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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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琼他爹果然没有等到大夫便咽气了,贾琼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丁,必须跟着忙活丧礼,在这之前,他换了一身丧服,去宁国府求见贾敬。

贾琼他爹是贾家的族人,并不是奴仆,出了这样的事,贾敬也高兴不到哪儿去,听说贾琼来求见,尽管不情不愿,还是让人进来了。

“侄儿贾琼,给敬大伯请安,愿大伯早日得道,飞升仙界。”贾琼红着眼眶,乖巧行礼道。

“好孩子,起来吧,你父亲的事,我也没想到,真真是对不住你家。”贾敬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得道成仙,听见贾琼会说话,心里也高兴了几分。

“这如何怪的敬大伯,琼儿是知道爹爹的,他来帮大伯搬香炉,本就是为了沾沾道家仙气,早日脱离肉身凡胎罢了。不然他一个贾姓族人,何必纡尊降贵,去和奴才抢伙计。”贾琼动情的说到。

“这…”

“大伯可是不信,爹爹往日就教过琼儿背《道德经》《列子汤问》《逍遥游》,不信我便背给大伯听。…”说完就吧啦吧啦的背了起来,一边背,一边流眼泪,“呜呜呜,我不哭,爹爹说了,早日脱离凡胎,跳出轮回是大好事,我不哭,我不哭!”

“好孩子,别背了,别哭了,大伯信你就是,信你就是。你这般小小年纪,你那族兄弟贾珍在你这个年纪,连《道德经》是何物都不知呢?”贾敬端不住架子,起身走过来,抚摸这贾琼的头到。

“我哭不是为了旁的,只为大伯不信我爹爹一颗向道之心,不信我一颗赤子之心,琼儿心里苦啊…”说完又更大声的哭泣起来。

“好孩子,好孩子,我知你不易,道心坚定。我也领你爹爹的情,这样吧,我先吩咐赖升去打理你父亲的身后事,你且拿着我这牌子,去账上支五百两银子,安顿你娘你姐姐…”

贾琼不接牌子,反而从贾敬的怀里退了出来,一脸倔强道:“大伯还是不信我,不然,何故拿银子试探我。琼儿说了,爹爹一心向道,临终的时候,只望我能继承他的遗愿。我本想着我与大伯血脉至亲,不必外道,就前来说明心意。求的不过是在大伯身前做一童子足矣。奈何大伯不信我,既如此,贾琼就不叨扰了,京城神都之大,找家道观做童子还找不到吗?”

说完,不顾贾敬挽留,一边抹眼泪,一边往宁国府外跑,只留贾敬在厅里跌足长叹,“好好的苗子,因我说话不谨,让他误会了。是了,是了,既通道家经典,就不该当做晚辈,合该当做道友才是,儒家规矩误我,规矩误我!”

贾敬既得出这样的结论,自然忙不迭的把大总管赖升叫来,细细的叮嘱他把贾琼爹的丧事打理好,还让他带千两银子给贾琼,一再嘱咐:“若他不要,你也不可带回来,定要给他。那孩子是个有慧根的,自来天才不与凡人同,他就是有一二言语,你也要受着,不可冲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家生子,仗着主子的面,肆意欺辱族人。”

赖升家的马上跪下,作势扇了自己两个耳刮子道:“老爷明鉴,就是给奴才天大的胆子,奴才也不敢做这样的事啊。奴才向来谨言慎行,办事兢兢业业、如履薄冰,谈何肆意呢!”话虽这样说,心里却在想,这贾琼是给老爷惯了什么*汤,上午他爹刚摔了抬出去的时候,老爷还漫不经心的说赔些银钱就是,如今倒办得像正经亲戚了,心里七上八下的,摸不准主子老爷的脉。

“哼!不敢最好。还跪着做什么,速速去吧!”赖升赶紧退了出来,找库房拿白布、冥器,找管事的婆子调人跟着去贾琼家里,又去账上支了千两银子的银票,拿油布细细包好。在没有探清楚老爷的打算和贾琼的深浅前,赖升并不打算动作,只尽忠职守,做个好管家。

话分两头,贾琼哭着跑了出来,即使离了贾敬的眼睛,也作息做全套,一路哭到了家门前。马上拐角就进家门了,才拿衣袖把眼泪擦干,走了进去。还没进门,就被金氏抓着骂道:“作死了,作死了,你跑到哪里去了,你爹才躺下,家里就你一根独苗,你跑哪里去了,娘还以为你让拍花子拍走了呢,娘再不会来,娘就要央人去报官找你了。儿啊,如今家里就你一个男人,得你顶梁立柱呢!”

金氏边哭边说,凄惨的不行。

“娘,你别担心,我不是给二姐说过吗?我去去就回。”贾琼给金氏擦眼泪道。

“二姐儿那个闷葫芦,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说来说去,就是有一句‘出去了’,去哪儿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不知道,我要她来做什么,真是夭寿哦!”金氏说起来,又要哭。

“娘,不关二姐的事,是我没和她说清楚,您别怪她。您也说了,家里日后我就是顶梁柱了,我说要走,二姐还能拦着不成?”贾琼细声劝慰到,给大姐儿、二姐儿使了个眼神,示意他们先进屋子去,他在院子里,先把金氏劝好了再说。

二姐儿惊魂未定的进屋,在贾琼没回来之前,二姐儿就已经挨了一顿藤条了,加之父亲死去的茫然,二姐儿整个人都懵了,本以为还要再挨一顿打,没想到贾琼三言两语就把金氏给劝住了。

大姐儿、二姐儿拉着手回屋,二姐儿小声道:“琼儿好生本事,竟劝住了娘,不然,我今晚就不用睡了,保证全身都疼。”

“你呀,可长点儿心吧,父亲已经去了,家里以后肯定大不如前,日后都要靠着琼儿呢。你再这么不长心眼儿,让外人欺辱了去,我都没法儿给你讨个公道。”大姐儿戳了戳她的额头,恨铁不成钢道。

“不怕,大姐,我看琼儿本事得很,有他在,我们担心什么。”

“他再本事又如何,不过一个七岁孩子。”大姐儿忧心的叹气道,她年纪大些,知道的事情多些,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失了父亲,就是天塌了大半了。

大姐儿、二姐儿两个小女孩的忧心,没有传到贾琼这里。贾琼把金氏扶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坐下之前,还从袖子里拿出手帕垫在石凳上,只说:“石凳上凉,垫张帕子,就算不顶事,也算安儿子的心。”

“好孩子,懂事了。”金氏泪眼朦胧道。

“都是跟着爹爹往日学的,依葫芦画瓢罢了。”

“你爹,你爹那个狠心的哟,抛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就走了,他可让我们怎么活啊!”

“娘,爹交代我了。”贾琼拉着金氏的手道:“您还记得爹被抬回来的时候,拉着我的手吗?”

“记得,记得。”金氏只记得贾琼也扑在他爹身上哭过,至于什么拉手不拉手的,贾琼说有,自然是有。

“当时啊,爹拉着我的手,叮嘱我,家里以后让我撑起来,日后要好好照顾娘和姐妹们,我自然是答应的。可我去看爹的脸,却没看见他嘴唇动,当时可被吓住了。可转念一想,这是我亲爹啊,难不成会害我。我往日听娘说过托梦,这和托梦,应该是一个意思了。”

“是,是,是,定是你爹不放心我们娘几个,特意嘱咐你的呢。”看着儿子调理分明的说了这些话,金氏还有什么疑惑的,儿子突然之间开窍了,定是他得在天之灵保佑的呢!想到孩子他爹,金氏又眼眶含泪。

“娘~”贾琼拿袖子给他娘擦了擦眼泪道:“您先别哭,我有件事儿和你说。”

“嗯,你说。”金氏努力压下抽泣道。

“咱爹是给敬大伯搬炼丹炉去的,敬大伯肯定会派人料理爹的丧事,多半是赖升家的,您受着就是,千万不可漏怯。”

“可,赖总管是爵爷跟前的红人,咱们远亲旁支的…”金氏迟疑,平日里,赖升这个大总管,过得比他们这些旁支滋润多了。

“娘,您放心,我们姓贾,是贾家正经的主子,他赖升再威风,也不过是奴才,哪儿有主子怕奴才的。”贾琼安慰她道:“您不知道,我刚去了宁国府一趟,敬大伯待我亲眼相加,要给我五百两银子,我都没收。”

“什么!五百两!那可是五百两啊!你怎么不收下,这是赔你爹命的银钱,咱们应该收下的。琼儿啊,你是不是觉得不好意思,觉得娘实在拿你爹称斤论两啊?好孩子,娘也舍不得你爹,可你爹已经去了,不可挽回,咱们活着的人,还是要好好活着的,五百两够你们姐弟妹四个出嫁、娶妻了,怎的不要。”进士机关枪似的说了一堆。

“娘,你想哪儿去了,儿不是一味清高的人,您放心,待会儿啊,还会有人送钱来,说不定就是八百两,一千两,您看了可别被震住了。”贾琼略带玩笑口吻道。

“你这孩子,还有送银子上门的,别让人笑掉大牙了。”

“娘不信,可愿意和儿打个赌。”

“赌什么?”

“赌,今天能不能拿到五百两的银子,若是能,娘就信我,我能撑起咱们家,日后家里的事情,我和娘商量着办,娘不可把我再当成不懂事的孩子了。”贾琼道。

“你可别百日发梦了,还真以为有人会送钱来啊。”金氏气笑了。

“哎呀,娘,你别管,只说赌不赌就是了,我拿的出银子来,就是我赢了,娘管这么多做什么。”贾琼不高兴道。

“成,我且看你怎么拿出这五百娘银子来,就等着看你笑话了。”金氏答应到:“唉,什么赌啊钱啊,得,说这些有什么用,先把你爹入土为安是要紧。”

看着兴致低落的金氏,贾琼道:“娘,您累了一天了,不如上/床躺躺,剩下的事情交给儿子来办吧。您放心,等你睡醒了起来,儿就已经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了。”

“你一个孩子哪儿懂这些,还是我来吧。”金氏推迟道,他丈夫算是死于非命,要尽快入殓才是,怎么耽搁得起。

“娘,你就信我一会儿,实在不行,您先躺着,我不成了,再来找您请教!”贾琼退一步,先把她哄进里屋再说。

“好吧,难为你一片孝心,我就稍微躺躺,你也别逞强,不行,就来叫我。”

“放心吧,娘,我会的。”贾琼亲自把他娘服侍这睡下。又去找他的两个姐姐,让他们把四姐儿抱到金氏的床上,她们四个女人休息一下,有什么事儿再来叫她们。

大姐儿还要推辞一下,就凭着贾琼的口才,说服一个九岁的小丫头,还不容易,很快他们三姊妹就一同去了里屋,陪金氏睡觉。贾琼背着她们,在金氏的几个穴道按了按,让她睡得更沉,叮嘱几个姐妹道:“爹爹去了,家里肯定会忙乱一些,你们都是女孩子,出现在前院不便,我自己一个人就行。没有我叫你们,你们都不要出来,懂不懂,外面都是男人,对你们的名声不好。”

大姐儿的年纪已经懂什么叫闺誉了,嗔怒道:“叫我,我也不去。”羞红了脸,掀帘子进屋睡觉了。

安顿好了娘亲姊妹,贾琼在外院给他爹换上寿衣,等候上门的肥羊。

赖升带着一帮子人,带着东西进门的时候,就看见贾琼正在给他爹换寿衣呢。赖升敷衍的行了个礼,道:“琼大爷,老爷让我们来帮您料理丧事呢。”

贾琼慢条斯理的把衣带给他爹记上,才转过头来,似笑非笑道:“我家里只有一个看门的小子,是个不顶事儿的,赖总管来了,都没给您领路。”

这是说赖升没规矩呢。赖升在门口见过那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看见赖升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就傻眼了,被赖升指挥得团团转,现在正跟着他从宁国府带来的人帮忙卸东西呢。

赖升顾忌着来的时候老爷的嘱托,能伸能屈的赔礼道:“是奴才莽撞了,只是担心丧礼进程,故而疏忽了,请琼大爷恕罪。”

“我恕不恕罪的有什么打紧,赖总管是敬大伯的总管,代表的是敬大伯的脸面,要不丢宁国府的脸面才是。”贾琼淡淡的提点到,主子味儿十足。

旁边听着的奴才都忍不住露出了诧异又愤怒的表情,赖升倒是面不变色的点头称是:“琼大爷教训的是。奴才这儿还有老爷吩咐奴才给您的银票。”

赖升双手把包了好几层油纸的银票递给他,贾琼接过,看也不看的揣进袖子,又接着他他爹穿寿衣。赖升忍不住提醒道:“琼大爷,那可是一千两银票。”以赖升靠着宁国府发财的本事来看,这都是一笔巨款了,更何况这日子过得远不如他的贾琼家。

“嗯。知道了。”贾琼淡淡的应了,手脚不停的给他爹换寿衣,惊讶都没惊讶一下,更别说用手去摸摸刚刚放银票的地方,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这幅样子倒把赖升给迷惑了,按理说,贾琼他也是见过一两次的,就是普通的旁支族人,并无特别。怎么今日一见,倒多出了些尊贵气度。再联想他来的时候,贾敬的殷殷嘱托,以为这里面有什么秘密那。于是更加恭敬的伺候着,高声吩咐他带来的人,给屋子装饰白布。

“小声些,娘和妹妹们累着了,在屋里休息呢。”贾琼打断赖升的高声喧哗。

“是,奴才小声些。”赖升躬身行礼,谦卑道。

到底人多力量大,宁国府的下人,不一会儿功夫把贾琼家两进的小院子布置出来了,赖升又打发人去各家报丧,联系棺材铺、吹鼓手和僧道,热热闹闹的把丧礼撑起来了。

金氏醒的时候,迷糊听见外院有很多人说话的声音,刚要起床查看,二姐儿就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

“娘,您醒了,琼儿让我给您温了稀粥,备了小菜呢。果然料得准,您当真醒了。”二姐儿掀帘子进来,看见他娘醒了,脆声道。

金氏坐在床头上,任由二姐儿把炕桌搬上来,又把菜摆上,到:“又不是得了什么大病,做这一套干什么。”金氏好笑道,她就是累了些,不该躺下的,不过是碍这琼儿劝说罢了。

“娘,跟我说这些可没用,您啊,现在归琼儿管,他说您能下床了您才能起来。”二姐儿把饭菜摆好,端起粥碗道:“娘身上可有劲儿,要不我喂你。”

“做什么妖呢,我好着呢,成了,不起就不起吧,把碗给我,学什么宁荣二府的做派,咱们小户人家,讲究什么呢。”金氏结果粥碗,西里呼噜的开始喝粥,一边喝,一边抽空问道:“我听外面吵吵嚷嚷的,哪些亲戚来帮忙了?”

“娘,您别担心,琼儿已经把爹爹的灵堂布置起来了,各家来吊唁的也来了,他正在灵堂上还礼呢。”

“什么,已经布置起来了,怎么不叫我。”金氏把碗往炕桌上一放,就要起来,道:“不懂事的妮子,来吊唁的总有女眷吧,我不在像个什么样子…”

二姐儿连忙按住金氏,到:“娘,您放心,大姐在呢,您伤心过渡,卧病在床,谁也不会挑您的礼儿,您安心躺着。”

“你大姐才几岁,能顶什么事儿,这个点儿该吃下午饭了,来了这么多人,厨下只有一个张嫂子,哪里忙得过来,不行,我得去看看。”

“娘,哎,娘,您别动,当心打翻了炕桌,我去把窗子拉看您看看。”二姐跑到窗边,把窗子撑开,道:“您看,现在啊,可该是吃早饭的点儿。”

金氏勾着脖子看了看,果真,“那,我是…我是?”

“您啊,睡了一天一夜,把我们吓得哟,琼儿去前门大街请了保和堂的大夫来看,说您是累的,要好好休息,才让我们放下心。您啊,就安安心心的躺着,外头有我们姐弟三个呢。您躺了这么久都没出事儿,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您若是无聊了,就看着四姐儿吧,琼哥说,她年纪太小,眼睛干净,怕撞克了,一直没敢让她出去呢。”

“嗯,去把四姐儿抱来吧。”金氏顺口道。等二姐儿出去了才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听二姐儿的话了,二姐儿说话竟这么爽利,往日可是出了名儿的不吭声,才一天功夫,这天就变了?

第46章 5.2

外院来吊唁致礼的人和金氏一个想法,这天变得也太快了。听说贾琼他爹被炼丹炉砸死了,那些人本还有些幸灾乐祸,该,让你去拍马屁,把自己搭进去了吧。本以为敬老爷就是赔些银钱了事,没想到敬老爷竟然派了赖升大总管来操持丧礼,且看大总管的样子,没有不耐烦啊。

众人寻思着,自己是不是漏了什么重要信息啊,不约而同的一起来吊唁了。来到贾琼家里,看到的是有礼有节的贾琼和一般料理杂事的赖升,看赖升的样子是真“本分”啊。

要贾琼说,赖升也不是真把自己当奴才了,虽然一开始让自己给唬住了,但接着就在小地方开始试探自己了。贾琼保证,自己要是有个什么小差错,赖升肯定抓着不放。到了灵堂,也不安排人交自己如何作揖、如何跪拜、如何还礼,贾琼也不在乎,直接把自己几辈子练出来的礼仪展示给大家看,这才暂时震住了看热闹的赖升和来致哀的族人。

内院里,大姐儿接待了各家长辈,按照贾琼给的万金油几句话说,把贾琼交代过的几个人领到屋里,看了一眼昏睡着的金氏。若有人尖刻,就垂泪,有人仗着辈分要插手,就大哭,总之,那么寻常几招,就把没什么见识的族人近邻给唬住了。那些妇人回去免不得和家里男人嘀咕几句“贾琼姐弟可真不寻常,死了爹的小子,还把日子收拾的规整。”再感叹几句金氏的好命,有男人的时候靠男人;男人没了,儿子又立起来了,真是好命啊!

贾琼姐弟忙了一天,终于把第二天撑了过去,晚上,换大姐儿去灵堂里守着,贾琼担心大姐儿害怕,让二姐儿陪着他去了。

贾琼到金氏的屋子里看她。“我的儿,可来了,看看你,眼睛都青紫了,是两天没合眼了吧。”金氏心疼的把儿子拉到床边坐下道。

“娘,没事儿,我是男人,忙点累点儿,应该的。”

“什么男人,还是个孩子呢,都怪娘没本事,身子不争气。”

“娘,说着这些干什么,来给您看样东西。”贾琼藏荷包里摸出一张纸,递给金氏,金氏接过来仔细看了看,颤抖着声音问,“这是银票?多少?”金氏并不识字,但银票还是认识的。

“五百两,我跟您说过的。”贾琼淡定道。

“真是五百两啊,你没骗我吧。”金氏不敢置信道:“啊,不对啊,你哪儿来这么多银子,你别是去做什么坏事儿了吧,琼儿啊,你老实告诉我,银票哪儿来的。”

贾琼安抚紧张的金氏道:“娘,您放心,这银票是宁国府的敬大伯给的,绝对正当,这是他补偿给咱家的银子。娘,我问您,您原来说的,家里以后有事儿和我商量着办,还算不算数了?”

“我,…我就是说说。”金氏当初打赌也是话赶话的,自己是真没想到儿子能拿出五百两来。

“娘,这是打算说话不算数了?”贾琼跨着脸问道。

“也不是不算话,只是你才多大点儿。”金氏咬着嘴唇,迟疑道,她还是觉得儿子年岁太小了,哪里放心得下。

“有志不在年高,娘,您看我今天一个人也把爹爹的丧礼办下来了,我人有本事,您就该给我加担子,我能养活自己,养活您,养活姊妹们,您放心,就算爹爹不在了,我也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

“琼儿,琼儿,娘的好孩子啊,娘是怕你苦啊,娘怎么会不信你,怎么会不放心你,以后啊,咱家的事儿,就你做主了,反正你也是户主。”金氏拍板道。

“娘~”贾琼红着脸从金氏的怀里挣扎出来道:“娘,您又来糗我,家里的事情肯定是大家商量着来,总的说来,还是您说了算,我是娘的儿子,自然听您的。”

“好孩子,好孩子。”金氏不住的摩挲自己儿子的头,倍感欣慰。

金氏被儿子安抚了一番,总算能放心入睡了。第二天,一早,金氏就起来忙东忙西的,她们家也不富裕,一共就请了两个人,一个是张嫂,说是厨下的厨娘,可是家里其他的杂事也要干,还有一个十五岁的小子叫白杨,既是小厮,又是长随,还兼门子、书童,总之是伺候贾琼他爹的。所以,金氏母女几个,家里的活儿还是要做的。

贾琼起来的时候,闲不住的金氏已经把灵堂内外打扫了一遍,和张嫂把早饭备好了,看见贾琼出来,忙迎上来道:“琼儿,醒了,再多睡会儿吧,你都熬了两天了。”

“不妨事,为爹爹尽孝,应该的。”贾琼端着稀粥,就着酱菜西里呼噜的吃了几大碗,又去换大姐儿和二姐儿吃饭。

今天是丧礼致哀的第三天,来的人明显就少了许多。贾琼他们家也没有什么显贵的亲戚,金氏的娘家在金陵,现在估计,她丈夫去了的消息还没送到呢,更别指望有人能来致哀。来的,多数是住在宁荣街的贾家族人,很快就走完流程回去了。

贾琼一直觉得金氏自丈夫死后,并没有表现得特别哀戚,还以为他们感情不深。若不是第三天晚上,贾琼起夜,还不能看见金氏在灵前哭泣,絮叨道:“孩儿他爹,你慢些走,奈何桥上等一等,等我把三个姐儿打发出门子,看着我们琼儿娶妻生子,我就来陪你。”

“你不知道,几个孩子懂事的让我心酸,大姐儿待人接物人人都夸,二姐儿也不再是个闷葫芦,变化最大的还要数琼儿,跟个大人似的,我在床上躺了一天,他把什么都置办齐全了,懂事得不得了,性子也沉稳了。我知道,是你给他托梦了,你怎么就不给我也托个梦呢,我也有事儿要交代你呢!”

“你要是再去找琼儿,给他说,别累着了,我看他脸色发青,这当口,给他补补都不成,你呀,从小就想要他出息,可也别逼得他太紧了,知不知道?”

“亲朋四邻的,都来送你了,我也不担心你走得孤单。你到了地下,别走得太快,我多给你少些元宝,你也置办下家业,等我来了,咱们再一起投胎。你也别委屈了自己,该吃吃,该喝喝,要贿赂鬼差也别心疼银钱,要是元宝不够了,就给我托个梦。”

金氏絮絮叨叨的在灵前说话,似乎看着儿女有了归属,她就能了无牵挂的去找他了,虽平淡,听得贾琼也是心里一堵。贾琼没有现身,由着她说话。

贾琼他爹一共停灵七天,吹吹打打的走完了流程,把棺材停在了家庙里,贾琼现在年纪还小,也不能千里迢迢的扶灵会金陵,只得暂时寄在寺庙受香火,等日后葬回祖坟。

等百日热孝过了,贾琼又登了宁国府的大门,求见贾敬,这次他是来还银子的。

那五百两还稳稳的躺在金氏的妆台盒子里呢,贾琼的银子又是从哪儿来的?这是还有一段故事。

忙完了无缘父亲的丧事,贾琼一家就正式闭门守孝了,百日热孝内,做什么都忌讳多,贾琼就趁这个机会教他的三个姐妹认字,当然,金氏是不太赞同女孩子也认字的,但架不住贾琼给她洗脑,认字了才能嫁更好的人,过更好的日子。金氏勉强同意,只是写字将就着用贾琼他爹从家学里拿回来的纸墨,不许多花钱。

除了这些,贾琼最大的事情,就是赚钱。贾琼腹内锦绣无数,奈何世人两眼只论资历,毛头小子一个,谁敢信他。

所以,贾琼用20两银子置办了一身锦衣,绝对的金碧辉煌,这身锦衣不是给他穿的,而是给白杨。贾琼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训炼白杨,让他装扮成大家公子,贾琼则扮成小厮,他准备去赌场捞钱。

训练了一个多月,把能预计到的场景都准备好了,贾琼才带着白杨去了西市的赌场,去赌场之前,先去了趟镖局。

平安镖局

“来人啊,镖头,有生意上门了。”青衣小帽的贾琼在门口大喊,白杨一身锦衣,在后面摇着扇子。

“来了,这位小哥儿,可是有事儿。”里面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迎了出来,一脸和善。

“嗯,我家公子来照顾你们的生意了,要找几个可靠的镖师充做公子的护卫,你放心银钱少不了你的。”

“小哥儿放心,京城谁人不知我平安镖局,最是有信誉不过,包您满意。”和善汉子,满口自夸。

“少废话,先让我们公子看看人再说。”贾琼不耐烦道,回头堆着一脸笑,对白杨作揖道:“公子,请。”

和善汉子,把他们两人迎了进去,找了一大堆人来给他们挑。当然挑人的是贾琼,白杨只负责端坐在椅子上,“不着痕迹”的嫌弃镖局的茶。

最后,贾琼挑了五个人出来,回禀白杨道:“公子,没有什么内家高手,就先这样吧。”

白杨皱了皱眉头,无奈道:“先这样吧。”

贾琼点头,和那个一直陪着他们挑人的和善汉子去谈价钱和预付款。路上,和善汉子和贾琼有说有笑,奉承他道:“小哥儿可真有见识,还知道内家功夫呢。”

“哼,那是当然,王师傅练了三十年的意行拳,自称行内第一,我可是他的挂名徒弟。”贾琼一脸骄傲道。

“那是,王海林师傅可是真正的行家,是这个。”和善汉子竖起大拇指到。

“那是。”贾琼不经意的答道,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刚才的话中,并没有提到王师傅的名字。贾琼的眼睛一直看着墙上的梅花镖,一脸好奇。

“还没请教你家公子贵姓呢?”

贾琼眼珠子提溜一转,道:“我家公子姓黄。”

和善汉子仿佛知道了自己想要的,很快就给他谈好了价钱。贾琼又在见他家公子之前给雇佣的几个人训话道:“你们的任务就是好好保护我家公子,我家公子接下来会在京城游玩,你们要是干得好,到最后,少不得给你们包几个大红包。若是让我家公子伤者碰着了,可得吃不了兜着走。“和善汉子在一旁听着,代表五个被雇佣的表态道,“您放心,定拼命保护公子。”

“也用不着拼命…”白杨在前面等得不耐烦了,走过来刚好听见这个,插嘴道。

贾琼连忙把他家公子拉到一旁,小声道:“公子,您可别这么说,就是要他们拼命呢!”

“可他们就是拼命也打不过王府…嗯,府里的侍卫啊。”

“公子,又不求他们能打赢,只要您拖延时间,您就能溜走了,您可是说了,要在京城好好玩玩的,要是让侍卫抓回去了,小的挨打事小,您可就玩儿不痛快了。”

“嗯,也行,你安排吧。”

他们说话说的小声,又和镖局的人隔着一道门,平常人自然是听不到的,可那个和善汉子的耳朵却动了动,等贾琼和白杨商量好,再进来的时候,他依旧是一脸和善,不曾变过。

贾琼和镖局商量好,让这五个人跟他们走,和善汉子道:“小哥儿啊,上工也要带家伙啊,您容他们半个时辰,让他们收拾收拾。”

贾琼扭头,看白杨颔首,才道:“嗯,那我们先走,一个时辰后在前门大街常德戏楼下见。”

“好嘞,没问题。”

等贾琼装扮的主仆两个走了,和善汉子才去和总镖头汇报,道:“大当家的,有一対主仆来咱们镖局雇人,我套话得知王海林师傅在他家府上任职,小公子也说漏嘴,口称‘王府’,还住在前门大街,怎么看都是偷偷离家出走的睿王家小公子。”

“嗯,让人注意着,咱们镖局在京城也就是个二流水准,让贵人伤在咱们手上,也脱不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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