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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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跃明说:“简诺是个难得的女孩子,我相信好人有好报,她不会有事。”

站在病房里,叶优里望向郜驰,面对几天来他不眠不休的痴守,终究说不出责怪的话,叹息着跌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骆羿恒整个人也极为憔悴,萎靡地站在窗前,投向外面的目光茫然无距,心里更是空出天大地大的黑洞,深不见底。

辛锐得知消息后也赶来了,她带来了吃的,可是无论怎么劝,郜驰终究不肯动筷,样子就像是简诺不醒他就陪她一起似的。固执的坚持令人无耐。

随着简诺昏迷时间的延长,医生也显得有些焦虑,然而在简诺出事那天郜驰已经在院方允许的情况下把她转到医疗条件最好的医院了,现在除了等待,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等到第四天的时候,郜驰握着简诺的手,想像着她独自一人抱着缥缈的希望等待他回来时的痛苦和无助,觉得自己已经濒临崩溃。

整整四年,一千五百多个日日夜夜,她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如果换成他,在她杳无音讯消失那么长时间后能够坚定而执著地为爱守侯吗?他不敢说一定能做得到,真的不敢。因为仅仅四天,已经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等待,是一种折磨。

“小诺,你是不是不想看到我?”医生依她的身体状况判断人早该醒的,可是她却始终没有睁开眼晴,郜驰越来越觉得简诺不想见他,所以潜意识里涌起的自我保护欲促使她醒不过来。他不知道是怎样的心伤令她如此,他只知道他再次伤了这个自己心爱到想到相守一辈子的女孩。

抬手抚上她苍白的脸,郜驰的声音沙哑而破碎:“对不起,小诺,我没想到会这样,我以为可以把你保护得很好。”执起她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又吻,他蓦地哽咽:“我知道你要什么。你需要我的交付,不是身体,是心,对不对?”停顿了很久,似是在抉择着什么,他说:“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把事情处理好,一点时间就好,再等我一次,好吗?”深深地凝望着昏睡的她,眼眶里慢慢涌出了脆弱至极的泪,眼泪滑过他俊逸的脸颊掉落下来,轻轻滴在她手背上,一滴,一滴……

男儿泪总是格外令人震撼,辛锐颤抖着侧过头去,有种感同身受的心疼,不忍心再看一眼。

得不到她的回应,郜驰眷恋地凝视着她的脸缓缓站起身,然而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被轻轻握住了。尽管那个力道小到甚至可以忽略,但明显是昏睡的女孩有意为之,他感觉到了。

为爱放弃

守在宜城第五医院高级病房的人正因简诺的醒来而欣喜不已,而身处明港市的简母林雪薇却因为联系不上女儿而心急如焚。她不顾腿伤未愈强烈要求出院,态度坚决得谁也劝不住,无奈之下,林雪心只好把姐夫简正明请了过来。

“雪薇,你的腿还没好,现在不能出院。” 林雪薇住院的第二天林雪心就告诉了简正明,他每天都来医院看望妻子,哪怕她从来不肯给他一记眼神,依然坚持送汤送饭。

看到简正明,林雪薇的眼圈忽然就红了,哪怕往事仍旧介怀于心,在至亲的女儿失去消息时,她心里最依赖的人到底还是丈夫,然而她却倔强地哽咽道:“不用你管我,我要去宜城看小诺。”

“小诺怎么了?”简正明根本不知道简诺出事,自从四年前他搬出家后,只有简诺回明港时父女俩儿才会见面,平时都是电话联系,这段时间因为林雪薇住院,他的心思都放在了妻子身上,近尔忽略了女儿。

林雪薇的眼泪掉下来,责备道:“你是怎么当人爸爸的,小诺难道不是你女儿吗?”话话间她顺手抓起枕头扔了出去,哭着说:“我几天都联系不上小诺,你倒好,像没事人一样……如果不是你……都怪你……”

简正明没有躲闪,任由妻子拿枕头砸他,站在床边心疼得厉害。这是出事以来林雪薇和他说话最多的一天,尽管是责骂,也比没有只言片语要好。想到曾经幸福的一家三口,他的眼眶湿了。

快速平复了情绪,简正明低声问:“雪薇,到底怎么回事?”

林雪薇泣不成声,扭过头径自抹眼泪。林雪心站在门口,见状回道:“本来上周末小诺说要来接姐姐去宜城医院检查,结果没过来。”知道事情瞒不住了,她终于说了实话:“我联系过羿恒,他说,说小诺住院了。”

林雪心在祸当天和骆羿恒通过电话,已经知道简诺昏迷不醒,然而为了不让姐姐担心她始终瞒着,安抚林雪薇说简诺因为临时接了件极为重要的案子需要加班才没过来,另一面她考虑着要不要通知姐夫,最后考虑到如果简正明知道简诺住院肯定要赶去宜城,那样就不可避免地要和郜驰见面,犹豫再三,她到底没有告诉任何人简诺出事的事。

“住院了?”林雪薇蓦地转过身来,声音带着哭腔:“小诺怎么了?雪心,你既然知道为什么瞒着我?”

简正明讶然:“雪心,到底怎么回事?小诺现在怎么样了?”

林雪心把知道的经过告诉了两人,本想着让简正明留下照顾姐姐,她去宜城看简诺,结果林雪微坚持一起去,最后他们拗不过她办了出院手续。

简正明开车,三人赶去宜城。当他们到了医院的时候,却看到眼晴蒙着纱布的简诺。

简正明示意林雪心来推轮椅,急步走到医生面前问道:“医生,我女儿怎么样?”

除了郜驰和骆羿恒几位年轻人,简诺入院后医生没见过其他探望的人,看着眼前鬓边已染花白,神情焦虑的简正明和坐在轮椅上眼晴红红的林雪薇,他安慰道:“不幸中的万幸,病人在车祸中撞伤了头部导致昏迷,但是醒来后神智清楚,只是出现暂时性失明。”

简正明愕然:“失明?”

“别担心,只是暂时的,半个小时之后视力已经恢复了八成。现在的包扎只是为了避免眼睛受到强光刺激,三天后如果没有异样就没事了。”

简诺醒过来后并没有出现比如失忆这种可怕的症状,只不过她的视力在睁眼时急剧下降,当郜驰握着她的手要和她说话的时候,却听她细若蚊声地问:“郜驰,是你吗?把灯打开好不好?怎么天突然就黑了?我什么都看不见。”茫然无助的神情泄了一脸,郜驰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不止是郜驰,素来稳重的骆羿恒闻言吓得不行,急步奔出去把医生找来。好在半个小时之后简诺又能看见了,但突然触到阳光,她下意识闭上眼,似乎很不适应。医生安排她做了一系列检查,确定视网膜并没有损伤,玻璃体也没有出血的迹象,经研究确诊为因外力碰撞而产生的暂时性失明,然后采取相应的措施将眼晴以药用纱布包了起来,避免受到强光刺激加重病情。

简正明听到医生的保证稍稍放下心来,将林雪薇推到简诺的病床前,拉起女儿的手放到妻子手里:“小诺,我和妈妈来看你。”

听到父亲的声音简诺有些想哭,但是想到医生之前嘱咐这几天一定不要流眼泪就强自咽了下去,然而此时触到父母温暖的手,她还是控制不住地哽咽了,哑着嗓子喃喃道:“爸爸,妈妈……”

“小诺……”林雪微泣不成声,她握住简诺的手,紧了又紧,除了叫女儿的名字再也说不出话,往事如潮水般涌来,令她的情绪陷入极度的悲伤。

她的生活让从平静一下子过渡到混乱。她曾经以为一家人会幸福地生活下去,她坚信丈夫是她此生的依靠。可是,现实残忍地击碎了她的梦。简正明在郜家家变时的意外介入不止毁了她所有的信赖和爱,更断送了女儿今生的幸福。她无法原谅他的失足,甚至不敢想如果有一天简诺知道了真相会有怎样的反应。未来因为充满未知的痛苦变得暗谈,林雪薇的坚强一点点龟裂,想到一切都已经无法避免,她痛苦不己。然而,她恍然发现,丈夫和女儿是她无论如何都舍弃不下的,无论发生过什么,他们终究是一家人。她捂着脸,在简正明和简诺面前,第一次失声痛哭。

简诺以为母亲的哭泣是因为心疼她的受伤,心底涌起浓浓的自责,与父母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她强自微笑:“对不起啊,小诺不是有意让你们担心,我以后会小心的,再也不开快车了。妈妈,你别哭嘛,我没事,真的没事。”尽管有医生的保证,面对眼前突如其来的黑暗,简诺依然恐慌不已,但在父母面前没有表现出来。她从来都是让人放心且省心的孩子。

“傻孩子,说什么对不起,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抽出手将妻子和女儿搂进怀里,像是护住此生最最珍视的宝贝,一滴泪从简正明的眼角滑落下来。此时,他比任何人都要自责,看着眼前两个至亲的人伤腿的伤腿,伤眼的伤眼,他痛苦极了。是他没有照顾好她们母女,都是他的错啊。

此情此景,林雪心潸然泪下,可是脸上却缓缓浮起一抹欣慰的笑。她相信经历过简诺受伤住院的事情,姐姐和姐夫的关系会得到改善。将目光投向站在病床另一侧的郜驰,她眼底溢满期待。

郜驰读懂了林雪心的眼神,静静注视着相拥在一起的三人,他闭了闭眼深深呼出一口气,在众人不注意的情况下,悄然退出了病房。

此时此刻,他的情绪翻涌得极为强烈,与简正明的意外见面令他措手不及。尽管想过为简诺试着原谅他,可是当真正面对的时候,他的心境十分复杂。想到四年前叔叔和元毅对峙法庭,最终因简正明的出现令官司惨败而突发脑梗塞过世,郜驰的心有如针扎一般的疼。他的亲人,在那一年,陡然间全部失去了。

是谁说人生总有妥协和放弃?一时之间郜驰很迷茫。他不知道事情是不是真能如众人所愿就这样过去了?他更不知道父母泉下有知,会不会赞同他的选择?!

郜驰身上背负着太过沉重的包袱,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神情默然地坐在医院花园的长椅上不停地抽烟,直到街上的路灯亮了,又到了万家灯火的时候,他终于起身,去了李院长的办公室。

回到病房的时候骆羿恒和叶优里他们已经走了,只有简正明,林雪薇和林雪心还在。郜驰站在门边,忽然有些局促。简诺因为看见袁浅析和他在一起才会出车祸,而她醒过来后他们还没有好好说上一句话,郜驰不确定简诺是否愿意原谅他,而现在有别人在又显然不是解释的时机,他怔怔站在原地,犹豫着该不该上前,想着如果简诺不理他,又该如何自处。

长这么大,郜驰似乎是第一次如此缺乏勇气。强势惯了的男人,在简诺毫无瑕疵的爱面前,居然抬不起头。

之前因为担心简诺,加之对郜驰的印象仅限于报纸和杂志的报道,现实中他们并没有见过面,简正明没有注意到郜驰也在病房里,然而现在见到神情虽显憔悴但却依然俊朗过人的他站在门口,凭着记忆和妻子眼中不自觉流露出的忧心,他瞬间明白了什么。

该来的终究来了,任谁都躲不过,逃不掉。

简正明看着郜驰,两个人的目光沉沉的相触,谁都没有说话。

尽管简诺什么都看不见,可还是被病房里流转的紧张的空气感染了,直觉告诉她是郜驰回来了,漆黑的眼前乍然浮现袁浅析的脸,目光流转间情意深浓,纱布包裹下的眉心下意识皱起,简诺咬着下唇,默不作声,被遮住的眼眸里翻涌着无人可知的悲伤情绪。

安静。

病房内一度陷入沉默。

良久,郜驰率先敛了眼,他偏过头远远地看着简诺,目光触及她脸上强自克制的不愿展露于人前的委屈时,心立刻就软了。

不管简正明做错了什么,眼前的女孩儿都是他深深爱着的,为了简诺,他愿意把那些伤害忘掉,为了她,都值得。俊朗面孔上浮起妥胁般的淡笑,有些让人无法看穿的苦涩和酸楚,郜驰终究只是说:“我已经给伯母办好了住院手续,医生正在安排病房,一会儿就可以过去了。”

别无选择

林雪心看向郜驰,他的眼晴里有血丝,神色很是疲惫。而林雪薇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因他的一句话再度落了下来,她回过头看着简正明,眉宇间尽是无奈与哀伤。除了被蒙在骨里的简诺,任谁都明白,郜驰做到如此地步,需要多大的勇气。或许,事情并没有糟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只是,简家欠他的,要如何还?!

敲门声适时响起,缓解了病房内隐隐的压力。郜驰侧身让开门,医生进来,询问后引领简正明带着林雪微去了安排好的病房。林雪心离去前深深看了眼郜驰,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随着关门声的响起,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静得让人心慌。简诺甚至清楚地听到郜驰沉重的呼吸声,她忽然记起有人说过眼晴不好的人,听觉就会格外灵敏的话。失明的恐惧再次袭上心头,她微微低下了头,摸索着躺下,留给他一抹倔强的背影,其实只是为了掩饰心中的惊惧不安。

此时,简诺的心承受着双重恐惧的侵袭。袁浅析的出现,令她感觉到和郜驰的爱情,尽管娇艳却又无比脆弱。他们之间,似乎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两个人那么简单。而四年后重逢的靠近,或许意味着再一次的分离。思及此,他的脸渐渐在她眼眸中模糊,她的心停留在那一夜激情过后郜驰那句“我爱你”里,不愿走出来,不舍走出来,亦怕走出来。也许,她潜意识里害怕一切只是个破碎的梦境,醒来就是终点,以至于在病床上浑浑噩噩地昏睡了四天,不敢面对现实。

简诺无法理智地分析听到袁浅析说是郜驰未婚妻时的心情,更无法给自己之后反常的不够坚强的言行一一注解。她只强烈的意识到,他们之间无论有多相爱,到底还是空白了四年。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跌至谷底。

他们默契地不愿多提那四年,但是事实是残酷和不容忽视的,彼此心里已经留下了一道隐隐的伤,不碰还好,一旦触碰就疼得令人窒息。四年,漫长得足以改变一切,尽管为他守侯的决心从未变过,简诺还是没有信心意外出现的女子与郜驰之间什么都没有。

她没有想像中坚强,她害怕再次失去,她承受不了。

如果短暂的甜蜜将成为与他共同拥有的一页生命的绝版,简诺会失去再站起来的勇气,她的青春,她的人生,很可能就此卸装,美丽再无力为任何人绽放。

深遂的目光流露出浓浓的怜惜,郜驰缓步走过去坐在床边,静静地凝视着简诺的侧脸,良久没有说话。直到现在他才有时间思考要如何解释袁浅析所言的“未婚妻”一事,他不想令她伤心,更不能再有所隐瞒,可是他,忽然说不出口。

他的叹息声回荡在耳边,简诺有种叹到她心底的错觉。黑暗中,包裹在纱包下的眼晴努力地睁着,极力克制不让眼泪掉下来。片刻,她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要坐起来。

郜驰见状忙伸手去扶,却被她下意识避开。他怔怔地看着简诺自己摸索着靠坐在床头,素白的小手抓紧了身前的薄被,然后听到她糯而柔的声音悠悠响起:“郜驰,我不否认过去的四年一直在等你,哪怕我根本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回来。不过那只是我一个人的事,你不必因此感到愧疚,如果,如果……”如果你仅仅因为我的等待而选择和我在一起,真的没有必要。爱,可以是一个人的事,但相爱向来需要两个人。接下来的话梗在了喉间,简诺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她偏过头,泪水终究还是落了下来,颗颗晶莹地滴落在手背上,洒下一道道浅浅的亮光。

简诺的眼前此时是一片黑暗,自然看不到郜驰听到她一席话后眼里的破碎,只是听他冗长地呼出一口气,之后不容她拒绝地执起她的手抵在他胸口上。

郜驰嗓音沙哑地问她:“小诺,你真的觉得我是出于愧疚才和你在一起的吗?难道你认为我是轻贱感情的人?我郜驰在你心里就如此不堪吗?”她怎么可以这样去想他?她到底知不知道他有多爱她?难道她以为“我爱你”三个字他是那么轻易说出口的吗?如果不是爱极了她,他怎么能够说服自己放下恨?

简诺挣扎着想要抽出手,反被他握得更紧,她听见他冷声说:“别和我比力气,我不想弄疼了你!”

“如果不是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的存在?你是不是以为简诺很傻很笨很好骗?”音量依旧不高,只是声音明显带了哭腔,简诺凭直觉仰起脸面对他,破碎地问出口:“她说她是你未婚妻。郜驰,你现在就告诉我她说的不是真的。”只要他说一句,只要他当即否认,她马上道歉,收回刚才的话。

她受伤的神色让郜驰觉得为力,他不想骗她,沉默了一瞬,思考着该如何向她解释,但那“漫长”的几秒钟时间足以令简诺崩溃。

她即时偏过头,惨淡地笑了,笑得绝望,笑得凄怆,像慢镜头回放一样抽回了手,紧紧地攥着拳头,苍白的脸对着透明的玻璃窗,语气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她说:“郜驰,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既然你已经……有了别人,为什么还来招惹我?为什么……”话一出口,心随之飞舞碎落,曾经一度以为经历过沧海桑田,他们就是彼此最后的依靠,可笑她早在四年前就已经迷失在了人生的岔路口,难道她的执著和痴心竟换来这样的结局吗?她想要的专一,长久,刹那间倾塌了,犹如梦碎了一般,简诺心灰意冷。

她哀然的微笑令郜驰有一瞬间的失神,更多的是急速涌起的心疼怜惜,然而简诺对他感情的否定令他愕然。郜驰蹙紧了眉心,之后他猛然握住她的手腕,然后,简诺被他强势地扯至胸前,他看着她的泪渗湿了白色的药用纱布,一滴一滴,滚落而下……

郜驰合上眼,克制般一次次深深吐纳,再睁开双眸时,力竭语气平稳,“为什么说出这么伤人的话?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我有了别人?如果我真的把未来许给了别人,就不会像疯子一样守在这里四天四夜,你知不知道当我赶到医院的时候腿都是软的,我多怕你……”情绪在瞬间被逼至疼痛的边缘,郜驰居然有些哽咽:“我承认之前刻意隐瞒了她的存在,可那并不代表我们之间有什么。她是袁先生的女儿,对于他们父女,我有感谢,更加感恩,但惟独没有男女之情。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不肯信我?为什么?”

事情源于三年前袁启成帮助郜驰创业,而之后袁浅析为了要和他在一起决然拒绝了某银行行长儿子的追求说起。“赌”这个行业是何其的复杂外人是不得而知的,可以说袁启成是行走在介于黑白两道之间的人,要是自家女儿成为银行行长的儿媳对他事业的助力可想而知,而她不计后果的拒绝也让他在短时间内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与此同时,袁浅析也将自己置入了险境。

郜驰尊重敬佩袁启成,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当然不会坐视不理,他愿意不惜一切代价挽救他濒临倒闭的事业。他照顾迁就袁浅析,看的是她父亲的面子和她真心诚意给予过的帮助。郜驰必须承认,他国外公司的快速发展袁浅析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一笔笔巨额贷款能够顺利地拿下来与她广博的人脉是分不开的,也正因此,令行长的儿子对她的拒绝愈发恼怒。

郜驰想起那段人生最灰暗的日子,是袁启成扶持他,是袁浅析陪伴他,他不可否认他们在他生命中存在的意义和份量,只是那些都不能要求他以爱情来回报。所以当袁启成婉转地试探他是否愿意成为他女婿的时候,他直言拒绝了;所以在他回国前昔袁浅析想委身于他时,他毫不犹豫地推开了她。可是,他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在他们父女因他而陷入困境,而自己却因必须调集资金回国收购竹海一时间不能及时出手相助的时候,不得不以企业联姻的形式给了袁浅析“未婚妻”的名份,借他公司在股市的影响力令袁启成旗下公司的股票不至跌得太狠太快。他和袁启成决定这样做,仅仅是在争取时间,等竹海上了轨道,等有了充足的资金,才能从根本上解决袁启成公司的财务危机,让一切稳步过渡。

能在短短三年之内崛起,郜驰是有手段的,但他毕竟不是无所不能,尤其在国外,他也有会受制于人的时候,回国前他安排了一场盛大的订婚宴,目的在于让袁浅析得以顺理成章代表他坐镇公司,同时令行长儿子有所顾及,避免她再次受到骚扰。

离开那天袁启成和袁浅析来送机,分别时,袁浅析表现出来的依依不舍令郜驰为难,在明知神女有心的情况下安排了这场戏,不止是他,就连袁启成也是忧心的,可是事情超出他们的能力范围,除了继续下去,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

郜驰没提过袁浅析,一方面是怕简诺多想,一方面也觉得没有必要,毕竟对他而言,他们仅仅是朋友,他欣赏袁浅析卓越的能力,但她明显不是他想相守一生的女人,否则不会三年都无法令他倾心。爱,是件极为奇怪的事。不早不晚的相遇相爱,极有可能就是一辈子了。除了简诺,郜驰没想过把心交付给任何人。只不过世事如棋,他终是棋差一着,到底给了她以外的女人未婚妻的名份。他希望简诺明白,一切不过是回报,是保护,是暂时的。

两人保持着近似拥抱的姿势僵持着,简诺的泪一滴滴落在他肩膀上,浸湿了郜驰的心,而他的泪,悄然流进了心里。良久,他终于强势地把她搂紧在怀里,俯在她耳边用近乎恳求的语气说道:“小诺,你可以气我怪我,但不能质疑我的感情。我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给我一些时间,等我帮他们父女渡过公司的危机,婚约马上就会解除。我保证,什么都不会发生,好不好?”简诺是爱他,但郜驰不敢再赌一次,他输不起。

为了让肖鹏得到教训,为了给单蜀溪注一剂强心剂,郜驰可以随口许下注资五个亿的空谈;甚至在签下尾款时元毅语带讥讽地提醒:“郜驰,一切不过才刚刚开始,当心输光了一切。”时,他亦能目空一切地傲然回道:“钱,我郜驰是输得起的。”

他以赌起家,尽管不嗜赌,但也从来不怕赌,哪怕赌注是他的身家性命。但是,郜驰不能接受简诺对他有丝毫的不信任,尤其质疑他对她的感情,他输不起她的心和他们未来的幸福,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他希望简诺能体谅他,他相信简诺可以,只不过她再体谅他,也难免会伤心。可是伤了的心他可以以爱去抚慰,只要她不放弃爱,不放弃他,郜驰有信心让一切归回原位。

简诺哭了,为他们布满荆棘的爱情而哭,为郜驰的迫不得已而哭,也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哭。顺着他手的力道,她把头搁在他肩上,脸颊轻轻贴在他颈窝,伸出手紧紧抱住他的腰。

或许,这是爱情之路上不可避免的一场风暴,但是,他们的感情并不是沙做的城堡,没有脆弱到任人随意一触便会瞬间倒塌。

谁的救赎

简诺的视力没能在预期时间内恢复,直到第五天眼晴上依然包裹着白色的药用纱布。包括郜驰在内的所有人都忧心如焚。然而相比第一天的慌乱,简诺却显得异常平静,甚至没有问一句什么时候可以拆除纱布,像是如果一辈子都活在黑暗里她也可以接受一样。

除了知情的郜驰,骆羿恒最先发现了简诺的异样。午后暖暖的阳光映在他深遂的眼里,凝视的目光依旧那么温柔,只不过带着不为人知的伤感,看着萎糜地坐在长椅中出神的女孩,骆羿恒觉得胸口处的某一角塌陷了下去。

此时外界的一切对简诺来说很是模糊,阳光投射在身上,舒缓的感觉似是安抚了心中的刺痛,纱布下的双眸轻轻闭着,简诺有种将自己隔绝在世界一隅的错觉,犹如世界上那些伤神累心的爱与恨故事,再与她无丝毫关系。

此时沉默的简诺,令人发自内心想要怜惜疼爱。骆羿恒惊觉,女孩子的美丽源自于她不同于常人的沉静。安静了很久,他收敛了表情,柔声询问:“冷不冷?要不要回去?”自从她醒过来,他每天下午都会到医院来,有时和叶优里一起,有时是和步温柔,或在病房里静静坐一会儿,或陪她到外面晒太阳,然后在郜驰来之前离开。

简诺茫然了一瞬,随即绽放一抹毫无破绽的笑容:“你先回去吧,师兄,明天不是有案子要上庭吗?我再坐坐,等会儿小姨会来。”意识回归现实,她的头隐隐疼起来。

她努力微笑的样子让人心疼,骆羿恒站起身,却没有要走的意思,片刻,他才斟酌着开口:“你怎么了?小姨说这两天你又没怎么吃东西,是不是胃还不舒服?”

何止是没怎么吃,简诺根本就是吃什么吐什么,只是她没让他们知道。医生给她做过检查,说是她本来就有胃病,而昏迷的几天没能正常进食有向胃溃疡发展的驱向,加之醒来后情绪抑郁,导致肠胃功能非常差,需细心调理才会慢慢恢复。

简诺的脸色苍白,一丝血色也没有,可是笑容温暖,她轻声说:“没有,感觉好多了。中午的时候不是还喝了满满一碗汤吗。” 她的憔悴尽数落入他眼里,而他的担忧此刻她亦能体会。

骆羿恒根本不相信她说的话,体贴地为她拉高了衣领,然后问:“和他吵架了?”如果换作以前他无论如何不会问出口的,可是当向郜驰挥出拳头那一刻开始,爱她的心似乎再无从掩饰,他终于有种要将她纳入羽翼的冲动,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简单到谦卑,仅仅是怕心仪的女孩受到伤害,只是希望她好好的。

简诺闻言一愣,心痛的感觉再次袭来,她怔怔地抬手抚住胸口,喃喃地说:“没有。”吵什么呢?没什么好吵。在知道事情的原委后,简诺找不到立场去吵。深夜她睡不着,失眠的时候惊觉在她自己心里都无法为现在他们几人之间复杂的关系找到一个立足的平衡点。她根本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是对的。于是,她变得沉默了,就连郜驰陪她时,她也无话可说。

郜驰自然也感觉到了她的转变,他尽可能对她好,哪怕她的手活动自如,他依然亲自喂她吃饭,可好像他越是这样,简诺越难过。晚上听到她轻轻翻身的声音,他的心难受得不行。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三天,郜驰终于不再每时每刻出现在她面前,只是晚上才过来陪护。似乎是想通过缩短独处时间的方法,试图减轻她心尖的疼痛。

“小诺,别委屈自己。” 骆羿恒到底还是说出了口,声音低缓而富有磁性。从来不轻易叫她的名字,此时轻轻叫出口,仿佛是想打破某种关系的前兆。

如果简诺看得见,一定会在骆羿恒那双疼痛得也能让人疼痛的眼晴的注视下而屈服,他眸底流露出的哀伤和沧桑,任何一个女人都承受不住,任何一个!!!

他关心的话语令简诺的心痛得无法自抑,泪意上涌至眼底,一点点蔓延到眼眶,克制地没让泪落下来,她抬手朝他所站的地方伸过去,然后任由他握住,哽咽着说:“师兄,我从来没有那么强烈的希望一个人幸福,你一定要幸福啊,否则简诺会很不安。”他的深情她无以回报,只盼他早日遇到开启心门之人,相守到老。除了祝福,她什么都给不了。

骆羿恒眼底的悲伤被简诺虔诚的期许点燃,沿着凝视的视线弥漫扩散,充斥在四周,让缓缓流动的空气里有了潮湿的眼泪的温度。

郜驰立于远处,看着骆羿恒站在简诺身侧,看着他握住她的手,良久良久。

晚饭的时候简诺的胃口依然很差,闻到汤的味道就想吐。简正明心疼女儿,摸着她的头发好半天说不出话,等到她的脸色恢复了些,他才又盛了一勺:“小诺,再试着吃一点,只靠输液终究对身体不好。”

简诺是真的吃不下,正想着如何委婉地拒绝才能不令父亲担心,病房的门被人推开,她听到郜驰低沉醇厚的声音响起:“我来。”

见到郜驰,简正明的心情极其复杂,转头对简诺说:“我去看看你妈。”话语间已经站起了身,与郜驰的视线有一瞬的交错,然后各自平静地转开。

简诺敏感地觉察到两个男人之间不同寻常的冷漠,但她看不到他们的表情,无法作出理智的判断,她下意识蹙紧了眉心,神情若有所思,某些原本不该有的念头再次萌生出来。

郜驰打开保温瓶将粥盛出来,舀了一勺吹凉后递到简诺嘴边:“是粥,没有加任何东西,不会腻,多少吃一点。”知道她胃口不好,他特意熬了白粥。

他的语气很轻柔,简诺听得心中一酸,倔强地偏过头不肯张嘴,像是小孩子负气一般。对她,郜驰是极有耐性的,压下心中的涩意,他柔声哄她:“听话。”

简诺的心一阵尖锐的疼,感觉到他的手始终抬着,她转过头来,微微张开了嘴。郜驰淡淡笑了,整个人在晕黄的灯光中显得温和而温柔,在她嚼了几口后,又适时盛上一勺递过来。从未照顾过人的男人,面对深爱的女孩,一切做得再自然不过,周到细心,无微不至。

等简诺吃完,郜驰坐到床边执起她的手,把脸颊贴上她柔软又略显冰凉的掌心,合上眼轻轻摩挲,嘴像是有了意识一般,低低地说:“小诺,别放弃我。”

骆羿恒握她手的那一幕定格在心底,简诺的反常让郜驰心慌而畏惧。他知道自己很自私,在让她等了四年之后居然还要求她在他已有了未婚妻的情况下继续等下去,他更知道心爱的女孩是个有情感洁癖的人,她潜意识里开始抗拒他,甚至有意无意拒绝他的碰触,从来没有被冷落过的男人因为简诺似有若无的疏远而无措,他忽然很怕她有放弃的念头。那么执拗的女孩,一旦放手或许比谁都绝决。

简诺的手僵了一瞬,随后缓缓移动,纤细的手指轻柔地抚过他的眉,他的眼,一点一点地抚摸过他英俊的面孔,像是以手代眼细细的看他,那么温柔。

在这一刻之前,郜驰从来不知道被心爱的女孩专注“看”的时候心会变得如此柔软而湿润,亲了亲落在唇边的小手,他嗓音低哑地说:“小诺,对不起。”如果说他郜驰对不起谁,那么就只有眼前的她了。

简诺没有哭,沉默了一瞬后抬起皓腕搂住他脖子,仰起脸,轻轻地吻上他的唇。有一滴湿咸的液体滑出郜驰的眼角,他倾身搂过她将她抱进怀里,温柔地回吻。这是一记缠绵而又伤感的吻,他们吻得异常虔诚,然而也让彼此产生某种近似于悲壮的感觉。

当郜驰终于滑开简诺的唇,异常轻柔的亲了亲她裹着纱布的眼晴,轻声问:“害怕吗?”那么喜欢阳光的女孩,是如何说服自己去适应黑暗?郜驰心疼得不行。

隔着薄薄的纱布,简诺感觉到他的唇似乎都在微微颤抖,像是怕碰碎她一般,她没有说话,侧过身去,伸手抱住他。

“怕。”简诺诚实回答,细听之下声音带着蛛丝哽咽的味道:“怕再也看不到你的眼晴,怕你……”再次离去。后半句话梗在了喉间,女孩没有说出来。

似乎了然她心中所想,郜驰抱她更紧,薄唇贴在饱满的额头,低哑着安慰:“有我在,别怕,会好的,都会好。”

鼻端围绕着郜驰特有的男性气息,简诺窝在他怀里,小脸在他颈间蹭了蹭。过了一会儿,郜驰扶她躺下,头枕在他腿上,“刚才我问了下医生,他说你的头疼症状不宜用大量的药物控制。按摩有助于睡眠,我给你按按,看看能不能有所缓解。”一直都是郜驰守夜,尽管简诺很克制地不敢大幅度翻身,像是怕让他知道她睡不着一样,他依然知道她失眠。

他居然会按摩?简诺质疑:“你行吗?”

郜驰闻言笑得邪邪的,俯低头吻了下她的唇,语气暧昧的说:“我行不行你不知道吗,嗯?”

使劲捶了他一下,简诺翻过身,把霎时红透的小脸埋在他腿间,害羞地说不出话反驳。

郜驰见状低低笑,动作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直到化解了她的羞涩感,他才扶过她乖顺地躺着,然后以拇指轻按住她的太阳穴,四指在她脑后按摩。

揉了很久,简诺感觉脑袋不似刚才那么昏沉的疼了,她轻轻嗯了一声,闭着眼晴往他身前慵懒地偎了过来,嘴里喃喃着:“好多了,都有点困了。”

郜驰半躺着搂过她,拉过薄被来盖在两人身上,像安慰婴孩儿般轻拍着她的背:“睡吧,我在这。”这一晚与之前几夜没有什么不同,郜驰依旧整晚陪着简诺,只不过她终于睡得比之前几天安稳了许多。

听到徘徊在门外的脚步声再度响起,郜驰动作轻柔地将简诺扶回枕头上,为她掖好被角,放缓脚步走出了病房。

走廓里,郜驰抬眼望着欲言又止的简正明先一步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当年的事我不想再提,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让你做出那样的选择,一切已成定局,无法改变了。”

没有想到郜驰会说出这样的话,简正明明显怔了怔,眸底深处逐渐现出愧色。是啊,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晚了像是一辈子那么久。四年前,在他走进法庭那一刻,错误已经造成了,现在再来寻求原谅确实太晚了。

身为父亲他能感觉到女儿对郜驰的深情,身为长辈他也看清了郜驰对女儿的用心。简正明终于说:“翻案吧,我出庭作证。”他欠郜家的始终要还,如果受到应有的惩罚可以换取女儿的幸福,他心甘情愿。

郜驰沉默良久,抬眼望向简正明时看见他鬓边隐现的白发,又想到简诺满心的依赖与爱,他垂眸,语气无奈的说:“胜诉又怎么样,死了的人也不可能活过来。”缓缓偏过头,将眼中浮现的凄然之色掩去,他怅然:“要长久地恨一个人其实不容易,把这一页翻过去吧。”

简正明收拢五指紧紧握住,悔恨的情绪迅速涌至胸口,他颓然跌坐在长椅上,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发出声音。

转身离开之时,郜驰低缓的叹息:“为了小诺,我试着原谅你!”

如果那些伤害是为了衬托今时今日幸福的可贵,郜驰觉得或许只有忘记才能天荒地老。他贫乏得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他不能够亲手摧毁与简诺的爱情。他做不到。为了他惟一想要珍惜的人,就让一切过去吧。逝者矣己,再给活着的人增添无谓的烦恼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况且他们都已经很疲惫,再也经不起风浪了。

平静是简诺暂时失明后持续的情绪,每个人都压抑地等待着她的康复。终于,在郜驰细心的照顾之下,她脸上渐渐有了笑容,捱过漫长的十天,眼晴上的纱布也终于可以拆了。

温暖的阳光透过窗子洒进房里,照进女孩莹亮的清瞳之中,看见郜驰眼底劳累的血丝和隐隐冒出胡碴的下巴,简诺心里生出一种酸楚的温柔,她轻声嗔怪:“怎么胡子也没刮,学别人扮沧桑啊?”

未婚妻意

经历过这次车祸,简诺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尽管视力已经恢复,但她头疼的症状却始终没有得到缓解,出院后仍需继续服用药物,定期做检查。其实依车祸现场的惨状而言,她能活着已经是万幸了,然而这样的结果却彻底激怒了郜驰,看着简诺被头疼折磨得痛苦不堪,他有种要将肇事者碎尸万段的冲动。

凝视床上睡姿如孩子般的女孩,修长的手指摩挲过她的眉眼,轻柔而怜惜。手机嗡嗡震动起来,郜驰合了合眼,敛去眼底浓重的柔色,为简诺掖了掖被角,起身走出卧室。

电话接通后,萧辉说道:“已经查到肇事者了,是一名普通的建筑工人。”

车祸后有路人报警,简诺被送往医院的时候肇事者逃逸了,路边仅停着一辆被撞得变形的车子。之后叶优里私下介入这起事故进行调查,通过目击者的形容将目标锁定了一个家境普通的建筑工作身上。郜驰面上不动声色,却已让萧辉跟进跟此事。冷静下来的男人并不认为这仅仅是一起单纯的交通意外,复杂的经历告诉他,事情必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郜驰神色如常,声音在似有若无间更沉了几分,他缓慢地问出口:“只是建筑工人?”

“是。”萧辉确认,“家中有一妻一子。”

“他现在人呢?落入警方手里了?”郜驰从没有问过叶优里案子的进展情况,只不过警方获得的消息他基本在同一时间内已经知道。

“人失踪了,警方还在查。”

“想办法在警方找到之前请他到竹海作客。”郜驰的声音愈发清冷,拿着手机走到阳台上,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或许宜城的经济发展已经到了一个让我无法估量的高度,区区一个建筑工人都开得起价值百万的跑车了?”心中的某种猜测正一步步被证实,郜驰的脸色骤然间沉郁了几分。

萧辉皱眉,忽然想到什么,说道:“听说元毅有意注资业成集团,参与到之前那块地的工程之中。”

郜驰唇角一勾,讥讽道:“他那点出息。”幽深的目光投向窗外灯火通明的城市,他说:“提醒凌惕注意业成,消息属实的话……”

“你要涉足地产业?” 萧辉讶然,忍不住打断了他。

郜驰冷笑:“何必要我涉足?如果有钱赚自然有人帮你。”似乎对于元毅要注资业成的事颇为满意,他极富耐心地解释道:“单氏地产不是也拿下了新工程吗?如果单蜀溪的楼盘样样不输业成,甚至比他的好而价格又相对便宜,你说谁还买他肖冠华的房子?”

“可单氏拿下的工程怎么和业成比?消费群根本不是同一阶层。”

郜驰敛下了眼,淡声道:“那就要看单蜀溪的本事了。如果他能把两家地产公司的消费群变成同一阶层,重振单氏的声威反倒是其次,他还将成为地产界的龙头老大。”但凡有点事业心的男人,或者都俱备成为同行业佼佼者的野心,郜驰相信单蜀溪也是个不甘落于人后的角色。

萧辉不语,脑袋一时间没有转过弯来。说到经商,他自然没有郜驰的头脑和手段,尽管跟在他身边三年,可他的职责只是保护老板的安全,除此以外的事只到必要时他才关心,否则均置身事外。所以在郜驰回国后他才跟过来以专属司机的身份出现在竹海,甚至没有挂职。

深知萧辉心中的疑惑,郜驰并不急着将计划全盘托出,“元毅的事暂时不急,你只要告诉凌惕关注就可以,另外让他处理好和单蜀溪的关系。”

郜驰之前还在想元毅会做什么样的投资,现在获知他居然要进入地产界,无疑是最合他心意了,仅凭上次与单氏联手摆了肖冠华一道的事,郜驰心中已经有了打算,这个局必定是要单蜀溪来设了,只不过这次,他必定要牺牲某些实质性的利益出去。这就是所谓的在商言商。没有利益可图,谁都不会为谁涉险。

结束通话,郜驰独自站在落地窗前,挺拔的身影渐渐融入寂静的夜色之中,他静静地思考着要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帮袁启成扳回残局,同时也在思索着不动声色令元毅万劫不复的方法,更在琢磨究竟是什么人如此费尽心机向简诺下手。良久,他叹息一声,喃喃自语:“难道这就是祸不单行?!”好像所有的事都赶到了一起,强硬如郜驰也觉疲惫。

简诺难得地一夜好眠。清晨醒来的时候,头埋在她发间的郜驰还在熟睡。他的一只胳膊被她枕着,另一只手臂横在她腰间,紧贴着她的身体斜压在她身上,长腿更是肆意地叠放在她匀称的小腿上,使得简诺整个人被他完全控制在肢体下,姿势尤为亲密。

简诺怔了怔,随即了悟了什么。或许他潜意识也怕她离开,否则不会在她出院后不愿随他同住的情况下,不顾她的反对坚决要住到她的公寓来。想到昨晚吃过药之后郜驰给她按摩太阳穴帮助她入眠,简诺心里即涩又暖。涩的是他名义上是别的女人的未婚夫,暖的是他到底是对自己用情至深。可是,简诺没有办法大度地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尽管她极力想要忽视袁浅析的存在,依然不愿再踏入竹海,倔强的女孩不想成为别人关注的焦点。她无法为自己在爱人名义上的未婚妻面前找到立足点,更不想令郜驰为难,只有尽可能地避免在众目睽睽之下与那个同样爱着他的女人碰面。如果不是拆纱布那天看到所爱的男人那么憔悴,如果不是敏感地发现他注视的目光溢满伤感和歉意,简诺甚至想过再他和袁浅析没有解除婚约之前不要相见。然而,她总是很心软,面对郜驰,抗拒的想法到底还是无效告终。

简诺侧了侧头,下巴不经意轻擦过他的额际,郜驰因她轻微的动作惊醒,下意识拥紧她,闭着眼晴嗓音低哑地说:“再睡会儿,还早。”

“得去医院换小姨回来休息,熬汤要些时间的。” 简诺伸手摸摸他的头发:“你多睡会儿,弄好了我叫你。”简正明因为有紧急的工作暂时回了明港,林雪心担心简诺刚刚出院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坚持留在医院照顾姐姐。

温热的气息拂过,郜驰低低地说:“汤我已经熬好了,等会起来热下就行。”他在阳台上站到凌晨,忽然想到白天简诺到超市买回的东西,熬好了汤才躺下,到现在为止睡下还不到两个小时。

简诺从来不知道他居然会下厨,意外的同时心头霎时萌生一份连自己都说不出因由的莫名的悲哀,环上他颈瘦的腰,她喃喃轻语着唤他的名字:“郜驰。”有些依赖,有些软弱。

“嗯?”他应了一声,调整了下姿势将她小小的脑袋压向胸口,嗓音低哑地要求:“再陪我躺会儿。”如果从她入院算起,郜驰有整整四天四夜的时间没合过眼,而在她出院以前,他的睡眠也是极度匮乏,过度的体力透支令这个异常冷硬的男人再也撑不住了,他现在只想好好休息,可前提是简诺必须在他身边,否则他睡不安稳。

简诺不再说话,静静地任由他抱着,没过多久耳畔就响起郜驰均匀的呼吸声。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已近中午,外面的阳光明媚得有些刺眼,透过厚厚的窗帘直射进来,郜驰眯着眼掀被下床,寻着声响来到厨房,简诺正系着围裙站在灶前试汤。

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自背后将简诺搂进怀里,俯低头亲了亲她的侧脸,他问:“好喝吗?”

“嗯,味道不错。”简诺暖暖地笑了,回身时发现他的神情依然有些疲惫,衬衫和西裤都是皱的,胡碴儿也出来了,心疼地理了理他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她柔声说:“你今天不要和我去医院了,我要在那陪一天你又没事干,回去休息吧。”林雪心要回来休息,郜驰自然不便留下,简诺的意思是让他回竹海的公寓。

郜驰凝视着她,眼神里是不可思议的温暖。她温柔的关心那么体贴,他忍不住低下头,削薄的唇轻轻印上她的……简诺惦起脚搂上他的脖子,温柔地回应……

两个人简单地吃过东西后出门,因为郜驰的车子没有停入地下停车场,而是随意泊在了小区对面的街边,就在两人过马路的时候,有辆车突然提速急驰而来,速度之快令简诺当场怔住,走在她身侧的郜驰警觉地发现车冲过来时,生性的快速反应让他一把将简诺扯向自己怀里,然后转身护住她。尽管动作已是奇快,那辆车的后视镜依旧刮到了郜驰的背,突来的力量让他抱着她踉跄着向旁侧退开了几大步才站定。

“郜驰!”简诺惊出一身冷汗,立步未稳已然扯住了郜驰的衣袖,紧张地询问:“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郜驰别有深意地朝车子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像没事人一样亲昵地揉了揉简诺的发顶:“没事。倒是你,以后过马路给我小心点,再这么三心二意看我不收拾你。”语气像是由于她不小心才险些被车子撞到,完全不给简诺往别的方面想的机会。

简诺委屈兮兮地瘪嘴,任由他轻拥着坐到车上,一路上乖顺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郜驰把她送到医院,嘱咐她晚上要等他来接才放人。转身离开的时候脸上温柔的笑容褪得一干二净,重新坐回车上,他表情凝重地拿起手机拨了几个数字,听到萧辉的声音,冰冷的吩咐:“记住这个车牌号,马上去查是以什么人的名义落的户……”

郜驰先回了公寓洗澡换衣服,然后回竹海办公。偌大的办公室里,男人神情冷峻地站在落地窗前,投射出去的目光远得遥不可及,身后办公桌上摆着一份刚刚才由祁跃明送来的四年前郜家遗嘱案的卷宗。

袁浅析的来电打断了郜驰的凝思,抬手揉揉眉心,他很是缺乏耐心地以忙为由拒绝了她要共进晚餐的意思。然而在他再度翻看卷宗之时她已经直接来到他的办公室,但结果可想而知,早已得到老板明示的丁卉自然不会轻易放人进来,他听到他的秘书清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对不起,袁小姐,你不能进去,郜先生有客人。”

“什么客人这么重要?”袁浅析明显不满,但又确实不敢造次,毕竟郜驰的脾气她还是了解些的,在他工作的时候不喜欢任何人打扰,想了想,她说:“那我在这边等。”自从她回国,简诺住院,见郜驰的次数屈指可数,今天好不容易撞见他回到办公室,她丝毫不放弃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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