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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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这是吃错了什么药?要说不喜欢两人撞了衫,珠华没认出她前也主动说要换了,两方距离不远,许燕儿哪怕没听见她的话,听见仆妇的话也该知道她退了一步,还给她难看是什么意思?

许燕儿还在扬着下巴瞪她,一副睥睨表情,珠华领着两个小姑子,不想惹事,但都叫人指着名踩到头上来了,她再退让,就不是息事宁人而是懦弱了。

珠华嘴角一挑,先命小荷:“小荷站着,不用去拿衣裳了。”

已经走出几步的小荷听令停下,走了回来。

许燕儿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你做什么?我不过白说一句,你有什么可赌气的。”

她先果然是听见了。

珠华笑意变冷,但并不生气——她见到许燕儿眼底的不自然了,知道她为什么慌。

讲真,不怕脸大地说,一般女子和她撞衫是真没什么优势,她开始主动要换,也有一点是不想仗脸欺人,两人穿着一样的衣裳,便是原本没交集落到别人眼里也要被放到一处品评了,比下去的那个心里如何舒服,好好来赏花,何必结这个不痛快呢。

但她先一步释放了善意,对方却不领情,反而糊了她一脸,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珠华往前走,苏婉苏娟下意识跟上去,到得许燕儿跟前,珠华手里拿着团扇,悠哉扇了扇,微微笑道:“许姐姐,我没赌气呀,只不过觉得你我事隔经年,都嫁到了京里,于此意外相逢,真是难得的缘分,又凑巧选了一样的衣裳,就更是个有趣的巧合了。我要是换了,岂不是辜负了这因缘,一样就一样罢,我是一点也不介意的,反正——谁丑谁尴尬。”

她说完执扇错身而去,身后寂静一瞬,旋即连着响起好几声“噗哧”窃笑。

苏婉苏娟一边笑一边跟上来,连给她们引路的仆妇也是掩着嘴,仆妇不想解劝,她觉得她接到的这家女眷够和气了,人家那个品貌,也不傲慢自大,主动说要换,那另一家偏还撵着人压一头,这叫打脸回去,怪得谁呢。

许燕儿在背后气得发了抖,要追上去,候在旁边的仆妇拦了拦,不卑不亢地笑道:“奶奶,天这么热,您还是息怒罢,这外面客人不断地来,您一时失了态,让人见着,有伤奶奶的声誉。”

许燕儿一转头,果见自角门外又行进了一家两三个女眷来,而且似乎听到了一些先前的争执,看过来的表情有点怪怪的。

同许燕儿一起来的有她夫家的一个小姑子,受不了被人这么看,有点焦急地催她:“二嫂,算了,别计较了,我们等会坐得离她远些就是了。”

这是勇毅侯府的地界,许燕儿也是头一回来,叫接二连三地劝阻,头脑冷静了下来,也不敢真怎么样,再转回头,见珠华一行已经走出去一截了,只得咬咬牙,气恨地跟了上去。

☆、第134章

名为赏荷宴,这花宴便顺理成章办在了荷花湖上的水榭里。

勇毅侯府的这座荷花湖比珠华想象得要大上不少,她跟在仆妇后面,一路穿花拂柳,拐过个弯,一眼见到荷花湖的时候,竟一下想起“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句子来。

跟着她就想——怪不得不叫“池”,而叫湖呢,再没想到宅院里能冒出这么座大湖来,真是壕。

待听得仆妇介绍,这湖竟不是原本有的,而是勇毅侯住进来后,生以人力挖出来的,她就更只能写一个“服”字了。

仆妇对于这座湖很自豪,见着珠华一行是头回来做客,就自动给她们介绍:“奶奶姑娘们大约不知道,我们府里这湖是有来历的——”

说起这座荷花湖,其中有个感人的故事。

且说当年,勇毅侯府的祖上是开国猛将,以军功起家,建朝后论功行赏,封爵赐宅,第一座赐宅位于金陵,离着莫愁湖不远;当时的勇毅侯夫人是金陵人氏,□□荷花,打小就常去莫愁湖边赏荷,画得一笔好墨荷,嫁入侯府后,仍旧不改其好。

但世事变幻,忽有一日迁了都,勇毅侯府跟着迁到了北方的新京,侯夫人离了家乡故景,心中十分想念,不上两年当时的勇毅侯一病去世,侯夫人更加伤心,整日闷闷不乐。

她的亲子也就是现任勇毅侯见此,便寻了知名的匠人来,大费周章在新赐的宅子里挖出一座湖,引了活水,又种满荷花,在湖上搭出连延水榭,花费数年功夫,连岸边造景的石头都特意去金陵运了来,硬是从无到有地生出一座荷花湖来,安慰母亲。

勇毅侯的这番孝心,在当时广受称颂,还得了皇帝的亲口褒奖。

如今上任侯夫人已经过世,这座荷花湖随着时日积累,却并未荒废,而是变成了勇毅侯府出名的一景,侯府的主子们每年逢着夏日,总要办上一两场荷花宴,因荷花湖背后的故事,这花宴的档次也跟着提升,京里的人家都很乐意接到帖子。

“侯爷可真是难得的大孝子啊。”听了人家的故事,珠华识趣地捧场。

说着话,便行到了近前水榭,这水榭布置得十分精美,三面都垂着轻纱珠帘,既可免得人随意窥视,又不遮挡湖风轻送,里面已经坐了大约四五个人,锦绣衣饰,一色的富贵气象。

水榭内上首放了一椅两几,席位还空着无人,下面客席团团排开,则各是一椅一几,时辰尚早,正宴尚未开始,各人座前摆的雕漆几上便只放了清茶瓜果并一些小点。

仆妇领着珠华一行到其中一处客席前,躬身道:“奶奶请先小憩片刻,我们二奶奶随后就至。外面荷花开得好,奶奶若有兴致,也可先绕湖赏景一番。”

又向苏婉苏娟笑道:“姑娘们请随我去前面那座水榭里,今儿邀请的人多,分了两处宴客,我们三姑娘已经候在那里,专等着迎候各家的姑娘们了。”

仆妇说着伸手指去,她指的是离此不远沿水而建的另一座水榭,与此处在岸上以蜿蜿蜒蜒的短廊相连,因两座水榭皆是半架于水面上,实则直线距离很近,站在此处可隔着珠帘看到那边布置与这边不同,乃是摆着几张圆桌,姑娘们届时围桌而坐,更易亲近。

珠华收回目光,拍拍两个小姑子的手:“去吧,离这么近,说笑声大一些都可相闻,不必紧张,难得出来散散心,别辜负了这么好的景致。”

苏婉苏娟乖乖点头,跟随仆妇从短廊去了。

这短廊建造得也很讲究,两边皆设了美人背,中间有一处圆亭,各家来客的丫头们便聚在此处,以备传唤。

安排好了苏婉苏娟,仆妇离去,却没有再往二门去迎新客,而是转向了内院的方向。

她一路匆匆行过,快到西北角上的一座院落时,见到院子外一个束白玉冠的年轻男子蹲着,比划着手,和面前站着的穿件小红袍子的男童说些什么。

“……要最漂亮的,最漂亮的知道吗?”

男童才只五六岁,生得白白胖胖,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少爷,他眨巴着眼,奶声奶气地点头:“知道。”

“好,瑞哥儿真棒,五叔最信任你的眼光!”

男童拿小胖手拍拍胸膛:“我棒!”

“对,然后你这样……”年轻男子凑到男童耳朵边,拿手掩着,叽叽咕咕说了一通话,离开,殷切地望他,“你懂了吗?”

男童点头:“懂!”

年轻男子不大放心,跟他确认:“真的?”

男童大声道:“真的,我找到——”

年轻男子吓一跳,忙捂住他的嘴:“瑞哥儿,你小声点,可万不能被别人听见,来,你对着五叔的耳朵,悄悄地说。”

男童似乎觉得这种悄悄话很有趣,嘻嘻地笑着,用气声道:“五叔,我找到最漂亮的,就想办法,让她陪我玩,带到郁苍亭那里,让五叔悄悄看一眼……”

年轻男子欢喜地连连点头:“瑞哥儿,你真是最聪明的宝宝,就是这样,一点不错!”

男童骄傲地挺起小胸膛。

年轻男子又道:“瑞哥儿,五叔下半辈子的幸福,就全靠你了,你好好帮五叔掌掌眼,五叔明天给你买多多的糖吃,避着你娘,保管不叫她知道。”

听到有多多的糖,男童不禁眼神晶亮,含了手指,一串口水顺着流了下来。

“嗬,瑞哥儿,你这口水——”年轻男子骇然后退,一眼见到不远处的仆妇,忙招手,“快过来,给你们哥儿擦一擦。”

他说着站起来,拍拍腿,一身轻快地走了。

仆妇上前把男童的口水擦了,柔声问他:“瑞哥儿,五爷刚才和你在说什么?”

男童无辜地望着她,道:“没说什么呀。”

仆妇再哄着问了两句,男童就转着眼珠道:“五叔说要打了小鸟给我玩。”

仆妇隐约听得几个字眼,觉得应该不是这样,还要再问,男童不怎么耐烦了,扭着身子:“我渴了,我要喝水!”

就挣脱了仆妇的手,腾腾腾跑进院子去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半懂不懂,会扯谎,但往往扯不圆,仆妇哭笑不得,却也不好逼问,只得跟在后面也进了院,走向正房。

男童已经扑在房里立着的一名贵妇身上:“娘,你好漂亮呀。”

贵妇先是眉开眼笑,旋即又有点失色:”快把这小祖宗抱开,我才整的裙子,客人们已经有陆续来的了,不能再耽搁了。”

便有丫头笑着上来把瑞哥儿哄着抱到了一边去。

这贵妇自然便是勇毅侯府的二奶奶了,分属承爵的长房一脉,仆妇上来行礼:“二奶奶,我接着了苏家的女眷,随侍的丫头一共有三个。我着意看了一下,一个应该是原就跟着苏大奶奶的,两个年纪小点的当是才买的,里面没有惠香,苏家应当没有买她——那两个小的规矩很粗疏,苏家如果买了惠香,这个场面一定是带惠香出来更为合适。”

二奶奶一边由丫头重新替她整理裙裾,一边点头:“这就好,省得生出啰嗦事来。你初见那苏大奶奶,感觉如何?”

仆妇立时想起珠华那句话来,忍不住就要笑,把那场小冲突说了出来。

屋里的人俱听得笑个不住,二奶奶笑道:“沈姐姐给我写信,信里说的叶家那孩子苦水里泡出来的一般,自家打小没处存身,寄居舅家,说的亲事也惨,没过门夫家先败了,好容易夫婿争气,如今才算有了点起色;这么个身世,我以为该是个苦巴巴的娘子,不想倒是个好诙谐的辣姐儿。”

又好奇问道,“这苏大奶奶果然美么?她这么嘲讽人,那被她嘲的都没了话回?”

仆妇肯定道:“确实美,奶奶今日请的客人我多是认得,已经到了和没到的,总算上都不及她。”

二奶奶失笑:“那和她撞衣裳的那个可算自找的难堪了。”又兴致盎然,“今儿倒是热闹,每常吃吃喝喝,看这每年都开的荷花,我早都看腻了。走,我们这便往水榭去。”

男童瑞哥儿听她们说美人,想起先前被人叮嘱的事了,推开给他喂水的丫头,重新要抱上来:“娘,娘,带上我。”

丫头怕他再乱弄二奶奶的裙裾,忙丢了茶盅把他拉住。

二奶奶拒绝他:“这可不行,娘要去宴客呢,是正经事,你乖乖呆着,等娘回来再陪你玩。”

瑞哥儿只是不依,被丫头拉着,乱挣着闹腾,仆妇犹豫一下,把先前在门外听见的只言片语回了,道:“——不知五爷哄了瑞哥儿什么,我没听真,觉得似乎不是正事。”

“五弟惯是个不着调的性子,这又不知是捣什么鬼,还拉上瑞哥儿了。”二奶奶抱怨一句,时间紧,她也来不及查问了,望一眼瑞哥儿,道:“罢了,横竖他这么个小人,往哪里都去得,抱着跟我一道去罢,我亲自看着,免得他胡闹。”

微俯了身哄儿子:“瑞哥儿,娘带你一起去,但你到外人面前可要听话,有规矩,别让人笑话你,你能做到吗?”

“能!”瑞哥儿响亮道:“我最乖最听话!”

二奶奶伸了手给他:“那好,跟娘走吧。”

瑞哥儿想到他五叔许诺的好多好多糖,吸了口口水,兴冲冲牵上去跟着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登徒子陪衬的美人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所以一号登徒子要登场了,放心放心,我的美人不一样,登徒子也不一样,保证不会膈应到大家~~~~~~~~~~~~~~~~~~~~~~~~~~~~~~~~~~~~~~~~~然后,我其实脸皮很薄,很禁不住夸的…(*/ω╲*)

据说古言这个频道新人比较慢热,唔,我可能还需要熬一熬,同时我也需要积攒经验进步,慢慢来吧,

现在有大家陪我已经很开心啦,挨个(*  ̄3)(ε ̄ *)

☆、第135章

水榭里。

主人未至,来得早的几家女眷闲坐无聊,慢慢自己搭上话头,寒暄了起来。

先于珠华进来的女眷们年纪都不算很长,最大的瞧形容也超不过四十,大约因今日请宴的是侯府二奶奶,她请的人选便以自己的平辈及更小一辈的姑娘们为主了。

这些人里有原来就互相认得的,也有不认得的,其中一个三十出头的容长脸妇人特别开朗健谈,主动先介绍了自己,说她姓廖,丈夫现在詹事府右春坊任右司直郎。

这一串官职看上去挺长,也不如知府县令那么常见,不是官场中人,恐怕未必搞得清她丈夫是干什么的——珠华在张家时扫过这方面的盲,现在认真回忆了一下,想起来了。

从六品,跟太子混,管弹劾宫僚,纠举职事——简单来说,就是给同为太子属官的同僚们挑刺,大约可以当个缩小版的御史看。

隐藏在这背后的一层是:詹事府服务于太子,是辅佐教导未来储君的机构,自然十分清贵,因此随着立朝久长,文官渐渐势大,詹事府中的官职也由起初的由勋贵大臣兼任而转变为文官把持,且还不是一般的文官所能染指,必得是正途出身,这所谓正途,就是大众认知里的“进士”了,其余从捐官举人监生入仕之流,统是靠边站。

这还没完,进士和进士也有分别,最好是科考过后能在翰林院里镀上一层金,然后再转迁入詹事府,才算根正苗红,之后就是在此刷刷储君好感,养养名望,这个过程视各人具体情况不同,短则几年,长则能有几十年,但只要不出意外——意外有二,一是招了储君厌恶,二是储君招了皇帝厌恶,自身都难保;再往上升都是飞速,直接一跃而成各部侍郎的都有,堪称是一道最正统国朝士大夫的升迁之路,那些外官,再也没有这样的机遇。

翻翻历代内阁大学士的履历,很多在接触到权力顶峰前都有这么两条。

也就是说,这位廖太太的丈夫不管如何,一定是在文官的队列里了,且是比较有前途的那一种。

文官虽然自己内斗斗得厉害,但是面对武官及勋贵时,又会自然站成了一边,自动把自己归为一圈。

果然,在珠华报了来历后,廖氏的态度一下子亲近了起来:“呦,原来是新科传胪公家的小夫人,怪道这样面嫩,苏传胪也是这一科最年轻的了,我们家老爷都在家感叹了两句后生可畏。”

珠华虽然出外应酬少,基本的社交原则是知道的,不免和她互捧了两句,往回去夸她丈夫前程远大,廖氏十分受用,再和别人说了几句后就绕回珠华这里了,悄悄笑道:“还是我们说话有意思,和她们没趣儿。”

这“没趣儿”主要是因为旁人不大把她放在眼里,这也怪不得,司直郎的前程再远大,目前只是个六品官;是储君近臣不错,然而皇帝也才登基,新太子去年才立,等轮到他,不知要何年何月去了,皇帝不令太子参议朝政的情况下,太子只能闲着读书,他都没实权,跟着他的臣属更加是不消提了。

苏长越在翰林院,廖氏丈夫在詹事府,两人一个前辈一个后辈,说穿了现下都是一个“熬”字,慢慢攒资历,境遇差不多。

珠华就同她聊起来,廖氏正说着:“我们老爷之前也在翰林院里,去年太子殿下入主东宫,皇上替殿下选取辅臣,我们老爷才换了地方,若不然,现在还和你们苏传胪在一个衙门——”

脚步声起,又有一家女眷来了。

珠华循声转头,却见是许燕儿。

珠华这回看她是熟面孔了,目光往她身上溜了一溜,微微扬眉——许燕儿原是跟在她后面的,早该到了,却耽搁了这么一会功夫才来,她还以为她换衣裳去了,看来是小瞧了人,许燕儿十分坚强,仍旧穿着同她一样的衫子。

看许燕儿的不只是她,水榭里的人都不禁把目光投了过去。

这座水榭虽然不小,但也大不到哪里去,这一衫撞的,人人都在第一时间发觉了。

廖氏看看珠华,又看看许燕儿,发呆道:“这是怎么说——怎么会这么巧。”

许燕儿不是一个人来的,除了先前在角门里就碰见过的她的一个小姑子,还有另外一名遍身罗绮的少妇,少妇和她小姑子携着手,显见两家是熟识。

珠华不认得那少妇,但座中有人认识,起身笑迎:“四奶奶来了。”

两方笑谈了几句,珠华方听出来,原来这少妇竟是勇毅侯府二房的四奶奶,和许燕儿夫家有表亲。

曹四奶奶在这里应酬了一会,就笑道:“诸位安坐,不要客气,我这小表妹腼腆,我亲自送她到那边水榭里顽去。”

就牵着许燕儿的小姑子去了。

珠华再看许燕儿时,就了然了:先前许燕儿嘲讽她是怎么混进来的,其实两家差不多嘛,都是关系户,不过许燕儿真格连了亲,关系比她硬点,所以先前会以那副白眼看人的模样质问她。

许燕儿已经坐下,她的位子和珠华隔了一点距离,但这点距离不足以挡住女眷们或好奇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眼神——太倒霉了,怎么偏偏撞上个最不能撞的呢?

许燕儿其实颇有几分姿色,二十出头,也是好年华,她撞别人未必输,可惜——真的太背时了。

坐下不到半刻钟,许燕儿已经如坐针毡。

她算是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谁丑谁尴尬”,那些看好戏似的眼光就不说了,含着同情的善意眼神她一样受不了。她也带了备用的替换衣裳,先前她小姑子曾劝了她一句,让她去换一下,她赌着气不肯,现在再想换也迟了,人都看到了眼里,不换不过尴尬,换了直接就是丢人。

叶家这小丫头当年就是如此,她费尽心思,不过只同徐家大小姐混了个泛泛之交;叶家小丫头仗着一张好脸,什么也没干,莫名其妙就入了沈少夫人的眼,她每回见她在魏国公府出入无忌,心头都要泛上一股嫉妒的恶气。

现在这股恶气又泛上来了,许燕儿冷笑一声,她才问曹四奶奶打听过了,从来没见过珠华这么一号人,她不知走了谁的门路是头一回混进来,肯定没多大要紧。

那么许燕儿踩她就不需要有顾忌了,不把她那层倒家败势破落户的底揭了,她自己的脸面又怎能找得回来?

廖氏还在悄悄问珠华呢:“那个和你穿一样衫子的妇人,你认识吗——”

“叶家妹妹,”许燕儿酝酿好情绪言辞,矜傲地开了口,打断了廖氏的话,“不知你是几时进的京?”

……这口气是要搞事?

不知为何,珠华心头居然泛起一阵淡淡的兴奋,她先向廖氏点点头,然后含笑转向许燕儿道:“没有多久,上个月才到。”

许燕儿心里更定了,道:“是吗?巧得很,我也是上个月才到的京里,我们家爷就是京城人,本随着一家在外任上,因明年要考乡试,名录在顺天府里,我们提前了一些时间回京,备考来了。”

从许燕儿的年纪推她丈夫的年纪,大约也在二十出头,能去往乡试的龙门里走一遭算是有出息的子弟了,珠华继续含笑:“恭喜许姐姐了,这样肯下功夫,想来明年是必中的了。”

“哪里敢说这个话,科场艰难,未见功名已白头的大有人在,叶家妹妹,你这样说话,可见是不懂门道了。”

珠华差不多猜到一点她的用意,已经在憋笑了:“……嗯,许姐姐教训得是。”

果然,许燕儿下一句就问到她了:“你嫁的那个夫婿,如今怎样了?当年听说苏家败落,我就替你可惜,你自己已是父母双亡,没依没靠的了,再许个这样的夫家,以后怎么得了?唉,你如今生活还过得去吧?依我说,京城虽大居不易,你们进京做什么呢,不如回老家去,踏踏实实寻个营生,好生做活也罢了。不过难得我们有缘分,既在这里见着,你若有什么困难,我能帮的,倒是可以帮你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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