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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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氏猛得扎进他怀里,满室金光都化在她的泪珠里,“不辜负,不辜负,我们会白头偕老的,一定会!”

自此,夫妻二人同心,安氏再也没有说过柳娘半句不是。曹立昂更是感动,在开平卫也常常打点礼物过来,奉养柳娘至诚至孝,全了一段母慈子孝的佳话。

柳娘感受到曹立昂夫妻的态度,又结合属下传来的消息,自信一笑:“归心矣,再无后患。”

武苹挺着高高的肚子陪她说话,“主子总算苦尽甘来了,大爷是个孝顺的。”

柳娘微微一笑,武苹嫁给曹爽武将手下之后,这些机密事就没让她参与了,武苹知道的也是表面消息。

“算是吧。”柳娘不置可否他,她这一生何其艰难坎坷,如今走到这步,只能说一切尽在意料之中,无可赘言之处。

武苹看出柳娘不想说这个,笑着转移话题道:“咱们二爷真是能干,小小年纪就能把永宁卫防卫打点得妥妥帖帖,每次出战都亲自上阵,身先士卒,率先垂范,和士兵同吃同住,真是一员虎将!”

“虎父无犬子嘛~”柳娘笑道,毫不芥蒂,十分认可曹爽的军事才能。

“主子还说呢,当初大家伙都以为您要在幕后辅佐呢,何曾想您如此大胆,居然就放手任二爷施为。阿弥陀佛,二爷头一回上战场的时候,我担心得整夜都没睡,一直求菩萨保佑呢!”

“他哪儿是第一回上战场,以前就跟着观摩过多次了,不过是第一次指挥,依样画葫芦也该会了。”柳娘轻描淡写道。

“也是您教导有方啊!”武苹道:“三爷今科秋闱榜上有名,四爷也有了功名,咱们武将家也出了文曲星,真是给咱们九边重镇长脸。看朝中那些人还动不动就说咱们西北人有辱斯文,三爷、四爷真是争气!少爷们都是麒麟儿,小姐们都是贤妻良母淑女典范,各个不仅有本事,还孝顺,主子真是有福气啊!”

武苹体贴会意,把柳娘的儿女夸了又夸,就是两个嫁出去的也要说一声柳娘教导有方。

“你呀,说了多少次别叫旧日称呼,唤我一声夫人就是,咱们的关系不再称呼上,而今要避嫌啊!”柳娘语重心长和她分析了朝中形势,有板有眼的样子十分唬人。

送走武苹之后,柳娘对她的内管家道:“日后少安排与武苹的独自会面。”当初能干体贴的武苹已经成了官夫人,一心为小家考虑,把她教的体贴细心都用在夫人外交上,再不是过去的武苹。

“是。”内管家爽朗答道,她已经是第三任内管家了。不过内管家也为难,小声敲边鼓道:“三爷特意交待,要留人陪您说说话,您看?”

柳娘一叹,她一生四子三女,亲生的养育的,最了解她的还是立言。立言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深刻知道自己在这世上的孤独,即使远在京城也如此担心。

柳娘看着窗外的柳树发呆,回想自己的一生,当初她踏出第一步的时候,用的就是柳条筐。南京的柳树和北方的柳树不一样,可自己这一路走来的心情都是一样的。父母怨恨自己不顾家,亲生兄长指责自己摆架子,就是待自己最好的姐姐也不理解。自行商以来,遇到的背叛和陷阱不计取数,嫁给曹爽也是无奈之下的选择。多少次在夜里,柳娘睡不着,恨不得立刻杀了曹爽,只在狱中断了他生育能力怎么够!可她没办法啊!孩子还那么小,曹爽一死,曹家立刻分崩离析,寄人篱下,或者一生寄托在长子曹立昂的良心上。柳娘一路走来,为的不就是不依靠任何人吗?不能鲁莽杀/人啊!最终曹爽死在了最合适的时间最恰当的地点,而今,柳娘终于不用依靠任何人了!

看着一直等着自己回答的内管家,柳娘长出一口气,笑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可与人言者无二三。不用人陪我聊天,没有人真的理解我,我也重不寂寞。”

第37章 番外2

“吴嫂子,你怎么还在这人磨蹭啊,这人说来就来了啊,还不赶紧去找好位置!”一旁有人和吴赵氏打招呼,吴赵氏闺名月娘,是和凤镇上最大绸缎铺的老板娘。吴赵氏一生最自豪的就是自己从一个村野丫头变成了城里人,自己的儿子也能读书认字,说不定孙子就能考状元,改换门庭!最重要的是她在这个家里说话算数,家里的铺子是她的嫁妆!

吴赵氏温婉一笑,看似谦虚低调道:“我就不去了,这人挤人的有什么趣味儿,大人物来就来了,看看也不长一块肉。这铺子里的缎子布匹还是要翻出来晒一晒才行。”

实则吴赵氏已经决定门窗大开,把最好的缎子放在外面,让过路的人都看看。若不是官差不允许在街上摆摊,她一定把缎子摆道街面上,万一能让路过的贵人看上,那就是活招牌啊!

“还是吴嫂子有见识,得,我先去了,你慢忙啊!”寒暄的人快步走了,吴赵氏也不摆弄自己的缎子了,爬上阁楼倚在栏杆上往外看。为什么吴赵氏不愿意去人挤人?因为她家铺子就在临街,有小二层,完全看的清楚。

吴赵氏的丈夫作为当地乡绅有幸列在小镇迎接人员里,敬陪末座。吴赵氏上来的时候,她几个儿女媳妇和孙子孙女已经整齐得靠在栏杆上,伸着脖子往外看了。

“小心些,小心些,别摔下去了。”吴赵氏小心抱起小孙,对大儿媳道:“宝儿个子矮,你就抱着他看,这么倚在栏杆上,万一摔下去怎么办?”

“娘说的是,我抱着吧。”

“成了,成了,别和我抢了,一家子都躲在这儿看热闹,没人帮我去下面收拾。”吴赵氏抱怨道。

“娘,刚刚官差来说了,街上的铺子都不开门,只有选定的几家开门。您看着人山人海的,把铺子都挡完了,就是让开,也没人来买啊。”大儿子笑道。

吴赵氏心里不满的嘀咕了几句,早知道就不那么费心费力的搬来搬去了,真是浪费!

“就你知道,还不下去关门,伙计都爱偷懒,万一让人顺走咱家缎子可怎么办?那可是杭州来的金贵东西!”

大儿子耸肩,就知道被迁怒了,下去打理不迟。接到大哥求救信号的小妹拉着吴赵氏的袖子道:“娘,您知道是哪位贵人要来吗?怎么这么多人啊。”

“你个不长心的,说了几回都记不住,是伯夫人回乡祭祖来啦!那可是真正的贵夫人,要不说咱们镇的名字取得好呢,和凤镇和凤镇,就是出凤凰啊!”

“伯夫人姓伯吗?”

“不知道,听说是姓曹还是姓王,反正是位了不起的夫人,儿子里有将军还有状元,文武双全,厉害得不得了。你以后嫁人要是能有她一半儿,娘做梦都要笑醒!听说这次伯夫人回乡祭祖,要大修祖坟呢,也不知到底是哪家的,不过肯定是平民百姓。现在平头百姓不仅能到宫里做娘娘,还能做夫人呢!”吴赵氏羡慕得不行,暗自猜想谁家女儿这么厉害,居然做了伯夫人,以前也没听说啊。

不一会儿,一队衙役先过来清场,让围观的人退开些,别挡着路。这就预示着正主就要来了啊,一家子忍不住踮起脚伸着脖子往外看。

最先过来的是一队骑着高头大马的军官,身上的铠甲闪闪发亮,腰里还挂着大刀呢,威风得不得了。然后就是仪仗队了,举牌的、提壶的、捧香的,不一而足,然后是八人抬的官轿,一位贵夫人端坐期间,缓缓向行人挥手。

大儿媳忍不住赞道:“真是位好心肠夫人,听相公说夫人知道家乡人沿街欢迎她老人家,特意舍了暖轿,换了凉轿,就为了和乡里乡亲打招呼呢。”暖轿四面封死,只留轿帘,外面看不出什么的。凉轿用显纱做面,能瞧个通透不说,还有丫鬟打起帘子,伯夫人正和外面人挥手呢,看到哪里哪里就轰然一片。

吴赵氏羡慕得看了一眼,道:“女眷家的轿子,还是不张扬的好。”伯夫人端庄典雅又漂亮,排场也足,儿女双全,孝顺有加,事事都顺,吴赵氏只能挑一挑“张扬”的毛病了。

两个儿媳妇儿对视一眼,在对方眼里看到相同的含义,笑而不语。别说伯夫人已经这么大年纪了,不用避讳。若自己有这么风光的一天,衣锦还乡,别说凉轿了,恨不得走一步退三步,好好让人瞻仰自己的光辉。

先时轿子离得远,吴赵氏一家站在楼上也就瞧个大概,等轿子近了,吴赵氏仔仔细细盯着看,越看越举得这人怎么这么眼熟,活像,活像…自己几十年前走丢的妹妹!

吴赵氏难以置信的伸着脖子往外瞧,放下小孙子,双手抓住栏杆,整个身子都探出去了,越看越觉得像。毕竟柳娘这些年保养的好,这么浅笑端坐,脸上一丝皱纹也无,活脱脱小时候模样张开了。

“娘,怎么了?”大儿媳拉着吴赵氏问道,深怕她掉下去。

吴赵氏顾不得回答,甩开大儿媳的手,快步朝楼下跑去。可惜轿子还是慢慢走远,街上人山人海的,又有官兵维持秩序,挤都挤不进去。

吴赵氏四处张望,看着街上有名的包打听在人群中说什么,快步凑过去听的起劲。

“这位夫人可是圣上褒奖过的,大名鼎鼎啊!听说是那赵家村的,赵家村就是出人才啊,咱们溧水以前的青天老父母刘大人在赵家村不是还有别院吗?真真是灵气十足的地界儿啊!我外甥媳妇儿就是赵家村的,等这街上的热闹完了,明天我还去赵家村看一看呢!”包打听说得起劲,吴赵氏挤进人群中,忍不住问道:“你知道那为夫人姓什么吗?”

“姓曹!”包打听挺起胸膛道,“曹夫人可是伯爵夫人,两个儿子在西北当将军,两个儿子在京城做大官,咱们县里的汇南北知道不?全国开了那么多家分店,那就是曹夫人的产业!”

“嚯,这儿厉害!”“汇南北啊,那么多东西,每天那么多人,还在全国都开了分店,那该是多大的产业啊!”围观的人纷纷赞叹起来。

“我就是赵家村出来的,村里可没有姓曹的啊,你这消息准不准?”吴赵氏问道。

“肯定准…嗯,说不定是随夫姓呢。吴家嫂子你可真是的,打听这么仔细干什么。就算你是赵家村的,难不成还想攀亲戚不成。别白费功夫啦,我早就打听清楚了,曹夫人只有一个祖父埋在赵家村,再无亲朋啦。”围观的人再次哈哈大笑起来。吴赵氏顾不得反驳他们,心事重重的回了自己铺子。

等到晚上丈夫喝得醉醺醺回来,吴赵氏忍不住问了他许多问题。吴老板在这和凤镇勉强算个人物,可在人家超品夫人面前算什么,又是二品大员的儿子护送回乡的。底下一个小管事招呼他们就已经够给面子了,若不是占着地利,这样的高门大户门都不够资格摸。吴老板被问得不耐烦了,正要发火,却听老妻道:“像是我妹妹。”

“什么?”吴老板酒一下子就醒了。

“真的,柳娘还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她最有本事了,我嫁妆里这铺子还是她送的,当年她才几岁啊就有这能耐,若说是她,我是信的!”

听老妻一说吴老板也想起来了,他本是幼子,分家出来就靠着老妻的陪嫁铺子立业。老妻也没瞒他,他自然知道。当初妻妹走丢,他也出力找过的。

“你打听出来伯夫人姓什么没有?”

“听说娘家姓王,夫家姓曹,好像是。”

“这就没错了!”吴赵氏一拍巴掌,肯定道:“当年我爹娘到衙门报案,县令老爷亲自过问的,就说柳娘已经过继给王先生做孙女了,户籍都不属于咱家。肯定是她,她当年不是走丢了,是有意出走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久远的回忆突然在这一刻鲜明起来,吴赵氏觉得她的妹妹自小就与众不同,有如今的成就打底,小时候的一颦一笑都是不凡的证明。

若真是那人,他们该沾多大的光啊!

吴家夫妻怀揣着热炭般的心,火急火燎回了赵家村。亲自远距离围观了伯夫人给祖父上坟,又在刘老县令家的别院借宿。吴赵氏已经确定那就是她的妹妹——赵柳娘!

吴赵氏没和大哥、二哥说,当年柳娘就和两个哥哥关系不好,吴赵氏拉着丈夫一起到别院门口求见。

经过几十年的光阴,这别院又扩大了不小,而今整个山都算在别院的产业内,院子也扩成了三进的大院落,还是几乎不够庞大的队伍暂住休息。

柳娘□□出来的人不存在狗眼看人低的情况,吴赵氏期期艾艾把自家身份和与柳娘的关系说了,门房自然去请示,没等多久就把五家夫妻请进去了。

吴赵氏到厅堂一看,果然是自己家妹子,她该三十多了吧,看着还像二八少女,看那头上的宝石金簪,看身上穿着的料子。自家就是做绸缎生意的,这么好的锦缎,她只在县里的大铺子见过一次,是人家的镇店之宝。

“柳娘,我是月娘啊,你姐姐!你这些年去哪里了?家里找你找得好苦啊。”吴赵氏张嘴就哭,想拉着柳娘表示亲近却不敢下手,如今两人别说姐妹,说是祖母孙女都有人信。柳娘高高在上、彩绣辉煌,天差地别,吴赵氏几乎不敢认。

“坐吧,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柳娘温和笑道,她看着月娘也欢喜。

“好,好,这是你姐夫,待我好。我如今也是孙子孙女俱全的人了,好,好。”吴赵氏忍不住看了一眼柳娘的装扮,单她手中的帕子,就足够自己一年的开销。“当然和你比不得,你如今都是诰命夫人了。”

两人的身份已经天差地别,当年柳娘离开的时候对整个赵家都绝望了,包括月娘。如今重逢,并无抱头痛哭的欲/望。

两人不咸不淡的说了些话,柳娘听着月娘自认隐蔽的哭穷求助,心中叹息。她回乡是为了移走王先生的骨灰,赵家的事早就打听清楚了。月娘过得很好,完全不需要求助于自己,而今这些哭诉,回忆旧情让柳娘深感疲惫。记忆里那个温柔善良,犹如天边名月的月娘去哪儿了?就算月娘曾让自己失望,她也是那个帮助过她的大姐姐。

柳娘看不出两人还有交谈的必要,冷淡打发了他们。后来不知赵大牛赵二牛哥俩怎么知道了柳娘的身份,不顾她已经过继的事实,跑到别院大吵大闹,他们大约以为血缘是牢不可破的羁绊,有恃无恐。

还没和柳娘认亲,就仗着自己是伯爵夫人的兄嫂,将军大人的舅舅舅妈耀武扬威,收人礼金,胡乱许诺。

柳娘不用出面,管家一句话,直接让两家进了大牢。自此门口为之一清,再没人来攀关系。

吴赵氏在家里念佛,多亏她没去。她这个妹妹从下脾气就孤拐,既然回乡就是叶落归根的意思,却又如此得罪乡里乡亲,也不怕将来坟茔无人照料?吴赵氏想不通妹妹的举动,却不敢轻举妄动,只水磨功夫慢慢磨,希望柳娘能正式承认自己的身份,到时家中不知能得多大好处。

吴赵氏一直满怀希望的等待,直到伯爵夫人回乡祭祖完成,离开和凤镇,都没接到柳娘的邀请。

吴赵氏忍不住和大哥大嫂说了一句同样的话:“真是没良心,我们都是一家人啊!在外面出息了,怎么不知道拉拔家里人呢!”

第38章 难从良

柳娘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浑身酸痛,脖子似乎被重重打过,一摸就疼。小心翼翼撑起身子,准备下地观察,却一个踉跄。

呵呵,上辈子为了逃避缠足宁愿背井离乡,现在好了,一上来就是三寸金莲。恭喜自己,终于成残疾人了。

柳娘看着矮小昏暗的房间,周围有红色布幔的简陋梳妆用品,应该是教坊司的下等院子。教坊司也就是官妓营,此次的身份,比贫女更加难堪。

柳娘此生却真姓柳了,柳父乃是礼部员外郎,深受儒家学说影响,而柳娘沦落到此地的原因则是政治犯的女儿。而今正统皇帝被瓦剌俘虏,已经“北狩”归来,迂腐的柳父看不清形势或被谁人当枪使,上书要当今陛下还位于正统皇帝。政治又不是请客吃饭,你请一顿,我回请。景泰皇帝不仅不想还皇位,正计划着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呢。看见这种折子,直接杀人抄家,妻女充入教坊司。

柳父被杀,两个儿子流放岭南,柳母自尽,原身自尽未遂,一夕之间,柳家分崩离析。

明之一朝教坊司是个恐怖又恶心的地方,把这种侮辱人的方式发扬到极致的是成祖朱棣。

《南京法司所记》有记载,“永乐十一年正月十一曰,教坊司于右顺门口奏:齐泰姊及外甥媳妇,又黄子澄妹四个妇人,每一曰一夜,二十馀条汉子看守着,年少的都有身孕,除生子令做小龟子,又有三岁女子,奏请圣旨。奉钦依:由他。不的到长大便是个淫/贱材儿!”

与其受这种侮辱,不如自我了结死的干脆。为什么每每抄家灭族的时候,女眷总是排着队的上吊,并不单单为了迎合程朱理学的贞烈学说,“每一日一夜,二十余条汉子看守”,还不如死了呢!

成祖之后,教坊司的使命依然继续着,只是继任子孙多温和,没有这种专门侮辱人的“看守”,不过是充入教坊司,卖艺卖身,听天由命。

且教坊司乃是官妓,官妓管理严格,无法轻易从良。妓/女中有能赎身的,一是赎买,由鸨母定下卖身银子,有银子就能赎身;二是放良,有官府出面,放归户籍,便是良民。可惜,政治犯属于“遇赦不赦”的范围,柳娘就属于政治犯。

别看什么秦淮八艳名声之大,可在明朝前期妓/女地位之低贱,难以想像。官员不允许嫖妓,也不允许嫁娶与良民,一旦发现,“杖八十,离异”。也就是说,无法通过婚姻这条路改变出身。

这教坊司的红绸红缎,都是女儿们的鲜血浇灌而成的。

柳娘如今十岁了,生得好,鸨母一眼就看上了,培养两年就是一颗摇钱树,这才出手救她性命。柳娘这能庆幸如今景泰皇帝不是斤斤计较之人,柳父寒门科考出身,一个郎中也并非位高权重。事情过了就过了,不会有人再来找茬。若是出现“方孝孺妻女,争相来嫖”的场景,再热爱生命的柳娘也觉得,死了干净,省得手零碎折磨。

柳娘怔怔看着自己的三寸金莲沉默不语,就算要逃出去,这样一双脚也跑不远,必须谋定而后动。

柳娘还没想清楚,没就吱呀一声开了。

身着大红色衣衫的鸨母款款走了进来,不是影视剧中丑化或者也是种妖魔化的形象,鸨母也是官妓成长起来的,一举一动风情万种,徐娘未老。

“姑娘,醒了就起来吧。进了这里,一举一动就不由人了。咱们这儿官家小姐虽不多,但也不少,她们能活下来,你也能。”

柳娘小心站起来,这三寸金莲踩在地上不易着力,但可能是裹久了的原因,并无疼痛感。柳娘微微福礼,唤道:“妈妈~”

鸨母细细看她表情,不是“忍辱负重”或者“羞愧难言”,心中更添满意。识时务者为俊杰,而今教坊司并不做可以辱人的勾当,能活下来,谁又愿意去死呢。

“在这里不用多礼,我承你一声妈妈,自然在能力范围内护着你。只是你也知道,今时不比往日,很多时候我也无能为力。”鸨母叹道。

“我知。”

“你叫什么名字?”鸨母问道。

“既已沦落风尘,何必玷污先人名讳。”柳娘缓缓走到窗边,推窗一望,前院一片灯火辉煌,隐隐能听到丝竹管弦之声。即便如此,天上的明月依旧皓月当空,人间的灯火不曾掩盖其光辉。“妈妈日后唤我明月吧。”

“也好,这个名字还无人用,你就叫明月。我让人送饭食过来,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再来叫你。”晚上正是营业高峰,鸨母不能待太久,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不一会儿小丫头送来了饭菜,比在闺中吃得更好。

明月嗤笑,这算是打一棒过后的甜头吗?也是,教坊司这样的存在,只有用相对温和的手段做掩饰,用荣华、风光、虚荣或者缥缈的未来做引诱才能有人留下吧。成祖一朝只是特例,若所有官妓都如此,这教坊司早就死空了。

明月吃完了明显高等级的饭菜,在屋中来回踱步,适应着新身体。走得微微出汗之后,又躺在床上放下帐子,默默做了一组瑜伽,彻底放松身体之后才入睡。

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鸨母才叫人领她去了前院。

越走越心惊,明月是打定主意要逃出去的,从后院走到前院才发现,自己高估了这个“残疾”的身体。且院中偶尔遇见的妓/女和龟公都有特定的打扮,妓/女胳膊上系着红巾,龟公裹绿头巾,绿帽子的习俗由此而来。若是教坊司所有的衣服都这样,自己连浑水摸鱼的机会都没有。

明月走到前面营业的院子,高三层的小楼中间是表演舞台,台上鸨母和四个盛装打扮的女子正等着她。楼上还有不少形容慵懒、未曾梳妆的女子倚在栏杆上看热闹。

“明月,你来了,快上来。”鸨母招呼着明月上了高台,笑道:“这是你四个姐姐红玉、盼盼、飘雪、文兰,是妈妈最得意的女儿。明月啊,你资质非凡,日后也会是妈妈最得意的女儿。你四个姐姐琴棋书画,各有所长,以挑一个跟着学,日后受用不尽。”

哦,意思是想把她培养成头牌?不知是不是有这样的潜规则,每家妓院怎么都有“四美”,且都是按“琴棋书画”的特长来分的,这样的场景在电视剧电影里看过太多,不管有再多人围观,明月都提不起半点儿紧张兴奋之感。

“妈妈让我学,我自然要学,只是不知这四位姐姐水平如何,还请展示一下,我心中也有个底。”明月毫不客气道。

鸨母摆出这个阵势,一是为了下马威,二是为了拉拢讨好,明月的提议正中下怀。鸨母看明月对四大美人身上的锦缎衣裳、珠宝首饰看都没多看一眼,心想要给她瞧个厉害的震慑住才行。

一个眼色,善琴的红玉一身璀璨红衣,款款坐下,小丫鬟捧上香炉,红玉便素手扶弦,缥缈琴音在楼中响起。

琴声很好听,就是声音太小。古琴高洁,谓之知音。青楼楚馆技艺再高,失之意境,亦落下乘。本就是附和客人的琴音,红玉又有下马威的意思在,一首闲适优美的曲子,弹得浮躁炫技。

明月毫不客气笑了,“这就是妈妈所谓的最得意吗?”

明月走到琴桌旁,挥手拂掉了冒着青烟的香炉,重新弹了起来。香炉落地的重击声,引得楼中一片寂静。琴声重新响起来,依旧是刚刚红玉弹过的曲子,红玉的琴声是小桥流水、婉转多情,明月的琴声却是奔腾不息、浩浩汤汤。听琴之人如见高山,如观云海,耳闻波涛汹涌之声,目见风起云涌之势。

一曲终了,高下立现。

“妈妈,还有棋、书、画呢,别浪费时间,一起来吧。”明月弹完这样苍茫浩大的曲子,面上却无得色,仿佛本应如此。

鸨母也想看看明月的水准,点头示意盼盼、飘雪、文兰开始。

棋是明月真正擅长的,上辈子研究了几十年,可谓国手。碍于此时身体状况,书法水平不好发挥,明月取巧用了“双面字”。画也以意境取胜,文兰画的空谷幽兰是客人对她的追捧,明月画的却是山间无人自芳之花。

一场下马威比试,却让明月大出风头,楼中姑娘见此结果,叽叽喳喳议论开了。

“自今日起,咱们的头牌,便是明月了。”鸨母笑着宣布。

鸨母微笑遣退众人,亲自拉着明月往自己的小楼而去。

“明月,日后你在楼里,吃最好的,穿最好的,接受众人的仰慕。你是个聪明姑娘,该知道怎么做吧?”

明月点头,“必不让妈妈为难。我此时不过十岁,身量未张开,能有什么风情?妈妈也听说过奇货可居的道理,不如让我隐于帘中,弹琴奏曲,先调起众人的兴趣再说。”

鸨母不置可否的看了一眼明月,以为她不愿露面,心存幻想。

“妈妈若是愿意大力栽培女儿,也可为女儿办一场比赛,琴棋书画,看看这世间男儿谁能比过我?不是我自吹自擂,我的水准再大多数当世男儿之上!”明月斩钉截铁道。既然到了教坊司,就没有守拙的必要,和一群可怜女儿争风吃醋有什么用?

第39章 难从良

“你既有如此雄心壮志,妈妈哪儿有不成全你的道理?”鸨母巴不得明月名动京师,这可是明晃晃的功绩和银子,别忘了他们是教坊司。“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先从教坊司内部开始吧,我先带你练一练。”

教坊司并不是只有一个,光京城就有东南西北四个,南京城也有两个,各大府州也有,教坊司中多成名之人,这些人并不都是草包美人。

“都听妈妈的,磨刀不误砍柴工,今日比试,确实是取巧了。”光书法一道她就没恢复以往水准。

“好。”嬷嬷听她不卑不亢更高兴了,眼皮子浅的在这楼中也风光不了多久。

明月开始在东教坊司养身体,原身不过惊吓过度,体有外伤,一两个月足够养得气色红润、健康无比,唯一让柳娘心塞的就是三寸金莲了。在教坊司,女子的一切都是为了满足男人的喜好,男人喜欢什么,这儿的女人就是什么样。还嫌弃上辈子曹爽渣渣吗?在他面前至少不用掩盖本性。明月苦中作乐的想,和大恶比起来,小恶似乎都让人怀念了啊。

鸨母带着明月在各大教坊司比试,当然是私底下的,一路赢了下来,楼中女子多听闻她的名气、才华。就在准备明月“亮相大会”的时候,北教坊司突然传来消息,他们楼中推出了新一代的琴棋书画四大美人,邀请客人前去挑战,谁赢了初/夜委身于谁,被京城人笑称“□□良心发现,不爱银子爱才华”。

鸨母听了气得砸了杯子,“小人!画虎不成反类犬,她图什么呢!”

“玉娘,罢了,气大伤身,阿北从来都是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鸨母身边的老仆劝道,这老仆也是当初的妓/女,后来容貌衰败就做了管事嬷嬷。

明月在旁边听着她们讲古,并不插话。世上的人千奇百怪,一样是做奴隶的,有的奴隶不稀罕眼前虚无的温情,永远记得自己奴隶的身份,憎恨奴隶主。也有的无法反抗奴隶主,只能在奴隶中间逞威风,看不得有比自己过的更好的奴隶,恨不得把人人都踩在脚下。听鸨母讲起来,那个阿北就是这样的人。对手下妓/女苛刻无比,从来不敢护着,出了事也不敢出声。其他教坊司的妓/女是兔子急了会咬人,北教坊司被管教得打死不敢啃声,反而引得千奇百怪的客人都往北教坊司去。

“妈妈,无碍的,北妈妈就那三板斧,不足为惧。若是妈妈信我,我倒有办法把目光从新吸引过来。”

“好女儿,只要你有把握,妈妈都听你的。”鸨母笑道。

“只是我天葵未至,还不能卖身呢。”明月提醒道。

“当然,你放心,妈妈不是那等涸泽而渔之人,总会等你长大的。”鸨母保证。

明月推脱回去想办法,施施然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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