住她手,“我家姑娘说了,将你的家人接出大昭,你也知道,姑娘能做到,你又为何如此固执?”小灯会握住珍珠的手,眼眸中染了泪光,“我知道姑娘在利用我,我也知道,自己非鸾长公主对手,可有一个人,他对我很好,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珍珠问道,“是谁?”小灯松开她手,一笑说道,“珍珠,谢谢你肯真心待我,他日再见,我们各位其主。”

小灯说着话,抽出手转身上了台阶,有两位姑姑迎下来搀住了她,殷勤说道,“蕊夫人可冷吗?为何去了这么久?太子殿下从前朝来到坤宁殿不见蕊夫人,心急如焚呢,只是当着太子妃的面,不好说什么。”小灯倚着那姑姑手臂一声娇笑,“姑姑惯会哄我,谁人不知殿下最疼太子妃,瞧见太子妃,眼里心里再没有别人。”一位姑姑笑道,“以前是如此,可蕊夫人不一样……”

说着话走得远了,珍珠立了一会儿转身而走,围墙边转个弯,青鸾与金定正默然等候,珍珠不自在搓着手道,“劳姑娘与金定姑娘久等了。”青鸾说声无妨,金定拍一下她肩,“珍珠重旧情我喜欢,不过那位什么蕊,没骨头一般,我懒得多看她一眼,珍珠缘何与这样的人情深意重?”

珍珠叹口气,青鸾摇头,“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只是一个乖巧的小丫头。”珍珠咬牙道,“芳菲郡主实在可恶,她究竟想做什么?”青鸾笑道,“金定打发两位侍卫盯着小灯,看她常与何人走动,自然便知芳菲想要做些什么。”

刚出宣德门,有人迎了上来,唤一声青鸾搓着手急切问道,“缘何匆匆进了宫?母妃可有为难你?”青鸾看一眼元邕紧绷了脸,“我初次进宫拜见,自然要给我个大大的下马威,狠狠为难我一番。”元邕握住青鸾的手,他的两手冰凉,显见在冷风中等了许久,低声下气说道,“都怪我,母妃厌恶我,就连带着为难青鸾,母妃怎么为难青鸾的,青鸾从我这儿百倍千倍的讨回去。”

青鸾甩开他手上了马车,吩咐一声回去,元邕忙忙上马追上金定,陪着笑问道,“金定,我的母妃如何为难的青鸾?”金定摇头一笑,“你的母妃如今对青鸾奉若神明,岂来的为难?”元邕松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随即又陪笑道,“可是金定,青鸾似乎十分生气。”

金定跃马扬鞭在前,元邕在后,喊道,“金定,咱们赛马,我赢了,你告诉我?”金定笑道,“这宫中规矩多,今日疲乏了,不想赛,留着下次吧,三郎……”金定长声唤着三郎,回头冲元邕眨一下眼睛,满意看着元邕笑容僵在脸上,随即跳下马背,硬挤上了青鸾的马车,珍珠被轰了出来,上了马看着金定,“你以前也不是多嘴的人。”金定一笑,“我也想知道他与这叶蓁之间是如何一回事?想听听他如何对青鸾说。”

珍珠摇头,“姑娘以为怀邕这称呼是独一无二的,只有姑娘能叫,谁知静王也叫怀邕,这太子妃却叫三郎,看来三郎才是独一无二,姑娘这次气得不轻。”金定回头看着马车,车帘静静垂着,一丝动静也无。

队伍驶过御街往同文馆而来,就听青鸾吩咐停下,马车停下,青鸾揭车帘跳了下来,绷着脸对金定与珍珠道,“走着回同文馆吧。”二人忙忙下马作陪,元邕半个身子探了出来,青鸾对金定道,“金定,我想静一静,麻烦帮我阻挡一下。”

金定朝马车冲了过去,元邕忙忙作揖,“金定姑娘,有话好好说。”金定指着他的马,“骑马回怀王府,休要跟着我们,便各自相安无事。”元邕说一声好,金定看着他下马车上了马,方疾步追上青鸾与珍珠。

金定问道,“青鸾,元邕如何说?”青鸾依然绷着脸,“我没让他说话。”金定道,“然后呢?”青鸾有些气,“不让他说,他便闭紧了嘴巴,一个字都没有说,那叶蓁唤他做三郎,那样的亲昵,他如何不解释?”金定奇怪道,“不是你不让说话吗?”青鸾绞着手指,“不让他说,他便不说吗?”

金定奇怪看向珍珠,“珍珠,我听不懂。”珍珠摇头,“我也不懂。”

青鸾怏怏的没再说话,三人越走越慢,回到同文馆天色已昏暗,青鸾进了院子,院中桂花树下石凳上坐着一人,瞧见她进来,含笑起身道,“我为青鸾吹埙吧。”青鸾回身向外,元邕闪身挡在她面前,“要不,青鸾让我说话。”

金定随后进来,瞧见元邕诧异道,“你怎么……”元邕歪头嬉笑,“怎么来的?金定一走,我下了马又上了马车,马车走得快,我早就来了。”金定哭笑不得,元邕拱手道,“求金定去别处避一避,我与青鸾有话要说。”金定嗯一声,“要说,一定要说,不让你说话,也得说,知道吗?”

元邕看着她,似有所悟。

66. 亲事

跟着青鸾踏上回廊嬉笑道,“青鸾,别不让说话,不说哪能清楚?”青鸾默然,元邕又道,“青鸾有什么尽管问我,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青鸾依然沉默,元邕又说,“青鸾向来镇静理智,缘何进一趟宫就小性起来?”不防青鸾猛然回头,两手紧握成拳,踮起脚尖与他平视,鼓着腮帮恶狠狠瞪着他道,“就小性,就使小性,缘何我就该镇静理智,就不能耍些小性?就小性……”

元邕唬一跳,随即挠头笑道,“青鸾这样,还挺可爱的。”青鸾哼一声,转身往屋子里去,元邕从门缝里挤了进去,陪着笑脸道,“金定说母妃对青鸾奉若神明,青鸾如何做到的?”青鸾又哼一声,歪靠在榻上,垂头狠命掰着手指,元邕忙将手塞了过来,“仔细疼,掰我的。”

青鸾毫不客气掰了下去,元邕拧了眉头,深吸一口气笑道,“不疼,一点也不疼。”青鸾一根根揪着他手指,慢悠悠问道,“记得先生在大昭,曾不辞而别,千里飞骑回东都,只为了兑现给一位女子的承诺,在她成亲的夜里,为她放一夜的烟花。这位女子,可是太子妃?娘家姓贺闺名叶蓁?”

元邕手僵了一下,青鸾掰得更用力些,元邕垂了眼眸,默然片刻抬头看着青鸾,“进宫碰见叶蓁了?”青鸾瞧着他点头,“不错,她在坤宁殿外石阶下喊住我,说要看看三郎的未婚妻是何等样人,她似乎十分在意呢。”元邕笑笑,“她在意吗?也许吧。”

青鸾歪头瞧着他,“怎么?伤感了?你不问问她好不好?她可是无限怅惘,说两年多未见,问你好不好呢?”元邕嗯一声,“青鸾怎么说?”青鸾一笑,“我告诉她,三郎立了军功,从乌孙全身而退,且喜事在即,三郎自然是很好。”

元邕反手扣住她的手,“别一口一个三郎,听着十分别扭。”青鸾嗤笑一声,“她叫得,我便叫不得吗?”元邕摇头,“不是青鸾想的那样,听说我小时候,长得唇红齿白的,也算个可爱的娃娃,父皇母妃与长辈们都唤我三郎,叶蓁是亲戚,也跟着长辈们叫三郎,长大后惹人厌恶,便没人叫了,当面叫怀王,背地里称呼伶人,只有叶蓁一直叫我三郎。”

“原来不是她对怀邕独一无二的称呼。”青鸾松一口气,翘唇一笑。

元邕手指抹一下她的唇角,“就是为了这个生气?”青鸾点头,“三郎三郎,听着那样亲昵,跟郎君一般。”元邕失笑,“男称郎女称娘是殷朝民间习俗,长子大郎次子二郎三子三郎,长女大娘二女二娘三女三娘,如此而已。”

青鸾也失笑,眨着眼睛道,“原来如此。”说着话朝他怀中依偎过去,“怀邕与太子妃的旧事,今夜与我说个一清二楚才是。”元邕握住她手,“并非刻意隐瞒,只是没什么好说的。”

青鸾抬眸看向他,元邕一笑:“故事稀松平常,她是堂舅父的女儿,跟我同龄,小时候她常常进宫,我也常常去外祖家,经常在一起玩耍。七岁的时候,她初学女红,为我缝制一只香囊,说是定亲信物,让我长大娶她,我答应了。”

青鸾嗔看着他,“私定终身了?”元邕摇头,“年纪渐长后,她认为我不走正道,对我多有失望,常常规劝我,我自然不能听,常有一些不快,因打小的情分,很快便重归于好,后来有一件事,令她对我彻底灰心,她的弟弟在街头纵马误伤人命,她求我相助,我无能为力,太子早就喜欢她,出面帮她摆平了一切,她的弟弟安然无恙。”

元邕笑笑:“其后不久,她给我写了一份决裂的书信,我回信提起儿时承诺,她说不过是孩童时的戏言,没想到我会当真,让我忘了。很快传出她与太子情投意合的消息,太子好色薄情,我趁她进宫与她相见,试图提醒她,相谈时被太子撞见,她躲到了太子身后,说我试图轻薄他,我气极,故意夜半跑到她家后墙吹埙,在御书房文试压倒太子,狩猎场又拔得头筹,令太子难堪,太子恼羞成怒,数次派人夜入王府行刺,我躲了过去,后来便传出她太子订亲的消息,我便将舅父圈在阁楼,带着湛卢南下去了大昭。”

青鸾歪头看着元邕,“怀邕爱她吗?”元邕摇头,“叶蓁与我从小一起长大,因那份承诺,心中认定她就是我的妻子。年纪渐长后,东都勋贵无人肯与我结交,只有叶蓁依然象小时候一般常来常往,虽彼此常有不快争执,她于我,依然是很重要的人。可说到爱不爱她,我也不明白,若不爱,离开大昭的时候,我曾气恼不已,若爱,缘何很快便被青鸾吸引。”

青鸾瞄着他,“你怎会不知?你曾告诉我,男女之间的喜欢分好多种,关于亲情的关于友情的关乎爱情的。”元邕一笑,“我在意青鸾,也知道青鸾是圣文太后中意的太子妃,十分用心观察,方知青鸾对从嘉并无男女之情。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涉及自身一样糊涂。”

青鸾看着他笑,“当时还嘲笑我,原来你也是一样。”元邕挠头,青鸾盯着他,“若我对从嘉有情,你欲如何?”元邕咬牙,“自然是抢也要抢到手。”

青鸾抿着唇笑,半晌低低说道,“看在你说实话的份上,叶蓁的事便揭过去了。”元邕环在她腰间的手蓦然收紧,看着她低低说道,“初识青鸾的时候,讶异于青鸾的机敏,总想要逗你想要捉弄你,后来渐渐的,便会入梦,那次回东都,离炀城越远,心里便越焦灼,我也不明白为何,匆匆践行了承诺便回转,因骑马赶路,腿都磨破了,离炀城越近,心里便安稳一分,待看到青鸾,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再见的那一刻起,便打定了主意,我元邕这辈子,要定了青鸾……”

青鸾仰起脸微微闭了眼眸,他的双唇侵袭而来,室内一时静谧,毕波一声灯花爆开,二人吓得松开彼此,齐齐回头看一眼,相望着又纠缠在一起,外面金定嚷道,“听半天了,怎么不说了?”珍珠嘘一声,“小声些。”金定声音更大了,“青鸾,他爱与不爱都交待不清楚,休要理他,不能就这么轻易过去了。”

青鸾唤一声珍珠,“你带着金定在偷听吗?”珍珠忙说声不敢,扯着金定走远了,片刻又折返,隔着门重重咳了一声,“姑娘,男未婚女未嫁,发乎情止乎礼。”

元邕看着青鸾,“青鸾,春节后择日成亲吧。”青鸾重重点头,“好。”元邕狂喜,抱着青鸾纠缠一会儿,在她耳边道,“逛夜市去吧,总呆在屋中,绮念不断。”青鸾低嗯一声,“小憩一会儿,再去换件衣裳。”元邕腻着她,“换衣裳我不看,小憩的时候我要陪着。”青鸾又说一声好。

话虽如此,元邕双臂圈着她不让动,带些委屈道,“青鸾,金定总欺负我。”青鸾笑道,“我也奇怪呢,怀邕怕金定不成?”元邕叹口气,“也不是怕,总觉得,金定欺负不得。”青鸾就笑,元邕问道,“今日进宫如何情形,与我说上一说?”

青鸾低低说着,元邕听着笑个不停,“一次将所有筹码押上抛了出去,母妃被你吓住了,只是那口含玉和玉珮,果真有?”青鸾手指点上他胸口,“交给怀邕了,怀邕去找。”元邕苦了脸,青鸾拍拍他脸,“宸妃娘娘说了,怀邕日后要常常进宫探望幼弟才是。”元邕眼眸一亮,“可爱吗?青鸾可见着了?认不认生?让不让抱?”

青鸾摇头,“没见着,我没想见,想着与怀邕一起见呢。”元邕说好,又问在宫中还见着了谁,都说些什么,青鸾没有提起小灯的事,笑说一些旁的,元邕听了点头,“没人为难青鸾就好,日后再要进宫,跟我说一声,我陪着青鸾才是。”青鸾靠着他说好。

喁喁说着话,不觉夜色已深,珍珠在外询问可要用晚膳,二人方回过神,青鸾忙忙起身换衣,元邕坐在外间榻上,侧耳听着里面细微的动静,扬了唇笑。

金定蹬蹬蹬跑了进来,急惶惶道,“不好了,静王病了。”元邕霍然起身问道,“怎么?二哥派了人过来?”金定摆手,“不是,是我瞧见有郎中进了静王府。”元邕松一口气,“那就好,郎中只不过例行请脉,若是二哥派了人来,则是病重,金定,日后不可如此吓人。”

金定却依然惶急,“没有夜里例行请脉的道理,你只顾着陪青鸾去逛夜市,不管兄长的死活。”元邕笑道,“金定,二哥嫌白日动静太大,这么多年一直是夜里请脉……不过……”元邕看着金定眼眸一转,“说起来好几日没见着二哥了,我便瞧瞧去。”

金定雀跃道,“带着青鸾一起去吧。”元邕笑说声好,金定又道,“我也跟着,嗯,保护青鸾。”元邕似有踌躇,“我们冒然上门,只怕会惹二哥不悦。”金定哼了一声,“管他悦不悦,说去就去,这人也太不讲义气了,给他捏了一路的腿,他走得短些,腿都不疼了,也是我的功劳。”元邕点头,“说的有理,等青鸾出来便走。”

青鸾出来时换了月白色衣袍,元邕笑道,“金定想去瞧瞧二哥。”青鸾笑道,“是怀邕挂念二哥了吧,走一趟再去夜市不迟。”元邕端详着金定的衣衫,“红衣,二哥不喜艳色,金定还是换了,青色最妙,二哥最喜爱雨过天青色。”金定翻个白眼,“我又不是瓷器,再说了,我爱红色,他喜与不喜是他的事,不换。”

青鸾看一眼元邕,元邕笑道,“确实是我多事,走吧。”眼看着到了静王府,金定脚步慢了下来,落后二人许多,青鸾悄悄问元邕,“这又唱的哪出?”元邕低声在他耳边道,“二哥的王府太过冷清,我早就盼着能有二嫂,如今似乎有些眉目,我们瞧瞧去。”青鸾问道,“是哪家的闺秀?这会儿竟在王府中?”元邕回头看一眼金定,“我们去瞧瞧便知道。”又大声喊道,“金定,走快些,过了这村便没这店了。”

金定答应着赶了上来,元邕笑道,“东都想着与静王结亲的权贵多矣,也有的是中意二哥的姑娘,可二哥都不喜欢,是以迟迟没有娶妃。”金定摇头道,“我问过他,他说因为自己是个废人,无人肯嫁,我听了十分心酸。”

元邕哦一声笑道,“到了。”门官一看是他,满脸堆笑迎了上来,三人从偏门入,静王府内灯亮的少,皎洁的月光静静洒落,各处镀了银光一般,将东都的繁华喧嚣隔绝在外,进了内门,幽幽梅香扑鼻而来,又走几步,耳畔突起清越的箫声,乃是一曲《踏雪寻梅》,元邕与金定停下脚步,青鸾走几步也凭栏驻足,直到一曲终了,三人方回过神,继续向里。

元英正披了狐裘围炉而坐,瞧见三人进来淡淡一笑,“有箫声迎客,我就不起身了。”元邕跪坐了笑道,“二哥的笑声,竟能令乐痴停步,可见二哥的箫声,早已不在音符乐句,只在意境之妙。”青鸾笑道,“乐曲之美,今日方知。”

元英命人斟茶,看一眼金定,伸手拨着眼前炭火笑问,“金定呢?听这箫声如何?”金定竖起大拇指,“自然是好,我就知道王爷无所不精。”元英手中拨火棍顿了一下,“是吗?没有人是无所不精的,我倒想攀到梅树枝桠间采雪呢。”金定爽快道,“我带着王爷上去。”元英摇头,“来年清明,金定采的雪水,记得分我一些,怀邕呢,若往年一般给我些明前茶,若是能有大昭皇室御用的雪花茶,则更好。”

青鸾笑道,“这个好说,包在我身上。”元英抬眸看着青鸾,“今日进宫可受了委屈?”看青鸾摇头,看向元邕道,“听说青鸾遇见了叶蓁,叶蓁的事,怀邕也该与青鸾交待清楚。”元邕忙笑道,“从宫中回来,跟我这一通小性,我可吓坏了,早就一五一十交待了。”

元英嗯了一声,“那就好。”又低下头去拨火,金定喝一盏茶,终忍不住问道,“刚刚御医前来诊脉,我的腿疾竟好了许多,御医都连说是奇迹,按照御医的推测,我从乌孙打个来回,该是彻底成了瘫子才对。多亏了金定沿途为我捏腿。”金定忙道,“那我以后还是每日过来为王爷……”

“不用,”元英打断了她,“金定有一身的本领,有志向有抱负,万勿在不相干的人和事身上白费工夫。”

元邕叫一声二哥,元英看他一眼,“你也是一样,别总想着逛夜市逛东都,趁着春节大臣休沐,你逐个拜访去。”元英说着话从袖中抽出一份名单,“这是我拟好的,有被太子排挤的,有反对太子粗暴的,也有只忠心为国,不肯依附任何人的良臣。”

元英递给元邕又唤一声青鸾,“日后江山天下都是你们二人的,可随意去逛,这些日子便委屈青鸾了。”青鸾忙笑道,“大业要紧,我不委屈。”元英点点头,“你们二人可有成亲的打算?”

青鸾低了头,元邕忙笑道,“今日刚商定的,春节后就成亲,今夜来也是想着来禀明二哥。”元英摇头,“不行,如今朝堂之上对青鸾议论颇多,若与她成亲,则于局势不利,还是待到你夺得太子之位以后再成亲。”

青鸾愣住,元邕一揖到地:“二哥,春节后我定娶青鸾,任谁反对不会更改。”

67. 狭路

青鸾唤一声怀邕,笑说道:“你也别急,二哥这样说自有二哥的道理。”说着话看向元英,元英却恍若未闻,只专注拨着炭火,半晌抬头道,“时辰不早了,你们回去吧。”元邕道,“我与青鸾的亲事,二哥一定要反对吗?”

“不是反对,只是让你们等等。“元英看向青鸾身后,“怎不见金定?”青鸾笑道,“许是去梅林玩耍去了。”元英点头,“她呆不住,总是好动。按制王府应该有八百府兵,我已经与兵部提过,春节后,两府一千六百人就会到位,这些人加上青鸾带来的人,就让金定整编指挥,可备不时之需。”

元邕唤一声二哥,“二哥身子不好,只管在府中读书写字静养,不要操这些心,万事都有弟弟担着。”元英嗯了一声,“我也不全是为你,他日你登基,我的日子也好过。再说了,太子如今已盯上了你,有些事你不便出面,我出面反而好些。”元邕拱拱手,“那便依着二哥,金定捏腿既然利于二哥腿疾,二哥就许金定日日过来,可好?”元英摇头,“不好。”

两个字后再不多说,元邕急道,“二哥,金定也是愿意的。”元英抬头看着她,温和的脸上添了薄怒,“我说过了,不好。”

元邕的话咽了回去,青鸾悄悄握一下他手,对他摇了摇头,默然间金定的身影出现在门外,笑说道,“鼓敲了亥时,静王爷习惯这时入睡,我们走吧。”元英抬头瞧着她,她的眼眸亮若星辰,月色洒在肩头,红衣翩翩若飞,触到他的目光,朗然一笑,“王爷想要枝头采雪,明日一早我就过来。”元英忙道,“不过是顽笑话。”金定笑道,“我当真了,一定要来的。”

元英又低了头去拨炭火,脸上被炭火映照着,飘过不易察觉的红色。

三人出来时,元邕有些怏怏的,青鸾笑道,“二哥说得对,眼下并不是好时机。”沉吟着提起宫中遇见小灯之事,元邕了然一笑,“原来如此,湛卢昨日向我禀报,说是看见了齐三公子,他是芳菲的三哥,我怀疑他的来意,便让湛卢打发人盯着他。”

原来小灯背后的人是齐三,青鸾笑道,“看来此二人是芳菲派到东都对付我的,他们已经成功了第一步,小灯已是太子宠姬,他们会如何对付我,却是不知。”元邕摆手,“青鸾休要挂心,我自会查探清楚。”

青鸾嗯一声又讶异问道,“怀邕怎会知道齐三这个人?”元邕嗤了一声,“自然知道,青鸾每次前往云台山,他都骑马远远跟着,就为了瞧青鸾一眼,又听说这小子酗酒,每喝多了必大喊着青鸾的名字痛哭流涕捶胸顿足。”看青鸾一副作呕的神情,笑道,“知道的都感其痴情,我那会儿尚对青鸾无意,就瞧着他十分碍眼,喜欢就大方相见,在背后偷偷摸摸的,一个王府公子,如此上不得台面。”

青鸾摇头,“怪不得芳菲言语间总提起她的三哥,说是斯文英俊满腹经纶,我当时还奇怪,芳菲为何从不提起齐大齐二?”元邕笑道,“青鸾迟钝,她提也是白提,估计芳菲打的如意算盘,她与从嘉成亲,青鸾便许给她的三哥,又或许,她对她的三哥承诺过什么,芳菲一切都盘算好了,却没盘算到从嘉的心,是以听到青鸾与从嘉订亲的消息,才会那般愤恨以至性情大变。”

青鸾叹口气,“如今想来,她恨我对付我也没什么,换做是我,也会那样去做。可是她既爱着从嘉,不该那样对他。”元邕握住她手,“不提了,带你去夜市。”青鸾捏捏他袖筒,“二哥给的名单呢?”元邕笑笑,“明日开始不迟。”

青鸾一笑就觉身子腾空,元邕已将她抱起放在马车上,青鸾回头唤一声金定,听到马车里一声嗳,青鸾讶异着揭开车帘,“以往总是我等着你,这次倒快。”金定嘿嘿笑道,“我在静王府干了一件坏事,赶紧逃出来了,你们两个边走边说,一会儿拉手一会儿互相瞧着笑,当着静王府的下人,也不害臊。”青鸾红了脸,“一路行来,根本没见半个人影。”金定笑道,“眼里只有彼此,自然瞧不见旁人。”

青鸾坐在她身旁拍一下她手,“不许取笑我,金定倒是说说,在静王府做了怎样的坏事?”金定搓了搓手,“我将他卧房金猊中的香换了,换成了助眠的香。”青鸾讶然道,“金定进了静王卧房?”金定雀跃着,“他的卧房十分别致,没有床,只有一张阔大的矮榻,铺满了洁白的羊毛毯子,一尘不染,踩上去象是踩在云端呢,矮榻旁长条几上摆一盏青铜连枝灯,几下整齐码着一层层的书,书香药香……”金定闭了眼深吸一口气,“枕上还有松香,我险些沉迷其中,再出不来……”

青鸾也吓一跳,“金定睡静王的床了?还枕了他的枕头?”金定通红了脸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熟识一下方位,这样夜里待他睡得实了,再悄无声息进去给他捏腿。”

青鸾怔怔看着她,半晌问道,“金定难不成喜欢上静王了?”金定头摇得拨浪鼓一般,“没有,才没有,我喜欢健壮结实的男子,静王孱弱,我只是,只是,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想给他捏腿,又看他总是收着,不大声说话很少笑,想让他恣意些,他想尝尝酒的滋味,我不顾怀王反对,硬让他喝了,他想多走路,我就不惜功力给他捏腿,在路上的时候,我总会趁青鸾睡着,跑到他房中,有时候看他在睡梦中舒坦得笑,一捏就是一夜。”青鸾指指她,“怪不得白日里总是困倦。”

金定嘻嘻笑起来,青鸾想起在路上的时候,白日里元邕与金定争着在马车中睡觉,互不相让。动静闹大了被静王听见,静王总会差人过来,让元邕到他的马车中去。那么,静王可知金定彻夜为他捏腿的事吗?青鸾看一眼金定,看来怀邕说的是对的,自己果真迟钝,好在不傻,这会儿算是明白了。

青鸾蹙了眉头,金定依然笑得明朗,揭开车帘吩咐一声快些,笑对青鸾道,“过会儿去夜市,我吃些东西,少逛一会儿就回来。”青鸾看着她,“为何金定捏腿就有用,难不成金定学过推拿?”金定笑道,“我没说过?我的外祖父是位郎中,专治跌打损伤,我从小较女子力气大,又较男子细腻,外祖父说我是天生的推拿奇才,总逼着我学,我呢只想习武,长大后都忘了学过推拿,自遇见静王又想了起来。”

青鸾托腮思忖,难道是天作的姻缘?可是静王,分明无意,青鸾看着金定明朗的面庞,无论如何,不能让金定伤心。

有鼎沸的人声喧嚣而来,马车悠悠停下,金定拉青鸾下了马车,元邕准备抱扶的手停在半空,瞧着金定道,“扫兴。”金定斜他一眼,“谁让你手慢?”元邕悻悻收回手笑问,“刚刚在二哥府上,金定消失了许久,难不成偷偷进了我二哥的卧房,抱我二哥的枕头去了?”金定呸了一声,“我光明磊落,才不会偷偷摸摸。”

青鸾笑听着二人斗嘴,金定突然咦了一声,指着元邕道,“你是不是常常偷抱青鸾的枕头?香不香?怎样的香?”元邕嬉皮笑脸,“青鸾爱用灯芯草做枕头,自然是灯芯草香。”

青鸾的脸轰得热了起来,瞪向元邕,元邕收了笑容,“抱过闻过,但不是经常,偶尔为之,偶尔为之。”青鸾又瞪他一眼,“我留在怀王府的枕头呢?”元邕忙道,“我枕着呢。”金定哈哈笑道,“还说偶尔为之。”

元邕忙忙转移话题,“金定,我嘱咐了御医,在二哥的汤药中加了栢子,安神用的,加上助眠的香,二哥夜里会睡得雷都打不醒。”金定笑道,“这还差不多。”

走走停停,不一会儿金定说声走了,倏得不见了人影,元邕与青鸾携手向前,元邕对青鸾道,“二哥当着青鸾的面,有些话没有说透,明日我会与二哥详谈。”青鸾嗯一声,元邕又道,“小灯与齐三在图谋什么,也要详细打探。”青鸾握一下他手,“先留着他们二人的性命。”元邕笑笑,“会的,说不定他日有用。”

青鸾又说起金定对元英的情意,元邕讶然道,“青鸾竟开窍了?”青鸾笑道,“才不是,马车中金定一席话,我才明白,只是金定自己尚不明白,且我瞧着,静王对金定客气疏离,只怕金定将来伤心。”元邕笑道,“我最知道我二哥了,他对金定,有许多不寻常之处,日后我们这些人在东都的日子长着呢,青鸾别急,且容我慢慢观察,。”

青鸾嗯了一声,抬眸看向前方的两层楼的粥店,元邕顺着她的目光,一笑道:“有眼光,东都夜市最好的粥店,稠而不糊,甜而不腻,且有多种口味,走吧,喝碗热粥再逛。”

二人进了粥店,但见食客满座,还有许多站着等位的,元邕扬声喊道,“葛二,葛二爷……”一位肥圆的男子满面笑容快步走出,拱手道,“三爷来了,快请进,雅室早就收拾清爽,就等着三爷大驾光临。”

有的食客不乐意了,有一位等座的大汉粗声喊道,“掌柜的,我等慕名而来,你有空着的雅室,为何不让人用?这位又是何来头?为何不排在后面等着?”葛二指指元邕,“这位爷客官不认识?这可是大名鼎鼎的……”元邕一声轻咳,葛二眼眸一转,“各位有所不知,这位就是我们店铺的东家。”

大汉一听是东家,闭口不再说话,就听有人嗤了一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若他是你的东家,那这粥铺也可以说是本宫的了?”

声音来自头顶,青鸾循声抬头,这才瞧见柜台后隐蔽的楼梯,楼梯上隔两步站两位佩刀的侍卫,楼梯尽头一位高大的华服男子傲然而立,身后一位女子娇媚凭栏,居高临下笑看着青鸾,正是小灯。

元邕只看一眼,压低声音道,“别理他。”楼上楼下许多人已哄笑起来,有人大声说道,“咱们的伶人王爷,专能降得住这些市井百姓,葛二竟然认了他做东家。”

青鸾挣开元邕,元邕又在她耳边道,“休要与他争一时之气。”青鸾已大声道,“这位莫非是殷朝太子殿下?”

太子元宁居高临下睨了青鸾一眼,眼眸中闪过一抹惊艳,很快又无波无澜,点头说声不错,青鸾笑道:“太子殿下尚未登基,竟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又说既是怀王的,便都是太子殿下的,如此言语,传到殷朝皇上耳中,岂非大不敬?”

太子脸上起了薄怒,冷声道,“本宫说了又如何?难不成鸾长公主,又或者怀王要到御前搬弄是非?”青鸾一笑,“我们倒不曾想,只是在座的楼上楼下诸多人等,难免口杂。”太子目光扫过楼下众人,赤缝里挤出一个你字,元邕挡在青鸾面前拱手道,“我家媳妇儿人美嘴利,见不得我挨欺负,一丁点儿的欺负也不行,太子殿下,咱们各吃各的粥便好。”

太子一声冷笑,“各吃各的,你想得倒美,有你在,倒尽了本宫的胃口。”元邕又是拱手一笑,“那便请太子殿下出去,休要扰了大家的兴致。”

太子额角的青筋暴了出来,咬牙说声,来人……

68. 问答

楼梯上的侍卫闻声而动,席间有些人更快,随着一声尖啸纵身而出,持剑护在元邕与青鸾前方,青鸾一看,正是湛卢带着十三剑客,元邕朝太子挤挤眼睛,拉着青鸾的手说一声走。

一直凭栏静立的小灯忽咯咯一笑,开口道,“这分明是大昭国鸾郡主,与大昭皇帝订过亲的,与大昭皇帝乃是未婚夫妻,如何就成了怀王的未婚妻?”席间有人小声议论起来,对着青鸾指指戳戳,元邕唤一声湛卢,湛卢持剑上跃,被侍卫拦住,小灯咯咯一笑,“哈哈,水性杨花的郡主与甘愿戴绿帽子的怀王,倒是天生一对。”

青鸾眼前一花,元邕已飞扑上去,他轻功高强,太子的侍卫忌惮他的身份,不敢硬行阻拦,瞬间已来到小灯面前,就听啪啪几声,左右开弓打在小灯脸上,小灯捂着脸尖叫,“你打女人?”元邕纵身回撤,来到青鸾面前握住她手,笑看着脸颊红肿的小灯,“头一次打,打就打了,你一个偷了东西被赶出去的刁奴,鸾长公主放你活命,你不思感激,反而恶意中伤长公主名声。”

小灯尖叫道,“你胡说。”元邕一笑,“我与你究竟谁在胡说,你心里清楚。”回头冲着席间看热闹的人团团一揖,“各位戏友,各位近邻,各位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老少爷们儿兄弟姐妹,大家都是在东都混惯了世面的,心里亮堂如明镜,我媳妇儿不是郡主,而是大昭国的长公主,与大昭皇帝乃是兄妹,何来未婚夫妻之说?”

身后小灯一声冷笑,“先是定了亲,因与你苟且,才逼着大昭皇帝改封了长公主,你莫要颠倒黑白。”元邕笑道,“颠倒黑白的是你,本王懒得理你……”说着话看向太子,“皇兄心里明白,这女人在皇兄之前有过别的男人,我说的可对?皇兄缘何宠爱这样的人?”

太子看向小灯,眸光有些晦暗,蕊夫人初夜时虽有血迹,可他阅人无数,总感觉有些不一样,此时又当着诸多人的面,脸上挂不住,一转身进了雅室,沉声对小灯道,“进来。”

小灯刚要动,就听青鸾说声等等,眸光晶亮看向众人,朗声说道,“不错,我是与大昭皇帝陛下订过亲,不过我与皇帝陛下只是同窗之谊,没有男女之情,我求了大昭圣文太后,圣文太后爱护我,同意我与皇帝陛下解除婚约,我钟情于殷朝怀王,是以随着他来到东都,难道这样就算失德?这本是我的私事,不用去管他人口舌是非,不过今日太子殿下与他的宠姬既有意为难,我少不得分辨几句,这是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说着话看向小灯,“今日先放过你,你若执迷不悟,必有严惩。”元邕笑嘻嘻瞧着小灯,“我不若青鸾那般仁慈,你若再挑衅,不只是你,你的情郎也难逃一死。”

小灯脸色一变,扭头进了雅室,元邕看向湛卢,湛卢揖首道,“知道太子来了,没曾想王爷会来,早知道便将闲杂人等清出去,也省了这一番口舌纷扰。”说着话看向青鸾,青鸾一笑,“无碍,不过几句闲话,我不会在意。”

说着话笑看向元邕,“你真是这家粥店的东家?”葛二在旁笑道,“自然是真,先前只是十三侍卫日常起居之所,他们狐朋狗友众多,常常聚众吃喝,内人擅长熬粥,一来二去有了名声,常有路人进来求一碗,王爷得知后,说养着这一大帮人费银子,不如自给自足,就这样开了粥店,内人……”葛二说着挠挠头,“内人性情凶悍,能镇得住他们,他们无事时,还被指派做伙计,没人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都以为是街头混混。”

青鸾看向湛卢身后的十三剑客,各人不同姿势拄剑站着,其中一个说道,“以后都知道了,谁还敢来吃粥?”就听有一个宏亮的声音说道,“就你们几个,手里拿个铁片,就能吓得客官们不来吃粥?”

青鸾一回头,一位干净利落的妇人手中挥舞着一块巾子,对十三剑客道,“快去,快去招呼客人,再不去,下顿不给饭吃。”众人忙说遵命,各自散到席间忙碌去了,妇人冲青鸾一笑,福身道,“东家夫人既来了,一定要尝尝我的粥,苍蝇蚊子虽扰人,轰出去也就完事了,不用放在心上。”

青鸾一笑说好,与元邕往后院而去,就听楼上雅室一声尖利而短促的闷哼,随即没了声响,元邕摇摇头,“我这位皇兄多疑且气量狭小,这小灯只怕要受些苦头。”青鸾笑道,“你啊,她不过一个婢女,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做口舌之争?”元邕撸撸袖子,“她出言侮辱我媳妇儿,岂能轻易放过?该流氓就流氓。”

青鸾点头,“太子可是有备而来?”元邕一笑,“自然,太子爷高高在上,若无要事,岂能来这小民百姓混杂之地?他特意来等着我,特意不清退粥店众人,特意带着小灯,一为出言试探,二来他听到了风声,特来察看湛卢与十三剑客,他的目的达到了。”

“粥店要关吗?”青鸾问道。

元邕一笑,“他敢,关了就告他仗势欺人,手里又多他一个把柄。

青鸾想着自己手里的那个把柄,该何时告诉元邕?沉吟片刻笑问,“他究竟想做什么?”

元邕摆摆手:“想来是些小动作,去后宫与父皇面前搬弄些是非,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提他了,先吃粥去。”

后院清净雅致,一株硕大的桂花树,树下石桌石凳,元邕指着笑道:“过些日子春暖花开,就坐着晒太阳,夏日纳凉,秋日最妙,花香扑鼻,仰起头张开嘴,风吹过的时候,桂花落在口中,咀嚼着香中带甜,桂花成熟的时候,可以泡茶可以做点心还可酿酒,葛二嫂每年都将这一树桂花采尽,一个花瓣都不会浪费,大家怕她,是因为惹恼了她,就没有口福享受。”

青鸾嗯一声,“是个妙人呢。”元邕说声不错,携她手进了屋中,屋中熏了暖炉,地上铺着彩织的毛毡,几上一坛开了口的桂花酿,散着幽香,青鸾深吸一口气,亮着眼眸看向元邕,元邕笑道,“好,今夜由着你喝个痛快,大不了撒些酒疯,青鸾酒品尚可,喝多了也就是昏睡。”

二人跪坐对饮,起先还是一派名士作风,吟诗吹埙行些文雅的的酒令,渐渐的青鸾微有醉意,歪着头眯了眼笑看着元邕,元邕两手挡在脸前:“色眯眯的,想干嘛?”

青鸾一只脚踏上小几,嘿嘿笑道,“刚刚的酒令没意思,换一个。”元邕一撸袖子,“一定中?”青鸾随即大声道,“两相好。”元邕也一脚踏了上来,“好,舍命陪君子,青鸾醒了酒不许埋怨我将你带的粗鲁。”

元邕市井里摸爬滚打多年,只使出两三成的本领,将青鸾逗得笑逐颜开,两脚踏到几上晃着身子,脸凑到元邕面前,“酒令花样这么多,有趣,再说几个。”元邕忙扶住了,“青鸾,开始打晃了,要不咱改日再喝?”青鸾两手叉了腰,“还没喝够呢。”一弯腰抱起了坛子,“刚刚的酒盏太小,这个大的才过瘾。”

元邕一手扶了青鸾,一手扶了坛子,青鸾举起坛子灌了几口,乜斜了眼瞧着元邕,瞧着瞧着噘了嘴,“哼,爱与不爱都搞不清楚,虽知道你说的实话,心里还是不自在。”元邕瞧着她一愣,“丫头,往心里去了?酒后吐真言?”

青鸾嗯了一声,抱了坛子盘膝坐在几上,定定瞧着元邕:“我问,你答。”

元邕长身跪坐在她面前,一手抚着她肩,一手扶着酒坛,重重点头,“好。”

“她伤心,你会跟着伤心吗?”

“会。”

“她高兴,你会跟着高兴吗?”

“不一定,得看她为何高兴。”

“她有了难处,你会奋不顾身吗?”

“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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