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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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之情形,若是她,你还会出手打女人吗?”

“也许会。”

“她与别的男子相爱,你可会出手去抢?”

“不会。”

“为何?”

“她喜爱别人,便是不喜爱我,成全她就是。”

“若是我,为何就会抢?”

“没有她,我依然是我,没有青鸾,我不知该何去何从,没有青鸾,我依然会缩头乌龟一般,做一个窝囊王爷,只求明哲保身。”

“为何?你怕吗?怕失败?抑或,畏惧争夺过程中的艰难?又或者,懒得承担成功后的责任?”

“我是随遇而安之人,为了避免麻烦,可是为了青鸾,我要尽全力,给青鸾最好的。”

青鸾敛了眼眸喃喃说道,“我要想想,想想你说的话。”元邕点头,“青鸾慢慢想。”片刻之后青鸾身子一歪,元邕看过去,已是睡得熟了。睡梦中揪着他衣袖,“爱与不爱都搞不清楚,今日我要问个清楚,我问,你答,我问,你答……”

元邕瞧着她的睡颜,看来刚刚郑重的回答,都白说了。抱青鸾进屋放在床上,盖了棉被,看她睡得安稳,来在外室唤一声来人,葛二轻手轻脚进来,将一地狼藉收拾得干净,元邕盘膝坐了,磨墨写字,将刚刚一问一答都写了下来,进屋放在青鸾枕畔,凝神看着青鸾,若那些问句与青鸾有关,回答又会为何?

毫不犹豫,所有的问题,答案都是一个字,会。

经此问答,终想明白,爱与不爱之间,原来如此。

出来又拿过一张素笺,将所有问句中的她换成青鸾,逐一写下,然后大大写一个会字,又在旁边写道,若事关青鸾,均是一个会字。

两张素笺均放在青鸾枕畔,坐于床侧陪她一会儿,方踱步出了屋门,湛卢正候在庭院中,看他身影出现在门外,忙忙过来禀报,“太子带着那蕊夫人夜半离开的,离开时蕊夫人唇角滴血,走路微跛,分明是受了虐待,不过看二人间情形,太子依然迷恋着她。”元邕看向他,湛卢声音有些打颤,“太子于床笫间似乎颇有怪癖,蕊夫人似乎精于此道,是以……”

元邕摆摆手,“是为是,非为非,你这两个似乎……”湛卢红了脸,元邕笑道,“也是,湛卢未经人事,今夜倒是难为你了。你也是笨,不派个有经验的,比如,嗯,葛二……”湛卢嘟囔道,“葛二嫂准会说我教着葛二哥学坏,非吃了我,我敢吗?”元邕说声也是,“那十三个,就没一个想成家的?”湛卢拱手道,“都练的童子功。”元邕嗤一声笑道,“童子功?去问问他们的师父可有师娘,若有,便是骗他们的,不过是防着学徒时为女子分心,如今都出师多年,能破功了。”

湛卢似有所悟,“我师父当年也这样说的,我师父也有师娘。”元邕摆摆手,“你这脑子,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去吧,睡醒了再想。”

湛卢答应着去了,一边走着一边小声嘟囔,“或许,师父练的功与我的不一样,还得问问师父去,万一是王爷逗我呢?万一破功了……”身后元邕笑道,“你破了功,于爷没有半分好处,去吧,睡醒了再想。”

摇着头一转身,青鸾正倚着门框笑看着他,发辫半散衣襟半开酡红着脸,瞧见他走近,朝他招招手,眨着眼睛笑道:“快过来,等你半天了。”

元邕脑子里轰一声响......

69. 唱煞

元邕僵着脚步不动,青鸾扑了过来,元邕忙伸手阻拦,结结巴巴道,“青鸾喝了酒神志不清,别乱来啊。”青鸾咯咯一笑,“早酒醒了,没有醉酒,过来。”

元邕瞧着她,难得的娇憨神态,从头到脚没有一丝防备,握住她手问道,“那,青鸾可是被我的信感动的?”青鸾愣了愣,“信?信,怀邕从来没给我写过信,若是写了,我自然感动。”

元邕松一口气看着青鸾,“青鸾确定?确定头脑清醒?”元邕捻了捻手指,青鸾重重点头,“确定。”说着话勾勾手指头,“过来。”

元邕欣然着,带了丝赧然,青鸾伸手拉他近了些,手搭在他肩头,歪头瞧着他嘻嘻笑,元邕脸上飘一丝红,“我这长相,青鸾还满意吧?”青鸾点头,“满意,你蹲下。”

元邕愣了愣,青鸾搭在他肩头的手用力一摁,大声道,“蹲下,不听话,今夜尝不到甜头。”元邕忙蹲下了,就觉背上一沉,青鸾手脚并用爬了上去,“背我。”元邕背着起身笑眯眯往往屋里去,“背媳妇儿可是天底下最美的事。”

青鸾一手把着他肩,一手指向外面,“不回屋里去,到外面走走。”元邕看一眼外院,再看一眼众侍卫的居所,有的窗户里依然亮着灯,传出说笑之声,这背着往外走一圈,被他们瞧见了,以后如何驭下?街上还有夜市,被熟人瞧见了,这张脸往哪儿搁?青鸾嚷嚷着,“快走快走,不走可尝不到甜头。”

元邕听了热血沸腾,这些年装傻充愣,这脸面也没剩下多少,为了这甜头,这脸就彻底不要了,至于驭下嘛,谁敢废话,让他们练一辈子童子功。

可是,这甜头是什么?

元邕打定主意迈开脚步,出了粥店来到街面上,灯光寥寥,人影稀少,青鸾清了清嗓子,“甜头来了,听着啊。”元邕忙道,“青鸾,虽说月黑风高,到底是外面,咱还是回去。”青鸾大声说不,“唱歌嘛,就得在街上唱。”

唱歌?元邕脑子里一拧,“青鸾所说的甜头,是给我唱歌?”青鸾得意一笑,“你只听过我低声哼唱,今日为你高歌一曲。”元邕低声嘟囔道,“原来是唱歌,唱歌就唱歌吧。”

他犹自遗憾,青鸾已大声唱起来,“醉醉,醉击珊瑚碎。花花,先借春光于酒家。夜寒我醉谁扶我?应抱瑶琴卧。清清,揽月吟风不用人……”元邕耳畔一阵轰鸣,闭了眼心想,知道这丫头低声哼唱的时候总跑调,却没曾想,大声唱歌的时候,如此难听,真难听啊,恨不得捂上耳朵……青鸾得意笑起来,“刚学的,应时应景,好听吧?”

元邕拼命点头,“好听,太好听了……”青鸾嘿嘿笑起来,“夜寒我醉你扶我,揽月吟风你陪我……我再唱一遍。”元邕说好,青鸾又引吭高歌,夜色更黑,灯光却隐隐多了起来,有人打开窗户喊道,“大半夜的,杀猪呢……”元邕喊了回去,“关你屁事,再多管闲事,将你同猪一起宰了。”

嘴上虽不示弱,看着又有窗户陆续打开,有的人打着灯笼出了屋门,元邕施展轻功绝技,飞一般往粥店后院而去,葛二的屋中灯亮了一下,随着一声低斥,又暗了下去,侍卫们的居所中灯光全熄,鸦雀无声,元邕心想,到底是自己人,留着脸面,他们如此懂事,过年要另行厚赏,明年开春后,让葛二嫂给他们操心终身大事,该成亲成亲,该生孩子生孩子。

回到屋中放下青鸾,青鸾边歌边舞,元邕瞠大眼睛瞧着,这舞姿也是……唉,以后关起门来只给我看就是。

青鸾手舞足蹈,唱着歌直到凌晨,方力竭沉沉睡去,元邕扶了额头瞧着她的睡颜,以为酒品很好,原来如此,日后还是少饮的好,叹着气正要躺下去,湛卢在外低低问道,“爷,还好吗?”元邕起身向外,没好气瞧着他,“能好吗?就不能让爷歇会儿?”

湛卢压低声音,“弟兄们从听到歌声便严阵以待,好在,这会儿没了动静。”元邕挑眉道,“怎么的?为何严阵以待?”湛卢拱拱手,“爷有所不知,江湖上有一怪人,不知真实姓名,人送外号唱煞,也不知是男是女,此人下手杀人前,先要唱上几曲,因歌声难听无比,令听者生不如死,偏偏内力高强,捂住耳朵也能听见,真要下手的时候,被杀者已被歌声折磨得几无还手之力……”

元邕听着眉头越拧越紧,低斥一声住嘴,湛卢拱拱手,“昨夜里,似乎此人来了,弟兄们全熄了灯,大气都不敢出,悄无声息在屋里屋外站好位置保护王爷……”元邕摆手,“滚,都滚回去。”湛卢不动,元邕咬牙道,“怎么?爷的话不管用了?”湛卢忙忙告退,身后元邕喝一声回来,吩咐道,“既有大敌临头,你们这些日子分两拨昼夜轮值,十二个时辰不准停歇。”

湛卢忙道,“待小的与弟兄们仔细查探。“元邕摆手,“爷派旁的人查探,你们几个只管站位轮值,爷吩咐下来之前,要一刻不停得执行命令。”湛卢说一声遵命,元邕拧眉进了屋中,哼,敢说我媳妇是唱煞,让你们吃点苦头,还想娶妻生子?就练着童子功吧。

进里屋坐在床侧看着青鸾酣睡的脸,又忍不住笑了,唱煞,舍青鸾其谁?倒也贴切。

呆看了一会儿,伸手为她掖好被子,扶额小憩片刻,抽出元英给的名单仔细瞧着,姓名职务来历家庭都写得清楚,有些并不在他争取之列,也列了出来,并用小字言简意赅写了原因,想到二哥拖着病体殚精竭虑,元邕心头一热,觉得责任重大之余,勇气更增。

青鸾醒来的时候,已在同文馆屋中榻上,珍珠坐在一旁做针线,金定与她抵足而眠睡得香沉,青鸾摁一下额角,微微有些胀疼,珍珠板着脸看了过来:“姑娘醒了?两位姑娘如今越来越不象话,昨夜里都夜不归宿,以为两人在一起呢,谁知一前一后回来,金定姑娘打着哈欠进门,扑倒在榻上就睡,姑娘呢,天亮才回,王爷拿鹤氅裹着回来的……”

青鸾忙陪笑道,“昨夜里喝些桂花酿,睡着了,后来的事情记不清楚了。”珍珠板着脸,“又喝酒?大昭国皇帝陛下知道姑娘酒品差,三年多苦心孤诣,从不让姑娘沾一滴酒,若知道姑娘如今彻夜纵酒,不知心里是何滋味。”青鸾起身抱了膝,歪着头笑,“是啊,从嘉总是管着我,象老婆婆一般,细致又啰嗦,有时候我不想听他的,他无需说什么,只要重瞳里闪着哀怨看向我,我就投降……从嘉,可有信来?”

珍珠摇头,“抵达东都次日,刚收到过皇帝陛下与国师的信。”青鸾点头,“是啊,信太短了,看多少遍都看不够,只是竹子可恶,我给她去了长信,她竟只言片语不肯写给我。”珍珠低着头穿针引线,“国师不是说了,竹子觉得姑娘骗了她,说是再也不要理姑娘呢。”青鸾托了腮,“不理就不理,她与南星好生相处就是。”珍珠摇头,“竹子的脾气,可能吗?”

青鸾指指她,“别招我忧心,我要沐浴。”珍珠起身搁下手里的伙计,拉长声音道,“是,奴婢遵长公主示下,这就去准备。”青鸾瞧着她笑,起身就觉袖子里窸窸窣窣得想,手伸进袖筒,掏出两张素笺,扫几眼搁在几上,自语道,“这什么呀,乱七八糟的。”金定悠悠转醒,跳起来夺过去一瞧,“我就说嘛,怎会不在意?青鸾借着酒意,问怀王了?怀王知道青鸾在意,特记录下来给青鸾看。”青鸾摆手笑道,“我怎会在意,我才没有。”

起身下榻自去沐浴,金定探一下头,隔着屏风道,“青鸾,我有话说。”青鸾嗯一声,金定道,“昨夜里我潜入了静王府,为静王捏腿,他的寝室太香太舒适,捏着捏着我就睡着了,就躺在他身旁的羊毛毯子上,醒的时候已是三更,一开始没敢睁眼,总觉得有人正看着我,后来睁开眼的时候,静王正沉睡着,几上的灯却亮着,我分明记得入室前特意灭了灯的。青鸾,静王可是知道我去过了?”

青鸾想了想,“有柏子汤,又熏了安神的香,应不会夜半醒来,是金定心虚吧。”嘴上说着,心里却想,若静王知道最好,金定如此为他,他定会感动,因感动,许能生情,不由想起从嘉,自己也总是感动,却没有生情,为何?不由为金定苦恼着,嘴上笃定说道,“不会知道,金定只管夜里过去,我再做些安神香,回头金定再为静王换上。”

金定轻快欢喜沐浴去了,就听珍珠笑说一声,“容姐姐来了?长公主正沐浴呢。”就听容姬笑道,“那我候上一会儿,珍珠的针线真好,也教教我。”二人说笑着,容姬道,“昨夜里唱煞来了果子巷,吓得人人自危,早市都推迟了呢,湛卢匆匆回一趟王府,交待管事几句,说是忙着当值。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珍珠就问什么是唱煞,容姬一说,珍珠捂着胸口道,“唱歌能要人命,可见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青鸾闭着眼眸心想,果子巷,粥店就在果子巷,昨夜里自己为何没听到?许是醉得厉害,没听到能要人命的歌声,想来大为遗憾,不知怀邕听到没有,那样的歌声该是何等可怖?可怖的歌声令人向往,想要听上一听,究竟厉害在何处。

怀邕昨夜里也饮了许多酒,今日却又忙着拜访大臣,十足的辛苦,自己手中这两张牌,要在怀邕占了上风,太子显了颓势后,再打出去,届时于太子,必是致命一击。先不给怀邕,他在打倒太子的过程中,必有不一样的体会,方利于日后执政。

夜里元邕过来,只说几句话,青鸾便说倦怠了,想要早些睡下,元邕笑问,“昨夜里醉酒后的事,记得多少?”青鸾笑道,“我醉酒后必是沉睡,还能有何事?”元邕问道,“那素笺青鸾可曾看过?”青鸾笑道,“看过了,怀邕编出来逗我的吧,我不是那等悍妒之人。”元邕歪头瞧着她,“果真不记得了?硬拉着我要给我尝些甜头,也不记得了?”

“甜头?”青鸾眨着眼,“编瞎话逗我,才没有。”思忖着笃定摇头,“我才不会。”

元邕就笑,青鸾靠了过来低低问道,“今日可累吗?”元邕委屈不已,“累死了,没一个省油的灯,都不好对付,话说白了有结党嫌疑,点不到又白费功夫,嘴皮都快说破了,好在小有成果。”青鸾声音更低,“那,尝些甜头,是不是能消除疲乏?”元邕低头瞧着她,她朝着他仰起脸儿,紧紧闭了眼。

元邕紧张着,“青鸾,开玩笑的,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青鸾不说话,依然那样的姿势,两手捂了眼,因紧张胸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元邕忙忙站起身,说声走了,逃一般出门而去,青鸾喊着等等追了出来。

闪电般伸出手抓住他手,元邕的手挣扎扑腾着,似一只无辜的鸟。。

70. 番外(1)

金定亥时一刻过去的时候,静王却没有睡下,坐在羊毛毯子上看着面前的瓷坛发呆,那只青花瓷坛正是早上金定塞入他怀中让他采雪用的,瓷坛滚落在地摔成了几瓣,雪水流在地上浸湿了毯子,静王就那样看着,眼睛一眨也不眨,身子僵坐着一动不动。

金定趴在屋檐上眨眼,是怎样的情况?就听两位老仆低声说话,一位说,“这可如何是好?还是进去收拾了吧。”另一位忙忙阻拦,“不可,王爷今日气性大,晚膳也没用,坛子也给摔了,还撕了几页书,自王爷建府我就跟着王爷,从未见王爷发过脾气,又是爱书如命,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唉……”

金定看向屋中,那坛子是静王发脾气摔碎的?可恶,为何摔我的坛子?可惜了那来之不易的雪水,过些日子立春后,就没有这样好的雪了。

金定瞅着摔碎的坛子,又看向静王,为何发脾气?为何不用晚膳?又为何要撕书?

金定不耐烦去揣度,纵身从屋顶跃下,径直进了屋中,来到静王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静王猝然别过头去,再扭头时脸上已是一派平和,身子一歪斜靠在迎枕上,拿一本书翻动着温和问道:“金定怎么来了?”

金定悚然一惊,怎么就进来了?伸手拍一下头舔舔唇笑道,“今日将王爷放在树杈上,担心王爷受了冷,白日里想捏腿没捏成,就想着来瞧瞧。”元英腿朝她伸了过来,“正疼得睡不着,那就捏吧。”

金定喜出望外,“你这人,就是矫情,白日里那般的,嗯,拼了命一般拦着,还被明钰撞见。”元英的腿又蜷了回去,“明钰?金定都直呼其名了,金定与他很熟吗?”

金定笑道,“从赤谷城到东都两个多月的路程,朝夕相处,自然是很熟了,明钰,皓成,湛卢,十三剑客,六十八名侍卫,都是我的好兄弟。”元英腿蜷得更紧了些,“金定觉得,明公子如何?金定喜欢他那样的男子吗?”金定点头,“喜欢啊,爽直风趣,长得好看,也很香,我喜欢香喷喷的男人。”

元英拿过一床毯子盖在腿上,似乎沉浸在书中,半天不说话,只是书也半天不曾翻动一页。

金定看他专注,一笑蹲下身去要捡地上的碎瓷片,冷不防元英伸手摁住她手唤一声来人,吩咐道,“都收拾了吧。”老仆讶然看着金定,这姑娘何时来的?随即垂了眼眸没看见一般,快手快脚,顷刻间收拾得干净,又轻手轻脚退出。金定摇摇头,“那样好的雪,可惜了,王爷再怎么,不该跟一个坛子置气。”

元英眼眸轻抬,“我没有,是不小心摔的。”金定瞧着他,“晚膳呢?不小心忘了用?已过亥时,王爷为何不安睡?不小心忘了睡觉?”元英手指紧摁在树上,“金定既知道我这会儿已入睡,又为何来访?”

“为何?”金定大声了些,“白日里不让捏腿,我想着趁你睡着了再来。反正你这王府拦不住我,我想何时来,就何时来。”

元英手将书攥得更紧,金定不由分说跪坐在旁,手用力摁在了双膝处,元英嘶得一声皱紧了眉头,金定用力揉捏着,元英紧咬了牙关,攥拳忍着疼,硬是哼都不哼一声,金定抬头瞧他一眼,放松些力道:“我问过了御医,大力摁压疼痛难忍的话,就是受了风寒,今日是我的不对。”

“你没有错。“元英拭了拭额头的汗珠,“我从未上过树,今日坐在树上,视野开阔,园中景色尽收眼底,我觉得很好。”

金定瞧着他,“果真?明日再带你上去,不过要穿得厚些。”元英摇头,“待到下次大雪的时候,金定别忘了。”金定笑道,“不会忘。”

元英沉默着若有所思,半晌唤一声金定,“金定还想着上阵带兵打仗吗?”金定点头,“想啊,特别想,如今无事就操练那六十八名侍卫,也去殷朝禁军校场悄悄看过,那样的气势,令我向往。”元英笑了一笑,“金定放心,若有机会,我会让全金如愿。”

金定说一声好,元英又道,“金定可想过成家的事?”金定摇了摇头,元英道,“这会儿想一想,金定想要怎样的夫婿?”金定歪头瞧着他,思忖着笑道,“不知道,香喷喷的吧。”元英道,“可是健壮威武,能陪着金定驰骋沙场的男子吗?”金定笑道,“如果香的话,确实不错。”

元英的神情黯淡了下去,有老仆在屋外廊下熬药,药的苦味飘进屋中,元英唤一声福伯,皱眉吩咐道,“今日不服药了,将这药罐搬走,满屋子都是苦味。”福伯答应一声走了,金定吸一口气笑道,“哪里有苦味,分明是药香。”

元英不说话,金定笑道:“嫌苦了?这就去熏了金猊。”香气袅袅,金定再抬头时,元英已手支着腮靠着迎枕睡了过去,金定伸手指戳他一下,看他没有动静,伸手抱起他将他抱进寝室床上,厚被子捂了,瞧着他沉静的睡颜笑了一会儿,接着为他捏腿。

鼓敲五更,金定伸个懒腰起身欲走,瞧着外间的大迎枕,猛然想起什么,静王是靠着迎枕睡着的,自己却将他抱进了寝室,他醒了察觉不对,是不是又要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话,静王近日性情别扭,要不,还是将他抱出去?

金定想了想,看着睡得正香的元英,又不忍挪动,算了,他爱别扭就别扭,抱已经抱了,又不是第一次抱,他又能如何?

金定叹口气,回到东都后,他更瘦更轻了。

瞧着窗外漆黑一团,起身欲要向外,元英在床上呓语, “明钰,本王跟你不共戴天。”金定吓一跳,好端端的,怎么跟明钰结仇了?在路途上,明钰爱开玩笑,总逗得静王忍俊不禁,回到东都后,也见过明钰与皓成过来,静王似乎在嘱咐他们什么,郑重其事的样子,二人总是一脸恭敬的倾听,如今这是怎么了?

青鸾正睡得香甜的时候,被窝中伸进一双冰冷的脚,青鸾的脚抵了上去,睡意朦胧道,“金定回来了,快些睡吧。”忍着倦意坐起身为金定拢了拢被子,拍一下她脸道,“脸蛋儿冰凉,以后再出去披一件斗篷戴上暖帽,别将身子折腾坏了。”金定捂了会儿,待暖和了笑道,“这样的天气,穿得再厚都冷透了,我是铁打的身子,没事的。”

青鸾嗯一声倒了下去,昏昏欲睡中,就听金定道,“青鸾,我们说说话。”青鸾用力拧一下脸,睁开双眼已是炯炯有神,挪着身子躺到金定那边,枕在她枕上头挨着头,“好,反正也睡不着,不如说说话。”

71. 番外(1)

金定亥时一刻过去的时候,静王却没有睡下,坐在羊毛毯子上看着面前的瓷坛发呆,那只青花瓷坛正是早上金定塞入他怀中让他采雪用的,瓷坛滚落在地摔成了几瓣,雪水流在地上浸湿了毯子,静王就那样看着,眼睛一眨也不眨,身子僵坐着一动不动。

金定趴在屋檐上眨眼,是怎样的情况?就听两位老仆低声说话,一位说,“这可如何是好?还是进去收拾了吧。”另一位忙忙阻拦,“不可,王爷今日气性大,晚膳也没用,坛子也给摔了,还撕了几页书,自王爷建府我就跟着王爷,从未见王爷发过脾气,又是爱书如命,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唉……”

金定看向屋中,那坛子是静王发脾气摔碎的?可恶,为何摔我的坛子?可惜了那来之不易的雪水,过些日子立春后,就没有这样好的雪了。

金定瞅着摔碎的坛子,又看向静王,为何发脾气?为何不用晚膳?又为何要撕书?

金定不耐烦去揣度,纵身从屋顶跃下,径直进了屋中,来到静王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静王猝然别过头去,再扭头时脸上已是一派平和,身子一歪斜靠在迎枕上,拿一本书翻动着温和问道:“金定怎么来了?”

金定悚然一惊,怎么就进来了?伸手拍一下头舔舔唇笑道,“今日将王爷放在树杈上,担心王爷受了冷,白日里想捏腿没捏成,就想着来瞧瞧。”元英腿朝她伸了过来,“正疼得睡不着,那就捏吧。”

金定喜出望外,“你这人,就是矫情,白日里那般的,嗯,拼了命一般拦着,还被明钰撞见。”元英的腿又蜷了回去,“明钰?金定都直呼其名了,金定与他很熟吗?”

金定笑道,“从赤谷城到东都两个多月的路程,朝夕相处,自然是很熟了,明钰,皓成,湛卢,十三剑客,六十八名侍卫,都是我的好兄弟。”元英腿蜷得更紧了些,“金定觉得,明公子如何?金定喜欢他那样的男子吗?”金定点头,“喜欢啊,爽直风趣,长得好看,也很香,我喜欢香喷喷的男人。”

元英拿过一床毯子盖在腿上,似乎沉浸在书中,半天不说话,只是书也半天不曾翻动一页。

金定看他专注,一笑蹲下身去要捡地上的碎瓷片,冷不防元英伸手摁住她手唤一声来人,吩咐道,“都收拾了吧。”老仆讶然看着金定,这姑娘何时来的?随即垂了眼眸没看见一般,快手快脚,顷刻间收拾得干净,又轻手轻脚退出。金定摇摇头,“那样好的雪,可惜了,王爷再怎么,不该跟一个坛子置气。”

元英眼眸轻抬,“我没有,是不小心摔的。”金定瞧着他,“晚膳呢?不小心忘了用?已过亥时,王爷为何不安睡?不小心忘了睡觉?”元英手指紧摁在树上,“金定既知道我这会儿已入睡,又为何来访?”

“为何?”金定大声了些,“白日里不让捏腿,我想着趁你睡着了再来。反正你这王府拦不住我,我想何时来,就何时来。”

元英手将书攥得更紧,金定不由分说跪坐在旁,手用力摁在了双膝处,元英嘶得一声皱紧了眉头,金定用力揉捏着,元英紧咬了牙关,攥拳忍着疼,硬是哼都不哼一声,金定抬头瞧他一眼,放松些力道:“我问过了御医,大力摁压疼痛难忍的话,就是受了风寒,今日是我的不对。”

“你没有错。“元英拭了拭额头的汗珠,“我从未上过树,今日坐在树上,视野开阔,园中景色尽收眼底,我觉得很好。”

金定瞧着他,“果真?明日再带你上去,不过要穿得厚些。”元英摇头,“待到下次大雪的时候,金定别忘了。”金定笑道,“不会忘。”

元英沉默着若有所思,半晌唤一声金定,“金定还想着上阵带兵打仗吗?”金定点头,“想啊,特别想,如今无事就操练那六十八名侍卫,也去殷朝禁军校场悄悄看过,那样的气势,令我向往。”元英笑了一笑,“金定放心,若有机会,我会让全金如愿。”

金定说一声好,元英又道,“金定可想过成家的事?”金定摇了摇头,元英道,“这会儿想一想,金定想要怎样的夫婿?”金定歪头瞧着他,思忖着笑道,“不知道,香喷喷的吧。”元英道,“可是健壮威武,能陪着金定驰骋沙场的男子吗?”金定笑道,“如果香的话,确实不错。”

元英的神情黯淡了下去,有老仆在屋外廊下熬药,药的苦味飘进屋中,元英唤一声福伯,皱眉吩咐道,“今日不服药了,将这药罐搬走,满屋子都是苦味。”福伯答应一声走了,金定吸一口气笑道,“哪里有苦味,分明是药香。”

元英不说话,金定笑道:“嫌苦了?这就去熏了金猊。”香气袅袅,金定再抬头时,元英已手支着腮靠着迎枕睡了过去,金定伸手指戳他一下,看他没有动静,伸手抱起他将他抱进寝室床上,厚被子捂了,瞧着他沉静的睡颜笑了一会儿,接着为他捏腿。

鼓敲五更,金定伸个懒腰起身欲走,瞧着外间的大迎枕,猛然想起什么,静王是靠着迎枕睡着的,自己却将他抱进了寝室,他醒了察觉不对,是不是又要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话,静王近日性情别扭,要不,还是将他抱出去?

金定想了想,看着睡得正香的元英,又不忍挪动,算了,他爱别扭就别扭,抱已经抱了,又不是第一次抱,他又能如何?

金定叹口气,回到东都后,他更瘦更轻了。

瞧着窗外漆黑一团,起身欲要向外,元英在床上呓语, “明钰,本王跟你不共戴天。”金定吓一跳,好端端的,怎么跟明钰结仇了?在路途上,明钰爱开玩笑,总逗得静王忍俊不禁,回到东都后,也见过明钰与皓成过来,静王似乎在嘱咐他们什么,郑重其事的样子,二人总是一脸恭敬的倾听,如今这是怎么了?

青鸾正睡得香甜的时候,被窝中伸进一双冰冷的脚,青鸾的脚抵了上去,睡意朦胧道,“金定回来了,快些睡吧。”忍着倦意坐起身为金定拢了拢被子,拍一下她脸道,“脸蛋儿冰凉,以后再出去披一件斗篷戴上暖帽,别将身子折腾坏了。”金定捂了会儿,待暖和了笑道,“这样的天气,穿得再厚都冷透了,我是铁打的身子,没事的。”

青鸾嗯一声倒了下去,昏昏欲睡中,就听金定道,“青鸾,我们说说话。”青鸾用力拧一下脸,睁开双眼已是炯炯有神,挪着身子躺到金定那边,枕在她枕上头挨着头,“好,反正也睡不着,不如说说话。”

72. 约定

过了三日,容花从宫中探听到消息,安国侯夫人携女进宫,跪在皇后面前苦苦哀求,说话颠三倒四,一会儿说女儿颜陋福薄,不配与皇家结亲,求皇后收回成命,一会儿又说怀王名声奇差德行有亏,实在不愿将女儿嫁入火坑。

皇后皱眉对安国侯夫人道,“你是老糊涂了,怀王虽不堪,到底是正统的皇子,你们家顶着个侯府的名声,早已是落败不堪,家里连个能撑门面的都没有,你这女儿长相尚可,能做了王妃,说不定能振兴侯府。”安国侯夫人讷讷道,“娘娘的美意,臣妾也是明白的,可是……”安国侯千金忙出言打断,“皇后娘娘容禀,其实我家父母是愿意的,十分感激皇后娘娘,是妾不愿,在家寻死觅活,逼着父母进宫求情。”

皇后阴沉了脸,叶蓁明明说安国侯千金性子温顺好拿捏,不想如此有主见,安国侯千金看皇后沉吟,又说道:“是妾不识好歹,拂了娘娘一片美意,只要这门亲事不成,日后娘娘但有差遣,妾惟命是从。”

皇后嗯一声,她与安国侯夫人在闺中就相识,她嫁了安国侯之后,已多年不曾见过她,她家的千金也是头一次见,不想颇有几分姿色,既如此,留着她为太子笼络个名门公子也好,给了怀王倒是可惜了。打定主意脸色明朗许多,慈和笑道,“这孩子有主见,倒是合了本宫的眼缘,强扭的瓜不甜,本宫也不想强人所难,这门亲事就作罢。”又对安国侯夫人笑道 “倒是不能饶了你,交给你一桩差事,你给怀王做个媒人,觉得谁家千金与怀王相配,就去探探口风,再来告诉我。”

安国侯夫人一愣,待要推辞,女儿在旁牵一牵她的衣角,朝她使个眼色,她忙磕个头说遵命。

从坤宁殿告退走出,安国侯夫人不由埋怨女儿,“那怀王凶神恶煞的,怎敢给他做媒人?”女儿笑道,“怀王与大昭国鸾长公主两情相悦,皇后与太子妃偏要从中作梗,这是皇家内部的争斗,咱们没有权势参与,也不要做他们的棋子。”安国侯夫人不解,“不就是一门亲事,怎么就涉及争斗了?”

女儿摇头一笑,“母亲答应做这媒人,隔三差五进宫跟皇后娘娘禀报,将东都显贵家适龄女子一一提起,自然了,俱都不成,理由嘛,都不看好怀王,怀王去了这一宗烦恼,自然要承我们的情,他欠了我们的人情,日后自然得还,说不定我们家还能再现昔日太/祖时的辉煌。”安国侯夫人撇撇嘴,“你为何看好这怀王?”女儿低了头,“前些年太子曾对女儿无礼,被怀王撞见,怀王当场为女儿解围,其后又帮着女儿永远摆脱了太子纠缠,女儿不知他如何做到的,只是因感激开始关注其人,发现他并非传闻中那般不堪,而是文韬武略胸有沟壑,女儿觉得,这储位早晚是他的。”

安国侯夫人惊讶得看着女儿,许久说道,“那就听蕙儿的,咱们家一向都是听你的,若不是你,唉……”蕙儿拉住母亲的手,“母亲别灰心,弟弟虽年幼,可读书甚好,女儿的终身,也会仔细挑选,咱们家,总不会一直倒霉的。”

安国侯夫人点点头,突眼睛一亮,“听起来,蕙儿青睐怀王,那么,为何不顺着皇后的意思?”蕙儿微红了脸,“女儿确有此意,并暗中托人在叶蓁面前递了话,是以皇后才想到了我们家。可是昨日怀王上门,他与我对面不识,早已忘了助我之情,他说此生只认定鸾长公主一人,让我进宫辞了亲事,若我不肯,他便会抗旨,他说自己臭名昭著,做出任何事都无所谓,只是会累及我的闺誉,女儿想了一夜,硬要亲事与他交恶,再连累自己,倒不如给他个人情,将来也为侯府争的些好处。”

蕙儿说着话,眼角闪出泪光,安国侯夫人忙搂了女儿在怀中,这些年上门提亲的不少,女儿都拒绝了,以为女儿不肯低就,原来早就心有所属,蕙儿靠在母亲怀中,闭了眼想着怀王说的话:“我知道夺储艰难,本想着就那样装傻充愣,一辈子担着浑名,暗中乐得轻松,可是我遇见了青鸾,我不想让青鸾在任何人之下,受一丝一毫的委屈,是以,我必要夺取储位,将来登上大宝,让青鸾站在最高处,恣意随心。”

蕙儿想着,不由泪如雨下,这么些年的痴心与默然关注,岂是说放下便能放下的,可是怀王对鸾长公主的一腔深情,理智如她,知道必须强迫自己去放下。耳边母亲说道,“要不,做个侧妃?若这怀王将来做了皇上,蕙儿就是皇妃,也是尊贵的身份。”蕙儿没有说话,默然淌着眼泪,苦苦纠缠惹他厌弃,何如放下得到他的尊重。

青鸾从容花口中得知消息,乘了小轿往怀王府而来,已经三日没有见到怀邕,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么已是相思九个春秋。

进了怀王府在书房门外听到元邕冷笑:“八百里加急,真难为君从嘉了。他为了护着青鸾,对爷施压,他在信中言说,爷得不到储位,他就不同意青鸾与爷的亲事。如今各方作梗,他又雪上加霜,爷倒无所谓,这些年不要脸惯了的,可青鸾不一样,她在大昭被从嘉呵护着高高在上,不想跟着爷到了东都,屡屡遭人非议。”

青鸾靠着廊柱,是自己去信央求从嘉如此做,以向怀邕施压,让他在夺得储位之前,不必再为亲事烦忧。从嘉向来不会逼迫他人,也不愿被人逼迫,他再一次为了自己违背本意,青鸾鼻子一酸,慢慢低了头。

就听湛卢说道,“可是爷,如今形势,这亲事只能暂缓,郡主识大体,爷若跟郡主明说,郡主会忍耐的。”元邕大声道,“爷不愿意让她忍,爷想让她随心所欲。”湛卢道,“可是小不忍……”元邕不耐烦道,“那些大道理,爷都懂,爷不过是觉得自己无能,让青鸾委屈……”元邕说着话叹一口气,“因为此事,三日未见青鸾,短短三日,似乎已是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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