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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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不出来,我把不出来。”若是读一些医学典籍就能成为号出这样细微的毛病,人人都成神医了。

“这不可能,主殿我把得严严实实,我从不用妃妾送来的东西,给陛下请安,我从不用吃食。这不可能!”迎春拉着贾政的袖子急切问道:“叔父,还有救吗?能治的,对吗?”

贾政略微挣扎,抬手托着迎春脖劲上的项链,“光泽鲜艳,莹润可人,上好的红珊瑚珠子。可是重量不对,太轻了,隐约还有香味。在宫中,谁敢给太子妃戴假珠宝。切脉太过细致,你刚学不精通,但检验物品是否有毒有害,这简单吧。”

迎春难以置信的拖着自己的项链,这不可能,这是太子送给她的,太子也有一条一模一样的,他们夫妻一模一样。

贾政轻轻扶住她的手,不让她激动之下伤了自己。

“宝石戒指也很漂亮,宝石这样切割是海外流行过来的吗?我朝尚大尚方尚圆,切割出来的宝石没有这么晶莹剔透。如此切割,下为椎体,可托槽还是我朝的样式,真是不解。”

迎春着急把戒指取下来,贾政却按住她,“不急于一时,此时急也无用。”

迎春跌坐在座位上,已经被震傻了。

“内室我不方便进,迎春,你在闺中学过这些,你能判断的。”

贾政慢慢退回自己的座位,贾赦攥紧拳头,竭力忍耐。

“能治吗?”迎春觉得这么冷静,不是自己的声音。

“不伤性命,有碍子嗣,治疗很难。看身体状况,不可能是这些脏东西直接导致的。外物接触有影响,但那是长期潜移默化的影响。你进宫才三个月,只可能是内服造成的。”

“内服?”迎春喃呢,她拼命回想,嫁进宫中三个月了,她在哪里用过食物。每次进口的东西贴身丫鬟都验过的,没道理啊。

“不能治吗?”贾赦着急问道。

贾政沉吟一会儿,道:“只能调理。不能再接触这些东西。”

迎春霎时眼泪夺眶而出,二叔是什么个性,她很清楚。如此迟疑,只能是不好治,机会渺茫几近于无。

此时门外响起通禀声,太子过来了。诊脉检查耗费太多时间,他们还来得及说正事。

迎春来不及整理仪容,太子惊讶道:“怎么哭了?”

贾赦、贾政起身行礼,贾政抢先道:“殿下恕罪,是臣失言,娘娘伤心宁国公去了。”

哦,原来如此。太子轻舒一口气,快步走到迎春身边,轻拍她的脊背,向两位贾大人展示夫妻和睦。“别难过了,宁国公长子一脉子息艰难,身子骨素来不好。如今宁国公下只有一个未及弱冠的儿子贾蔷吧?”

“回殿下,正是。”贾赦接过话头。

“父皇也和朕说到此事。贾蔷年轻、素无功绩,宁国公一爵,不如由小贾大人袭了,也好为国效忠、管理家业。”

“不可!”贾赦惊呼,出口才反应过来失礼,轻声道:“殿下好意,臣等铭记于心。爵位传承自有律法,莫说长子一脉尚有后嗣,便是没有,宁可过继承爵,不可有此夺爵先例。”

夺爵这样的词都出来了,太子就明白贾家的态度了。没有被反对顶撞的不悦,太子更加坚定相信,贾家果然兄弟子侄关系好。旁人家为了一个微末爵位翻脸,人头打成狗脑子的好不好。如今堂堂公爵,无人觊觎,反而相互推让,当真是上古遗风、君子之家。

贾赦、贾政终究是外男,并未久留,与太子客套几句就告退了。

太子握着迎春冰冷的手道:“怎么,吓着了?贾琅身体不好是京城有名的,不过听说他的儿子贾蔷身子还不错。宁国府长子这一脉终于出了个身体好的,等他日后长大了,必定是国家栋梁。看在日后的份上,就不要这么伤心了。”

“怎么可能吓到,只是想琅大哥哥了。他大我很多,长兄如父,小时候带着我们兄妹几个放风筝、玩投壶,还有很多游戏。他身体不好,可丹青一绝,总会给我们画独一无二的漂亮风筝。”

“你们两家倒是经常来往。”

“两府花园是通的,便是府外,中间也只隔一个夹道。小时候见琅大哥哥从来不走正门,从花园穿过去就是。”迎春望着窗外天光,眼含向往,仿佛又想到了闺中欢乐时光。

“节哀顺变。”太子从来没有这样的美好经历,兄长们去世的时候更多是害怕担忧,他不知如何劝慰。“孤今晚留下吧,免得你伤心难以自持。”

迎春低下头,默默擦干眼泪,轻声道:“怠慢殿下,您去王良娣处吧。虽说是出嫁女,可也想给琅大哥哥念几卷佛经。”

没被人爱过的,不知如何爱人。太子心中对妻子充满了歉疚,可他不知如何表达。平日生活中只能依照她说的,顺从她的心意。

太子走后,迎春从厢房翻出了嫁妆中的瓶瓶罐罐、各种匣子。里面是她从小积攒的旧物,小手绢、小玩具什么的。这些些瓶瓶罐罐里面装的,不过是头油、脂粉罢了。

迎春取下自己的项链和戒指,从标注着头油的瓶子里沾出一点放在白瓷杯子里,然后把戒指放进去。戒指直接沉入杯底,慢慢的,有气泡生成,戒面和戒托之间,果然是中空的。等气泡不再翻腾,迎春用修眉的镊子取出戒指,又从标注着手脂的瓶子里取出一点粉末放进杯子里,白水很快变成红色,肮脏暗淡的红色,像极了生锈的废铁。

迎春木木放下杯子,愣在当场。

贴身丫鬟快手快脚把这些东西挪开,拉着她的手道:“小姐,你哭出来吧。”她已经替她的小姐泪流满面。

“哭什么,我不哭,没什么值得哭的。”迎春木然移到床榻上,她还怕这床有问题吗?

夜半三更,一声痛哭突然在寝殿中响起。迎春的贴身丫鬟本提着一颗心,闻声着急跑进去,抱着满身大汗的迎春,焦急问道:“小姐,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您别吓奴婢?您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我真是个蠢女人,我真是个蠢女人!自作自受,活该!”迎春攥紧被子自言自语。从父亲和叔父走后,她就一直在想,我到底什么时候中招的?一直想,一直想,直到午夜梦回,她突然记起来,整整三个月,她从未在殿外用过入口的东西,她从不吃离开自己眼皮底下的食物,她吃的每一口东西都有人试毒——除了交杯酒。

作者有话要说:总觉得剧情像脱肛的野狗朝不能控制的方向狂奔…

三章之内结束这个单元,可以提名下个故事了。

第83章 假正经15

贾赦又在书房蒙眼拉磨, 磨穿地板才道:“老子不忍了!去他娘的这叫怎么回事儿?!”

“看迎春的神色,显然不是中了后妃的算计。”贾政施施然道。

贾赦神色萎靡的倒在椅子上,“你说太子图什么?同处宫中,如此大事,陛下会不知道吗?婚姻乃两姓之好,咱家站在弱势一方, 也只想着有一年喘息之机就好, 他这么这么狠心呢?他就不怕我们发现吗?”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你我这种行为, 说出去也是要定为不赦之罪的。太子做的, 不说出去, 谁知道呢?”贾政尚能保持冷静:“这桩婚事本不是自愿, 双方都怀着戒备,不过谁技高一筹罢了。大哥, 该下决断的时候到了。”

贾政把话说得冷硬, 全然不顾迎春还在宫中的模样。这样的讨论在聘妃圣旨下达之时他们兄弟已经有过一次, 只是当时引而不发、含而不露, 现在,是时候了。

“东宫已有三人怀孕, 总有一个能生下男嗣,抱在迎春膝下养着, 待太子百年之后,自有说法。”贾赦叹道。东宫的孩子数量只在三个,也就是说让迎春动手, 不再给太子机会的意思。

“你呢?”贾政问旁边一直当壁花的贾敬道。

“无论有无子嗣,太子妃都是祖宗家法钦定的一国之母,或兄终弟及、或过继承嗣。”贾敬更狠,他不想留太子了。等太子一登基,确定了名分,便再无作用。

“只问我们,你呢?你素来天马行空,行事不羁。只一点事先说明,咱家不做篡位外戚。父祖三代人积累起来的名声,死了到地下没脸见祖宗!”贾赦事先申明。“再说,坐至尊之位有什么好的。我算是看明白了,那位置有毒。陛下倒推二十年,不十年,那是多么的英明神武,抗北戎、平南寇、安天下、惠民生,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你我兄弟相扶,若真走到那一步,还不如死了算了!”

“皇帝疯了!不该再有皇帝了!”贾政幽幽一叹,“这就是我叫你们到我小书房的原因。”

贾政起身,走到书房正对着房门的墙便停下,墙上装了画架,木架子一面嵌在墙里,一面挂着画。这是贾政亲手画的日出山景图,贾敷、贾赦、贾敬皆有出力,往日若谁关系亲近,入了小书房看着这幅画,都要赞他们兄弟情深,这也是众人揣测贾政把画挂在这里的原因。

现在,贾政按下机关,这幅画缓缓升起,露出墙面来,墙上还画了壁画,这个比较寻常,是神话故事盘古开天辟地。

再按下机关,墙壁居然也是空的,墙往后退了一点,从顶上唰得一声掉落一张舆图,垂挂在当空。

“这是…我朝全舆图?”贾赦震惊又不解的看着贾政,藏怎么严实可以理解,私藏舆图有谋反之嫌,可现在给他们看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想…

“这是我朝。”贾政又按下机关,另一张图覆盖了它,“这是历来与我朝建交过的国家。”东边包括了高句丽、朝鲜和隔海相望的日本,西边远到传说中的阿拉伯帝国,北边是老毛子,下面是安南诸国,还有隔海相望几个岛国。

机关图再次覆盖下来,“这是根据海商口述,二十年间我修改千百次而成的已知世界大陆分部图。在这上面,我朝只这么一点,更不在中心,不是什么□□上国。”

任谁发现自己如此渺小,等会被震得傻上半天,“你,你什么意思?”

贾政又从画下暗格中取除一本薄册子,上面记录着西洋、东洋、南洋诸国的简要情况,还有一张泛黄的旧报纸。上面有一幅巨大的插图,一群人围着一个刑台,有人拎着一个头颅对四周围观的人展示。

贾敬倒吸一口冷气,贾赦着急问道:“这是什么,番邦的菜市口吗?快说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不懂洋文。”

贾政清冷的声音如冬日的河水,浇得贾赦一阵激灵,“皇帝死了!”

“什么?”

“报纸上最大的几个字是标题,皇帝死了!”

“他们…他们,番邦的人把皇帝杀了?为什么?不,难道这就是你给我们看的原因,你想做什么?不行,不行,贾家不能做这样的事情,那是大不敬,死了都没脸见祖宗!”贾赦疯狂摆手。

贾敬却比他激进得多,道爷若不是家族血脉牵绊,早就归隐名山大川了。可若是有人伤了他亲人,道爷不介意让人见识一下雷霆手段。八皇子如今的境遇在各家心照不宣之下极其差,等到皇帝驾崩,可能他也要跟着殉葬了。贾敬对皇家权威抵抗力更强。

“我听你的,你说干,我就敢!咱们什么时候动手?是把罪名推给别人,还是要自己出头?你说,我做!若真有万一,我去扛,你们安排好后路,把孩子们完给海外送。不是那么大片地方吗?道爷我豁出去了!”

“等等,你们疯了,全天下人都会对你们口诛笔伐,祖坟祠堂在这里,你们想什么呢?清醒一点!”贾赦揪着头发,感觉头皮都快扯下来了,脑壳痛脑壳痛!

“还没到那个地步。”贾政现在还笑得出来,从暗格里有抱出一叠书来,“我说皇帝疯了,皇帝该死了,原因就在这里。这是国外先贤的代表作,你们回去读了,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了。”

贾赦和贾敬一个人抱了一叠书回去,贾政本有爱好古籍孤本的名头,这些书外皮上都包着其他封面,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抱出去也无人注意。

贾政虽然忘了成为执行者之前的事情,但后来每一个任务世界都清醒的记得。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虽然我朝和他经历的朝代并不一样,但总能类比。别的地方多有相似之处,谢天谢地,先贤还是那些先贤,她曾经为增长见闻、理清世界脉络阅读的“枯燥书籍”派上用场了。

贾赦的预感没有错,他不仅头痛、头皮痛,头发还一把一把掉,眼看发髻都梳不起来。

“果然是先贤,即便是番邦,咳咳,好吧,他国的先贤也值得人敬仰。那位叫洛克的先生说的对,我的茅草房,风能进,雨能进,皇帝不能进。”再一次聚集的时候,贾赦已经能昂着他明显发际线后退一截的脑袋发表意见了。

“我喜欢卢先生,他还在世吗?若是在世,我宁愿漂洋过海去追随他,道袍也可以不穿了。从来没有人如此懂我,如此鲜明、直接把我想说的话说出来,他是我的知音!”贾敬拉着贾政的手,如同每一个狂热追星的粉丝,抛家舍业的追随偶像。

“等等,哪位卢先生?你说谁?”

“卢梭先生,难道他不叫这个名字?是不是为了躲避当庭迫害改了名字,隐姓埋名。那我资助他,让他来这里,贾家总能护住他!”

贾政一拍脑袋,“卢梭是他的姓,他的名是让-雅克。他们国家,有很多人重名,所以我只用姓氏区分,我们总知道这个姓氏代表的是谁。好吧,不管是姓还是名,你都不太可能漂洋过海去瞻仰。如果出海,至少预备五年时间,甚至一去不回。也许把他的思想传承开来,更有意义。”

卢梭已经是晚年了吧,所以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贾赦还能勉强保持理智,“你看到了吗?从我喜欢的到他喜欢的,中间隔了一百多年。你想做的事情,第一步就是把这些东西传扬开来吧,你有时间吗?你我如今都是知天命的人了,贾家的男人素来不长寿,我最多只能给自己预计二十年的时间。短短二十年,走别人一百多年走过的路,可能吗?”

“还可以多加二十年。大哥,你还记得吗?年轻时候,你问我,日日流连飞鹰走马、秦楼楚馆,日后怎么办?我告诉你,我在学屠龙术。终有一日,我会屠龙。”

贾赦愣住,他努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年轻时候的弟弟是全京城风云际会的焦点,他说过这样的话吗?也许说过吧。即便想不起来了,贾赦也能在脑海中构建这样一幅图画。他一定穿着那身白色织金云纹和蓝色海水纹的衣裳,配一袭大红色披风,胯/下骑着黑色大马,从你面前轻快打马而过。你会惊喜的叫住他,他轻轻勾起嘴角,笑得欢快肆意,“放心吧,大哥,我在学屠龙术。”

这样的场景,贾赦日日在脑袋里想,等到日后他坐在摇椅里,就这样告诉孙儿。这是真是发生过的,你们二叔当年说,他在学屠龙术。

“光靠我们兄弟,扛不起这么大的摊子。”

“还记得沿海的纺织作坊吗?这些年沿海的纺织作坊,都快把江南的织机挤垮了。我们家用的布料,都是从纺织作坊里来的。一起办了作坊,就有了相同的利益。近海,即便朝廷禁海,也有机会了解这些东西。”贾政指了指桌上的书籍,“不止我们兄弟。”

点燃工业的火炬,会把帝制烧成灰烬,彻底扫进垃圾堆!

“难道就没人注意吗?”贾赦难以置信问道,问完自己也反应过来了,“是啊,谁会在意。上头持身不正,下面何必自讨麻烦。皇子们只觉得江山是自己的,再怎么祸害也不会倒。朝臣们自顾自,谁还管什么反书?反而沾沾自喜一片繁荣呢!”

上层权力斗争震荡的余波,早已显现出威力。以前没人捅破这层窗户纸,现在,掀了窗户,才知窗外早已天光大亮。

“迎春怎么办?她可是嫁入皇室了。连你这个做叔叔的都如此仇视皇室,她是不是也要提早退步抽身。”贾赦在一片宽阔的大海面前,也不忘自己水桶里的小鱼。

“迎春,我们费尽心血教导,她不是那样软弱的女人。”贾政肯定道。

在父亲、叔叔们忙碌的同时,贾迎春也没有闲着。

作者有话要说: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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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假正经16

半夜惊醒痛哭, 在迎春的运作下,变成了孝悌重情的表现,皇帝和太子又特意赐了许多东西抚慰。宁国公的爵位也由贾蔷顺利承袭,这位年轻的族长暂时不能掌舵贾家这膄巨轮,他在长辈门都帮助下积极学习。学习管理、学习传统经史子集、学习西方新思想新文化。

人总有鬼迷心窍的时候,迎春庆幸清醒得很快。

在那天夜里, 她突然想到一见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小时候二叔给他们兄弟姊妹讲故事, 其中有一位伟大剧作家的故事。他不畏强权, 即使番邦国王是女人, 他在戏台上也可以堂而皇之的说出那句台词:“女人啊, 你的姓名是软弱。”故事结局皆大欢喜, 国王胸怀宽广, 剧作家敢做敢言。可迎春却从这个故事听出了其他,世人都小瞧女人, 即便做到了国王, 也依然有人瞧不起女人。

迎春下定决心, 我要让你们见一见女人的刚强。

皇帝的身体每况愈下, 太子开始日夜守在床榻边侍疾,真心祈祷他的父皇能活得久一点, 多教导他一些。可惜太子一个人的真诚祝愿抵不过无数人的暗地诅咒,皇帝终于驾崩了。

皇帝驾崩, 太子登基。登基的第一件事便是议定先皇谥号,只有把先皇礼仪周全的埋进皇陵,新帝的时代才正式开始。

新帝不过是运气好捡漏王, 在朝中没有丝毫根基,老奸巨猾的大臣们也爱欺负新人。

礼部拟的谥号,除去花里胡哨的例行动作,核心不过一个平字。再多再好,礼部不肯。新帝大发雷霆,治而无眚曰平,执事有制曰平,布纲治纪曰平。他的父皇功勋卓著,文治武功一流,有平定北戎、南疆的武功,有修缮经史典籍的文德,为什么只能得一个平字,这不公平!

几番争论,大臣也毛了。若不是看在先帝早年的确有功劳,他们秉持最后的良心才给他一个平字。就凭诸子叛乱,放任皇子残害朝臣,大臣们恨不得把皇帝定在耻辱柱上。他们谁家没有牺牲,血都还没干呢!

一个平字,皇帝也配不上,他敢说执事有制,不任意吗?把大臣当做奴仆驱使鞭挞,能得平字,大臣们自认很克制了。

新帝气得不上朝,贾赦只能来劝。

“陛下,再生气不可负气。前朝有二十年不上朝的皇帝,大臣们高兴得不得了,国家朝政由他们把持运转,有生之年,未见亡国。”贾赦躬身一礼,“老臣武夫粗人,说话直来直往惯了,还请陛下恕罪。”

太子对岳丈还是信任的,抱怨道:“谢国丈教导,朕知道的,只是他们也太苛刻了。”

“陛下,公允的说,您认为该取哪个字呢?”贾赦问道。

“至少是美谥吧?先帝并非昏庸之主。”

“陛下,可否各退一步。臣为陛下劝说诸位大臣,您觉得康字如何?好丰年,勤民事,温柔好乐曰康;无四方之虞,安乐抚民曰康。富而教之,合民安乐曰康。”也是美谥,避开了那些敏感话题,只说先帝好的,不好的人死灯灭,随风飘散吧。

妥协、平衡,正是先帝交给他的帝王心术。新帝从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事情,先帝在时,有先帝镇压,有兄弟争锋,他连热闹都不凑的。新帝不太拿得准现在朝臣们是虚张声势,还是忍无可忍。既然岳丈如此说,他便信了。

贾赦作为中间人,调节了新帝和朝臣的关系,先帝顺利停灵,百官、后妃开始哭灵,先帝的葬礼进入纯粹的礼仪阶段。其实他取康字,取中的是性无忌,渊源流通曰康。有没有机会说出这层含义,要等日后贾家的结局。

外朝岳丈刚刚为自己解决了难题,内宫皇后又为自己分忧。

“先帝大行,举国同悲。然三位孕妇怀的是先帝孙儿,格外贵重。这些日子日日哭灵,臣妾精心照看,仍免不了有疏漏之处。她们心中担忧伤怀,不利子嗣。臣妾想向您请一道恩旨,等她们诞下子嗣,都封四妃吧。”

“这,好吗?四妃不可轻予,我怕日后你不好调/教。”新帝迟疑,新帝对他的教导是平衡皇后和妃妾之间的关系,先帝没说要是皇后如此贤德,他该怎么办?

“陛下说的是什么话,诸位姐妹都是德荣妇工一流的人儿,即便有什么不好,臣妾是皇后,您还会看着臣妾吃亏吗?您放心,臣妾都想好了,王良娣封做贵妃、林良娣封做淑妃,还有贤妃、德妃的位置空缺,两位良媛不论她们谁诞下子嗣,都能安排。万一奉仪诞下皇长子,她位分本就低微…”

“朕还年轻,子嗣还多,就让她自己养着吧。朕还希望皇后给真生个嫡子呢!”新帝着急打断,宫中保养低微妃嫔子嗣乃是惯例,他当年就是因此被报给德妃的。

迎春低头,仿若娇怯笑道:“臣妾也这样想。即便是奉仪诞下皇长子,也封她为妃。”

“爱妻如此贤惠大度,夫复何求啊!”新帝搂着迎春轻叹。

“都是臣妾分内之事,当不得如此赞誉。不过陛下要答应臣妾,不要把消息宣扬出去。毕竟还在先帝孝期,这么急吼吼的说纳妾封妃的事情,外面瞧着不像,好似陛下没有哀毁伤心似的。”迎春帮着新帝整理衣领,顺势从他怀中退出来,温柔笑道:“臣妾最知陛下,伤心哀毁是孝顺,继承先帝遗愿、治理国家,更是孝顺。后者乃是大孝。”

“皇后知朕!都交给你,还是你想得周到。”御史言官可不正盯着他这个新皇帝挑刺吗?皇帝心满意足把内宫事务交给皇后。

迎春把三个孕妇分别叫到自己宫里来关怀,她们虽然怀孕了,可命运依旧在皇后手上。皇帝已经明说把后宫位分交给皇后拟定,人人都上赶着巴结。语焉不详的几句话,就让她们以为迎春是在拉拢自己。甚至还想仗着肚子里的孩子,踩着板上钉钉的王良娣和林良娣上位,就是迎春,等皇长子长大了,也不是没有一争之力。

王良娣和林良娣也不是傻的,后宫暗流涌动,她们也察觉了。王良娣在家时就被教导,自己进来是和皇后打擂台,为家族争夺利益的。目标一直在皇后身上,现在没正眼瞧的小人物居然也敢蹦跶出来,简直可笑,不雷霆震慑,还当自己是病猫呢!

林良娣乃是翰林书香门第之女,温柔有余、决断不足,本来自己的地位就不如头顶上两位稳固。现在怀孕的地位妃妾还想踩着自己上位,是可忍孰不可忍。再不熟悉后宅争斗,也必须硬着头皮上啊!

最先小产的是那位奉仪,她宫女出身,身边没有得力之人。在哭灵时,当场见红。大人也没保住,追封美人,草草封棺。现在新帝的皇陵还没开始修建,她还不能入土为安。

其他两位良媛也紧随其后,相继流产。

迎春一边控制局势,一边脱簪请罪,只说自己没有管好后宫。皇帝第一次做父亲,三个孩子都没保住,何其愤怒,下令严查。结果却是林良媛动的手。谁都不必求情,林良媛赐死,家族遭流放。

为冲散后宫乌云,皇帝大肆分封后妃。太子妃为皇后,王良娣为贵妃,其余人等按品级相应册封。王良娣捂着胸口直呼好险,第一关她终于有惊无险的闯过了,皇后当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王良娣重整旗鼓、信心百倍的冲入的争宠行列,迎春却做足了大妇姿态,不争不抢,只劝皇帝雨露均沾。

妻贤妾美是古往今来男人的美梦,新帝也不例外。对妻子越来越尊重的同时,更多时间宿在各位妃妾处。他清楚知道皇后是不可能有孕的,从开始的愧疚,到现在的无感,以后只会慢慢嫌弃。

不到一年,新帝因肾水衰竭病倒。又拖着病体参加年尾大祭,风寒加重,一命呜呼。

国之危矣,必生祸乱。皇室血脉接连不断凋零,这是没个王朝在末年的必经之路。这短短两三年,皇室死了多少人。皇室将亡的声音,已经在南方秘密传开。

两年之内,两位皇帝相继去世,新帝的皇陵甚至还在勘察阶段。皇后做主把新帝灵柩埋葬在先帝陵寝中,不愿再给百姓增加负担,朝野一片赞颂,贤后之名传遍四方。

新帝去了,必须要商议再一任新皇帝人选。这一支只剩下康帝的二十三皇子,八皇子已经在众人的默许推动下,殉葬父亲而亡。

如今,迎春在礼法上成为了天下最尊贵的人,立皇帝这样的天字第一号大事,必须她点头。

答案不过兄终弟及或者过继宗室子在自己膝下。

在这个紧要关头,元春独自回家省亲。当初无人关注,她是嫁给了宗室旁支的。

“父亲,兄弟姊妹中您最疼我,您总说一家人要守望相助。如今二妹妹没有子嗣,过继我的孩子,新帝还流着我们贾家的鲜血,这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啊,您为什么不答应?您难道还有更好的人选吗?”元春以为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结果却遭到了全家的一直反对。

“元春,我是最疼你。因为和你同龄的孩子里,只有你一个女孩儿。女子在世间立身不易,我愿你在闺中过得幸福,日后即便吃苦也看到的希望。你也十分懂事,会照顾比你更小的弟妹。我一直以你为荣。”贾政叹道:“现在,我不确定我的疼爱是对的了。我早和你说过,不要掺和皇家事,有许多事情我现在不能额你说。但我是为你好,你要清楚。”

贾家所有人都在和皇室划清界限,不情不愿陷进去的迎春,想尽办法排除万难想脱下那身衣裳,元春却一个劲儿往里面跳。即便嫁人,家中对她的关照、教导从来不少,可在什么时候,她变成了这样。

“什么为我好?不选我的孩子,难道还有其他更好的选择。明明是二妹妹没用,没有诞下子嗣,耽误了贾家的将来,我愿意舍弃骨血,帮助贾家再上一层楼,为什么不行?!”

贾政深吸一口气,对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嫁人的确是第二次投胎。在闺中鲜活的女儿被宗室的规矩和世俗一压,变得泯然众人。所以,贾政不能说实话。

贾赦就没有这些顾虑了,他一直不明白自己弟弟为什么对孩子这么宽容。按照他的想法,棍棒出孝子,孩子不听话多半是皮痒,打一顿就好!

“你是出嫁女,家里的事情,你就别管了。”贾赦挥手道:“没有出嫁姑娘单独回来的道理,侄女婿还在家等你呢,你先回去吧。”

元春负气而走,家中继续商议。

此次家庭会议,贾家的族长,年轻的贾蔷列席。贾珍、贾瑚、贾琏、贾珠、宝玉,家中所有孩子都在。贾家下一代中,元春、迎春是唯有的两个女孩儿。所以从小他们受尽娇宠,当初寄已厚望的元春,如今真正托付重任的迎春,当真世事不可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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