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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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人年幼,一人是女子,都没有要酒,只就着热马奶吃菜,不是他们不愿意喝茶,只是这西北的茶…不说也罢,他们有不敢尝试烈酒。碧溪捏着鼻子喝了一口马奶道:“云少爷,这马奶是坏了吧?”腥气重的吓人。

“这位客官可不能这么说。”云惟珎还没有说话,旁边的掌柜就按捺不住了,“我这胡杨楼的马奶,可是全边城都数得着的。”这家店小,掌柜的身兼多职,他儿子任着跑堂、小二、传菜,因此很容易就听见他们说话了。

“掌柜的,掌柜的,是我这位姐姐喝不惯,不干您马奶的事儿。”云惟珎连忙道歉。

“哟,没事儿,没事儿,常有外地人喝不惯,敢问公子仙乡何处啊?”掌柜的和气拱手,对着江湖人,客气些总没错的。

“不敢,从江南来。”云惟珎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回道。

“怪不得,怪不得,早就听说南边人长得好,瞧瞧小公子这一身,就知道您是那富贵乡来的。您来咱们西北,老头子也要招待您些好东西,才不丢边城人的脸面!我这里有上好的高粱酒,公子真不来两坛子?”掌柜的热情推销道。

“嘿,我说老杨啊!”旁边相熟的食客插嘴道:“人家千里迢迢从江南来,你还坑人家买你那破酒啊,瞧瞧,这是吃酒的岁数吗?”

“去去去,哪儿都有你。公子来边城,肯定是要见识一下西北特产,难不成我还能上花茶吗?那岂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掌柜的赶苍蝇似的挥手。

“我还不信了,花茶,那是什么玩意儿,听说过没见过,老杨,你店里有这金贵东西吗?”那食客嘴里不饶人道。

“该死的大胡子,就知道给我拆台,你今日又来吃酒,我可不赊你的了,还钱,马上还钱!”掌柜的顾不上云惟珎这一桌,直接跑去和旁边人笑骂去了。看得出这两人关系极好,说是讨债,可也是笑容满面。

“都说北地人豪爽,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云惟珎喝着他的马奶道。

“豪爽?除了那个大胡子喝酒的时候豪爽,少爷是从哪儿看出来北人豪爽的。”碧溪翻白眼道。

云惟珎笑而不语,只要不在西方魔教那四四方方的院子里,哪儿的人都显得可爱。

掌柜的和相熟的食客笑骂,穿堂的冷风刮过,就是外面顶着风雪的缩着脖子过往的行人,云惟珎都觉得顺眼。

只是在这大风大雪的晚上,突然出现了不和谐的音符。

“格/老/子,滚,滚,别挡道!”门外一个大汉骂道,一脚踢开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云惟珎定睛一看,好像是个人?

大汉推开门,又带进一阵冷风,惹得正堂中坐着的人骂骂咧咧了几句。

“嫌冷,嫌冷,怎么不把那窗子关了!”大汉指着靠门的那一扇小窗道:“就知道挑老子的麻烦!”

“萧老六,还不快过来烤火!”旁边有人认识他,招呼道:“关窗,这么多人,这么多火盆,你是想闷死啊!”

掌柜的也不问他要什么,熟门熟路的端上些东西来,那个叫萧老六的大汉,直接下手抓羊肉来吃。

云惟珎透过小窗,看着那个人影,又艰难的蜷成一团,靠在客栈的门边上,看样子,好像还是个孩子。

“我说老六啊,你心气儿不顺也别总拿那个孩子出气,都不容易。”掌柜的一边上东西,一边说道。

“嘿,那小子,成天在门外蹭火盆,你就是烂好心。”萧老六道。

“我要是真好心,就把他叫进来了,可我这满堂的客人…唉,只要他不碍着我做生意,爱蹭就蹭吧。”掌柜的收回托盘道。

“哼,怎么不碍着生意了,那小子,我进来的时候,还拉着我的衣角讨钱呢!你这店里的客人都让他给扰走了!”萧老六嚼着羊肉道。

云惟珎看那孩子可怜,又是此生第一回遇到这种情况,难免好奇,问道:“掌柜的,外面那人…那孩子,是怎么回事?”

“哦,客官啊…”掌柜的刚要答话,刚刚进门的萧老六就说话了。

“还能怎么回事儿,你个小娃子出生富贵不明白,就是爹妈死了,他自己拖着个弟弟过活呢!天气暖和的时候,还能靠着小聪明挣两个饭钱,这大冷天儿的,能活下去就不错了。”萧老六道。

“那小叫花子也可怜,自个都是个残废,还拖着一个病痨鬼弟弟。”旁边又有食客插嘴。

“什么残废?”云惟珎问,刚刚看那人起身走回门边蜷缩的样子,不像四肢不全或有什么明显毛病的人啊。

“说什么呢,我这上好的高粱酒都堵不住你的嘴!”掌柜的骂道,“公子啊,这些个粗人,您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掌柜的赔笑道。

云惟珎和碧溪一身富贵装扮,还腰悬兵刃,掌柜的开店几十年,看人的眼力还是有的,总听过往的江湖人说,这江湖上,女人、孩子和出家人碰不得,再看他们一身装扮,有钱人也碰不得啊!这一个孩子,只带着一个侍女就能从江南到西北来,得多大的能耐。

“无妨,无妨,我瞧着诸位都是认识那孩子的,不如请他进来烤烤火吧,这外面也实在太冷了些。”云惟珎发散心道,“就当他打个尖儿,银子我出了。”

“客官心善,哪儿用得着您出银子,只要您不介意,让他进来便是,进来便是。”掌柜的连忙跑去开门,这厅堂里最尊贵的就是云惟珎这一桌了,其他都是附近街坊邻居,倒不打紧。

掌柜的在门口说了两句,那个孩子就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走过来给云惟珎磕头。在这风雪交加的天气,他居然只穿了两件薄衣,面色菜黄,瘦骨伶仃。

“起来吧,随手之举,当不得如此大礼,起来坐吧。”云惟珎指着他对面的位置,又吩咐掌柜的拿些好克化的过来,看样子这孩子许久没吃东西了,他们桌上都是大鱼大肉,不适合这个孩子吃。

“唉,你吃吧。”看着那个孩子只吃馒头,不敢夹菜的样子,云惟珎用公筷给他夹了一筷子,道:“给你点馒头,不是不让你吃肉,只是你久不进食,乍然吃多了油荤,是要闹肚子的。就是现在也不要多吃,吃两个馒头就歇一歇,等过一两个时辰再吃。这才是保养之道,可懂?”

那孩子沉默的点头,嘴里还是不停的塞东西。

“你也别忙,这桌上的东西都给你,听说你还有个弟弟,等你吃饱了,就把吃不完的带回去给他吃吧。”

“谢少爷。”那孩子说了进门来的第一句话。

云惟珎在旁边坐着,那孩子也拘束,夹着手脚努力让自己缩成一团,以占据最小的空间,这个样子,云惟珎也不想打扰他吃东西,只让碧溪在这里陪着他,他先上楼了。

他在房里洗漱完毕,正在擦头发呢,碧溪就进来了,云惟珎问:“那孩子回去了?”

“回去了。”碧溪问道,“若是少爷可怜他,给他几两银子便是。”

“碧溪,这事情还不清楚,不要随便下定论。”

“那些食客不是说了嘛,这么多人,总不会人人都是骗子吧?”碧溪道,她经历的最惨痛的事情就是父母双亡后,舅母想让他嫁给外地商人,哪知江湖险恶。

“这些人都是当地人,我们初来乍到的,怎知他们不会联合起来骗人,若是他们想利用人的同情心,把我们骗到那个孩子的居所去,杀人劫财怎么办?”云惟珎看着碧溪惊呼,不敢置信的样子道:“退一步说,那孩子的情况是怎的,我今天给他几两银子,他也保不住啊,他若真有个病弱的弟弟,负担重,有拖累,只会让别的地痞流氓给欺负了。我给他银子,倒是给他招祸了。碧溪啊,行走江湖,总免不了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心善是好,可也要行止得当。”

碧溪不得不承认还是云惟珎想得周到,只嘟囔道:“既然都知道,还让他进来吃饭,少爷还是同情他的。”

云惟珎哑然失笑,是啊,同情,可同情也不是万能的,而他更不是万能的。

云惟珎把这当做一个插曲过去了,没想到他们第二天出城的时候,又遇上了那个孩子。

第十五章

云惟珎和碧溪想要出城,主街是必经之路,边城最好的商铺,都在主街上。昨晚看到的那个孩子就抱着一个更小、更瘦骨伶仃的孩子,在药铺门前磕头。

主街上过的人,也大多是兜里有几块银子的,同情心也更甚。药铺老板看着越聚越多的人,指指点点的说他的铺子,心中对这个砸场子的小兔崽子愤恨更甚。药铺老板拱手给四周看热闹的人施礼,道:“诸位看官请了,老朽是这药铺的东家,今早这孩子抱着他弟弟来求医,医者父母心,哪怕他没钱,老朽也没有袖手旁观,直接让人带进店中诊治。不巧他弟弟是高烧不退,反复咳嗽,怕是要转成痨病了。”

围观的众人听到痨病两个字,看热闹都退了两三步,药铺掌柜道:“诸位也知道,这哪儿是老朽不愿施以援手,实在是无能为力,这位小兄弟在我门前磕头,实在是折我的寿啊。还请起来吧,起来吧。”

那个孩子也不说话,众人看没什么热闹看也就散了。等人散了,那药铺掌柜在凶巴巴道:“你个灾星,带着你的病鬼弟弟给我滚!真是晦气,一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安生了。”说完还踹了一脚。

那个孩子从地上爬起来,抱着他弟弟,踉跄了几步,就要走。云惟珎见状,连忙跟上去,碧溪要拦,云惟珎只让他赶紧去打听这两兄弟的身份背景。边城混乱,碧溪本不想走,云惟珎拍了拍自己的药囊和暗器袋,表示自保无虞,碧溪才勉强答应去查。

云惟珎和碧溪说几句话的功夫,那孩子就走不见了,云惟珎问着路人,才找到了他们所谓的家。就在主街的后面两条街的背街,一个荒芜坍塌的小院子里。

云惟珎走进去,把马栓在院中的树上,自己走进了破屋之中。

一个孩子,满脸通红,嘴里还有些呓语,孤零零的躺在床上,身上盖着的是明显僵硬结板的被子,另一个孩子跪在地上,拉着他的手默默流泪。云惟珎进屋的声音惊醒了那个流泪的孩子,他猛得侧过头来,眼中遍布血丝,如同一头快要发疯的孤狼。

即使是看见云惟珎这个曾经给过他食物的人,眼中也没有多少温情。

“我会医术,也许能救他。”云惟珎轻声道。

那个孩子的眼神终于柔和了一点,默默的让开了。

云惟珎伸出两只漂亮干净的手指搭在了那个瘦黄干瘪的手腕上,形成鲜明色彩对比,半响,对退到旁边的那个孩子道:“可以救,不是痨病。”

那个孩子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后又若有所思的看着云惟珎,开口道:“我虽然是郭家的后人,但我真的没有秘籍。”

“郭家后人,你叫什么名字,哪个郭家?”云惟珎吃了一惊,真的会有什么名门后人会混得惨到这地步吗?

“我什么都没有。”郭姓孩子强调,“我把我自己卖给你,你就我弟弟行不行?”

“噗嗤…”云惟珎突然发现他和自己以前养过的宠物很像,都是倔强到不行,但又透着可怜,道:“我来之前,并不知道你是什么郭家的后人。”

这时碧溪也回来了,对云惟珎点了点头,示意没有危险。

“我们可能要在边城停留一段时间了,碧溪你去置办两套他们穿的衣服,与我一般,再租个小院子吧。”云惟珎压低声音道:“你易容,对外宣称寡妇带着三个孩子。”

边城靠近西域,不知道西方魔教的根基有多深,还是小心些为好。

云惟珎让碧溪先去办事,问那个郭姓孩子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爷救我弟弟,我就是少爷的仆人,请少爷赐命。”那个孩子直接就跪了下去。

“这寒冬腊月的,起来吧。我知道,可是我懒得起,想问问你原来的名字。”云惟珎道。

“郭萍。”那个孩子道。

“平安的平?”

“浮萍的萍,我娘说,英雄的妻儿都是浮萍,丈夫不足以做根基。”郭萍面无表情道。

好吧,看样子,又是一段爱恨情仇的故事。云惟珎把自己的披风脱下来,盖在床上孩子身上,问道:“你弟弟叫什么名字?”

郭萍沉默了一会儿道:“没有名字,娘生下弟弟就去了,没有名字。”

“你们的爹呢?”

“死了。”郭萍面无表情的干脆答道。

云惟珎指挥着郭萍去换水,他们刚刚一边聊天,一边给床上的孩子降温冷敷呢。

不一会儿,碧溪又回来了,这次做寡妇打扮,还拎着一个大包袱。

三个孩子迅速换装,郭萍用布蒙上脸和头发,遮挡他全身的脏污,反正西北这个鬼天气,就是把自己武壮得只剩一个眼睛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们出了那个破落的小院子,马也被碧溪卖了,只得徒步道镇东贵人区的小院子了。也不知碧溪是怎么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找到了院子,还顺带买了一对老夫妻,男的专职赶马车,女的已经在烧热水了。

回了院子,云惟珎先打发郭萍去洗漱,自己拿温水给郭弟弟擦身,又让他喝了些浓糖水和浓甜水补充电解质,最后把自己的手在火上烤热,拿出了金针。

孩童的躯体,云惟珎适应了七年,已经可以得心应手的施展了。

等郭萍把自己洗干净之后,看到的就是一个已经熟睡的弟弟。不是脸蛋红的吓人,满嘴呓语,而是面色平和安静的睡着,这才是睡觉,不是昏迷。

云惟珎也去梳洗一番,然后拿出一罐药油来,道:“听说你身上很多冻伤的地方,用这个吧,不是什么好东西,见效也不快,等正经安顿好了再说。”

郭萍也没有扭捏,伸出左手直接接了过来。

“我能看看你的手吗?”云惟珎问道。

郭萍果然抖了一下,沉默了半响,慢慢把自己的右手伸了过去,果然!

六指,这就是镇上那些人说他是灾星、残废的原因了。在此时,身体残疾,是老天降下的责罚,对父母,也是对他本人的。

“你父母是这样吗?”在云惟珎的记忆里,六指是遗传性疾病。

郭萍摇了摇头。

“那你父母是表兄妹?”云惟珎再问,郭萍又摇头。

好端端的不是遗传,又不是近亲结婚,这个年代能有什么辐射感染?云惟珎也一时想不出别的原因了。

“郭萍,你几岁了。”

“九岁。”郭萍答道。

九岁!比自己看上去都小,还以为只有六岁呢。云惟珎斟酌了一下道:“你好好调养身体,等你弟弟的病好了,我可以给你治手。”

郭萍眼睛猛得亮了起来,这手指是他自卑的根源,有一天居然有人能告诉他可以去处,郭萍高兴地脸都胀红了。

“好了,你今晚就和你弟弟睡在一屋吧。药油擦上之后,要揉开,如果痒,也不能去抓;看着你弟弟些,若是温度又高了,就来叫我,知道吗?”

“是,少爷。”郭萍进入角色倒很快。

云惟珎安顿好了两兄弟,回自己的屋子去了,碧溪已经在等他了。

“坐就是,不必起身。”碧溪看见云惟珎进屋,马上站起来以示尊敬。听了云惟珎的话,顺势坐下,道:“少爷,已经问清楚了。这对兄弟姓郭,据说是前朝时有名的郭靖大侠的后代,郭靖大侠有二女一子,长女和长女婿被杀,无后代,次女出家,是如今峨眉派的祖师,这对兄弟就是郭大侠的儿子的后代。”

“哦——这么久远的事情,这么容易就打听清楚了。”云惟珎想着,怎么也一百年了吧,谁还知道的这么清楚。

“是,少爷,我也觉得奇怪,以为有人故意诓我,后来才知,这郭家之所以落魄道如今,就是因为这对兄弟的父亲郭耀祖。郭耀祖在一家镖行做事,为人倒也急公好义,对兄弟两肋插刀,就是有些不顾家,听说好几次把他娘子做针线攒的银钱,都支援给兄弟了。这没没什么,后来不知怎的他在酒桌上醉了,宣城自己家里有祖上传下来了绝世武功秘籍,本来无人相信,可他说的头头是道,有源有证的,也就是半信半疑。后来,引宵小之徒觊觎,郭耀祖夫妇被杀,只留两个小孩子。不知是何人做的,留着这两个孩子,估计是想看看他们知不知道秘籍所在吧。”碧溪回道。

“我就从来不知道郭靖后人在边城,看来这个消息也就在边城流通了,应该是是本地人做的。多此一举!真正能入武道的,谁有稀罕一两本秘籍呢,自创的才是最适合自己的。”云惟珎点评道,作为一个传说中根骨绝佳却不会武功的人,他对武功的理解,也就是前世众多武侠小说和网络小说。

碧溪抽了抽嘴角,没有说这江湖人人都想拜一个好师傅不是没有原因的,师傅是非常重要的引路人啊!师傅掌握的秘籍、内功心法、招式都是拜师的人真正想学的。至于自创武功,哪儿有那么容易,那个能自创武功的,不在武学一途上,留下自己的名字。世上人千千万,能留下名字的,有几个?

“少爷,这事儿都过去三四年了,这两个孩子没被灭口,估计背后人也知道他们没有秘籍,就放任他们自生自灭了。我们要带着他们吗?”碧溪问道。

“嗯,再看看吧。开始不过是同情,我瞧着那个郭萍陷入绝境,也没有放弃他的弟弟,是个重情的,想收他做个护卫,当然,一切言之尚早,等他们两兄弟都好起来再说吧。”云惟珎是有打算,可这些打算都是在有人的基础上。

第十六章

第二天一大早,云惟珎去看郭小弟的时候,他已经醒了,看云惟珎进来,就挣扎着下地给云惟珎磕头,云惟珎赶紧拦住。对郭萍道:“醒了,怎么不去叫我?”一边问,一边给郭小弟把脉。

“刚醒,正准备去叫少爷。”郭萍道。

“嗯,烧退了,病算是渐好了,只是小郭你年纪小,以前日子苦,伤了底子,日后要多注意才是。”云惟珎对着郭小弟道。云惟珎年纪虽小,但气势足,说话不由得让人信服。

“少爷,您收我弟弟做个小厮跑腿吧!”郭萍猛得跪地道:“我弟弟最聪明不过,往日在学堂窗外听两遍,就能把书背下来,比别人强百倍,若不是家里耽误了他…”

“好了,好了,起来再说,你们两兄弟这懂不懂就跪的毛病,先改改,若要跟着我,可不能这样。”云惟珎无奈先扶起郭萍道。

“少爷!”郭萍惊喜呼道。

“先不说这些,你也放心,我肯定等你们病都好了再离开,卖身为奴的话不可轻易出口,一旦落入了这等境地,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是污点了。”云惟珎知道以他们的能力,能活下来就不容易了,哪里有资本好好保养自身。往日也看了许多话本,卖身报恩、卖身报仇之类的,殊不知,一旦入了奴籍,生死荣辱都系于主人一身,奴告主罪在十恶不赦之列,奴才哪儿能有自己的恩仇。

郭萍还想说什么,碧溪就已经端着托盘就来了。

“少爷。”碧溪微曲膝行礼。

“拿什么好吃的来了。”云惟珎活跃气氛道。

“给郭家小弟备的,肉糜粥,少爷的早饭在外面呢,新来的婆子做的,有西北风味。”碧溪一边把托盘放在小桌上,一边解释道。

郭萍主动把炕桌搬来放在郭小弟身边,又把食物放上去,准备照顾弟弟用饭呢。

“郭萍,你看着你弟弟,这么一大碗粥,不能一次吃完,半个时辰吃一次,一次只准吃一碗,今天就只能喝肉糜粥了,等明天再加其他好克化的。”云惟珎道。

“是,少爷。”郭萍答道。

“等你弟弟好了,就出来用早饭。”碧溪补充道。

云惟珎和碧溪刚到外厅的饭桌上坐定,郭萍就出来行礼,道不放心他弟弟,拿了个馒头,说要进去守着。

“急什么,碧溪,给他拿个托盘,拣两样东西上去。”云惟珎脱离的西方魔教,早饭的规模骤减,可也是三五碟小菜,两三样主食,只有这硕大大的馒头最具西北地方特色。

“谢少爷,能吃白面,已经好得不行了,往日也只有过年才能吃。”郭萍越说声音越低。

“好了,好了,去吧。记着,可不能给你弟弟吃这些小菜,他的身子经不住。”碧溪把托盘放在郭萍手里道。

郭萍又行了一礼,退出去了。

云惟珎和碧溪安静的用了早饭,往院外走去赏景,大雪初霁,苍茫一片,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与这天地间雪白清冷一片,形成鲜明对比。

云惟珎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走到廊下观景小台坐下赏景。他们租的是富人区的房子,可能原本是租给商人做生意,或是富贵人家的别院,景致不错。

碧溪从自己带的食盒里取出小炉子和热茶水,倒了一杯给云惟珎。云惟珎握着热茶暖手,示意碧溪也坐。

“少爷,您要带这两兄弟一起走吗?”这已经是碧溪第二次问了。

“看看吧,再看看吧。”云惟珎还是这般模棱两可的答道。

“少爷!”碧溪急了,他们现在还在西北,据西方魔教也就一个长城阻隔,总觉得没有安全感。

“碧溪,我近几日常常想到红珠。”云惟珎押了口茶,淡淡叹息道:“当初,她的处境比你艰难,我从枯竹手上救下了她,又委以重任,也不干涉她嫁人的决定。救命之恩、主仆之情、知遇之恩,成全之情,她在我身边三年,我待她不可谓不厚。这样的情形下,她明知我无人可用,还是明哲保身,出教嫁人了。”

“我就在想,到底是女子容易惑于情感,还是人都是自私自利的。若是有人对我有此恩德,我定不离不弃。我以为我这般真诚待人,人也这般真诚待我才是,没想到,将心比心,比错了。所以,看着这对兄弟,我不敢轻易做决定。他们还小,不明白卖身为奴是什么意思,若是长大了,奴仆的身份阻碍了出人头投地的青云路,是不是要怨我施恩求报了。”云惟珎茫然道。

“少爷,红珠忘恩负义,您何必再念着她!”碧溪心里发苦,碧溪从小生在教中,见多了生死别离,和比死更惨的日子,所以对云惟珎的照顾、恩情感受更甚,她是真的一心把自己的性命奉给云惟珎。可是红珠不一样,虽是小家碧玉,却也受宠非常,等到了教中,还没有吃什么苦头,就被云惟珎救了,因此,总是多为自己想几分。

“少爷,您心存善念,总会有好报的。至少,碧溪会一直在您身边,等个十年,少爷再回西域,看看红珠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一个没有娘家的孤女,能在官宦人家后院立住吗?”碧溪发狠道,她就不信红珠那个多年不见的所谓叔叔能善待她。

看着碧溪愤恨的表情,云惟珎哑然失笑道:“好碧溪,我知道你的心意。放心,也就是突然这么一说,管他红珠绿珠,都过去了,不提了。”云惟珎一口饮尽茶水,道:“我昨日开了个方子,放在卧室书桌上,你易容出去抓点药回来。咱们一行人,身子都太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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