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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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电话来发呆?”郜驰看看时间,眼眸漆黑如墨,静如深潭之水。

“发你个大头鬼。”步温柔终于复活了,破口骂道:“郜大公子,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怎么的,看我们简诺好欺负啊?我警告你……”

深知她和简诺要好对他的离开极为不满,郜驰漠然地听着她的怒骂,没有反驳。直到步温柔嘴巴都骂得干了,简诺才从他手中抢过电话,底气不足地说:“好了,大早上的你骂得不渴啊,找我有事吗?”

“本来有,现在没了。”不等简诺再说话,步温柔已径自挂了电话。

看着神情淡淡的郜驰,简诺弯唇笑了笑:“她就这样,你知道的。”

郜驰揉了揉她蓬松的头发,表示明白,将眸光移向窗外,他说:“赶紧换衣服起床,我送你去事务所。”

在他起身的瞬间,简诺拉住他的手腕,欲言又止。

“怎么了?”他问。

她抿着唇不说话,只是握他手腕的力度不自觉加大。

郜驰不解,重新坐回她身边,抽出手搂住她的肩膀让她轻倚在自己怀里,温柔地哄她:“想说什么,嗯?”

犹豫了一瞬,简诺抬眼望着他的眼晴,“你昨晚说的,不再分开是不是真的?”

她怕昨夜美好的一切是一场梦,随着太阳的升起梦会瞬间破碎。她,想再次肯定。

问得那么傻气,那么小心翼翼,令郜驰禁不住涌起心疼,手心翻转,与她十指紧扣,他问:“我有没有骗过你?”见她摇头,他温柔而坚守地说:“我说了不再分开就不会分开。但是,小诺,给我一点儿时间,我需要处理一些事情,可以吗?”

前一句是承诺,后一句是请求。简诺听得想哭,怕被他笑她胡乱揉了揉眼晴,然后重重点头。

他何其的幸,分离四年,依然拥有她最深的信任。郜驰看着身前的女孩,像是一朵在夜晚绽放的玉兰,娇嫩而柔弱,带泪的眼角,舒展的眉梢皆是妩媚,他弯唇笑了,宠爱地轻点她俏鼻,轻责道:“怎么还是这么爱哭。”

窗外金色的阳光明媚而温暖,纵情肆意地倾洒在他们身上,仿佛在瞬间罩上一层薄薄的金光,幸福的温度急剧攀升,炽烈而灼热。

……

尽管相比平时出门晚了,简诺依然在上班前十分钟到了事务所楼下。

将车子直到泊到大厦楼下停住,郜驰侧身为她解安全带,“需要一天吗?”

简诺嗯了一声,神情严肃地说:“遗嘱案很快要开庭了,上午要和委托人见面,下午还需要再仔细研究下资料。”以为他心急竹海那边的法律事务还没完全处理好,她补充道:“明天开始就给部门经理以上的人员开始法律知识培训,其他事宜我都计划好了。”对于工作,她向来一丝不苟,即便是恋爱,也不能干扰。

郜驰蹙眉,倾身吻了她的脸颊:“去吧,晚上我让萧辉过来接你。”

“去哪儿?”推车门的时候,简诺下意识问。

郜驰简答:“我那。”

简诺怔了下,目光落在他线条简约的白色衬衫上,没有说话。下车时立步未稳,已看见再熟悉不过的凌志车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回身望向郜驰,他已经推开了车门。

心中惟一

简诺并不知道两个多年未见的男人会聊些什么,她只是注意到骆羿恒在凌志停下后良久才走下车,朝他们而来的时候神色平静。而郜驰呢,俊颜上看不出丝毫波澜,但眸底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以眼神示意她先进去。简诺乖顺地点头,如往常一样叫了声“师兄”与骆羿恒打过招呼后静静地离开,独自走进了大厦。

郜驰站在车前,薄唇不知不觉已轻轻抿起。骆羿恒也不言语,静默片刻后,嘴角缓缓噙上笑意。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开口:“怎么样,还好吗?”相视一笑,异口同声答道:“老样子。”

他们是对奇怪的兄弟,没有过多的语言交流,至少没像郜驰与祁跃明那样谈太多这几年发生的事,简短的询问似乎也并不是真的想要对方的答案,倒像是试探默契还存在几分。平静地望着彼此的眼晴,直到在里面清晰地看到自己唇边的笑意,终于伸开双臂,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

或许,这就是男人之间的友谊,确切地说是郜驰与骆羿恒之间不同于别人的交情,在他们心里,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兄弟永远是兄弟,女人永远是女人,向来不混为一谈。然而对方的心事,他们都很清楚。郜驰轻而易举看出他对简诺的眷恋,哪怕只是一个相望的眼神,都凝积了太多的深情,他弯唇别过脸,除了视而不见,没有更好的选择。

简诺的好,郜驰知道,正是如此,他才舍不得放手。骆羿恒的好,郜驰同样知道,即便如此,在明确她的心意之后,他依然不会放手。他承认,自己不再是四年前的郜驰,但那份珍贵的本真他其实一直很努力地为某个人保留着,他能做的,也许只有这些了。

说不失落是骗人的,当看到简诺从郜驰的车上下来,骆羿恒的心深深刺痛。到底,他们还是重新走到了一起,尽管是意料之中的事,胸口依然涨痛难耐。可他明白,一切都是躲不掉避不开的,毕竟他们已是近在咫尺,如果不是想重修旧好,郜驰大可不必选择金泰,或许有矛盾,或许有挣扎,可就像当年郜驰说过的,他比谁都不愿意选择离开,终究,他舍不得放开简诺的手。

在骆羿恒心里,简诺幸福就是他的幸福。时隔四年,如果她的选择依旧是郜驰,他无话可说,因为根本没有立场。他没刻意争取过,而她,更是拒绝得彻底,从不允许郜驰以外的任何人走进心里。他赌输了,输在低估了简诺在爱里的耐磨性。相比之下,他不如她。

从来就没有拥有过,今天也就谈不上失去。骆羿恒在心里一遍遍安慰自己,试图去释怀,哪怕心有不甘,面上依然不动声色。时间与经历的打磨,让他已经能够很好的控制情绪了。

注意到骆羿恒神思的缥缈,郜驰俊美的面孔上浮起清淡的笑,他问:“有时间吗?”

见他的目光投向车子,骆羿恒瞬间心领神会,掏出手机给助理打了个电话,挂断后问:“极速赛车馆?”

郜驰挑眉,但笑不语。骆羿恒了弯唇笑起,拿着车钥匙走向他的凌志,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踩下油门,一路飞驰向“极速”。

半小时后,两位帅气逼人的男人已全副武装,穿戴着连身的皮制赛车手服装,脚下踩着高于踝关节的皮靴,头盔被随意地抱在手上,画面堪称英姿飒爽。

雨雾里不需任何言语的默契截车是有迹可寻的,认识郜驰和骆羿恒的人都知道他们酷爱赛车,而且受过专业的训练,郜驰甚至拿着C级赛车驾照,具备参加国际赛式的资格。

很多人说赛车是人类向死亡和速度挑战的游戏,也知道赛车这项运动存在着极大的危险性,不是一般人有胆量玩的,然而温润如骆羿恒,也和郜驰一样,爱极了那种在赛道上风驰电掣的感觉。郜驰出国以后,他常常一个人来到这里,似留恋,似怀念,像是要超越别人,又更像是借此超越自己,总之,对于赛车,骆羿恒始终保持着高度的兴趣。至于郜驰,他没有时间亦没有精力做这份之前视为放松的运动,只不过出国第一年为了避开元毅的人,他倒是多了太多实战经验,车技更胜从前。

装备及车辆经馆内专业人员检查后,两人相视一笑,戴上头盔坐进车里。

“极速”赛车馆是宜城唯一一家专业的室内赛车馆,馆内置有全自动专业赛车的电脑测速系统,其精确度可达千分之一秒,拥有的赛道是由专来的赛道设计公司设计,布局是以急缓相间的弯道为主,配备赛道安全防撞栏,提高趣味性和技术性的同时,有着极高的安全保障系数,让赛车爱好者充分享受有惊无险的紧张刺激感。

馆内配备的赛车操作简单,但马力强劲,倒计时归零时,郜驰睁开眼晴,双手控制方向盘,右脚踏住油门,白色车影瞬间飞驰而去。

疯狂忘我加速的时候,那种难以言喻的快感让身为车手的郜驰不自觉抛开了深心处压抑的烦闷,他以超出实际速度两倍左右的速度高速过弯,那种横向加速的超速感应,看在别人眼中可谓惊险至极。

骆羿恒的车技丝毫不逊于他,反应十分迅速,过弯能力极强,沉着冷静的作风更是与郜驰不相上下,两车速度在感观上让人完全分不出优劣,并行的两车似乎已融为一体,根本不知道哪辆略胜一筹,眼前惟有车影闪过,令人目不暇接。

可是当车子停下两人摘下头盔的时候,已能明显看出些倪端来。郜驰面不改色,精神状态很好,而骆羿恒的额际却隐隐沁出细汗。看来,车技虽难分高下,体力上,他秒逊一筹。

骆羿恒自嘲道:“体能训练该加强了。”

郜驰挑眉:“估计是没对手,懈怠了。”

骆羿恒笑道:“你小子倒是又有进步。”

笑意尽敛,眼内浮现出一抹黯然,郜驰错开眸光,“实战经验多了。”过硬的车技在某些关健时刻令他避开意外的危险,现在想起来,依然心有余悸。

深深看他一眼,骆羿恒提议:“楼上坐坐?”

上得楼去,空调的温度较低,约略有丝冷意。两人坐在二楼的VIP贵宾包房里,俯看赛道全景,陷入长久的沉默。

闲适地倚靠在沙发里,郜驰率先开口:“其实该说声谢谢,可是觉得很娇情。”谢谢他在简诺面前始终守口如瓶,谢谢他在简诺痛苦的时候给予的关怀和照顾。

骆羿恒侧头看他一眼:“那就收回去,反正我也不爱听。”谢他什么呢?照顾简诺?隐瞒实情?说心里话,他分不清心中的悲喜,只觉得落寞。当然,他知道这些都是自找的,如果可以洒脱一点,自是不必承受相望不相守的痛苦。

“元毅那边有什么打算?有证据吗?”骆羿恒太了解郜驰,不相信他会甘心如此善了此事,毕竟那其中不仅仅涉及了竹海,他父母的过世是至命的死结。

郜驰沉默地望着楼下,对他的问话恍似未闻,一副神不思属的样子,半晌才道:“我倒现在也没弄明白他怎么会有那样一份遗嘱。”离开四年,回来之后一直忙着竹海的事,他还没有时间细细思索过这件事,骆羿恒提起来,他才开始想。

“提出申请调出四年前庭审的资料,看过之后或许有所帮助。”骆羿恒与祁跃明一样,都在担心郜驰以特别的手段处理此事,想引导他走法律途径。

郜驰淡声:“不急。”现在首要的工作是稳固竹海,至于元毅,他有足够的时间和他玩下去,“我已经告诉她离开的原因,没提他父亲。”

骆羿恒讶然:“原谅了?”

“谈不上。”

“怎么说?”

“她是她,不该承受来自他父亲的任何罪责。”

“她早晚会知道。”只要旧事重提,简父必然到场,矛盾不可避免。

“不见得。”郜驰反驳:“不开庭就能相安无事。”

为了她居然放弃法律的保护?骆羿恒恍惚了一瞬。难道,自己爱得不如他深?

“元毅或许并不甘心竹海这样被你拿回去,他是什么人你比我更清楚,多注意些她的安全,别让她有什么闪失。”想到简诺,骆羿恒不得不提醒。

闻言,郜驰嗓音骤然变冷:“他最好别这么做,不然,我遇佛杀佛。”

目光触及他冷峻的侧脸,骆羿恒沉默。

……

下午,郜驰驱车回竹海,骆恒回事务所。到了金泰楼下,正好碰上简诺和单蜀溪,询问之下才知道蜀单柔居然意外遭遇火灾烧伤住院了。

“这个时候烧伤了?”骆羿恒蹙眉。

简诺同样困扰,皱着秀眉道:“火灾属于不可抗力,如果她因此不能上庭,法庭可以裁定中止诉讼。这对于遗嘱的真正继承人十分不利。”一旦中止审讯,身为从基层做起,如今不过是中层管理者的单蜀溪而言无非是巨大冲击,虽然是单老先生的亲生儿子,在没有正式接管公司以前他自然是没有决策权的,对于单氏地产的发展根本无法掌控,这样拖下去,有百害而无一利。单蜀柔这招果然够狠,除非单蜀溪妥胁让步,否则她必然会想尽办法拖延时间。

骆羿恒自然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赞同他们先去医院了解下单蜀柔的伤势再做打算。如果换作从前他必然也要同往,但这次他却没有跟去。

简诺看着他走向电梯的瘦高背影,那么萧索落寞,压下心尖翻涌的涩意,她和缓而坚定地转身,与他背道而驰。

对待爱情,简诺一直专一,始终忠诚,更要求长久。等待的四年里,她透支了太多的感情,以至看不清自己的实力,然而当郜驰承诺再不分开,心底的创伤已瞬间被抚平,从未张望过别人的她此时更无力回应他人眼中的眷恋与深情。

她的心,自始至终只装得下郜驰。从前是,现在是,至于以后,应该也是……

沉淀思念

元毅任竹海总裁时的合作商经过筛选有超过百分之六十的公司被郜驰否决,在选择新合作商的事情上他比较重视也很慎重,吩咐特助凌惕负责洽谈,而专属秘书丁卉负责合约,同时分别召开规模不同的会议商讨相关事宜,并亲自接手处理全智能化电子控制系统的工程。

既然有魄力将七百人的员工队伍在短时间裁减成四百人郜驰自然是有备而来。为了吸引一定规模的客人,使他们入住更舒适,他计划利用互联网平台优势,引用一套完善的智能化控制系统,运用现代信息技术代替人工管理,以高端快捷的服务及侧面营销的手段令竹海快速翻身,在业界重占熬头。

之前几天简诺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他,并不是他有意避而不见,事实上他当时正在与她办公室同一楼层的会议室里出席竞审会,经过连续两场严格的答辩,综合各家公司的方案及预算,他最终敲定了四家速讯公司再度提交新标书。

下午两点,郜驰准时出现在竞审会现场。闲适地坐于宽大的皮椅中,举止间傲然而又雍容的气度显露无疑,透出企业决策者应有的掌定乾坤的魄力。

竞审会依旧由凌惕主持,省略了一些可有可无的烦繁环节,直接切入主题进行常规答辩。两小时后另外三家公司被郜驰否定退出,经过为期七天的过虑筛选,最终选定竞价最接近竹海先期预算,且资金实力雄厚的速维电子为长期合作伙伴。

当速维负责人带领团认离开,凌惕接过标书,问道:“这次有十六家公司递标书,在完成第一轮答辩的时候你其实就选择了速维电子是吧?”结果已经内定,对于郜驰坚持进行了接下来两轮筛选的用意他半知半解。

淡淡瞥他一眼,郜驰邪起嘴角,“让丁卉告诉你上个星期各大报纸杂志有多少篇报道是与竹海这次竞审会有关的资讯,同时再问问企划经理是否还有必要做先期宣传。”

与丁卉对视一眼,凌惕恍然大悟:“各家速讯公司为了拿下这个工程,加注中标砝码,不惜投入大量资金通过各种渠道进行大力宣传,而在整个过程中受益最大的当属竹海。”每家公司在宣传时都不可避免地会提及竹海酒店,而郜驰只需抽调出必要的人手到场,达到最佳宣传效果的同时又为酒店省下可观的先期推广费用。

郜驰弯唇一笑,修长的手指轻敲了下标书:“明天把拟好的合同交给简律师,我亲自来签。”起身的时候交代:“一个星期之内完成内测,要保证万无一失。”

在郜驰为竹海选定下最后一家合作商的时候,简诺正在市第五医院监护病房外。

单蜀柔确实因烧伤而入院,但当然没有严重到无法出庭的地步,只是医院的证明言之凿凿地称为避免伤口感染病人必须留院观察,而且还直接将人转到了监护病房。

简诺不是三岁孩子,她怎么可能相信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单蜀柔会“倒霉”到连逛个商场都会碰上突发的意外火灾,更是百年都难遇地赶上了消防栓出现异常。然而事出突然,一时间,她没有想到有效的解决办法,更何况所有探病的人全被挡在玻璃门之外,她想与单蜀柔见个面都不行。

“简律师?”单蜀溪递上一杯热饮,对站在病房外的简诺提醒:“电话。”

“谢谢。”简诺恍然回神,拿出手机,来电显示居然是郜驰。

简诺一怔,她根本就没有郜驰的手机号码,今天早上也忘了问呢。

按下接通键,她有些不确定地道:“郜驰?”

电话那端传来郜驰低沉而醇厚的声音:“是我。”

忽然想到什么,简诺问:“号码是你存在我手机里的?”

“你又不问,我只好自告奋勇存进去。”早上她还在熟睡的时候他把自己的私人号码输进了她手机里。

竟有几份责备的意思。简诺憨憨地笑了:“你怎么知道我不会问?”

心头因她一句娇嗔的话语微微牵动,郜驰脸上溢满温柔笑意:“在事务所吗?我过去接你。”竞审会的时间比预期缩短了很多,他有时间过去接她,自然没必要让司机代劳。

“我在医院。”似觉察到他的疑惑,简诺快步行至走廓尽头简单解释:“遗嘱案被告烧伤住院了,我来看看。”

郜驰略显诧异:“单蜀柔?”

单纯地以为他在庭审旁听时记住单蜀柔的名字,简诺倒没怀疑什么,应了声是。

沉吟了小片刻,郜驰道:“别再医院守着了,不是最讨厌消毒水的味道吗,等会见面我告诉你怎么做。”尽管不是法律专业毕业,但受简诺的影响,郜驰对法律的熟悉程度可谓非比寻常,再加之对案子略有了解,他隐隐猜到单蜀柔的用意。

简诺一头雾水地挂了电话,倚着墙壁想他刚刚说过的话,嘴角微微扬起。堪比流光溢彩的笑容当然不是因为郜驰说要帮她想办法解决难题,而是因为他在不知不觉间吐露的那句话,原来,对于她的某些习惯,他并没有忘记。胸口涌起甜蜜,简诺傻傻地笑了起来。

单蜀溪站在走廓里远远望着精明干练的简律师脸上纯净的笑,下意识弯起了唇角。

当简诺下楼来,郜驰黑色的商务车突兀地停在正门口的台阶下面。他车停的位置,尽管没有阻挡车流,可是处在下班的高峰期还是造成了交通阻碍,但奇怪的是医院的保安却什么都没说。

看见简诺下来,郜驰倾身为她推开车门,当他启动车子缓缓打着方向盘的时候,站在门口的保安居然还帮忙疏通,以便他的车子顺利驶向街道。

简诺不解:“他们怎么不罚你的款?”

郜驰回答得很严肃:“估计是我长得比较帅。”

简诺忍不住笑,抬手捶了他一下。唇角弯成好看的弧度,郜驰笑而不语。

停晚的天空,在火烧云的装扮下有种缥缈虚幻的感觉。郜驰的脸在暖暖的金光晕染下,五官更显精致,线条硬朗且不失柔和,眉目之间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淡然清冷,使他整个人散发着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简诺凝望着他的侧脸许久收不回视线,直到遇上红灯,郜驰偏过头望向她,她眼中的眷恋根本来不及收回,与他含笑的目光相触,俏脸霎时涌起狼狈地红晕,她飞快地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坐在身旁的他。

郜驰弯唇一笑,伸出右手握住她的。他的手指修长,掌心的温度灼着她的手背,抬眸时清楚地看到他眼眸里跳动的火花和情绪,纤毫毕现,心里霎时生出一种莫名酸楚的感觉,简诺忍不住就叫了他的名字:“郜驰。”

“嗯?”他轻轻地应,语气轻柔得仿佛耳边私语。

后面传来催促的喇叭声打断了他们的对望,郜驰蹙眉,随即俯过身去在她唇边快速一吻,才松开她的手,淡笑着将车子驶入车流之中。

单手扶着方向盘,郜驰选了张碟按下车载CD的播放键。当前奏响起,简诺意外地眨了眨长睫,偏头望向窗外的时候,清瞳之内已然蓄满了晶莹的泪。

狭小空间内回旋着悠扬的乐声,水珠一滴滴落在湖里的清音婉转,犹如天籁般脱俗出尘,那首触动心灵的曲子是她很喜欢的《Bamboo Dance 竹舞》,在他离开后的无数个夜晚,她将自己隔绝在世界一隅,悉心聆听《竹舞》中喧嚣之外的缠绵诉说,把对他的思念用力地沉淀封存于心底的某处,在无声里静静地为爱守候。她始终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回来。如今,他真的回来了,此时两人近在咫尺,简诺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还是当年那个宠她在掌心的郜驰吗?他的心,可有半点不完整?疑问萦绕在心头,简诺不知如何问出口。四年的分离,他给她可望不可及的距离感。简诺不知道,要怎样处理这种复杂的情绪。

瞥见她眼角闪烁的光亮,郜驰深沉中透着平静的神色起了几不可察的细微变化,想要伸手关掉音乐,动作一滞,他终是收回了手。

降下玻璃,丝丝凉风拂面。两人默契地沉默,任由清幽曲子蔓延在空气里。

车子驶回竹海,被郜驰泊停在地下二层。自然地牵起简诺的手,他说:“回国后我一直住在这里。”

下意识回握住他宽厚的手掌,简诺随他步入电梯,缓慢而又坚定地走进他的生活空间。那是一间百平米左右的公寓,玄关处水晶壁灯亮起,简诺看到开放式厨房外的餐桌上摆着热腾腾的精致菜式和两双碗筷,这个瞬间,她有种回家的感觉。

接过她的公文包放到沙发上,郜驰拉她坐到餐桌前,目光触及桌上的菜式,抬眼问她:“口味变了吗?”明明不是故意的,可话听上却像别有深意。

简诺定晴看着精致的四菜一汤,都是她平时爱吃的,回身望着他低低地说:“没变。从来没想过改变。”哪怕他一声不响地走了,她的心也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改变。想着他、念着他、恋着他、等着他,四年如一日。

听出她语意中的哽咽,郜驰轻抚着她的背想将她带入怀中,下一刻,简诺已用力地抱住他的腰,抱紧他,脸贴在他的胸前,喃喃着说:“我很想你,很想你。”

郜驰闻言,手臂渐渐收紧,千言万语终是化成三个字:“我知道。”

历经风雨

如斯之夜,房间内流转着一种名为“幸福”的气息。郜驰与简诺静立着紧紧拥抱,像是要保持这样的姿势直到宇宙洪荒。

良久,郜驰缓缓俯低了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唇,开口时语气异常温柔,“先吃饭,免得你又胃疼。”

有些瞬间,他很怕回忆令她胆怯,即便选择了原谅,长久的分离多少会使原本亲密的两人有些陌生,他本不想让一切进展得太快,可是面对她,他根本无从抗拒,哪怕只是一个相望的眼神,足以让他弃械投降。从那日清晨偶然遇到她,事情就已经脱离了控制。明明知道在此时破镜重圆其实是一种潜在的危险,可对于她他哪里还能视而不见?!

郜驰是担心的,深怕无意中触了心坎处这个女孩的底线,那么这份他自始至终舍不得放开的感情会乍然消失。他不记得是谁说过,缘份最经不起错失。所以他不能给自己机会犯错,不能在重逢之初就让自己回不了头,既然无力粉饰太平,他宁可冒险将她拉回身边。于是,他迫不及待地带她来到这里,目的不仅仅是要与她共进晚餐,而是让她认识分离四年中的自己。

简诺自然不知道他的心思在瞬间的百转千回。她弯唇微微笑出来,笑容里带着暖意。对于他展露的温柔,她从来没有招架之力。或许说,对于郜驰,简诺向来无从抗拒。

用过晚饭,趁郜驰接电话的空档,简诺利落地收拾好碗筷,安静地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拿着遥控器随意地翻着台,样子闲散而自然。挂断电话,郜驰从卧室的阳台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景象,略略一怔后他无声笑了,之前阴郁的情绪一扫而光,他转向厨房泡了两杯茶递到她手里。

简诺握着茶杯暖手,满足地嗅着茶香,“明前龙井。”

“还是只闻不喝吗?”郜驰在她身旁坐下。

“闻着更香。”她呲牙笑,颊边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迟疑了下才怯怯地向他身边移了移。

放下茶杯,郜驰揽臂将她抱坐在腿上,问她:“如果单蜀柔不能出庭,案子就结不了?”

说到工作,简诺的害羞一扫而光,抬起头看着他:“像她这种情况属不可抗力,不能像得一般疾病一样即便人不上庭依旧可以宣判,除非不可抗力消失,否则案子就结不了。”

郜驰闻言薄唇轻轻抿起,沉默了一小会儿,又问:“看过她的烧伤报告了吗?”

“看了,可我总感觉事有蹊跷,应该还有另一份。”简诺叹气,感觉事情过于巧合,而那份烧伤报告应该是假的。

“哦?”郜驰挑眉。

“说不出哪里有问题。”直觉认为事情不如表面的简单,可是一时间还没有找到症结所在,忽然想到什么,简诺说:“单蜀溪看过单老先生生前详细的身体报告,已经证实他的过世并不是因为情绪波动太大导致的,再加上单氏最近好像要拍一块地,他已经不想再追究他妹妹的责任,毕竟打官司这种事费时费力的。结果单蜀柔居然想用这样的方法拖延时间,弄巧成拙激化了他们兄妹之间的矛盾。”受不可抗力影响,法庭无法判决遗嘱有效,单蜀溪接管不了公司,对他父亲辛苦创下的事业影响很大,以至他本就微薄的同情心瞬间溃散,在医院的时候简诺已经听他打电话,想通过某种关系要来单蜀柔真的那份烧伤报告,试图拆穿她的谎言,而且还和她提起,决定在这个案子判决后向公安机关提出立案申请,起诉单蜀柔敲诈。

事情似乎比想像中简单很多,郜驰微蹙的眉心渐渐舒展:“别想了,单蜀柔肯定能上庭。”

“为什么?”简诺不解。

“怎么还是笨笨的?”简诺眨巴着眼晴憨憨的样子,令郜驰忍不住飞快地亲了她一下:“你今天守在医院其实是想转达单蜀溪的意思,可是单蜀柔却不肯见?”见她怔怔点头,他说:“你们见不到她自然有人能见到,简律师。”刻意在简律师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点到即止。

有人?简诺恍然大悟,她怎么忘了打通电话给单蜀柔的委托律师呢?把郜驰靠得过近的俊颜扳远了些,简诺嘟嘴:“听你叫我简律师怎么那么奇怪?”怎么听怎么像故意取笑她,毫无诚意。

听出她语气中的嗔怪,他俯在她耳际,声音温柔至极:“小诺。”

简诺抿紧了樱唇,害羞地伸出胳膊搂住他的脖子,将小脸埋在他颈间,默不作声。

记得恋爱之初郜驰都是叫她全名,后来在第一次吻了她之后才改口叫她“小诺”。简诺说不清那一刻的心情,总之听到他那么自然地叫她小名她就心跳加快,整个人像是要飘起来,酥软在被他吻得伏贴在他怀里。此时此刻,简诺忽然觉得,眼前的郜驰依旧是她爱着的郜驰,没有变,都没有变。

郜驰裤兜里的手机再度响起,他松开手拿出来看了看号码,将一本杂志递到简诺手里,“等我一下。”然后起身向书房而去,状似不经意地带上了门。

电话接通,耳畔传来娇软女声:“驰,你答应我帮蜀柔的,结果却说给她请什么苏律师,那是单蜀溪委托律师的师傅好不好?”

没错,他向单蜀柔建议请的律师正是简诺的师傅苏铭。意思很明显,郜驰根本不打算帮忙。

郜驰闻言失笑,揉揉眉心没有接话,又听她抱怨:“蜀柔急坏了,她哥哥根本不肯私下见面,想庭下和解似乎是不可能了,要是让单蜀溪这么容易就坐上总裁的位置未免太便宜他了……”

“所以你就帮她想出这个办法?冒险烧伤自己?”话说到一半,已被郜驰打断。

“反正办法是我想的,你要怎么样嘛。”像是吃定了他对她无可耐何,电话那端的声音有丝撒娇的意味,“我知道蜀柔的案子是你讨厌的,可她是我的朋友,我不能看着她有事……”

“胡闹。”郜驰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这事不许你再插手,案子审到这个阶段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单蜀溪胜诉是不可改变的,不想让她惹上更大的麻烦,三天后的庭审必须出现。”

“驰——”

“要想不出庭也把事情办得漂亮点儿。第五医院的院长和我有些交情,别等我要来她的烧伤报告大家都难堪。”郜驰就没想过帮单蜀柔,万不得已时他是会介入,但却是为了简诺。

“不是吧,这么巧。”电话那端的人顿时有些泄气,心里对于郜驰反常的表现有些不解,即便不喜欢单蜀柔,照理说他也不该与她们为难才对,怎么现在……

“单蜀溪不会再追究下去,这已经是最理想的结果,别再闹了。”

“好吧,我知道了。”听他这么说,电话那端的人顺从地没有再说什么,想了想,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

郜驰皱眉:“竹海六号开业,我一时不会回去。”

“那我回国看你好不好?”

“不好。”考虑都省略了,郜驰直接拒绝。

“为什么?”

郜驰在心里沉沉叹了口气,目光下意识望向门口,像是透过门扇看见简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缓和了语气,在安抚中尽快结束了这通电话。

打开书房门的瞬间,郜驰看见简诺一动不动地站在落地窗前,纤细娇小的背影显得凄凉而无依。他没有说话,静默片刻后抬步向她而去,经过茶几的时候注意到杂志翻到他想让她看见的那页。

眸光变了变,他从背后圈住她,胸膛贴着她的背部,下巴轻轻搭在她肩膀上,“想什么呢?”

“想你。”简诺诚实地回答。

郜驰用身体和手臂锁住她,将她密实地搂在怀里,他的声音从她耳边飘过来,“怕你因为这四年的空白有所抵触,所以急切地想让你知道我都做了些什么。”杂志是一篇关于他的独家专访,尽管不能代表他这四年全部的生活经历,但足以让简诺认识此时不同以往的他。

“想要拿回竹海首先要有足够的资金,那是当时我最紧缺的东西。尽管隔洋跨海,元毅还是能轻而易举地破坏我的计划,所以第一年我根本连稳定的工作都没有,往往在一家公司供职不到一个月就会被莫名解雇。”不仅如此,元毅居然还派人企图要他的命,但这些,他是不会告诉简诺的,“或许是耗的时间长,元毅觉得一切也算尘埃落定,终于停手。那时我开始涉足‘赌’这个行业。”明显感觉到简诺的身体僵了一下,郜驰搂她更紧,“知道你不喜欢,可对于一无所有的我来说,那是聚积财富最快的方法,没有足够的资金,我没有办法做任何投资。”

那个时候他认识了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一个人—袁启成,拉斯维加斯最豪华赌场的老板。凭着过人的天赋和悟性,郜驰在他经营的赌场任CEO的同时刻苦钻研扑克牌,不过半年时间,可以同时记住六副牌的他开始在赌界崭露头角。

“后来我开始涉足金融领域,研究各类基金及股票,从开始的低风险到后来的铤而走险,终于在一年的时间里聚积了一笔可观的资产。”当郜驰创建的公司进行资产重组后华丽转身,挤身为金融界新贵,他们分离已有三年。紧接着,他开始招募培养可信任的有能力的人才,更利用短短一年时间让资产翻过数十倍,当他的身价可以以亿来计算的时候,郜驰正式对竹海展开收购计划。

“创业本金的来源走的是捷径,但后来我没有再踏足那个圈子。”如果不是被逼上了绝路,郜驰也不愿意以此起家,所以在投资成功后他刻意远离了赌界,甚至还劝袁启成将大部份资金转向其他投资,希望将他的恩人也带离这个危险的行业。

简诺想到他那时的走投无路,她忽然就哭了,眼泪顺着脸颊滑到他手背上,“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即使我做不了什么,至少该让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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