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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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呀,心软!”薛逊点了点她的额头,道:“这是在我手里,遵循着罪不及妻儿的底线,你若是让别人来试试,保准拿捏着软肋,逼人就范。”

“所以我和蟠儿是浩哥的软肋吗?”

“既是软肋,也是铠甲。阿素,朝堂斗争不止是男人的事儿,你也要学会啊。若是事与愿违,我至少会安顿好你们母子,你至少要有养大孩子的本事啊。”薛逊低头,深情望着薛王氏的眼睛。

“我…我…”薛王氏想说若有那么一天,她宁愿跟着一起去死。可感受到怀中娇娇软软的一团,她又哪里放得下,养大了孩子,才使得夫君血脉延续,才是对浩哥最好的报答。

“我喜欢天真善良的阿素,做妻子够了,因为我会一直为你挡着风雨。可我更喜欢坚韧不拔的阿素,女子为母则强,我盼着你一辈子都用不着强硬,可就怕万一。”

“浩哥别说,别说…”薛王氏捂着他的嘴,好似他不说事情就不会发生一样,含泪道:“我懂,我都懂,我会好好学,好好学。”

薛王氏从怀孕开始,薛逊就在有意识的交给她一些,谋生、交际来往的本事。大人学东西不像孩子一样从理论开始,薛王氏只需要知其然就好,实践才是根本。

“嗯,慢慢来,我们还有还有很多时间。”薛逊睁着眼睛说瞎话。

让人燃了静心助眠的香料,看着薛王氏睡下,薛逊才从里屋退出,把孩子抱出来交给奶娘照顾。

从内院到外书房,一路走来,薛家清净不少,下人减少了三分之二,原本的仆人,不管事别人的钉子,还是不能确定忠奸的人手都被统一下放到庄子里,在分辨清楚之前,不会再启用。现在老宅里的人全是暗部所属,只要没有千人大军围攻,老宅安全无虞。这座宅子,当初也是公爵府第,被太祖赐予薛家之后,还经过了三代人的专业改建,更是坚固。

薛逊到了外书房,忠叔、牛马二先生、铁血都在,忠叔从小看着薛逊长大,看他最近对薛王氏太过亲密,调笑着提醒道:“太太歇下了?主子可真是怜香惜玉。”

“怜香惜玉”用在正妻身上太过轻浮,薛逊皱眉道:“忠叔,那是薛家主母。”

“主子恕罪,老奴口无遮拦。”忠叔起身下跪,把薛逊想要轻描淡写提点一下的意图全部破坏了,这一跪,不拿出一个严肃的态度是不行了。

薛逊叹息一声道:“忠叔,你说这世间什么最长久?沧海变桑田,王朝频更替,只有血脉能一直流传。而今你我血脉,还能上溯到三皇五帝之时,而今还有什么能呢?太太诞下了薛家继承人,就是薛家的功臣,我们如今做的事情是走在悬崖、刀刃上,忠叔可有想过万一不成,薛家何以为继。年幼的孩子依靠母亲教导,我如今把心思花在引导太太身上,也是为日后留退路。难道一个羸弱愚蠢的母亲,能教养出睿智悍勇的儿子吗?”

妻子才是陪伴自己最久的人,父母已不再,儿女会长大,真能携手赴死的,也就是妻子了。当然这样的话不必说,不然忠叔更要劝谏一堆“温柔乡英雄冢”“不能沉溺于小情小爱”的了。

不是沉溺于温情忠叔就放心了,叩首道:“老奴目光短浅,出言不逊,请主子责罚。”

“好了,忠叔是看着我长大,我知道你没有坏心,日后像这样才好,有什么直接说出来,我不会怪你们,你们也不要乱猜,猜忌才会坏大事。薛家赫赫扬扬,外面形势再严峻,一时也是杀不死的,只有从内里腐蚀挑拨,才是大厦将倾。”薛逊亲自扶起忠叔,柔声安慰,这些话也是对书房在座的诸位说的。

“是,谨遵主子教令。”几人起身抱拳应下。

“坐,坐,说说现在的形势。”薛逊摆手,示意几人坐下。

银霜身子前倾,道:“金陵现在还在我们的掌控中,史圭手中没有人手,妨碍不大。前方南安郡王已经和茜香国交手,小胜一场。”

“什么,已经胜了?”薛逊惊讶道:“按照脚程推算,他们才到吧?”

“是,南安郡王白天刚到大营,晚上就组织的突袭,别说茜香人没反应过来,属下等人也大吃一惊。”

“不愧是战场拼杀出王爵来的,果然家学渊源。一场突袭,不仅打乱了敌方部署,还赢得了士气,实在高明。”薛逊抚掌赞叹,再问:“后方后勤呢?”

、第23章 薛逊列传

户部尚书戚威已在南昌驻点,一部尚书自然是能力卓绝的,大战当前,再多小九九在外敌面前都能忍下来,众志成城,共抗外辱。

“戚威本是南方人,中进士也是南榜,同乡同年甚多,在南昌称得上如鱼得水。”银霜感叹道。

敌人强大了,相当与己方减弱,薛逊还没有经验,这不是单纯的商场竞争,不自觉把目光投向了牛马二位先生。

“不过一场小胜,主子何以慌了手脚?”马先生一脸嫌弃。

薛逊惭愧道:“让先生看笑话了,年轻资历浅,从未遇到过,实在镇定不起来。”

牛先生打圆场道:“主子已是难得的青年才俊,遇到不在预料中的情况都如此,更何况‘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太子殿下呢?”

“你是说…”马先生疑惑道。

“正是!”牛先生点头明确。

牛先生作为幕僚,说出点评东主的话实在有失分寸,但他们从薛老爷那一代就为薛家服务,现在能继续留在薛逊身边,也是恩义之举。别看他们的身份只是幕僚,可对薛逊的帮助,比三房的族人更大。对这两位先生,薛逊本着“尊重人才”的原则,对他们十分倚重。

牛先生推崇的向来是阳谋,堂堂正正,这次怎么会想要在太子身上做文章。

薛逊有此疑惑,也没隐瞒,自然的问了出来。

牛先生笑道:“老夫在主子眼里到底是怎样一个老古板啊!”

“先生…”薛逊急着要解释,牛先生却打断道:“阳谋,可不代表不知变通任人宰割啊!”

马先生补充道:“太子好大喜功、刚愎自用、毫无容人之量,主子二辞圣旨封赏,陛下还能忍一时之气,太子可忍不了。太子身在中枢,难道会不知道有此灾厄,就是因为他督战不利,再往前推,就是他强夺通政司所致。太子不会认为自己有错,现在被陛下压着勉强忍耐,等到南安郡王大胜,看着用不上薛家了,他自然就跳出来拖后腿了。这是性格上的缺陷,不用我们如何设计挑拨,平国公有自知之明宁愿先行退让,天之骄子的太子殿下可不会。”

听马先生这样说薛逊就放心了,他们在太子身边没有能用的人,只在外围布置了几个不能接近太子的粗使,也由此可见皇帝对太子的重视和对薛家通政司的防备。

薛逊担心南安郡王趁势崛起,威胁薛家,现在知道他的胜利还有迷惑太子,助长太子气焰的功效,也算祸福所依,略微放心。

但是即便在薛家倾覆之祸面前,他的属下也没有建议他出卖我军情报,或者恶意破坏戚威的抚民安定举措,薛逊十分欣慰。他是自觉有后路,薛越在海上有船队,实在不行退到海外也是一条出路,说不定比本朝更好呢。可是其他人却不知道薛逊的想法,他们还想着故土难离、落叶归根,在如此情况下依旧有自己的道德底线,薛逊十分欣慰。

即便是当初混黑道的马先生在国家立场大是大非上都有坚持,有底线才不会出疯子,薛逊再一次钦佩早死的薛老爷,他是何等眼光,才培养了这两位以一敌百的幕僚,实在太厉害了!

“把咱们的人手分三份吧,一份护着老宅,重点在金陵,别阴沟里翻船,事有不虞,我们也有从容退走的余地。另一份放在南方,关注这南昌的和海战的局势,一开战很多消息都不通,不必强求,我们得不到消息,军中总能得到,盯着南昌戚威就是。再一份维持和越弟的联系,他是我们最后的退路。”薛逊吩咐道,经过这一年来的历练,他已经有些自信了,不用在每次吩咐的结尾多加一个问句,征求幕僚下属的意见。

“是。”几人起身应下。

商量完大局,铁血出列抱拳,他这次来可不是敬陪末座旁听列席,他此次来是为了护卫人手一事。“主子,暗部本月牺牲的弟兄已有十三人,带伤着不计其数,必须要补充人手才行了。”

“这么严重?”薛逊大吃一惊,转念一想不止史圭盯着他们,还有皇家密探、叛离他们的通政司,要维护老宅的安全,打探消息,暗部护卫劳苦功高,牺牲自然有多。

“金兽,抚恤金可发放到位了,若有家属的,薛家一并照应;若身无后人的,统一把尸身放到家庙超度吧。待到日后,我必起一座忠义堂,祭祀为我薛家抛头颅洒热血的兄弟。此为家训,永传后人。”

薛逊平淡的话在铁血听来却是平地惊雷,兀的跪在当中,沉声道:“谢主子。”话音中似有哽咽之意。

“快快起来,铁血,你也不长我几岁,我们相伴长大,你为我良多,我能做的也就这些了。”薛逊扶起铁血,叹息道。

能入铁血的暗卫营自然是千挑万选的忠诚勇武之人,这些人都等着过了三十岁退出一线,或担任管事或担任教官,干的是脑袋别裤腰带上的活,很多人都没有家室,即便薛家对牺牲护卫家属抚恤良多。入暗卫营的很多都是孤儿,记不得祖上姓氏,所以薛逊才说要起一座忠义堂,让这些没有后人、记不得先人的护卫得享香火。

“若是以往,还能去战区带回孤儿培养,可如今形势紧急,哪儿有这功夫,二位先生可有良策?”薛逊问牛马两位先生道,他对这个实在不清楚,薛逊暗自感叹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啊。

通政司中再掏不出人手来,薛家和外人交锋向来不留俘虏,就算有留忠心也是个大问题,机智如两位先生,也无法凭空变出人手来。

“薛家的暗卫训练营不能再挤出人手来吗?”马先生问道。

“都是些三脚猫青蛋子,上了实战,只能当靶子。暗卫营训练一人,投入数百两纹银,可不敢如此揠苗助长、浪费银子。”铁血一个粗莽汉子,说话倒也有薛家的风范,句句不离银子,商贾本性嘛~

“铁血放心,这事儿我放在心上的。一时想不到办法,我下来再多想想。”薛逊安抚道,他现在真是一时之间想不到办法,人啊,人才啊,怎样才能招揽人才?

议事完毕,众人鱼贯而出,薛逊带着金兽去了马房。

“主子怎么想起骑马来了?”金兽问道。

“也该松松筋骨了,还要教太太骑马呢!”薛逊原本是会骑马的,不管是身体和灵魂都会,但两者融合度如何薛逊可不敢保证,还是得先试一试。说好的夫妻共同成长,但他还是想在妻子面前保持丈夫的威严呢←_←

马棚被打扫的很干净,这里只有十来匹马,都是薛逊名下的千里良马,专供薛家主子使用。薛逊随意挑了一匹骑上适应,发现骑马这东西一学会就是一辈子的事情,换了时空依然管用。开始还有些生疏,跑了两圈下来,可说心随意动。

薛逊牵着马去了小校场,薛家老宅原本是公爵府邸改建的,薛家历代人丁单薄,这些年这小校场都没拆除,平日里都是给府中宿卫的护卫用的。

薛逊早就遣人通知薛王氏,当他牵着自己的良马,又选了一匹温顺母马到达小校场的时候,薛王氏已经换好了胡服骑马装等着了。

“斗篷呢,怎么没加斗篷就出来了?”冬天的金陵也很冷啊,她才生育,万一感冒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带着呢。”薛王氏指了指旁边小丫鬟抱着的大斗篷,“我都绕着小校场走了五圈了,看这一身汗,你干什么去了,耽搁这么久?”

“嘿嘿…”薛逊牵着他刚刚骑过的那匹良马道:“在马棚见猎心喜,略微跑了两圈。”

薛王氏眼含戏谑,这“两圈”还真长啊!

看着薛王氏眼中的笑意,薛逊有些羞恼,把马牵到她面前道:“阿素以前骑过马吗?”很多女孩子第一次见高头大马都吓得哇哇叫呢。

“好歹是武将家出来的闺女,没吃过马肉,还没见过马跑吗?”薛王氏镇定道:“小时候父亲抱着骑过一回,现在都想不起来是什么滋味儿了。”

薛王氏看着镇定,可把母马迁过来,她却不敢伸手抚摸。

薛逊抓着她的手,按到马头上,轻轻抚摸马的鬃毛,笑道:“看,它喜欢你。”薛逊挑选的母马最温顺不过,适合薛王氏这样的初学者。

“给你,马喜欢吃糖,你且贿赂贿赂它。”薛逊先带着她与马培养感情,逗马、抚摸马的身体,看薛王氏站在旁边不再是一副随时准备拔腿逃跑的表情,然后让她牵着母马在小校场绕圈。

等薛王氏敢自己一个人和马相处,也把身体活动开了,薛逊才指导着她爬上马背,先由他牵着缰绳慢慢踱步,然后让薛王氏自己掌控缰绳,最后才是策马奔驰,这个过程没有三五月可完成不了。

今天第一次骑马,即便薛王氏大言不惭说自己是“武将家的姑娘”,可事实是她远嫁金陵都是坐船,什么时候接触过马匹。本以为今天能和马顺利相处已经达到标准了,没想到她超额完成任务,还能坐上马背,体验一下什么是“骑马”。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咱们明日再来。”薛逊把恋恋不舍的薛王氏抱下马来。

“浩哥,我觉得自己还能再骑一会儿~”薛王氏撒娇道。

“傻姑娘,循序渐进懂不懂?现在没感觉,晚上睡觉的时候两腿都打不直,真等到策马奔驰,不把大腿两侧磨出老茧来就不算学会了。”薛王氏在马背上一直都紧张,双腿僵硬的夹着马腹,今晚肯定两腿疼得打颤。

“可我想多学点儿。”薛王氏小小声道。

“说好的事缓则圆呢,你看你散步也是,第一天院子都走不完,现在可以走三个来回,咱们慢慢来就是。”

“可我想快点儿学!”薛王氏坚持道,“我不想做软肋,不要拖你的后腿。”

薛逊看着眼中含泪面色倔强的妻子,微微叹息,是他表现得太紧张,吓着她了。

、第24章 薛逊列传

薛逊现在颇有数着日子过的架势,他知道太子就在临界点了,就是不知道确切爆发时间。所以当在夜里听到兵刃撞击声的时候,薛逊松了口气,终于等到了另一只靴子落地。

早已说过,薛家宅邸是公爵府改建的,易守难攻,占地广袤,一条街除了薛家老宅,就是薛家仆人、下属的居住地,所以即便在夜里发生这样的大事,也没有吵嚷起来,老宅里的人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薛逊登上高楼,拿出千里眼看门外长街的情景,蒙面黑衣人大约有一百,训练有素,前队手执长刀,冲杀勇猛,后队收执弓箭,在旁边略阵,我朝尚武之风甚浓,禁弩不禁弓,在高手手中,一把强弓就是远程杀人的利器。

这场拼杀沉默而残酷,蒙面人没有高呼口号,大声叫嚷,薛家人也沉默以对,只有兵器发出的碰撞声,箭矢飞射的风声和丧命时短暂的闷哼声。两方人都是按照死士训练出来的,说不定他们还是同出一源的“师兄弟”,深沉的夜色把这场沉默的拼杀掩盖住。

薛逊静静举千里眼,一直看着。这里是薛家的地盘,那些人虽训练有素,终究只有百十号人,等前队的长刀手死伤殆尽,后队的弓箭手拔出长刀跟上,却被后面冒出来的薛家援兵包了饺子。

薛家带队人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缴械不杀。”蒙面人好似没有听到这句话,举起的长刀是最好的回答。双方又战在了一起,碰撞声和闷哼声不断响起,都习惯了沉默杀人或者被杀。战至最后一兵一卒,被包围的来袭死士没有废话,直接反手抹脖子自杀了。

薛逊一直高高举着千里眼,看着来袭的所有人全部阵亡,才放下举得酸痛的手臂。站在他旁边的银霜打了旗语,西角门走出一队全副武装的壮汉,他们全身上下都包裹得严严实实,面孔、手臂、脖劲,没有任何肌肤裸露在外,连眼前都有一层白色的亮纱。这队人赶着平板马车缓缓而来,刚才拼杀的死士帮忙把尸体拖到一堆,然后沉默退走,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这队“清理员”了。

当初马先生在船上用过的“化尸粉”再次派上了用场,这些人从一个陶罐里倒出巨腐的液体,即便是站在远处的高楼上,薛逊也能看见尸体上冒出的青烟,刺鼻的臭味仿佛就在鼻尖萦绕。

不一会儿的功夫,累累尸体就变成了坑坑洼洼的白骨,马先生曾谦虚道“有待改进”的化尸水,不能融化骨头。清理队员拿着长铲把白骨铲入黑色防水厚袋,丢上马车,原本要几十辆马车才能拉完的尸骸,现在只两辆马车就装好了。

清理队员带着马车慢悠悠退回西角门,一大队穿着制服的薛家小厮牵着水管出来了,水管直接连通水井,还有救火用的水龙,大水开始冲刷这片土地,长街被清理干净,两边的墙壁都被水洗刷一遍。薛逊先前还奇怪为什么薛家的外墙不像其他人家一样粉刷,而是装的石板,现在才发现石板这么容易清洗,难道祖宗早就预料到的今日。或者说往日他走过的长街,脚下其实是蔓延的鲜血和累累白骨?

薛逊就这么一直看着,等冲洗长街的小厮都退下了,他才捂着胸口,跑到墙角哇得一声吐了出来。

金兽轻轻拍打着他的背部,薛逊快要把胆汁给吐出来了。吐无可吐,薛逊接过银霜手中的皮囊漱口,远离那滩腥臭的液体。

他为什么要这么逼自己?大战当前,不逼不行啊!薛逊不想两方交战的时候,自己作为主心骨,却因为恶心吐得手脚无力,影响士气。他不像太子那样土生土长,把人命不当回事儿,这在大战中会成为他的弱点,英雄剑、枭雄魂从来都是不相容的。

“主子,前面传来消息,史圭坚持要见您,兄弟们顶不住压力了。”银霜小声道。

“现在可以见他了吗?”薛逊轻声问道,那些黑衣人之所以一往无前,还分了前后队,是以为他们有后援。这些死士原本应该高声呼喊,给史圭突袭进入薛家宅邸的理由,可惜让薛逊给破坏了。

皇家的死士都是薛家人训练的,薛逊如何不知他们打起来是什么情况,沉默才是他们该有的模样。史圭到底是领兵的,军队和死士完全不一样,史圭等在外面,想借口听到声响进来察看都不行。

“主子请…”银霜道。他们战场打扫得十分干净,没有明面上的证据,史圭不敢冲击薛家老宅。中门上的“薛府”牌匾,还是太祖亲笔题字的呢。

薛逊披着披风,散着头发,哈欠连天的到了客厅,道:“玉重兄这么早就登门拜访,所谓何事啊?”

史圭看着他装模作样,冷声道:“我来,被人挡在外面半个时辰,所为何事,难道你不比我清楚。”

“什么?玉重兄被挡在外面半个时辰?”薛逊佯装惊讶,装作训斥道:“你们怎么不禀报?”

金兽委屈道:“主子,这深更半夜的,您住在内院,小的们把消息传进去也要些时候啊,小的接到护卫队消息说史大人来访,马上报进内院,真的已经是最快速度了。”

“玉重兄,你瞧,都是我调教下人不利,怠慢了,怠慢了。”

史圭深更半夜来,不是为了看这一场拙略的表演,冷声道:“至少把他们的骸骨交给我吧,都是为国进忠,何必辱及尸身。”

“什么?玉重兄你在说什么?”薛逊直接装傻。

史圭经过薛家门前的长街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拿到一丝一毫的证据,但看薛逊如此一推四五六还是气不打一处来,道:“我当初还为你抱不平,而今才知有因必有果,你目无君上,怪不得有此下场。看在相交一场的份上,我劝你一句,早日回头!”

“史大人,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说,薛家是遵纪守法的本分商人,就算蒙青眼赐下墨宝,薛家也是供奉起来,哪里有什么目无君上,枉你还说相交一场,如此含血喷人,不觉得愧疚吗?”

“哼!你家下人还真勤快,夜半三更清洗长街。”史圭冷笑道。

“哦,谢谢夸奖,的确勤快。金兽啊,给今天早起洗地的都发红包啊。”薛逊懒洋洋道:“可能是快过年了吧,辞旧迎新啊!”

史圭冷笑一声,甩袖就走,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

至此,史圭和薛逊算是完全撕破脸了。

史圭拿不到证据,就拿薛逊无法,太子敢派死士来,但不敢明目张胆的逮捕,不就说明他还忌惮着薛家吗?

薛逊长叹一声:“年关不好过啊!”

经此一场,太子的暗卫基本折了一半进来,别以为太子就能养很多人,他终究只是二把手而已。

南方在打仗,北方的游牧民族也虎视眈眈,国家事务繁多,太子不可能一直把精力放在薛逊身上。马上就要过年了,各个衙门都忙着年终总结,盖戳定论,这一年的考评优劣都等着陛下评定,薛逊这点儿小事,暂时放开了。

薛逊在老宅过了一个温馨祥和的新年,没有人来人往的拜访,只有妻儿和心腹下属。

薛家老宅门前的长街就算被清水洗过,但消息灵通的人总能看到青石板下的鲜血。现在朝廷态度不明,也没有人敢冒大不韪与薛逊交好。但看薛逊如此硬抗,不知他有什么后续手段,做生意的人都圆滑。今年新年送礼的人反比往年增多,可上门的一个都无。

所以薛逊当接到贾赦的年礼和亲笔信的时候,才如此震惊。贾赦让亲信伪装成商人上门拜访,看着贾赦满纸的担心和忧虑,又大言不惭说要是陛下怪罪收了薛家的产业,他有很多银子可以借给自己。

天真啊,他以为薛逊的所作所为最多就是抄没家产的罪过。这贾赦好歹是嫡长子,怎么被养成了这种性子,天真仁善,不知世事,他爹可是一心在皇帝面前出主意弄死自己的,要让贾代善知道儿子在背后拆自己的台,不知道多愤怒呢。贾赦最后居然能袭爵,贾代善居然没弄死这个不肖子,也真是奇迹呢。

就贾赦这水准,他手下人的装扮能瞒过谁?这么蠢的一个人,可薛逊怎么就这么窝心呢?

“我知道了,你就留在金陵吧,我自派人向你家大爷复命。”薛逊笑着对来人道。

“可…可…”

“可什么,后面赘了一大堆尾巴,从京城打金陵这一路都没发现吗?我要真放你出去,你就只能在哪个坟墓里为你家大爷尽忠了。”薛逊冷声道。

仆人是贾老太太给贾赦的,出门前家老太太也多有嘱咐,既然主人家说了,他照办就是,他不可能比主子更聪明。

“是,小的听薛大爷的。”

薛逊听这称呼,就知道在贾赦眼里,他们依旧还是从前的模样,从小相伴长大的薛家大爷和贾家大爷。

、第25章 薛逊列传

薛逊感慨着年关难过,实际上心里想的是过年之后如何应对太子进一步的打击。国人重年节祭祀,南方海战都停了,战争都能为这让步,更何况薛逊这微不足道的商人。

事实上,你别用正常人的思维理解疯子,太子一刻都等不及,不想让薛逊和他共同呼吸明年的空气。

“什么?你说流民冲击金陵?”薛逊惊讶得握不住茶盏,怎么会?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主子,来不及解释了,边走边说吧。”金兽着急道,薛家在金陵城的东坊市,自古都是富贵人家聚居的地方,流民冲击的头号目标。

“传令下去,启动一级应急响应,马上撤退。”薛逊也知道现在情况紧急,马上吩咐下去,“你局中协调,银霜分管外务,派一队精干之士护着我和太太,铁血在外调度护卫。都别慌,咱们演练过的,只不过提前几天罢了。”

薛逊这样安慰着金兽,力图把镇定的姿态传达给所有人,事实上打死他都没想到,太子连过年都等不及了。

不一会儿,竹青护着薛王氏过来了,薛蟠喝过奶正沉沉睡着,乖巧得躺在薛王氏怀中。

“阿素,流民冲击金陵,我们要转移了,我早有预料,都准备好了,你别怕。”

“我不怕,就像你和我说的那个‘长征’的故事,这叫战略性转移,不是谁笑的大声谁就是最后的胜者,笑到最后才漂亮呢。”薛王氏比薛逊还镇定,抱着孩子的手没抖。

薛逊灿烂一笑,欣慰道:“没错,阿素真聪明。”

薛逊让竹青带着人护送薛王氏先走,从薛家祠堂的密道入口转移到城外。薛家干阴私秘事起家,挖个地道防范于未然才是正常了。

密道行走不易,竹青请命她来抱薛蟠,薛王氏却一口拒绝,能在这个时候陪在她身边自然是忠贞之士,可薛王氏已经决定不让孩子离开自己半步。扶养孩子长大,延续夫君血脉,谁说她不怕,她只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在太子派死士攻击之后,老宅就在放弃单子上了,只是浪费了这满园的红绸和红灯笼,原本预备着过了年再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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