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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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诺一愣,不明白怎么帮了人反倒让人家很不高兴似的,站在原地怔了一小会儿,皱着眉向电梯而去,走到拐角处的时候听到前台那边传来清晰的对话声。

“小姐,请问您有预订吗?”

“预订什么?我是来找你们郜总的。”

“请问您贵姓?有预约吗?”

“预约?没有。”

“那请您告诉我您的名字,我打电话问下丁秘书看看郜先生现在方不方便见您。”

“我姓袁,是郜驰的未婚妻……”

简诺闻言蓦然回身,震惊的目光定格在那抹俏丽的身影上。女人不再理会前台的工作人员,拿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出去。几分钟之后,一抹再熟悉不过的俊挺身影出现在大厅。然后,简诺看见女人含笑着扑进郜驰怀里……

伤至心尖

简诺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郜驰的脸渐渐在她眼眸中模糊,仅仅是一个瞬间,雾气蒙上眼帘,如羽般的长睫已沾染上细小的水珠,她竭力保持气息的平静,然而却控制不住心尖处隐隐传来碎裂的声音,像一道无言的伤自心底蔓延开来,迅速地向身体各处神经扩散,疼得她站都站不稳。

她很想走到郜驰面前,要他当面解释,然而当电梯门打开的时候,简诺再无勇气多看一眼,她用尽浑身力气扶着梯门走了进去,按下地下二层的按健,电梯在刹那急速而下,一如她的心,霎时跌入无边无尽的黑暗,仿佛再无力回归光明,冰冷彻骨。

坐进车里,简诺已被抽光最后一丝气力,瘦弱的肩膀蓦然垮了下去,双手扶在方向盘上,她将脸深深埋了下去,晶莹的泪止也止不住地簌籁而落。

恍然间觉得讽刺而可笑,怎么会傻到以为分离了四年,优秀如他身边会没有别人?其实并不是没想过直接问出口,可是有什么比他在身边更真实?于是,她选择了信任,结果,结果就是他的……未婚妻出现了。

未婚妻!这三个字深深刺痛了她的心,钝钝的痛楚戳得她胸口像是要窒息一般,简诺忽感疲惫至极。所以的付出,所以有等待,

看着别的女人扑进他怀里,那个简诺以为今生今世只会是属于她的怀抱,那一秒一瞬间,她觉得胸口像是有血涌出来,浸湿了她的心,让她有种溺毙的感觉。心底某种曾经视为美好并始终坚持的东西,一片片龟裂,狰狞着像是要露出丑陋的本来面目。简诺抬起右手死死按住胸口,像是要捂住那里面传来的撕裂般的疼痛。

二十分钟之后,竹海地下停车场内驶出一辆东风本田,银灰色车影以惊人的速度急驰而去。

简诺需要冷静,此时此刻她不想面对任何人,包括郜驰。她怕一旦站在他面前,就会泪如雨下。第一次,不想在他面前展现脆弱。第一次,不想见他。

郜驰自然不知道简诺将一切收进了眼底,他接到袁浅析的电话,知道她从拉斯维加斯飞来宜城现在人就在竹海,感到头疼不己,中断会议直接来到楼下,才从电梯中走出来,一抹身影已撞进他怀里。

郜驰条件反射般抬起手臂想要避开她的碰触,反而被她抱得更紧,合了合眼,他伸手将她扳离自己的身体,沉声叫她:“浅析!”

“驰!”似是没有察觉他的不满,袁浅析弯唇微笑,笑容明艳动人,颊边的小酒窝立即显现出来,凭添多了几分孩子气。

或许,正是这样莫名的神似,让郜驰自从相识便对她多了几分耐性。沉吟了一下,他淡声问:“怎么突然跑回来了?袁先生知道吗?”

俊逸的脸上看不出蛛丝的惊喜,袁浅析心中略有失望,然而聪明如她当然不会表现出来,在他明显地抗拒她有意的接近后,她当着厅内工作人员的面亲昵地挽上他手臂,娇声道:“当然知道了,否则怎么拿得到护照呢。驰,我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好累啊。”

幽深的眸光落在她风尘仆仆的脸上,郜驰没再多说什么,示意身旁的工作人员拿上袁浅析的行李,同时朝随他一起下楼来的萧辉吩咐道:“去丁卉那拿下1号别墅的钥匙。”作为五星级的度假酒店,竹海内建有十处豪华别墅,具有江南风格的雅致别墅错落散建于山庄的南面,是专为贵宾而准备。

前台的工作人员一听老板居然安排来人住在竹海最豪华的别墅里,相互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果然是位娇客,当即认可了袁浅析是郜驰未婚妻的身份。

萧辉的神色很平静,让人完全猜不透他此时的心情,微微颔首向袁浅析打过招呼后急步进了电梯。

袁浅析边随郜驰向外走,边问道:“你也住哪儿吗?”

郜驰蹙眉:“我不住那。”

“我要和你住,我怕不习惯。”袁浅析不满他将她扔在别处。

郜驰停下脚步,神情淡漠地望着她,“要么住在我安排的别墅,要么就自己安排,随意住哪里,你选。”

袁浅析嘟嘴,知道又触了这个男人的底线,放软了口气:“那你得陪我,不能把我往那一扔就不闻不问。”

“我要工作。”郜驰陈述事实,他不可能撇下工作整天陪着她,而且除了简诺,他也不可能有那么好的心情和耐性。

见他丝毫不肯服软,袁浅析再次妥胁,“好吧,你忙你的,但是总要陪我一起吃饭吧?我可是特意回国看你的。”

郜驰没再说话,抬步继续往外走,对于袁浅析,他确实不能不闻不问。

“驰,爸爸说酒店开业后营业额直线上升,你的设计果然不错。”袁浅析一路上都在张望着欣赏酒店的建筑,觉得山庄似是与自然融为了一体,典雅而具特色。

“是我父亲的设计。”郜驰没有居功,竹海开业前是进行了翻新装修,但他依然保持了四年前明快,流畅的风格,没有做太大的变动,只除了露天温泉的重建格外下了番心思。

“我回来前去看过伯父伯母了。替你送了百合花给他们。”袁浅析跟上他的步伐,柔柔一笑。

提到父母,郜驰总是心怀愧疚,他们到底还是留在了异国他乡,他深呼吸,说了声“谢谢!”

等郜驰来到别墅的时候,萧辉已经取来了钥匙,安置好袁浅析后,他看了下时间还不到五点,想到简诺下班后会过来,他率先拨了通电话过去,然而铃声完整地响过两遍却没有人接。以为她在工作或是没带手机在身上,他就没有再打,等着她看到他的未接电话后回拨过来。

“你先休息一下,晚点我让萧辉过来接你,一起吃饭。”郜驰并不打算多作停留,甚至连坐都不想坐。

袁浅析闻言抗议:“你知道我最不喜欢他了还总安排他接我。”在国外的时候每逢她缠着要他陪郜驰就安排萧辉挡驾,所以袁浅析对不苟言笑的萧辉格外感冒。

“这里除了他你并不认识其他人,如果你习惯陌生人的话我不介意安排别人过来接你。”

“我要你来接我。”

“浅析,不要任性。”

“怎么任性了?我大老远来看你,你就这么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如果你不高兴,我马上订票回去就是了。”袁浅析说着,泪水从腮边盈然滑落。

郜驰下意识皱眉,想到向来懂事的简诺,觉得有些忍无可忍。可是他依然不动声色,只是递纸巾给她:“锦华现在需要你坐震,结果你在公司处于危机的情况下跑回国,我是很不高兴。不过既然来了就安心住下,等我安排好这边的事情,我们一起回去。”

“真的?你也回去?”

郜驰点头。他这些天特别忙就是在着手安排竹海的事,想着回去拉斯维加斯处理那边公司的事。现在袁浅析来了,他回去的事更要提上日程。想到简诺,郜驰觉得不安,如果她知道自己又要走,会怎样?

袁浅析破涕为笑,抱怨道:“驰,你回国这么久都没主动给我打过一通电话。”

“浅析,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叫我‘驰’。”这个称呼过于亲密,郜驰很不喜欢,无耐袁浅析却像是叫惯了似的,几年来他纠正过无数次她都不肯改。

“我不管,我习惯了,改不了。”袁浅析特别懂得察言观色,发现郜驰的心情似乎是真的不好,她见好就收,话锋一转,说道:“爸爸说等我到了让你给他回个电话,他找你有事。”

“我知道了,你休息吧,我会打电话给袁先生。”

望着郜驰颀长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袁浅析脸上的笑容褪得一干二净,她面色沉静地坐在沙发上,片刻后,给单蜀柔打去了电话。

电话接通后,她问:“蜀柔,你说竹海开业酒会上和驰跳舞的女人叫简诺是吗?”

“是啊,那晚我不是告诉你了。怎么了?你问郜驰了?他们是不是旧情人?”

“我今天见到她了。”

单蜀柔讶然:“你回国了?”

“我现在人在竹海,明天我们见面吧。”

……

简诺平时五点半下班,如果路上遇到塞车的情况,最迟七点怎么都会回到公寓,然而今天郜驰等到接近八点,别说是人,连一通电话都没有。他独坐在客厅里,目光投向敞开门的卧室,水晶沙漏被她小心地摆放在红木柜上。

良久,他收回目光,仰头靠在沙发上,思索着该如何解释袁浅析的身份,他还没天真到以为可以瞒着她到他离开,可是思来想去都觉得敏感如她知道了袁浅析的存在后肯定会不高兴,甚至有可能和他决裂。确实没有想到袁浅析会突然回国,郜驰有些后悔之前绝口没提过这个人。猜侧着坦白过后简诺可能有的反应,他有些慌乱。

一遍遍拨着简诺的手机,始终无人接听。郜驰有些着急,又往她公寓和办公室分别打了电话,结果都是一样。犹豫了下,他联系了骆羿恒。

很意外他会打电话过来,骆羿恒问:“郜驰,有事吗?”有些事情不必言明,兄弟二人都比较清楚,有简诺出现的场合,他们其实都在有意无意地避免碰面。

顾不得许多,郜驰直接切入主题:“小诺没在事务所吗?”

“应该不在。”骆羿恒还在加班,并不确定简诺在不在:“你等我去她办公室看看。”拿着电话急步向简诺的办公室而去,里面却是漆黑一片,证明确实没有人,“她不在,应该下午没有回来。”

郜驰好半天没有说话,骆羿恒问:“怎么了?她手机打不通吗?下午我们还联系过。”简诺在机场时就是骆羿恒打去了电话,问她那份离婚案的资料放在哪里了,当时通电话时并没有察觉她有什么异样。

“没人接。”郜驰心中的不安开始扩大,“先这样,我去她公寓看看。”

电话挂断后,骆羿恒静了一会儿,给简诺打电话,结果关机了,电话打到步温柔那,温柔说:“她送我到机场就走了啊,怎么了?她现在还没回去?”

为避免她着急,骆羿恒自然地岔开了话题:“没事,我随口问问。你怎么样,都安顿好了吗?”

“公司都安排好了,不用惦记。”步温柔很大条地没往心里处,和骆羿恒又聊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这一晚,郜驰和骆羿恒都没有联系上简诺,她的手机从起初的无人接听到后来直接关机,他们一前一后去过她的公寓,窗前一片漆黑,门铃响过多声始终没有应门。

第二天,本来事先和郜驰商量好九点一起去明港市接简母,结果简诺依然没有出现,骆羿恒试探着将电话打到小姨那里,小姨说:“我们都收拾好了,就等小诺了,她什么时候到?”显然简诺并没有回去。

电话相继打到叶优和辛锐那里答案都一样,简诺没和他们任何人联系过。也就是说骆羿恒是最后一个和她通过电话的人,而袁浅析是最后一个和她见过面的人,只是此时郜驰并不知道她们见过,他还没有神到预知她们居然会巧合到在机场就相遇。

心中的不安急剧扩大,郜驰急得嗓子都哑了。握着手机不停地拨简诺的号码,回应他的始终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或不再服务区内,请稍后再拨……”

事情急转而下,在袁浅析到达宜城的这一天,简诺失踪了。

谁更心伤

郜驰在简诺公寓楼下徘徊了整整一夜,期间袁浅析打过两个电话过来,看到她的号码,他忽然失去粉饰太平的力气,连句话也不愿意多说,只是径自挂断。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仰头望着泛起白光的天际,心中转过无数假设,郜驰惊觉到心尖开始泛起寒意,逐渐浸透全身,急速攀升的无力感令他死死攥紧了拳头,闭了闭眼,良久,他终于冷静下来。

踩下油门,黑色车影在清晨的暮霭中飞驰。郜驰拨凌惕的电话,接通后直接吩咐:“动用一切可动用的关系,在最短的时间内调出宜城机场昨天下午的视频监控录像。”

到现在为止,郜驰还不知道简诺曾去过竹海,而袁浅析正是在阴差阳错的情况下由简诺顺路送到他身边的。他只知道她去过机场送步温柔,之后就与他们失去了联系。那么,机场就是一个切入点。然而谁不知道,安全是机场发展的重中之重,监控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没人可以轻易获取这种特殊的资料。除非监控指挥中心有人,否则根本走不了捷径只能按程序办事,为避免浪费时间,他想到竹海的关系网,要动用私人关系。

闻言,凌惕怔了怔,随即品出郜驰语气中的焦灼与沉重,与他确认了所要录像的具体时段,他严肃地应下:“我这就去办。”

挂断电话,凌惕接通内线至机要秘书的办公室:“乔影,调出VIP客户资料给我送过来。”然后他登陆竹海的内部网,以郜驰之前给他的密码登陆后查看员工关系登记。

当刺耳的刹车声响起,黑色商务车风一般驶停在竹海办公楼大厅外,凌惕正好迈着流星步急匆匆从电梯里出来,迎上郜驰,他说:“我现在赶去机场,监控指挥中心负责人是一位老客户的侄子。”

郜驰的眼神极为深沉,他握着车钥匙打算与凌惕同去,转身的时候看见骆羿恒的车子急刹在外面,车门打开,叶优里跳了下来。

“怎么回事?你们吵架了?”知道大家都联系不上简诺,叶优里警局都没去,给手下挂了电话交代了些事情,与骆羿恒碰面后到步温柔的宿舍去了趟,猜想她或许为了避开他们躲到那儿去了,结果自然是无功而返。

郜驰示意凌惕先走,敛去眸底浮起的焦虑,沉声说:“没有。昨天早上我送她上班还好好的,中午也通过电话。”

“不可能!”叶优里的音量不自觉提高,望向郜驰的目光锐利而愤怒:“要是什么事都没有她怎么突然就不见了?你走那会儿她都没这样。”即便为郜驰的不辞而别伤心甚至绝望,简诺依然坚强的微笑,别说莫名失踪,就连一滴眼泪都没在他们面前掉过,就是不想让身边关心她的人担心。那么懂事的她,如果没有发生什么,不可能不顾简母忽然消失。

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退至好朋友位置的叶优里真的很了解简诺,而似兄似友的关系让他的关心显得比骆羿恒更加理直气壮。哪怕是在郜驰面前,对她的维护从无关点遮掩之意。

郜驰的眼里有隐隐的血丝,神色难掩疲倦,听到叶优里的指责,他敛下眼,无言以对。是不应该,如果什么事都没发生,她不会一声不响就消失了。然而一时间,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他们没有吵架,甚至早上她在他怀里醒过来的时候还撒娇般和他耳鬓私磨了好一会儿才舍得起床。没有丝毫征兆,只除了袁浅析突然回国。

心头浮起某种极不祥的预感,郜驰摸出裤兜中的手机,不再迟疑地按下一串数字。

彩铃响起的同时悦耳的手机铃声相继传入耳里,袁浅析身穿时尚的洋装,踩着高跟鞋出现在大厅,旁若无人的径自走到郜驰面前,似是没有看见他眼底涌起的复杂情绪,她浅浅一笑:“你找我,驰?”

骆羿恒被袁浅析亲昵的称呼叫得怔了一刹,然后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郜驰,而叶优里已经完全沉不住气了,看着他,问道:“她谁啊?”声音很冷,语气极为不善。

淡漠疏离的目光扫过袁浅析,郜驰平静吐出两个字:“朋友。”

袁浅析脸上明媚的笑容僵了几秒,施施然侧过身的时候已恢复了之前的笑嫣如花,娇嗔地问:“驰,他们也是你的朋友吗?”尽管是问句,但其实并不要郜驰回答,她礼貌地朝骆羿恒伸出手:“你们好,袁浅析,驰在国外的好朋友。”似有若无地在“好朋友”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听在叶优里耳里就像是在宣告着什么,不由令他隐忍在心的怒火直线攀升。

素来绅士有礼的骆羿恒破天荒没有应声,亦没有伸出手,略显淡冷地的目光掠过袁浅析,落定在郜驰阴郁的脸上,似是在等待他说话。

僵持了小片刻,袁浅析尴尬地收回了手,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不自然。她下意识向郜驰站近了些,皓腕毫无预警地滑向他手肘,挽上他胳膊,“驰,昨晚打你电话怎么没接?陪我吃早餐好不好?”

郜驰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厌烦一个人的碰触,他发现根本无法忍受任何一个女人的靠近,尤其受不了她们身上的香水味,那种和简诺身上散发出来的自然体香有着天差地别的味道让他很不舒服。

毫不掩饰心中的烦躁,郜驰再不想顾及她的颜面,正欲退开一步抽出手臂,就在这时,叶优里已急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恼怒的声音响起在豪华的大厅:“还说没事,要怎么样才算有事?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优里!”骆羿恒沉声,及时按住叶优里的手,不想几个大男人在竹海员工面前闹笑话。

“干什么?我能怎么着他啊?”叶优里霎时翻脸,凛冽地横了骆羿恒一眼,手劲不自觉加大,转头对郜驰冷声道:“郜驰,她是个女孩子,她只是爱你,你能不能不要再伤害她?如果没有处理好你的桃花债就不要来招惹她。她是个傻子,是个痴儿,经不起你这么折腾。”最后一句几乎是低吼出声。

“还愣着干什么?叫保安!”不等郜驰说话,袁浅析已抢先一步吩咐闻声围上来的工作人员。

郜驰的脸猛地沉下来,表情是罕见的狠戾之色,抬眼喊住转身欲走的属下,声音低沉地说:“回你的岗位去。”

年轻小伙子见郜驰一身森冷气息地看过来,顿时慑于其气势,乍然收住步子,愣了几秒后走向电梯。

“你有没有话说?”叶优里的脸色沉得不像话,想到众人和简诺已经失去消息整整一晚,声音不自觉间更冷了几分。

想到简诺,郜驰觉得茫然,觉得心里空得发慌,隐忍地看了一眼叶优里,他微抿着唇没有说话。没必要向任何人解释,只除了她。

“优里,你干什么?”祁跃明的声音适时响起,见状走过来不由分说大力扯开两人,站在郜驰身侧,问道:“搞什么呢?找着人了吗?”不经意看到袁浅析陌生的面孔,下意识皱眉。

叶优里甩甩手,扫了郜驰和袁浅析一眼:“你问他!该出现在人不见影,不该出现的莫名站在这。”

触到袁浅析投过来的目光,又见叶优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儿,祁跃明瞬间了悟了什么,开口声音异常平静:“优里,我们只是他们的朋友,应该摆正位置。”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们之间的事我们没有权力过问。要解释也是郜驰对简诺,而不是对你、我、他。” 目光逐一扫过叶优里和骆羿恒,祁跃明似出言维护,更似阐明道理。

“现在最主要的是找人,不是吵架。”以眼神示意叶优里噤声,骆羿恒说:“郜驰,你们不是约好今天去接伯母?你看要不要先去明港?”先前和郜驰通过电话后已经往小姨那边打过电话,简母还在等着,骆羿恒想或许简诺会回去也不一定。

郜驰眼神沉沉地看他一眼,转过身面对袁浅析,冷声问:“昨天你从机场怎么到的酒店?”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她的到来和简诺的失踪太过巧合,又想到简诺去曾过机场,而且时间似乎也吻合,愈发感觉两件事、两个人有丝缕关联,尽管有些匪疑所思,郜驰依然不想放过蛛丝痕迹。

袁浅析怔了下,笑道:“做车啊,难道走来?”

郜驰追问:“在机场叫的车?”

不知道简诺失踪,也没想到郜驰会这么快知道她们已经见过面,袁浅析自知瞒不住,坦言道:“不是机场的车。刚好有位小姐要来竹海,我搭了顺风车。”简单得看似很诚实的回答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郜驰闻言脸色骤变,已经可以断定就真他妈那么巧地让简诺碰上她,忽然有种想揍人的冲动,垂落在身侧的手渐渐收拢,他死死握住了拳头。

深呼吸,连续地,郜驰冰冷的声音没有半点温度,他问:“她亲自送你到的酒店?”见袁浅析点头,他又问:“她人呢?我是说送完你之后。”

袁浅析表情无辜:“不清楚。她把我交给前台接待的工作人员就走了,我都没来得及说声谢谢呢。”

虽然还不清楚袁浅析和郜驰是什么关系,但从他们的对话中已经明白了简诺的莫名失踪和她脱不了关系,骆羿恒的脸色霎时冷下来,不复往昔的温和儒雅。

不知是不是看穿了袁浅析眼神瞬间的躲闪,郜驰不再说什么,径自走到前台,冷声问正在当班的工作人员:“昨天谁接待的袁小姐?”

……

五分钟后。

“当时我看到简律师来了就上前打招呼,”昨天下午和简诺打招呼的工作人员站在郜驰的办公室里,略显局促地叙述着:“简律师说袁小姐是我们酒店的客人,请我带她到前台做登记。”

“那她后来去哪了,你看见没有?”祁跃明代郜驰问出口。

“当时我领袁小姐去前台就没注意,后来郜先生下来,我就没看到简律师。”

郜驰背过身去站定在透明的玻璃窗前,留下一个僵直的背影,像是强自克制着什么。到底还是糟糕到这个地步,居然让她看见袁浅析扑进他怀里?依她的性子,怎么可能受得了。

敲门声响起,丁卉将停车场的工作人员领了进来,“郜先生,李师傅昨天确实看到简律师的车子。”

被称作李师傅的工作人员恭敬接口道:“昨天下午四点二十分左右简律师的车子泊停在三号车位,二十分之后又开走了,而且,而且车速非常快。”简诺的车位是郜驰吩咐萧辉安排留的,位置很方便进出和停靠,所以李师傅对于简诺的车子记忆也比较深刻。

听到简诺的车速奇快,郜驰有点不敢想下去,不安急剧扩散,心里像针孔一样。他转身坐在黑色的皮椅中,修长的手指飞快敲打着健盘,头也不抬地沉声对丁卉交代:“把监控给我接过来,打开音频。”

在等丁卉的时候,凌惕的电话率先打了过来:“监控录像我调出来看过了。简律师到机场后把一个女人送到了安检口,如果我没记错那个人好像是酒店开业那天的客人步小姐。之后她在停车场对面,也就是机场出口外的长椅上坐了很久,中途接过一个电话,要离开的时候撞到一位小姐的行李箱,之后……”

没有再听下去,郜驰径自切断了电话。这时,酒店大厅,地下停车场的视频画面全部切换到郜驰的笔记本上,简诺纤细的身影毫无意外地出现上面。他看见她微笑着帮袁浅析提行李,引领她走进电梯,紧接着两人同时出现在大厅,然后是工作人员和她打招呼,再后来,他听见袁浅析说:“我姓袁,是郜驰的未婚妻……”与此同时,已经走向转弯处的身影乍然收住了脚步,回身时脸上错愕的神情显露无疑。

画面定格在简诺扶着梯门那个瞬间,郜驰清楚地看见她脸上受伤和绝望的神色,纤毫毕现。他还在考虑如何向她解释,可她早已在第一时间知道了袁浅析的身份,他错失了机会。无论再说什么,他都刻意隐瞒了她。无论再说什么,都掩盖不了他有意的遮掩。

抬头望向袁浅析时,蕴涵痛苦的眼眸瞬间变得犀利无比,迫人的戾气令人不敢直视,郜驰冷声质问:“为什么说是我未婚妻?”

他太了解简诺,必是这三个字深深刺伤了她,以至于他就在距她不到两百米的地方她却选择了避开,而没有上前要求一个解释。身为女朋友,她有立场,有权力要求他解释。可是,她却什么都没有做。

不及袁浅析说话,站在门口处的叶优里的手机铃声响了。骆羿恒距他最近,待隐约听清电话那端的人说了什么,他大步冲到郜驰面前,不及他躲闪迎面挥出一拳,嘴里怒喝道:“郜驰!你最好祈祷她没事!否则我一定饶不了你。”

伴随骆羿恒情绪的失控,世界陡然间轰乱起来,让人分辩不清,此时此刻,究竟是躺在医院的简诺,还是眼前灼焦不堪的男人,谁更心伤?!

幸福若远

昨晚郜驰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简诺人在江边。她微仰着头望向遥远的天际,任由江风吹鼓了衣服,吹乱了长长的卷发,暗黑的街景衬出盈盈一握骨感身体的纤细与娇小。

深秋江边的夜很美,皓月高悬,天空似洗,江面上波光粼粼,映着皎洁月华,伴随隐隐风声,世间万物似是在这个刹那相溶于水天一线,景象如诗如画,意境深遂而唯美。然而简诺的心情却是压抑而疼痛,吹拂而来的夜风带着令人颤栗的冷寒之意,吹在身上,沁肌入骨。

低头看向手机屏幕上郜驰的名字,清瞳之内透出浓浓的悲伤,简诺低低轻喃:“郜驰,我不希望你因为她的到来对我说谎。”她很怕美好的一切毁在他一句遮掩的谎言里。他们的爱情,无论是心情还是味道,都该是单一的,毫无杂质的,不容任何人破坏,尤其是她深深爱着的他。

于是,话音落下之时,简诺用尽全身力气扬手将手机抛向了江中,将可能传递出伤害的东西淹没于冰冷的水里,似乎这样就可以保留住爱情里真诚而忠贞的一切。

一个看似简单的抛出动作,虔诚到令人心疼。

迎风伫立于江岸,默然地望着无波无澜的水面,有一种叫做绝望的情绪取代了哀伤布满心间,扶着栏杆缓缓低下头,简诺的泪滴落在地上……

车辆渐少的街道上,女孩的背影那么无依,那么哀伤。

不知道究竟站了多久,直到夜晚的喧嚣都已经淡去时,银灰色的车影急驰在寂夜略显潮湿的空气里,简诺狠踩油门踏上通往明港的高速路上。这个时候,她忽然很想念母亲的怀抱,她急切地想证明有个人无私地爱着她,无论何时何地,始终对她不离不弃。

车内反复响着范玮琪那首《到不了》,“你眼睛会笑,弯成一条桥,终点却是我,永远到不了。感觉你来到,是风的呼啸,思念像苦药,竟如此难熬,每分每秒,我找不到,我到不了……” 柔软而坚韧的声音里透溢着莫名的伤感和期待,简诺感动于那份哀伤中蕴藏的安静的疼痛,她发现经过时间的打磨,自己的心境依然不成熟,在爱情面前,在牵扯进郜驰时始终无法很好的控制情绪。

眼前不断晃过袁浅析扑进郜驰怀里那一幕,简诺纤小的手因太过用力握方向盘骨节都已泛白,湿咸的泪闪动着莹亮的光,渐渐模糊了视线。

就在这个时候,行驶在主车道上的简诺猛地看见超车道上的那辆车莫名地突然变道,匆忙间她一脚将刹车踩到底,然而她的车速实在太快了,过近的距离、飙至一百六的高速令车子根本不是能在瞬间刹住,在轮胎与地面发生剧烈的磨擦时,东丰本田像是失控的小兽般左右剧烈摆动摇晃后冲向前面的跑车,发出刺耳的像是尖叫一样的声响时,直直撞了上去。

砰!!!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两车重重撞到一起,烟气升腾中,银灰色的东风本田侧翻在高速路上……

飞驰到高速路上交通事故的现场,凄厉的刹车声还未停止郜驰人已跳向地面。一幕残破的景象闯入视线,凹陷进去的车前盖,支离破碎的挡风玻璃,零落成无数片散在地上,侧翻在地的那辆车赫然是简诺的座驾—银灰色东丰本田。

郜驰的大脑霎时陷入空茫,灰蒙一片。心尖因与简诺重聚而刚刚成型的美好瞬间倾塌,只觉天翻地覆也不过如此。他已经不敢想像车子被撞成这样里面的人会怎么样。一路上绷紧的神经“啪”地一声被震断了,胸口处传来钝钝的疼,令他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刹那间崩塌的世界不剩下哪怕一根极微小的支住,踉跄着倒退了一步,拼命勒令自己要冷静,却依然控制不住的哑声,“小诺……”

那么软弱,又那么凄惶。

四年前的场景尤如一块块散落的拼图,一片片呈现在眼前。他下了飞机赶到医院,至亲的人已经被判了死刑。操办完父母的葬礼他去到交警队,看到事故现场的照片,心神俱裂。被撞得变了形的车子侧翻在地,驾驶座上有大片大片刺目的鲜红,以及,以及母亲滴血的残肢……

那时,郜驰的情绪一度失控,死死握住照片,他仰天悲鸣,一遍遍,一声声叫着“爸,妈……”然而回应他的,除了缓缓流动的异国他乡的空气,根本连个为离世的亲人叹息的人都没有。他们走得那么猝不及防,合上的眼眸没能再睁开,永远沉睡在另一个空间。自此,世界变得荒芜,除了深埋心底的那份铭心的思念,再没有什么陪伴于他。

一个人,自此真的就是一个人了。

拼了四年,外人眼中的郜驰激进得或许有些不择手段,完全容不得人;捱了四年,当再次把简诺紧抱在怀,他终于卸下防备,在她身边睡了安稳踏实的一觉。重拾往昔,幸福的感觉将两人抛至了云端,以至让他忽略了潜在的危险。一切,似乎真的还没到风平浪静的时候。只是他牵住她的手就再不想松开,只是他真的太渴望来自她的那份温暖,和爱。

四年的岁月如梭,飞快地从脑海中闪过,那些痛楚那些哀然那些思念,以及清晰如昨的甜蜜的缠绵,在这一瞬被切割成千千万万的碎片,纷纷扬扬,漫天漫地砸向他的身体,让人心伤到绝望。

交警开始指挥拖车,郜驰咬着牙,用力闭了闭眼,步伐虚浮地缓慢走近车子,暗沉的目光触及半吊着的车门上的斑斑血迹,心骤然揪紧,剧烈的疼痛翻天覆地席卷而来,他的眼圈蓦然就红了,心跳在瞬间失速,血液抑制不住地拼命往头上涌,然而却是冰凉彻骨。

郜驰呆愣地杵在原地,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已被尽数抽走,大脑更是完全失去了思考功能,木然得不知身处何处。

嘈杂的车声,喧嚷的人声,缓缓淹没进无声的世界。画面像是一部老旧的电影,良久都无法切换到现实,而里面的人与物慢慢变成灰色,渐淡,渐暗……

祁跃明也被凌乱的场面吓得呆住,看着郜驰惨白的脸色,瞬间明白了车祸对他意味着什么,忽然之间,他心中涌起莫名的恐惧,深怕那个有着纯净笑容的女孩也像他的父母一样悄无声息地走了。

那种阴阳两隔分离的剜心之痛,郜驰根本承受不了第二次。

话语梗在喉间,祁跃明一次次深呼吸却还是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只是颤抖着扶住郜驰的肩膀,似安慰,似鼓励。

郜驰蓦然回神,他急步冲过去,双手用力扣住交警的肩膀,开口时声音颤抖而破碎:“车上的人怎么样了?”

“已经送到医院了……”

话音未落,郜驰已松开手跑向车子。或许是因为心急,居然好半天打不着火。郜驰暴怒,奋力捶了几下方向盘,泄恨一样。

祁跃明用力抹了把脸,从外面大力拉开车门将郜驰扯下来按到副驾驶座上,然后快速坐回车里尾随骆羿恒的凌志急驰而去。

当四人一前一后赶到医院的时候,简诺已经被推出了抢救室。走廓里安静得令人心惊胆战,越是接近她,郜驰的脚步越慢。英俊面孔上凄惶的神情与躺在病床上的简诺过于平静的睡颜被一道门切为两个界面。

脚下踉跄了一下,郜驰扶着冰冷的墙壁,颤抖着闭上眼。他软弱地不敢再靠近,他怕见到被纱布包裹得不成样子的爱人,他怕她和父母一样不肯再睁开眼晴看他,他怕,很怕。

片刻,他嗓声沙哑地说:“跃明,帮我,进去看看……” 他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觉心如刀绞。

当郜驰有勇气走进病房的时候,入目的并不是全身包裹着纱布的简诺,而是睡得异常沉静的人儿,趴在病床前,紧紧握着她素白的手,郜驰的心,很疼。

“对不起,小诺,真的对不起……”小心翼翼地执起她柔软的手贴在脸颊上,他祈求她的原谅。

不知这样的结局对于简诺而言到底是幸还是不幸。车祸实际上比较严重,然而她的外伤却很轻,轻到完全可以忽略,以此推断车上的血迹并不是她的,只不过她从被送进医院起始终昏迷不醒,生命的迹象很薄弱,另外医生诊断在车祸中她的头部应该受到了重创,所以在她未清醒之前一切都无法断言,看着病床上的女孩,医生提醒:“她的大脑应该受了重创,你们要有心里准备。”

准备?准备什么?他们不敢想,更不愿意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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