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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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锐哎哟了一声,凑到慕醒耳边说了一句。李锐说完,兴高采烈地冲着慕醒挤眉弄眼。慕醒依旧笑得温和,但是声音却带着森森寒气:“不错啊,整理到凌晨两点多还真难为你了。这学期《国际市场营销》别想过了!”

第14章 相遇

原本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慕醒竟然生气了。李锐顿时哭丧起了脸:“老师~我错了!下次不这么玩了。”

无可奈何地把李锐凑过来的脸掰到一边,慕醒声音很轻:“跟你说着玩儿,我休息一会,别打扰我。”

李锐赶紧住了嘴巴,正好前面的井薇娇回过头来问话,两个人在出租车上讨论起来了。

就算是闭目养神,慕醒的背脊也依旧坐得挺直,这是他父亲教给他的,男子汉大丈夫,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要挺直了腰板。

男人昨天断得匆忙,甚至现在他都还没反应过来,总觉得男人或许会在教学楼大厅里、或者是他家门口吸着烟等他。

他不敢承认自己喜欢男人,李锐却把他电脑里下了一个盘的钙片。男人没向他要一个解释就认为这是因为不喜欢他才编得谎话。他嘴上一直说着不喜欢男人,他却一直认同着自己“同类”的直觉而对他死缠烂打。但是电脑里有钙片这种模糊证明他喜欢男人的事情,他竟然当了真。

这就是他所说的,从不强迫人么?真是个有原则的男人,慕醒心想。看着车窗外车水马龙的都市,慕醒漾起了一个笑容,带着点和那个男人眼中相同的味道。

落寞、孤寂、隐忍…伤心。

承认喜欢男人,就那么难吗?慕醒的眼睛微微睁开,看到隔座上低头沉思的少年,桃花眼中竟然带着羡慕。

回到学校后,慕醒除了上课都是跟李锐他们一起搞比赛的事。时间紧迫,李锐直接被留在了慕醒家里,晚上俩人睡觉前,慕醒一准叫他陪着他看恐怖片。吓得李锐叫苦连天,指天发誓以后再也不开慕醒的玩笑了。

“挑战杯”创业大赛是全国性比赛,活动主办方订好了统一的酒店。慕醒在前台办住房手续,后面有个人叫了他一声。

“慕老师!”胡繁笑着叫了一声,走过来后,慕醒已经转过身来,温和地看着他。

“这么巧啊!”胡繁自来熟地说着,望着边上等待得井薇娇,斯文地笑问:“陪女朋友来玩?”

慕醒与他实在是不熟,但是仍旧温言解释:“来参加比赛,她是我同事,指导老师。”

胡繁哦了一声,手机震动了。低头一看,随即冲着慕醒笑着摆手:“我还有事,先走了。玩的高兴。”

“再见。”目光随着胡繁的背影看了一会,井薇娇过来问:“你朋友?”

回过神来,慕醒说:“不认识。”

这个男人在这里,那个男人是不是也在?想到这里,慕醒挑了挑眉,拿过井薇娇的行李箱说:“上去吧。”

凌乱的大床上,一个浑身多处青紫的少年躺在上面,温顺乖巧的脸皱成一团,疼痛在全身蔓延开来,白皙的手指紧紧抓住床单,正在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叫出来。

大床旁边的真皮沙发上,男人脸色阴郁,眸子深若寒潭,白色的浴袍肆意地裹着,露出精壮的身材。胡繁推门而入,一看这场景顿时叫了出来:“凶杀现场啊!”

男人身上的暴虐依旧在,玻璃桌上的烟灰缸已经满载烟头,猛吸一口掐掉手上那支烟,男人说:“给他看看。”

胡繁没啰嗦,小心翼翼地掀开少年身上的被子,倒吸一口凉气,俊秀的脸上满是无奈:“让你多看书压抑脾气,偏不听。你看看把人家折腾的,可人儿是留着宠的,知道不?”

少年听到这话,转头看了看眼前斯文的男人,脸上露出一丝虚弱的笑意。胡繁心下一动,哟,乍这么一看还真有点那慕老师的味道。

沙发上的男人站起来,看了少年一眼说:“我从不强迫人,他自己自愿的。”

身上的伤多是皮外伤,方凡十只是动作粗鲁暴虐了些,并没有那些变态的怪癖。而且还主动找人帮他看伤,这对少年来说已经很满足了。何况…抬头看了看站起来的男人,男人似乎也在看他。

少年的脸微微红了,在温顺的脸上显得特别迷人。

胡繁啧了一声,拿过药箱给少年清理身上的伤口。动作轻柔而暧昧,少年小脸皱做一团,呻吟出声。像少年这样的人,都是暗地里做着这种见不得人的工作。遇到某些有怪癖的客人,受了伤都不敢去医院。

听到少年的呻吟,胡繁动作顿了一下:“很疼么?”

少年没搭腔,把头埋在了枕头里。胡繁叹了口气,对站在窗边吸烟的男人说:“晚上没事别老闷在床上折腾人家,小心精尽人亡。上海的夜市不错,今儿晚上领着你们出去逛逛。”

方凡十经常来上海出差,对上海的夜市根本没兴趣。男人抖了抖烟灰看着繁华地大都市,简洁地说:“不去。”

“真是够狠心的啊!”胡繁说着,转头一顿说:“出去走走,你那破脾气就是这么关出来的。”

既然胡繁这么说,男人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收拾完伤,天差不多就黑了。胡繁正跟少年说着话转椅着他的注意力。男人的手机响了,胡繁和少年都下意识地住了嘴。

“喂!”方凡十的眉头又习惯性地皱起。

“你去哪了?”方泽天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上海。”男人掐掉烟头说道。

电话那头的方泽天有些生气,呵斥道:“刚升职就出去声色犬马地放纵,小心被人抓了把柄!”

他的性子十分随司令,知道司令这是在提点他。方凡十笑了笑说:“没事,很快回去。打电话有事么?”

“嗯。”司令捋了捋猫尾巴说:“你哥他继父给打电话让他帮忙评职称。你前几天不是刚找与之帮你一个朋友评了职称么,这次让与之帮忙一块给你哥他继父评一下。”

话题就这么被转了,方凡十只觉得火气一下子窜到了头顶。刚才还让他低调,现在为了他大儿子就让他找人拉关系评职称?方凡十的性子野,放养了八年之后更是桀骜不驯如猎豹。听到老头子这么说,周身的气压已经不大正常,结实有力的声音响起,男人干脆利索地拒绝:“不!”

上次让他帮忙给陈阳往上提他就没有答应,这次仍旧拒绝。父子俩一个脾性,当即那火气就窜上来了。

“连老子的话都不听,你还反了?!”方泽天暴跳如雷,手里的猫都吓得跑到了沙发底下去了。杨淑柔听到叫声从棋牌室出来,赶紧过去捋狮子毛:“怎么又吵起来了?电话给我我帮你骂儿子!”

气得浑身发抖,方泽天把电话扔给了杨淑柔。杨淑柔这边安抚着老狮子,电话那边安抚着大狮子,一张嘴噼里啪啦说了一通,跟儿子笑哈哈地挂掉了电话。

司令的火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狸花猫已经再次蹲在了他的身上。司令摸着猫尾巴,叹气说:“他这性子以后在官场上肯定吃亏。”

杨淑柔嗔了他一眼,怪声怪气地说:“也不知道是谁儿子,你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怎么就没见你出事。看你这乌鸦嘴,收拾收拾睡觉去。我摸完这把就上楼!”

方泽天摸着狸花猫底下的肉垫不说话,闷头坐在那里。杨淑柔看到丈夫这个样子,当即哈哈大笑出来。玲珑有致的身子直挺挺地坐在了司令身上,两手揪住司令嘴边的两撇胡子,哄道:“来来来,捋捋胡子顺顺毛,我马上就上去。乖啦~”

被小自己二十多岁的妻子这么玩,方泽天怒气冲天,一把甩掉身上的杨淑柔,闷声说:“胡闹!”然后拂袖上了楼。

杨淑柔哈哈大笑,走到棋牌室里说:“姐妹们~天冷了,司令还等着我暖床。咱们明个儿再凑~”

从刚才那个电话开始,方凡十身上的气压就不对劲。胡繁推了推穿戴好衣服的少年,示意他过去。少年犹豫了一会,温顺地走了过去。挽起方凡十的胳膊,声音软软地说:“我对上海熟,我领着你们逛一逛吧!”

胳膊被挽住,男人脸色不变,低头一看,少年脸上的温和让他没有推开他。点了点头,推门走了出去。

少年脸颊微红,见男人没有推开,也就放开了,细声细气地陪在男人身边说着话。男人仍旧是阴沉着脸,少年脸上带了些失望。

在三个人拐弯准备上电梯的时候,男人刚刚敛下去的气压顿时汹涌了上来。察觉到方凡十的不对劲,胡繁越过他的肩头一看,心下惨叫,完了!

大赛明天开始,和几个学生收拾东西的时候,U盘突然坏掉了。明天要带着策划和PPT讲解,没有U盘可不行。慕醒穿好大衣,出去买U盘。刚到电梯门口,井薇娇也跟了出来。

井薇娇是东北妹子,耐寒,身上没有穿多少衣服。慕醒看到她出来,笑了笑,把脖子上的棕色围巾给她戴上了。慕醒本来气质儒雅,动作又温柔。电梯口没人,要是有人的话,定能让所有的女人都看红了眼,井薇娇脸红了,习惯性地拍了慕醒一下。慕醒没在意,笑着给她把被围巾压着的黑直长发弄了出来。

两人正在谈论着的行程,突然,慕醒感觉到一束割人的目光朝这看来。他刚笑着转头,方凡十就大步走了过来。

看了看一直跟在方凡十身边的少年,少年白皙的脖颈上能清晰地看到淡紫色的吻痕。心下一沉,慕醒皱起了眉头。

眼看就要坏事,胡繁赶紧跑过来缓和气氛:“这么巧啊,你们这是去哪?”

男人还是随处带着这种压迫人的气势,慕醒丝毫不在意,温和地笑了笑,盯着男人黑而亮的眸子说:“确实好巧。”

话一说完,慕醒只觉自己身体一下子腾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男人的肩膀上了。慕醒大惊,但是仍旧从容淡定:“你想做什么?”

第15章 压下

方凡十没有回答,扛着慕醒大步朝着房间走去。这一动作太过突然,胡繁他们都傻了眼。反应过来后,胡繁一拍大腿赶紧追上去:“十哥儿,你干什么,快把慕老师放下!”

方凡十动作快腿又长,哪里是胡繁能追上的。房间门砰得锁上,胡繁心急如焚,冲着边上的少年大喊:“密码多少?!”

少年眼睛发红,惶惶地报了密码,胡繁开门冲了进去。卧室房间门大开,里面能听到衣服撕扯的声音,胡繁头大地冲进去,大吼:“十哥儿,你疯了!”

方凡十一声不吭,有力的胳膊紧紧地把身下的慕醒给箍住,右腿屈起把慕醒双腿分开,整个人就那么压在了慕醒身上。

慕醒向来吃软不吃硬,你硬他比你还硬。向来温和的脸上也带着怒气,慕醒满脸通红,咬牙切齿地说:“松开!”

方凡十没有动作,慕醒仍旧挣扎,胡繁看不下去了,跑过去就拉方凡十的胳膊。谁知,方凡十小心地处理着身下的慕醒,却把力气都用在了后面,一胳膊肘子倒出去,胡繁腹部被倒了一下。闷哼一声,胡繁痛得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半晌没起来。

慕醒的挣扎很快就被方凡十压制住了,方凡十压在慕醒的身上,两个人的距离不过三公分,鼻尖相抵。

男人浑身紧绷,脸色复杂,深若寒潭的眸子直直地盯着身下之人。慕醒脸色不善,桃花眼里带着怒气,思维在刚才挣扎的时候冷却了下来。慕醒问:“这就是你所说得不强迫人?”

他刚说完,男人一下子把头埋在了他的颈窝,吃吃的笑声传了出来。男人说:“又见到你了,好高兴。”

所有的怒气在看到这个男人温和的笑容时顿时土崩瓦解,慕醒是一剂能缓解他暴虐的神药。

那么一瞬间,慕醒浑身紧绷的肌肉全部放松了下来,一向巧舌如簧思维敏捷的慕醒,却独独对这个强势霸道却又温柔得让他心软的男人没了招。他本以为,他造出这么大的动静,是要压倒他或者狠狠揍他一顿,没想到却凭空说了这么一句。

男人的头发很短,能闻到洗发水的清香。慕醒心软了一大片,他承认他心动了,也就任凭他这么压着自己,再没有任何地抵抗。

“胡先生,你怎么了?”

突然,少年软糯的声音响起,床上两人皆是一惊。慕醒赶紧推开身上的男人,大惊失色道:“怎么了?”

这时,两个人才看到地上的胡繁。胡繁侧躺在地,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冷汗。

方凡十也惊了一把,打横抱起胡繁冲着少年吼:“救护车!”

少年被他一句话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一点动作都没有。慕醒赶紧给医院打了电话,随着方凡十出去的时候,看到了一直等在电梯口的井薇娇。

想来胡繁有方凡十照顾应该没问题,自己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看着男人挺直的脊背消失在楼梯口,慕醒冲着井薇娇说:“咱们去买U盘吧。”

井薇娇没有进卧室,完全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是冲着慕醒寻仇的。路上问慕醒有没有事,慕醒笑着把话题绕了过去。他形象树立的好,从哪方面看都没有同性恋倾向,井薇娇也没有朝着那方面想。

两个人买了U盘回去,慕醒让井薇娇和学生们去休息,自己熬夜把所有的资料又检查了一遍。半夜十二点的时候才检查完毕,想要打个电话问问胡繁的情况,却才发现自己连那个男人的电话号码都没有。

慕醒半躺在转椅上闭目养神,脑海里不自觉地映出男人那张刚硬的脸。桃花眼一睁,慕醒揉了揉太阳穴,苦笑了一声。

不知不觉,已经沦陷了进去。那个男人,果然碰不得。叹了口气,慕醒躺倒在床上,心里却冒出了另外一句话。

但是已经碰了,就顺其自然吧。

他心软,伤不得人。如果自己能顶住男人的攻势,在不伤害男人的情况下两人分开,这是最好的结果。

如果顶不住…

李锐的策划不错,比赛得了个一等奖。虽然不是特等,但是已经很让他们雀跃了。慕醒看着一群被比赛压变形的学生,笑眯眯地放了他们半天假。几个人顿时像脱缰的野马四散开了,而井薇娇也被团支书给拉去逛街了。

慕醒看了看时间,去超市买了点水果,去了离酒店最近的医院。去看胡繁是有充足的理由的,男人这样对自己说。毕竟,胡繁是为了拉开方凡十救他才受得伤。

胡繁的肋骨被方凡十倒断了一根,昨天晚上直接进了手术室,今天早上才出来。

查到胡繁所在的病房,慕醒推门进去,看着躺在床上的胡繁,慕醒脸上带着诧异,方凡十竟然不在。

胡繁听到门响,看到是慕醒,扯着嘴角牵强地一笑,轻声说:“十哥儿,去买东西了。”

慕醒点了点头,温和一笑走过去说:“今天有比赛,昨天也就没有跟过来,不好意思。”

胡繁笑了笑,俊秀的脸还是很苍白。麻醉退了,很疼。他不在意地说:“又不是第一次进了,不碍事。”

“他经常这样?”慕醒问。

“他脾气臭,力气大,不定什么时候发火。我们总不能眼见着不管,拉扯他的时候难免被他误伤。”

“他这样的脾性你们还跟在他身边,感情很深啊。”

“我们是从小玩到大的,四个人关系很好。这家伙虽然脾气暴躁,但是重情义。”

胡繁说完,喘着气歇了一会。慕醒没有说话,胡繁一笑:“你以为我是在为他说好话?”

慕醒从容地笑着,没有说话。

胡繁看着慕醒,不得不说这个男人身上自带一种让人接近的东西,所以十哥儿说喜欢他,他也没觉得奇怪。方凡十不是随便拿出感情的人,一旦拿出来,必定要获得一个结果。两年前是,现在也是。

但是,这个男人明显不想跟方凡十有太多纠葛。他们身处高位,不懂平民老百姓的喜悲。不同环境,价值观不同。方凡十不知道这个男人想要什么,如果单单是摸着他的脾性,随着他来的话,两个人的关系只会停留在朋友阶段,并且永远止步不前。

这样下去,两个男人都耗不起。

胡繁说:“其实,我更倾向于让你离开他。慕老师,你跟十哥儿真心不可能。你怕麻烦,十哥儿却是个制造麻烦的机器。所以,你必须离开他。不然你永远回不到你以前的生活。”

慕醒笑起来:“我一直想要离开他,但是离不开。”

“我可以帮你。”胡繁认真地说。

慕醒温和地看了他一眼,笑起来:“医生,你要帮我做整容手术么?不然,怎么躲过他?你们虽然是哥们儿,但是明眼人都看出来你们对他很忌惮。他现在这个位置,找个人绰绰有余吧。”

胡繁被噎了一下,半晌后才说:“我只是为你们好。”

慕醒笑得温和:“我知道,谢谢你。”说完,慕醒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慕醒转过身来,挑了挑桃花眼道:“这样的劝说,你一定没少做过。但是被狗皮膏药黏着却比被人控制人生,要好上一万倍。”

胡繁脸色比刚才更是白了一层,慕醒在说完后,依旧笑得温和,伸手打开门走了出去。

想要一个人消失,医生有很多方法。但是,这样受制于医生,何苦呢?

慕醒心里想着事情,脚步很快,路上撞了人也没有察觉。行色匆匆地出了医院大厅,心里面那块压着他的乌云这才消失了。

转头看了看病房走廊,慕醒冷笑一声。果然是个制造麻烦的机器,身边的人都不是省事的主儿。

昨天睡太晚了,慕醒计划先去书店看书,然后再回去补眠,明天早上就离开上海。慕醒刚抬步从下滑坡上走,突然感觉被一个人给大力推开了,一声暴吼随即响起。

“不要命了?!”

慕醒被推了一个趔趄,堪堪站稳。回过头,只见方凡十以肩抵住一辆面包车,眉头紧皱,黑而亮的眸子里翻滚着怒气。

面包车停在下滑坡,刹车不稳正自行往下走,而慕醒,则在面包车正对着的位置,要不是他推开他,现在他早被压住了。

慕醒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人的力量哪里能比的上一辆车,抵住面包车的男人脚步不稳,慕醒赶紧过去帮忙。

男人喝道:“让开!”

方凡十喝得粗暴,吃软不吃硬的慕醒却温和一笑:“我的腿已经好了。”

“哎哟,对不起对不起!”车的主人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赶紧打开车门把刹车死死地刹住了。

抵住这辆车,慕醒用了全力,再加上昨晚睡得晚,眼前一黑,差点摔倒。方凡十拉住他,紧张又无奈地说了句:“小心。”

被男人这样搂住,慕醒很不适应。云淡风轻地推开男人,柔和地说:“不碍事。”

他不碍事,并不代表方凡十不碍事。原本的担忧再加上慕醒对他的拒绝,方凡十顿时涌起火来。看着笑得一脸抱歉的车主,方凡十一拳挥过去,骂道:“怎么停车的?”

第16章 答应

车主应声倒地,鼻间一热,鼻血呼呼得涌了出来,车主倒在地上呆住了。

方凡十大步走过去,抬脚刚要踹,胳膊却被人给拉住了。刚要甩开,慕醒温和的声音近在耳边:“我去书店,一起吧。”

方凡十的火气顿时消了,转头看了看慕醒,慕醒冲着他一笑,拉着他:“走吧。”

车主在俩人走后才反应过来,站在原地破口大骂。眼看着男人就要再冲过去,慕醒赶紧拉住:“咱们走。”慕醒并没有觉得男人做得有什么不对,把车停在下滑坡还不刹好车,就该给他一拳让他长长记性。

男人松开握住的拳头,尾随在慕醒身后。书店离着医院有两条街,两个人一前一后,一路无话,到了书店,慕醒推门就要进去,方凡十拉住了他的胳膊,锐利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他道:“我有话对你说。”

慕醒诧异了一下,两个人走了这么一段路他都没提,得亏这个暴躁脾气能忍住。书店不能说话,慕醒指着不远处的长椅说:“去那吧。”

就算是坐在长椅上,慕醒与方凡十之间仍旧保持着朋友的距离。方凡十并不在意,胳膊搭在椅子上问:“刚才,你担心?”

慕醒看着男人,诚实地说:“担心。”

听到这个回答,男人突然一笑,他往慕醒身边坐了坐,认真地说:“刚才,我不是担心,是害怕。我要是再晚过去一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说不定你会死。”

慕醒惊讶了一下,他笑起来说:“确实如此。”

方凡十敛起笑容,诚恳地说:“你再好好想想,咱们俩在一起吧,耍朋友。我找到你这样让我喜欢的不容易,我不强迫人,但是更不会放手。”

他是在跟他说,他耗得起么?慕醒不怒反笑,桃花眼里的方凡十有些错愕。他说:“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人?我这种?还是昨天跟你一起的那种乖巧又温顺的少年?我昨天没说,并不代表我不在意。是,我是吃软不吃硬。你嘴巴上说得好听,我心软了。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不理性,你想玩,我玩不起,不奉陪。”

这样咄咄逼人的话,方凡十面色淡淡。两个男人之间陷入了沉默,方凡十冷静地盯着慕醒,慕醒则温和地盯着他。两个男人就这样对视,两个人身材颀长,大腿修长伸展开。一个霸气,一个儒雅,远处看去,说不出得契合。

见方凡十没有说话,慕醒笑了笑,整了整衣服准备起身。方凡十结实有磁性的声音响起:“从咱们认识到现在,你有给过我一点回应么?”

慕醒错愕,男人盯着他目光没变,却多了些伤感。

“我把欲望分得很清楚。生理欲望来得快去得也快,心理欲望来得慢去得慢。当男人某种情感达到最大化的时候,心理防线崩溃一点,就会用生理上的行为来弥补。不是那个少年,就是你。但是,你一直在拒绝我,你想让我强暴你吗?这对你是伤害,对我也是。我曾经犯过的错,不会再犯了。这是不伤害到你的唯一方法。我也理性,有自己的原则,这不是我为自己找借口。每个人心中都有衡量事情轻重的一把尺,不然你怎么会在对我有感觉的情况下仍旧不肯承认自己喜欢男人?肯定有什么让你放不开的东西压着你。慕醒,相信我,你对我回应一点,我就死心塌地。不管有什么东西压着你,我都替你扛着。你能考虑一下么?”

一番话说下来,方凡十面色依旧平静,却在慕醒心里掀起不小的波澜。方凡十的话有软有硬,让慕醒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脑海里一直回荡着男人的话,沉默半晌后慕醒站起来,低头俯视着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说:“我会好好想想,但是我不喜欢男人。”

这,是一种让步。得到这样的回答,方凡十已经很高兴了。他过去想要拉住慕醒的手,却被慕醒躲开。男人挠了挠头,笑得像个孩子,在他刚硬的脸上显得特别滑稽。

“你不用喜欢其他男人,只喜欢我就行了。”

慕醒心中微动,酥酥麻麻的感觉在心底荡漾开来,为了避免自己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对男人做出什么情不自禁的事,慕醒赶紧起身进了书店。

慕醒爱书,一进书店就忘记时间。他手上拿着两本刚买的书,走在上海这个不夜城的街上,喧嚣的闹市让他开始重新审度他和方凡十的关系。

一直想到酒店门口,他非常坦诚地承认他喜欢方凡十,但是他打不破心中压了自己十年的大山。这座山,并不是那么好扛。就算他相信方凡十,也未必能把这座山放在他的肩膀上。叹了口气,他是个有计划的人,像“顺其自然”这种想法从脑海中跳出来时,慕醒就觉得自己魔怔了。

刚要进酒店,一声不轻不重的叫声响起:“老师。”

慕醒转身,李锐弓着身子扶着街边的柳树,眼睛和脸都红红的。慕醒惊了一跳,赶紧走过去扶住他,刺鼻的酒味飘来,慕醒倒抽一口气骂道:“死小子,喝那么多酒,找死啊!”

李锐在慕醒抱住他的时候,就呜呜地哭了出来。一直高昂着的头耷拉在慕醒怀里,哭得像个离家的小兔子。慕醒心顿时软了一片,柔声说:“别哭啊,出什么事了跟老师说。”说完,扶着李锐坐在了冰凉的花坛沿上。

李锐抱着慕醒一直哭,根本说不出话来。这孩子平时傲气着呢,就算被揍也不过是呸一口唾沫,这是受了什么委屈才哭得这样?慕醒很心疼,搂着他温言安慰。

慕醒一直顺着李锐的背,身上是男人好闻的清香。李锐趴在慕醒修长的大腿上,渐渐止住了哭声。

“老师,我已经五年没回家了。”李锐嗓子沙哑,声音发颤。“我为了能喜欢男人,已经五年不回家了。但是,但是为什么每个人都用‘家人不同意’这样的借口来跟我分手。谁没有家?”

想起那天窗外看到的场景,慕醒挺心疼李锐的。他还以为那个男人稳重又憨厚,应该会给李锐幸福。但是,稳重憨厚的男人向来孝顺又顾家,自然不会为了李锐而抛弃家庭。心似乎被一记重锤敲打,慕醒苦笑出声,自己又何尝不是呢。方凡十的伤心全是他造成的,他跟伤害李锐的那些男朋友没什么两样。

慕醒叹了口气,摸了摸少年软趴趴的头发,没有说话。

少年任凭老师那么摸着,红肿的眼睛盯着地面说:“我家里人包括亲戚和邻居都知道我喜欢男人,跟爸妈在一起他们就在背后指指点。我爸妈苦口婆心地劝我改好。老师,什么是‘好’?喜欢男人是‘坏’吗?我不懂,我不知悔改,我爸妈就揍我。硬拉着我去看医生,什么药都吃,什么法子都用。老师,你知道他们怎么治疗同性恋吗关在房间里不停地让你喝牛奶,我现在看到鲜奶制品仍旧是吐个不停,但是我还是喜欢男人。我不想让我家因为我萌上阴影,我就走了。爸妈暗许我这种行为,每个月替我都会往我卡里打钱。我不稀罕钱,我就是想让他们来看看我,一家三口坐在一起聊聊天就行。哪怕一分钟,我也很满足了。我家就在北京,离X大很近,我有时候会偷偷回去看看他们。站在地下车库的柱子后面,灯光打在他们身上,我就觉得我爸妈比以前都矮了。人老了,就会变矮,是不是啊老师?”

李锐说完,心酸得要命,眼泪刷刷得往下掉,似乎想把这么多年的委屈全部哭出来。李锐颤抖着声音,双手死死地揪住慕醒的衣服:“老师,老师,太不容易了,真的,太不容易了。”

这个少年是经过多么厉害地打击才能说出这么沧桑的话来,他以为李锐够坚强够胆量,但是他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哪里有那么强大的心智让他来面对这些?年少轻狂让他莽撞又冲动,可以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随着自己的本心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会受到伤害,伤痛都是埋在心里的,待到崩溃的时候,又是怎么样的疼痛呢?

怀里的李锐哭得泣不成声,慕醒扶他起来,把他背在自己背上往酒店里走。李锐瑟缩在他的背上,灯光打过来,让他的哭声渐渐小了。

慕醒迈开长腿大步走着,进了大厅却没有进电梯。拐了个弯进了楼道,慕醒温和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他说:“哭吧,楼道没人,我也看不见。”

小时候,趴在父亲瘦削的背上,那个单薄的男人也是这样对他说的。从以前被男人背着,到现在背着别人。慕醒心中有些无言的感触,他低着头,一步一步地往上爬着楼梯,已经多久没见那个男人了?自从他在村子里人的谩骂中挺直脊梁离开,他就再也没有见过。

李锐趴在他身后哭着,慕醒背着他进了自己的房间。将李锐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给他盖好被子,李锐说:“我回自己房间就好。”

慕醒温和一笑:“你不是想家么?老师今晚上搂着你,既当爹又当妈,让你好好体会一下家庭温暖。”

李锐刚刚憋住的哭声再次放开了,他又哭又笑地说:“老师,我很坏。一个人寂寞久了,就想要个人来陪着。所以我才去gay吧,才往你电脑里下钙片,老师对不起。”

听到他的坦白,慕醒并没有生气。过去狠狠地揉了揉李锐的头发,慕醒叹了口气说:“你那点小把戏老师知道,好好睡觉!”

李锐把被子盖到眼睛,仍旧睁着眼看着慕醒。慕醒撕扯开领带,脱掉衬衫后,伏在李锐耳边说了句:“你们的感觉都没错,老师,就是喜欢男人。”

李锐睁大眼睛,慕醒温和一笑,揪着他的头发说:“放心,老师不会对你怎么样。我去洗澡,你直接睡觉。”

说完,慕醒进了浴室。打开花洒,慕醒拨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一声对方就接了,对方仍旧是特有的结实有磁性的声音。

“喂。”

第17章 雪夜

那边似乎没反应过来,过了很久都没有说话。平稳的呼吸声通过电话线来回回荡,过了半晌,电话那头传来了椅子移动的声音,开门的声音,然后是一拳揍在墙上的声音。最后,男人沉沉的笑声传来:“慕醒,我很高兴。”

方凡十觉得心底像是涌上无数颗子弹,细润圆滑而又冰凉的触感安抚下了他一直躁动的心脏。这颗心,躁动好久了。如果不是手腕上那串佛珠压着…

慕醒随着笑着,话锋却是一转:“我不喜欢男人,也从没跟男人在一起过。所以,我需要时间缓缓,近期先不要见面。同性恋对于你们来说,或许不过是亵玩个男人,别人就算恶心也不敢说。但是我是平民百姓,我的心脏承受能力不大。更何况,我是老师,要注意影响。所以,咱们不能太高调了,你懂么?”

“地下情人?”方凡十笑了笑。

慕醒嗯了一声:“如果你觉得…”

方凡十打断了他:“好。”

他答应了就行,至于交往方式,他不怎么在意。

两个人随意聊了些别的,就挂掉了电话。自始至终,慕醒的心情都很平静。仿佛这不是答应一个人跟他谈一场恋爱,而是只是站在讲台上冲着熟悉的人讲了一节课一般平淡。

挂掉电话后,慕醒洗了澡擦着头发出来了,刚一出来,就闻到了刺鼻的酒精味和让人作呕的酸涩味。慕醒心下一惊,果然,床上被李锐吐得满是呕吐物。死小子趴在床上,四肢无力,讨好地冲着他笑着。尽管如此,吃软不吃硬地慕醒额头上青筋暴起,淡定地吼了一声:“李锐!你他娘的给我滚地板上睡去!”

回到北京,方凡十真如他所答应的那样给慕醒以充足的时间让他考虑,一个多星期没有找他。倒不是方凡十真不想,只是接近年关,局里的事特别多,他刚上任,根本就走不开。所以,两个人平时的联系就用短信。

没有高中恋人互发短信时酸掉牙得你侬我侬,只是平淡地问句“吃饭了没?”或者是睡前一句“晚安”,这么两句话,存满了慕醒的手机。

男人发他就回,有时候也会主动给男人发。慕醒觉得,这种距离感也蛮好。尽管被窝里只有他自己,看到手上那小小的机器上有两个字,真的很温暖。

冬至一过,寒冬天气袭来,雪花漫天。今年北京的雪下得特别大,慕醒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羽绒般的大雪,母亲的腿怕寒,想着回去要帮母亲再买床被子。

他现在在教室,一到寒假,学生们学习的热情就分外高涨,自习室塞得满满当当,每个学生都奋笔疾书。为了保证学生们的安全,辅导员要跟自习,直到最后一个学生离开他才能走。

虽然这么规定,真正按照这规定办的辅导员也就只有慕醒了。大家都劝他不用太把这当回事,慕醒却不以为然。他晚上就是看书,在哪里倒是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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