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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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叶力气大,哼,等她到了,要是发现苏长越真叫人占了便宜,就开揍!

女人打女人可算不得欺负人!

“公子,求你了,你就帮帮忙吧——”

苏家大门前,一个白衣背影跪着,声音哀婉地哭泣。

苏长越站在对面,怀里抱着个碧绿的西瓜,他一举步,那白衣姑娘就跪在地上跟着他转向,伸手想拉他的官服袍角,苏长越为避嫌,不得不再三停了脚步。

他沉声道:“姑娘,你有冤屈,自可去向官府递状上告,内子一介妇人,与你的事没有一点干涉,你来为难她毫无用处,又是何必。”

珠华听得这一句,脚步不由慢了慢:什么意思?来找她的?她看这姑娘身影无比陌生,应当不认识啊。

便又加快了一点步子出去,绕到那姑娘正面去,见到她梨花带雨的一张脸面,清丽是清丽,但确实是陌生的。

苏长越见到她出来,先是微微松了口气:“珠儿。”旋即又道,“你先进去,这事不与你相干,别让人冲撞了你。”

珠华亲眼见着那姑娘试图拉扯的举动,直接道:“那可不成,我也怕人冲撞了你。”

白衣姑娘听得这句,眼泪停了停,颊边飞上一抹尴尬的红来。

珠华转脸吩咐青叶:“先把大爷抱着的西瓜接过来,吊在篮子放井水里泡一会,等会晚饭时切了吃。”

青叶答应一声,上去接了,又左右望望,迟疑道:“奶奶,我这就进去了?”

珠华“嗯”一声,伸手拉了苏长越空出来的手,把他拉着朝里走,白衣姑娘下意识有点要扑扶过来拦阻,珠华道:“你碰我一根指头,我就报官,一个字也不会再听你说了。”

她在外人面前气质偏冷淡,因相貌过美原就和普通人划出了一道距离感,这一再放下脸来,愈加有种盛气凌人之意,白衣姑娘窒了一下,动作就不由停住了。

苏长越比珠华高了一个头,他是觉得珠华吓唬起人来可爱到不得了,一路忍着笑,听话顺利地由她牵进了宅门里。

珠华在连珠纹照壁前停下,转身,这才道:“你找我有什么事?进来在这里说罢,我才听了一句,你像是要找我帮忙,但却把我夫君堵在门外跪着哭求,让邻居们看了,还以为我夫君做了什么错事。贵家规矩,都是这样求人办事的吗?”

她自我感觉架势摆得很好,很有一家女主人的样子,苏长越少见她这一面,十分新鲜,又听她一口一个“我夫君”,动听到不得了,很愿意听她多说两句,原要替她了结了的,此时倒袖起手来,饶有兴趣地看她处置。

白衣姑娘红着脸爬起来,一边拿衣袖擦了眼泪,一边慢慢走到了门里。

“我不是有意的,实在是不得已。”

珠华似笑非笑:“哪里不得已?我没看错的话,你是把我夫君拦在门外吧?你要找我,我家门前又没得人守卫,你往里敲门请人通传一声就是了,你却纠缠我下衙回来的夫君,难道他像个门房的样子?”

“……”

白衣姑娘当然是有私心的,她以为男人面对她这样的落难美人总是比较好说话,尤其苏长越气宇英越,她向他下跪求助毫不为难,所以见他正好归家,才改了主意,先求上了他。

这时叫毫不留情地点出来,若点出的人容貌普通,她还能再去向苏长越装个可怜,然而暮色里对面立着的是个容光足可碾压她的真正美人,她这个可怜无论如何扮不出来,同时很觉羞辱,眼泪不禁又流了出来。

对于有勾引苏长越嫌疑的小白花,珠华对她的眼泪毫无触动,道:“你再不说来意,就请你出去,我们要关门落锁了。”

白衣姑娘一急,往前跨了一步:“别——我,我娘是忠安伯府的伯夫人。”

珠华愣了愣,上午才来过一个原忠安伯府的丫头,当晚伯府的姑娘就找了过来,这要是没联系就怪了。

“惠香是你的丫头?”

白衣姑娘点了点头,吞吞吐吐地道:“惠香找着我说,勇毅侯府来了人,似乎是邀你过府赏宴,我想请你到时带了我一起去,我可以扮作你的丫头。”

作为数月之前还是金尊玉贵的伯府嫡姑娘,她虽然下跪跪得利索,却显然并不真正擅长向人求援,一句话说出来,毫不婉转,倒有点吩咐人的意思。

珠华微皱了眉:“你要去侯府做什么?你家原和侯府有交情?那你自己去就是了,虽然你家遭了难,想来那府里的主子们也不至于连一面都不允你相见——若真这样无情,那你跟我混进去也是一样的结果,凭你想要什么,人家都不会应了你的。”

“你不知道,我原和勇毅侯府二房的五爷有婚约——”白衣姑娘说着哽咽了,眼泪又落了下来,“婚期都定好了,就在明年春天,可是我家出了这样事,他家不说帮扶,二夫人反而很快找着了我娘,逼着我娘把婚事退了,我不甘心,想亲自去问一问。”

珠华默了。

就这个遭遇来说,这姑娘还确实挺可怜的,算是被雪上加霜了一把。

她顿了一下开口:“那你现在找去又有什么用呢?你有什么把柄能胁迫着勇毅侯府,让人家回心转意娶了你进去?恕我直言,就算你有,你这样勉强进去,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白衣姑娘抹着泪道:“你想多了,我家都一败涂地了,哪还有什么把柄。我、我和曹五爷其实很有情分,我觉得他应该也不愿意他娘这样做,只是我没机会见他。我想去问他一声,他要亲口也和我这么说了,我就死了心罢了。”

珠华吓一跳,立刻拒绝:“这可不行,我帮不了你。”

男女私会非常敏感,一个不好就要惹出事来,她乱发善心给打掩护带了人进去,到时候不管这两人什么结果,是和好还是翻脸,只要闹出一点动静,她还怎么见好心邀请她的侯府二奶奶,连带着把沈少夫人的脸都丢了。

白衣姑娘恳求道:“我会小心的,不会害了你,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这么冒昧找上门来,求你帮帮我罢。”

珠华坚决摇头:“你不用多说了,我和勇毅侯府没有一点交情,托了我一个长辈的面子才得了人家的邀请,没有能耐帮你这个忙。我至多不追究惠香乱传话,你不要再强人所难。”

白衣姑娘失望之极,脱口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冷酷,我都保证了不会给你添麻烦了。”

珠华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你现在就在给我添麻烦好吗?你要觉得我冷酷,那随便你,你去找不冷酷的人帮忙罢。”

白衣姑娘让堵得说不出话来,眼泪涟涟。

珠华看她又有点可怜了,叹口气道:“我听买走惠香的牙婆说,你们家余下的女眷现在住在城南的一家土地庙里?”

白衣姑娘以为有转机,忙点点头,道:“是——”

珠华打断她道:“你看,一个原本与你家毫无干系的牙婆想打听你家的住所都可以打听到,那曹五爷若真有意,可能寻不到你吗?还要你想尽办法去见他?”

白衣姑娘愣住了,脸色慢慢变得惨白。

过了好一会,她才困难地哑着声音道:“但我不见他一面,我总不甘心,也许他有什么苦衷,也许二夫人不许他来见我呢。”

珠华不耐烦了,道:“他一个大男人,少说也快二十岁了吧,二夫人再管着他,总不能把他的腿打断,有什么许不许的?罢了,这个忙我反正帮不了,你还是走罢,再不走等宵禁了,你叫巡城的兵丁看见,就麻烦了。”

白衣姑娘说了半天,见珠华的口风还是没有一点松动,终于不得不死心,再看看天色,确实不能再拖延,只好慢慢往外走了。

珠华想了想,叫她:“你等等,你这一路过来,没吃晚饭吧?我去看看厨下有什么,给你拿点带着路上吃罢。”

白衣姑娘咬了嘴唇:“我不要,我不是要饭的。”

说着好像真的受了羞辱一样,加快了脚步走了。

珠华鼓了脸:“……哎,我真是多余问她。”

要不是想着这时代对女子太不友好,她多少有点同理心,才不多这一句嘴呢。

苏长越失笑不已,点她的脸颊:“嘴硬心软。”

牵着她的手往里走:“究竟怎么回事?她先说话有些颠三倒四,我听得不大清楚。”

珠华便从头从早上选丫头的事开始解释起,事倒不复杂,走到堂屋坐下时,也就说清了。

苏长越明白了:“原来如此。这家伯府的事我倒听过,处置的旨意是翰林院里的林侍读代拟的,我听他和别人议论朝政,提起此事,说陛下是宅心仁厚之君,忠安伯府那样多的罪过,让人一说情,还是留了他家女眷一条清白生路。”

皇帝登基一年有余,仍算新君,官员们对他不算了解,私下议论几句新君的施政,揣摩一下圣意,是题中应有之义。

珠华对忠安伯府兴趣不大,但很乐意知道苏长越上值工作的环境,追着又问了两句,直到随后晚饭上来,方食不言了。

饭后沐浴上床。

他们晚上歇息时屋里是不留人的,不单珠华脸皮薄,苏长越不是那等打从奴仆环绕的豪门子弟,也不习惯他起兴想干点什么事时叫人听着。

此时他吹了灯,摸黑到床外侧躺下,默了一会,小声问珠华:“你亲戚走了吗?”

珠华“哈”一声笑出来。

这个亲戚的说法是她教苏长越的,大前天她月事来,苏长越不知,抱着她要求欢,她一时情急,脱口把前世的说法爆出来了,苏长越就此学了去。

珠华以前从未觉得这个说法有什么问题,但从苏长越这个正宗的古人嘴里说出来,她就忍不住想笑,听一回笑一回。

笑完了才答他:“没有,再过两天才好。”

苏长越不响了,好像叹了口气,抱着她亲了亲,怕走火,蜻蜓点水般,然后老实翻回去躺下了。

珠华一时没有睡意,胡想起来,觉得他怪惨的,在船上一直忍着,到了家刚舒缓了不多久,又不成了。

成亲了一阵子,该做的都做了,珠华有点好意思放飞了,她手犹犹豫豫地,搭上了他的小腹。

苏长越开始以为她是无意中搭过来的,谁知跟着感觉她在往下移动,动得极其缓慢,但纤指所到之处,火星连成一片燎原,直向下腹冲去。

珠华隔着薄薄的中衣,觉得手底下的肌肉一下绷紧了,他似有一个屏息,她如被鼓舞,指尖微抖着继续往下——

然后被按住。

苏长越哑声道:“珠儿,别闹。”

他声音里是不容错辨的压抑的**,珠华听得脸上热气蒸腾,结巴着道:“我没闹,我、我看我压箱的画册有这样,我借你只手,你凑合一下罢。”

……

“凑合”过后,珠华僵着发酸的手举在半空中:“……忘了,我应该选准备一条帕子。”

苏长越殷勤地下床:“你别动,我去拿。”

借着月光摸到搭在架子上的一条布巾,回来仔仔细细替珠华把手擦干净了。

珠华动动手指,其实还觉得有点怪怪的,不过反正她一点也不嫌弃他,便也罢了。

苏长越把用过的布巾信手一扔,重新上床,亲亲她脸颊,问她:“珠儿,你的画册摆在哪里?我怎么不知道有,明天让我看看。”

珠华:“……”

她歪了头,假装睡着了。

苏长越在她耳边笑一声,躺正了心满意足地也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捧脸,解锁了新姿势(*^-^*)

☆、第133章

三日后。

清早,苏婉苏娟换了新衣裳,带了新首饰,打扮得两根水葱一般,笑嘻嘻牵着手来找珠华,让她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妥。

十四五的小姑娘,皮肤都嫩得吹弹可破,再一着意妆扮,哪还有个不好的,难得的是两人长相风格不同,往一块一站,区别明显,都能让人留下印象。

珠华满意地起身,一手揽了一个:“很好,小美人们,走,出门了!”

苏婉被逗得嘻嘻直笑:“我站嫂子旁边,哪里好意思算美人。”

珠华笑道:“怎么不算,环肥燕瘦,各有擅场,难道美人必定是一个模子里套出来的不成?”

“嫂子真会哄人。”苏婉开心地挽着她的手贴着她往外走。

孙姨娘殷切地从后面送了来,连着嘱咐道:“大姑娘,二姑娘,头一回到人家做客,要谨言慎行,多听你们嫂子的话,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别贪看景色到处乱走,仔细给人家留下坏印象。”

苏婉苏娟一齐“嗯嗯”应声,道:“知道了,姨娘放心。”

说着话出门上车。

才进苏家没几天的两个丫头,四丫和圆脸的妮儿也跟着一起,她俩现在改了名,跟苏娟的四丫改叫云钗,很能体现苏娟的喜好;妮儿则被苏婉改成了听兰——土憨的妮儿配上这个脱俗的名字很有几分反差的搞笑,妮儿自己也好几回反应不过来是在叫她,不过苏婉硬是坚持了她的文艺少女心。

新出炉的云钗和听兰还没来得及学多少规矩,但今天这种场合,她们必得临时上阵跟着去,不指望干什么了不得的活,纯是个脸面。到了正场面上,假使需要取点东西传个话什么的,总不能姑娘亲自走来走去,那就太掉价了。

那等豪奢人家,谁不生两只富贵势利眼呢。

“……其实没什么,人面都不熟时,多看少言随大流。”

马车上,珠华给两个小姑子做豪门一日游的最后辅导,“别人问你话若不知怎么答,也别紧张,就微笑混过去,只要你守着礼貌,一般有修养的人不会穷追猛打,那等非要你出丑的,她自己的脸面也不见得好看到哪里去,别人看在眼里,自然有数,只会觉得她无礼苛刻。”

苏婉苏娟一起连连点头,等到珠华说话停了,苏娟就举起手里握着的一面小靶镜,不时对着照一照。

其实马车虽有一点摇晃,但她好好坐着,鬓发一丝不乱,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劲头,照来照去都不厌。

珠华见她那个专心致志的臭美模样,也是——嗯,有点服气。

苏婉关注的点就正经多了,问道:“嫂子,你说我们到了侯府,会不会被分开啊?”

珠华想了想,她也不太确定,这种赏宴未必有一定之规,已婚和未婚的有时会分边,有时不会,帖子上不会标明这个,只能到了场随机应变。

“我不知道,不过分开也没事,你和二妹妹在一处,姐妹俩总是有个照应,若遇着什么急事,就打发丫头来找我。今天我们出门,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能好好地去,再好好地回来就行了。”

苏婉有点忐忑地点头:“好。”

她们出门算早的,不过到达勇毅侯府时,有些人家已经先到了,可见侯府办的这场赏荷宴应当很受欢迎。

因来客众多,马车在大门外就需停下了,珠华一行人下了车,验了帖子,在仆妇的引领下从角门进去。

然后,她就有点愣住。

因为走在前面有一个应当是也来做客的少妇,背影十分眼熟,眼熟在何处呢——衣裳。

夏日炎热,珠华穿的是一身衫裙,上着碧色祥云纹罗衫,下是白罗彩绣花鸟裙,好巧不巧,前面那少妇竟和她穿着件花色一模一样的罗衫,只是裙子配得不一样,她下面是月白花缎织金裙。

苏婉苏娟也一眼看到了,苏娟脱口道:“嫂子,她怎么和你穿的一样。”

这一声把前面那少妇惊动了,她一转头,眼光立刻定在珠华身上,然后,脸色一下不好看了。

珠华眨眨眼,没想到她身上先出了问题——怎么说呢,虽然没有人做错任何事,但冷不丁在这种场合和陌生人撞了衫,感觉就是尴尬。

前后两边引路的仆妇脚步也有点顿住了,目光相互对上,一时不知该怎么处置这场面。

珠华犹豫片刻,跟小荷低声道:“去把我备的那身衣裳拿来,等会借间屋子我换一下。”

她不认得那少妇,但看形容应当比她大了有五六岁,这场赏荷宴不知持续多久,假如她们要被安排到临近相坐,那是现成的要给人提供谈资了,她是后来,又年少,就让一让罢。

负责给她们引路的仆妇松了口气,忙道:“奶奶放心,只管跟我来,我给奶奶找屋子家什重新妆扮。”

小荷便要往外走,去马车上拿包袱,事情本该到此和平结束,不想那少妇忽然冷笑一声:“叶珠华,你这是已经嫁了?不会就是嫁给那个倒霉败势的苏家罢?你们两家都这么着,倒也相配。只你却有本事,不知怎么弄的鬼,侯府的花宴也能混进来了。”

“……”

珠华整个莫名其妙,这少妇连名带姓叫她,一个字也不错,显见是认得她,且听口气应当是她出嫁前认识的,可她那时在金陵不说,出门也少,大半时间都在养弟弟,确认自己不可能结仇结到京城来啊。

她就定睛看那少妇,认了好一会,终于依稀有点印象出来了——也是被那句“倒霉苏家”给提醒了的,这少妇可不是第一回说这话了,当年在魏国公府里,她随其母一起拜见徐老夫人,因意中人知府公子汪文苍和张萱定了亲,迁怒到她,她母亲拿自家才得的一个庶子刺激钟氏,巴巴说个不停,她则挑拨张莲,张莲没上套,珠华在旁笑了一声,被她劈头咒了一句。

虽然就事后来说,也算不得咒,因为苏家确实是倒霉了,但许燕儿当时的恶意是开脱不掉的。

——对了,这少妇就叫许燕儿!

珠华连带着把她的名字从记忆的角落里扒拉了出来,然后就——更莫名其妙了。

她后来在魏国公府和许燕儿又碰过一两回面,许燕儿借着母亲和徐老夫人同乡,也能在国公府里来往一二,但许燕儿比她大着五六岁,当时主要是奉承徐家大小姐徐玫;珠华和她们年纪有差,玩的不是一堆,也不去硬凑那个热闹,就老实地只在沈少夫人院里呆着。

除掉初见时的一点口角,要说更多的恩怨,那是再没有了。珠华和她碰面也只是在同一府邸的见着而已,没有任何实际交集,两人其实就和陌生人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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