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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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上有险,武果岂能视而不见!”

“曹爽!你是来找茬儿的吗?”

“你还敢说!”曹爽和武果周旋几个回合发现自己赢不了,气得原地跳脚:“你做了什么?你让他去京城做什么!你是要害死全家吗?”

“我做什么,我去救大明的良心!我去看一看这朝廷还有没有救!你才是找死,石家是什么人?你以为贴上去就万事大吉了?做梦,我看断送曹家基业的罪人就是你!”

“泼妇,不可理喻,结果都出来了!太上皇复位了!你还在做梦!”曹爽气急败坏,两人默契保持的夫妻恩爱假象不击而破。

“呵呵,朝廷是什么?一个当过俘虏的囚犯皇帝,一个罪余之人宦官草吉祥,一个莽夫石亨,一个背信弃义、数典忘祖的小人徐有贞就能撑起整个朝廷吗?曹爽啊,曹爽,你别傻了,就算是太上皇、好吧,就算是皇帝,他也瞧不上你们这些苟且的小人。皇帝上位第一件事就是清算这些拥立有功的人!你等着吧,你等着吧!”

第34章 不种田

一阵嘶吼过后,两人都略略冷静下来。曹爽怒气冲冲的坐在椅子上,即便他不喜欢柳娘,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有本事的女人,且她的判断从未出错。老朱家有杀功臣的传统,洪武年间的四大案人人耳熟能详。

管家林桂看夫妻俩吵了起来,赶紧下去准备了菊花茶,清热下火,倒腾得温温热热刚好入口。

曹爽、柳娘吼得口干舌燥,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补充完水分继续吵。

“你接了石亨的橄榄枝,又何曾与我有过交待。谋反大罪,诛九族,妻族亦在其中。”柳娘冷哼一声,“半斤八两就大哥别说二哥了。阿武易容改装而去,只要你守口如瓶,没人会知道。”

“你懂什么,妇道人家!石侯本就威名赫赫,而今更有拥立之功…”

“你靠着妇道人家的银子和人脉走到今天,端碗叫妈放下筷子骂娘倒是熟练…”

“王氏!”曹爽一拍桌子站起来,怒发冲冠。

武果再次闪身挡在柳娘身前,“夫妻一体!曹将军做事不顾及妻儿,妻儿总要因你受累,倒不像外面的女人,尘归尘土归土,抄家灭族的旨意来了,陪着送命的只有妻儿!”

“行了,你外面那些破事儿永宁卫无人不知,真以为把何氏安置在宣府我就不知道了?不说破是给你面子,居然话都说到这儿了,就把那些腌臜东西处理干净。”

“那是我表妹…”

“一表三千里,不过舔着脸来认亲的族人!罢了,不过可有可无的东西,只要不来永宁卫恶心我,我就当不知道了。”柳娘冷笑道:“京城的事就这样了,你赞不赞同都已成定局,滚出去吧,气得我头疼!”

柳娘高声唤人,西院奴仆自动请曹爽离开。

等到曹爽走了,柳娘才怒骂管家林桂:“应急一课怎么学的,曹爽都能轻易闯进来,刺客来了,如何指望你们!”

“主子…”林桂有口难言,那可是你丈夫啊!

“既然嘴里叫着主子就知道我不是曹夫人,是王当家!日后别把曹爽当自己人。在我的府邸,能做主子的不过我和几个孩子,小二小三在京城,华英在我膝下,就是老大和老二都防着些,只是别让他们看出来。”柳娘交待道,曹立昂和曹立德一直跟在曹爽身边,别看平时多有抱怨,真面临抉择还不知他们选谁呢?曹爽在男女问题上再渣,战功却是不容置疑的,有才无德之人多了,男人的成就本就和道德无关。

“阿武,这次无辜连累你了,你也归在万全都司麾下,算是曹爽的属下,有段时间恐要受排挤。不过你放心,朝中形势变化万千,他没有功夫来找茬。若真有万一,保全自身要紧!”柳娘安慰武果,亲自送他出门。

林桂这才小声禀告道:“主子,菊花茶全被喝完了,是否加大剂量?”

柳娘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沉吟一会儿道:“再拖一段时间,最好等到石亨来。”

于谦之死虽是求仁得仁,却也让柳娘不敢寄希望与历史。

都说狼来了、狼来了,说得多了就成真的。石亨等人让曹爽谎报军情,结果瓦剌真的卷土重来了!

曹爽身为总都指挥使,精力立即被外敌入侵缠住。十多年的谋划就此生效,柳娘直接截断了曹爽和心腹的联系,伪造信函笔迹、语气、措辞拿捏分毫不差。

京中再次传来消息,于谦被杀,抄没家产之时却发现官至一品的重臣家中居然清贫至此,皇帝在士林和民间声誉再下一层。石亨因拥立之功封忠国公,曹吉祥升任司礼监太监,总督三大营,徐有贞封武功伯,升任兵部尚书,这是原先于谦的职位。

拥立皇帝的人得到了最大的报酬,自己加官进爵不说,亲友亦受惠颇多。这不是打秋风的穷亲戚几两银子的事情,石亨家人亲戚通通做了官,甚至一跃而上,封侯之人都有。石亨老家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别说略微有关系的人,就是村里的野狗也进了猫狗房,吃上了皇粮。

内廷是曹吉祥的天下,外朝归石亨统领,大明朝政就是如此分明。

柳娘一方面阻止曹爽过激行为,多加安抚,另一方面加倍刺激曹吉祥和石亨的欲望,就算两人稍有理智还能分辨,那些依附他们的人鱼龙混杂,太好做手脚。再有,徐有贞和石亨、曹吉祥的裂痕越来越大,当初众志成城复立太上皇的场景不再。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似乎每个功臣覆灭之前都有这么一遭。

英宗脾气再好、为人再温和终究是皇帝,抓住他被囚南宫七年的旧伤刺激,再大的功劳也因几人的得寸进尺而消磨干净。

有了柳娘的加速,京中发生的事情犹如天书,最好的戏子都演不出如此荒诞的戏码。

京中局势十分紧绷,英宗虽气愤难言,却顾忌名声,亦感激石亨等人的帮助,不愿鸟尽弓藏。

刘黄铭身为左都御史为皇帝出了一个好主意,“瓦剌贼子复来叩边,当有战功之人镇守才能让京师安心。陛下何不请忠国公出山,事缓则圆,或许等忠国公战场历练一番回来,便冷静了。如此可不伤君臣之情,亦不损陛下英名。”

石亨如何肯干,他年纪大了,又有两次匡扶帝室的功劳,只想在京城享受繁华。石亨推举侄儿石彪远赴边关,皇帝如何会答应呢?此次派石亨出战边关本就是为了远香近臭,希望打压石亨的气焰。

石亨远赴边关,年轻的石彪留在京师成了石派的领头羊。石彪年轻气盛且人生经历近乎一帆风顺,痛苦挫折往往更能磨练人,石彪还不够老练,尤其是和朝中的政斗老手相比。柳娘留在京城了人手更有用武之地,朝中受到欺压的大臣不会看不到这一点。

石亨摆开国公仪仗,一路逶迤到了大同,第一件事就是收权。

曹爽本就是石亨阵营的人,多年前就投靠石亨,做了名义上的总指挥使。只是边关情势复杂,总指挥使不过空有高品级,实权依旧控制在各重镇指挥使手中,曹爽没有这样的军功威望统领九边,朝廷也不会放任这样的集权臣子出现。

当然,这些反对石亨而言都不是问题。石亨自认为要资历有资历,要威望有威望,离开繁华京城重回战场,必须要最好的。

以曹爽圆滑的性格本该顺从退下,奈何曹爽得了失心疯一般,暴躁相对,言语不谨,被石亨以冲撞国公的罪名罚跪于大帐之外。第二天早上石亨恩威并施叫他入内,准备安抚,结果一杯和解酒下肚,七窍流血,中毒而亡!

曹爽本是边关最高将领,打罚恩赏也是杀鸡儆猴。石亨为了效果好,把各地指挥使都叫到了大帐中,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曹爽居然中毒而亡。曹爽已经在门外跪了一日一夜,碍于石亨之令,中间没有任何人给他送过吃食;和解的酒是石亨准备的,而且石亨还端在手上没喝。事实如此明显,连找个替罪羊都找不到。

曹爽在边关多年,战功赫赫,在座指挥使看着自己的上司被毫不遮掩的毒死在眼前,兔死狐悲之感深重!

石亨也吓一跳,曹爽本是门下一条狗,稍加威慑而已,从未想过要他的命。不过石亨骄狂惯了,尤其是而今他功勋卓著、公爵加身,更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将错就错,狠狠摔碎了手边酒盏,呵斥道:“这便是与我作对的下场!”

在场之人,呐呐不敢言。

远在永宁卫的柳娘得到消息,立刻召回了曹立昂和曹立德,封闭城门。石亨派来送尸首的人都没能叫开城门,京中却因柳娘的一封求救信轰动起来。

“忠国公众目睽睽之下杀人,各指挥使均可为证。事后言‘此乃吾家天下’,复遣兵将攻打永宁卫,妄言杀尽曹姓之人,勿使复仇。妾与子孙危在旦夕,乞陛下怜惜,望诸君救命!”

英宗目瞪口呆的坐在龙椅上,总指挥使可是二品大员啊,就这么被众目睽睽之下,不经明正典刑毒杀于军中大帐,他做皇帝都没有这个权利!更让英宗气愤的是,什么叫吾家天下,天下是老朱家的,这是谋反!

朝中大臣纷纷上本请求治罪,恰巧石彪在京中猖狂无比,在建的府邸豪奢远超皇宫,征用百信,日夜赶工,英宗站在城楼上望出去,几乎以为那是哪家王府。还有石彪把杨善献给英宗为妃的女儿霸占之事也被翻了出来,再有轻慢亲王,鞭挞朝臣的罪名多不甚数。

英宗怒发冲冠,只觉自己看错了人,又顾忌南宫复辟不久,大事屠戮功臣有失贤明,只下令暂停朝见,软禁家中。

只是这样,朝臣们如何满意,事情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朝臣不会让石亨回来救援,石彪等人不会坐以待毙,如此情势之下,事态已不在空置之中,柳娘能发挥的空间很小了。

石彪不是胆小之人,直接联络了司礼监太监曹吉祥,准备里应外合,再来一次“宫门之变”。第一次宫变是天时地利人和,如今想要复制,也要看准备多时的朝臣们答不答应。

石亨和曹吉祥一发动,正被守株待兔的勤王之师逮个正着。

围攻石彪府邸的人在他家中搜出了蟒绣龙衣等逾制之物,审出内应曹吉祥,两人下狱,一同下狱的还有依附二人得官爵之人。

石亨领兵数万在外,太过危险。早在发现石彪谋反的时候,英宗就派人宣石亨回京,并附上旨意,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第35章 不种田

没有人能和国家机器作对,特别是朝廷还占据大义的时候。宣旨的人一到西北,并未废多大周折,就擒拿下石亨。柳娘以往总奇怪为什么秦二世矫诏扶苏公子就利落自杀,徽宗十二道金牌岳飞就真的听话回来,何其愚忠、迂腐。到了此时此地才明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不是迂腐的教条,而是迫于现实的无奈选择,不束手就擒又能如何?

在擒拿石亨的同时,另一波天使到永宁卫查探情况,毕竟揭露石亨谋反的阴谋,引子就是柳娘的那封求救信。

柳娘一身孝服、悲戚万分的被儿媳、女儿扶着,拜见天使。

天使象征性见了见柳娘,见她弱不胜衣,悲痛欲绝,一个大男人也不好说什么,道一声“节哀”过后,就由曹立昂、曹立德兄弟领着去看“证据”。

攻打永宁卫的士兵并未割下首级,尸体完整,有的穿着宣府士兵的军服,有的甚至穿着永宁卫士兵的军服,都是青壮年男子,不存在杀良冒功的嫌疑,真实可信。

天使十分有经验,对曹家情况也熟悉。柳娘大名在外,天使怕曹立德这个亲儿子偏袒,问话总问曹立昂,做出一副不知曹家嫡庶情况的模样,只按长幼对待。

“大人明鉴,家父罹难,我等悲痛欲绝,送父亲尸身回来的士兵中还有他的亲兵,守城卫不曾防备就放他们进来了,就是我等也不曾想到石贼如此丧心病狂啊!多亏家中仆人机警,看出亲兵被人胁迫,才让一家人幸免。”曹立昂说起石亨也是咬牙切齿。

“石贼势大,永宁卫为我曹家世代镇守都被他安插了无数亲信,就是这些人起兵攻打府邸,若不是家仆用命,大人就看不到我等了。”曹立昂指着那些穿着永宁卫军服的尸体道。

天使仔细看过尸体上的伤口,的确是两军交战所伤,心中已信了大半。

天使一行在永宁卫待了三天,亲自祭过曹爽才离开。期间微服私访,暗自查探。曹家在永宁卫名声很好,对士兵百姓均不苛责。曹家夫妻更是出了名的恩爱,自曹王氏入府之后,曹爽再未添过妾室。曹王氏也素有贤明,不说当年瓦剌入侵时的功劳,就是日常生活中,对庶出嫡出一视同仁,长子曹立昂当着天使的面都只说嫡母的好话,嫁人的两个庶女更是常常称赞嫡母,一家子再何乐不过。

石亨派人攻打永宁卫曾在关口叫嚣,整个永宁卫的人都能作证,不会有假。

解决了石亨这个心头大患,曹家的日子按部就班过了起来,曹爽遇难,全家都要守孝。可武将不比文官,戴孝出征也是常有的事情。而今外敌入侵,朝廷也发来旨意追赠曹爽正一品荣禄大夫的勋职,赐武肃伯的爵位。夺情曹家,让曹立昂、曹立德等人继续作战,柳娘亦接到了伯爵夫人的诰命。

也不知为什么,圣旨中没说这爵位是流爵还是世袭降等,柳娘以未亡人的身份再次上书皇帝,推辞爵位,武而不遂曰肃,朝廷对曹爽的评价并不高。柳娘只请求陛下仍旧能把万全总指挥使的官职封给曹爽的儿子,以便“戴孝出征、杀敌卫国、以报君恩”。

柳娘写好奏表之后,并未封口,直接交给曹立昂去办。

半月后,朝廷的旨意下来了,封曹立德为永宁卫指挥使,曹爽遗留下的伯爵之位也由他继承,只穿曹立德这一代。长子曹立昂被派到开平卫做指挥使,虽是升职,可开平卫抵抗外族的最前线。

柳娘带着一家子接了圣旨,客气安顿好天使,一家子到客厅说话。

“你改了我的折子?”柳娘不客气的问曹立昂道。

曹立昂脸色大变,跪在柳娘面前道:“母亲何出此言,孩儿如何敢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那为何爵位是立德继承?”

“娘不是为立德请封吗?”

“你没看过折子?”

“孩儿如何会私拆母亲信函?”

“我不封口就是给你看的啊!”

柳娘和曹立昂一人一个问题,三下五除二就把事情给搞清楚了,柳娘示意大儿媳夫妻曹立昂,叹道:“我以未亡人的身份上折子,推辞爵位,本就是以退为进,心想陛下就是不赐下爵位,也会赐下官职。我为你求了万全都司总指挥使的官儿,这职位本也是我曹家的,子承父业不正好。没想到陛下不吝惜爵位,反倒不愿授予总指挥使之职。”

刚被扶起来的曹立昂又跪下了,磕头道:“儿何德何能,让母亲如此厚爱,儿有愧…多谢母亲。”

“什么愧不愧的,你战功赫赫,娘自来为你骄傲,只是可惜了这总指挥使的职位。”

“儿还年轻,多的是加官进爵的机会。石亨先例在前,陛下恐不愿再有武将集权。”

“唉,也是。是我思虑不周,倒耽误了你。”

“母亲而出此言,母亲教养儿长大,苦心为儿筹谋,天意如此。更何况,爵位本就该是二弟的,二弟是嫡子,母亲如此偏心我,倒是我对不起二弟。”曹立昂诚心诚意道。

柳娘欣慰笑了,拉起曹立昂。曹立昂一跪下,其他人虽未跟着跪下,也无措的站了起来。柳娘一手拉着曹立昂,一手拉着曹立德,把他们的手放在一起道:“这就好,立昂啊,我上折子之前问过立德,他是愿意让你继承总指挥使的位置。唉…多少人家长子、嫡子争得不可开交,我的两个儿子却如此谦让,兄弟和睦,兴家之兆。”

“还不是娘教的好。”曹立德调皮道。

“二弟说的是,大郎能有今日,多亏母亲教导有方。”大儿媳也跟着奉承。

“我教导有方不正好便宜了你~”

大儿媳一听这话羞得脸都红了,不知如何辩驳,只呐呐道:“娘说什么呢~”

“说大哥大嫂父亲恩爱啊!”曹华英拉着柳娘的袖子打趣道。

一家子闻言都哈哈大笑起来。

夜晚,柳娘照例宿在西院。

管家林桂禀告道:“主子,属下再三确认,一切妥当。曹爽的心腹军已斩杀殆尽,无人知晓,两拨天使亦未听闻风声,绝无漏网之鱼。”

“这就好,要确保机密,尤其不能让立昂、立德知晓。”

“主子放心,当初在城下叫嚣的确实是石亨心腹,咱们的人从中挑拨之后就退了。围剿城中旧部也是引蛇出洞、顺势而为,绝无纰漏。”这件事林桂牵头,已经推演过多次,绝对没问题。

“立言那边呢?”

“为二少爷争取爵位之事是三少爷一手操办的,四少爷不知情。三少爷尽得主子真传,一言一行谨慎周密,就是老奴这般老手也看不出破绽。”林桂对柳娘的手段是服气的,一个后娘、嫡母能把长子收服归心,不容易啊。“三少爷上科未中,已确定要参加今年的恩科。四少爷也已经有了秀才功名,两位小主子住在京中老宅,有老仆照应,还请主子放心。”

“嗯,四儿还小,性子也跳脱,不知道最好。爵位一事就你我和三儿知道就好,不要再外传了。他们的血学业生活我是放心的。”

“是,主子。”林桂恭敬点头。

柳娘端茶送客,“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先回去歇着吧。”

林桂却期期艾艾的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咱们什么关系,还玩儿这把戏,有什么事儿直说~”柳娘笑骂。

“是有件小事。曹爷身前收的外室何氏还活着呢。”开了头,后面就流畅了,林桂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前因后果说明白:“底下的兄弟忙着对付何友伟,那可是个真小人,当年舔着脸认了不相干的何氏做干娘,把一个外室当正经奶奶捧着供着,曹爷一出事儿,立马倒向了石亨。他手下又有几个愚忠的,弟兄们忙着对付他,一不小心便放跑了何氏。不过主子放心,属下立刻补救了,何氏的行踪都在掌握之中,主子想这么对付她就怎么对付她!”

“我对付她做什么,毫不相关的人,认她自生自灭吧。”柳娘对这个外室是真不介意,她和曹爽本就是利益联姻,对何氏这个人她也是只听其人未见其人,为难一个“外因”做什么。不过一想不对,柳娘笑问:“还给我耍花腔,别不是人到永宁卫来了吧?”

“什么都瞒不过主子,可不是嘛!曹爷当年置外室的人知道的也不少,属下拿不定主意怎么做呢。”

“她如何了?”

“乱军之中又有几分颜色,能怎么样呢?吃了大亏,从宣府到永宁卫几乎是乞讨过来的。”

柳娘长叹一声,“算了,给她二两银子,引她到别处去,别让人找上曹府丢我的脸就是了。”

“主子仁慈,属下这就让人去办。”林桂连连点头,他就说不用来问,可手底下人非说女人一嫉妒起来就面目全非,一定让自己来请示。林桂在心中摇头,怪不得自己能当大总管呢,自己对主子的心思摸得多准。他们方圆商行的生意从来独立于曹府的产业之外,曹爽活着的时候都不能让柳娘的势力称一声主子,这种疏离的态度,主子难道会在乎一个上不得高台盘的外室吗?

第36章 番外1

爵位尘埃落定,赶在朝廷下达的最后期限前,曹立昂带着妻子走马上任。

在此之前,柳娘主持分家。

安氏嫁进来不久,就要随丈夫去一个更偏远的地方,路上忍不住抱怨道:“还说什么一视同仁,父母在不分家的规矩都顾不得了,为什么是你到开平卫去?永宁卫才是曹家的根基呢!二弟才多大年纪,他懂什么文武军事,怎么不让你在永宁卫帮衬?还说看重你,家产你得了不过九牛一毛,南北汇大名鼎鼎的不敢想,可开平卫的商路走得分一条给咱们吧?”

安氏一路喋喋不休,坐在马车里也忍不住伸出头来抱怨。曹立昂瞪了她一眼,“闭嘴,前两天还一口一个母亲仁慈,那才是为人儿媳的典范。不许胡说,我心里有数,娘亲绝没亏待我。”

“唉,和你说你还不听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看是你被小恩小惠收买了,我就说哪儿有嫡母这般维护庶子的,你进来,我和你细说…”

曹立昂带队走在外面,安氏虽然不时伸出头来嘀嘀咕咕,可属下、仆人都以为他们夫妻话私房,识趣避开,马车上也没有丫鬟随身伺候。看环境安全,曹立昂才翻身下马,坐到了马车里。

随行的亲兵飞快跑上来牵马,又脚踩风火轮似的跑开,隐隐还听着队伍里有人打趣“大爷到底是新婚啊!”

“听着,这话我只说一遍,日后不许再提!你喋喋不休的家产母亲绝没有亏待我,母亲名下是由很多产业,但那是她的嫁妆。当年嫁给父亲的时候就有契书,这些东西一半要传给三弟,三弟姓王,继承母亲姓氏。给我的家产已经是曹家的一半,比按规矩分得还多,足够厚待我了。你也永远不要忘了我是庶子,爵位、曹家的基业理所当然该是二弟的,母亲器重我,倒让外人有了非分之想,你不要做这个不明事理的外人。二弟年纪也不小,正是执掌家业的时候,我当年初次披甲上马和他一样的年纪。退一步说二弟有什么考虑不周到的地方,还有母亲辅佐呢!当年也是母亲扶着我上马,才守住了永宁卫。自你嫁进来,母亲不曾让你立过规矩,亲闺女也就这样了,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难得寡言的丈夫长篇大论,安氏沉默一会儿才道:“母亲待我自然是好的,可我总担心…”

“不必担心,好男不吃分家饭,我才二十出头就坐上了指挥使的高位,日后难道不能给你挣一个夫人的称呼?且看着就是。”

到底疏不间亲,安氏长叹一声,道“我知道了。”

“知道了就好,日后不要说那种话,母亲对我有教养之恩,恩重如山,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曹立昂反复叮嘱。

从永宁卫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一行人车马繁多,又有女眷,第一天的适应期没走多远就停下来了。刚好曹家在城郊有一个小庄子,分家的时候柳娘特意把这个小庄子分给了曹立昂。

安氏指点丫鬟仆人收拾出个暂住的地方,又安排官家多关照住在外院的亲兵随侍。

“大爷去哪儿了知道吗?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吃饭?”安氏问道。

“奴婢不知,外院的小哥儿传话进来,大爷不回来用饭了,请奶奶先用。”

安氏嘀咕两声,安享美食。吃过饭天已经完全黑了,安氏坐在椅子上等夫君回来,一等二等等不来,推窗一看已经月上中天,也不知曹立昂干什么去了。

安氏惊醒的时候发现在即正被曹立昂抱着,原来她等得睡着了。

安氏不好意思挣脱下来,自嘲道:“怎么就梦周公去了,脖子都歪了,你…你怎么了?”安氏突然发现曹立昂眼眶通红,好似哭过。

“怎么了?遇上难事儿了,你和我说说…”安氏话还没说完就被曹立昂一把拥入怀中,安氏赶到颈窝一阵湿润,心里更没底了。“你别,别啊,男儿有泪不轻弹,要不我们不去了,回永宁卫?母亲总有办法的。我爹是御史,朝上也能说几句话,你别急啊,我马上就给娘家写信…”

安氏语无伦次的安慰着,曹立昂半响才从她的颈窝中抬头,怔怔看着她,半响道:“母亲慧眼,为我定下你这个贤妻。”

不等安氏说什么,曹立昂取下屏风上的大氅披在安氏身上,拉了她的手,温柔道:“我带你看样东西。”

曹立昂屏退下人,亲自提了灯笼,牵着安氏的手,一路到了库房,暗下库房机关,一条暗道出现在眼前。曹立昂走在前面点燃墙壁上的油灯,一路牵着安氏走到暗室之中。

“这…这…”安氏又结巴了。不是她没见识,实在是眼前的情景太过震撼,太过耀眼,整个暗室金光灿灿,堆在地上的箱子全部打开,里面全是黄金!

“所以我说母亲从未亏待过我们。”曹立昂轻轻抚过那些金锭子,缓缓和安氏讲了当年曹爽在狱中托付给他的事情。“父亲一生未对母亲敞开心扉,可惜了母亲这样的人物。父亲自出狱后,再也不提当年说过的事情,特别是我进入军中之后,小庄子还暗中加强了守卫。这时候我才发现父亲不是没对母亲敞开心扉,是任何人都不曾走进他心里。我已经点过了,这还是整整一万两黄金。可父亲为了攀上石家的大树,四处撒钱,这里的财富至少用了一半出去。如今还是整数,金锭子上也没有标记,我知道,是母亲补足的,且不愿让我知道。父亲防得紧,母亲不知军中事,自然也不知我早就知道这里的东西已经用多了。”

“母亲,可惜了!”曹立昂一声长叹,即便是亲儿子他也要说一句父亲配不上嫡母的品行。曹立昂感动又钦佩,惭愧又激动,道:“所以,我不会走父亲的老路,我们夫妻是要一辈子扶持走下去的。我的事都不瞒你,我绝不辜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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