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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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愣了愣,没想到主母这般平易近人接地气,捧着一把牛肉干面面相觑,恭敬收下。

放下帘子,听那两人马蹄声走远,图恩才给王怜花一巴掌:“你就不能先提醒我一声,啥见面礼没有,两把牛肉干,你可真会挑时机。”

“嗨,自己人,清风明月不可能挑刺。”

“滚!还有这是什么糟心名字,还清风明月,你咋不叫自己太上老君?”图恩猛翻白眼。

“哈哈哈…我这不是为了配合你吗?听说岳父岳母两家人都信道,我才找了两个道童栽培啊。”

“编,你继续编。这年头,谁知道清风明月是道士标配。恶趣味!”

王怜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嘻嘻道:“我都准备好了,等清风明月出师,我再收金吒、木吒、哪吒三兄弟。哈哈哈…别气,别气,清风明月根骨很好,武功已入三流境界,当然在这个世界是顶级高手。你做了几十年的宗师,又系统学过科学锻炼,有空指点指点他们啊。”

“滚蛋!”图恩又给他一巴掌。

王怜花凑过来哄她,图恩也矫情等着她说尽好话,才施施然道:“先说好,指点可以,那个糟心名字必须改掉!”

都说一个硬币有两面,对于图恩的到来王怜花欣喜若狂,大部分百姓爱戴欢迎,可融入新环境,总是不那么容易的。

图恩没讲究虚礼,直接搬进了王怜花的庄园。图恩带了好几船的人员物资,即便王怜花平时不在庄园居住。图恩带来的人和原来的人想要密切合作,融为一体,还是需要时间。

阿尧怒火中烧跟着侍女埋头冲进来,见小娘子温温柔柔从从容容坐在上首,原本心里的委屈和愤怒强自按捺下来,躬身行礼,斟酌着措词,道:“小娘子,不是阿尧挑事,实在是他们欺人太甚!我管着大厨房,让采买的送乌骨鸡的鸡架来,他们送的却是没成年的黄鸡架子,我忙着准备王郎君和小娘子饭食,徒儿们动的手。等我知道的时候,汤都坏了。”

“那高汤可是连续熬了七年没断火,当初走的时候多难啊,三伏天我宁愿背着炭火也要把这高汤带走,船上也不敢大意,就为了给小娘子留口家乡味。结果——”阿尧一摊手,“咱们郗家珍馐的名声谁不知道,马上就是婚宴,高汤毁了,菜品肯定大打折扣!不是阿尧挑拨,采买上都是旧人,小娘子念着情分没换了他们,他们居然如此敷衍了事。乌骨鸡和黄鸡可差着一倍的价钱呢!”

图恩点头,阿尧的高汤她也知道,七年不断火每天加新的猪骨、鸡骨进去,晚上捞出,已经是郗家厨房的一景。高汤浓郁,有时候来不及了,加几瓢清水进去,再舀出来已经是浓香高汤。对旁人说就是一锅汤水,对把厨艺单做毕生追求的阿尧来说,就是心爱之物毁于一旦。

总体说来,事是小事,可在图恩新到的情况下,容易被人赋予各种含义,一个处理不好,派系、山头就出来。图恩和王怜花亲密无间,他们的属下奴仆,自然也该是一家人。

“坏成什么样儿了?端来给我尝尝。”图恩笑道。

阿尧早有准备,去门外徒弟手里把食盒提进来,给图恩奉上一碗汤。图恩尝了尝,的确,在浓香中多了一些突兀的存在。但并不明显,对于遍尝美味、舌头灵敏的她来说能吃出区别,别人恐怕就吃不出来了。

“阿尧啊,以前我总教你随机应变,今儿个一着急,忘了不成?”图恩抬手虚虚下压,止住他想说的话:“咱们初来乍到,你去庄园门口摆个面摊,用这高汤做汤底,卖两百碗粗面,就当请过路的百姓商贾暖房子,算我的心意。”

“你们是我带来的人,我心自然是偏向你们的。可你们也要明白,我是要嫁入王家的,以后你们也是一家人。一家人不分彼此,不要立山头、拉团伙,我教你们读书习字,精进厨艺,可不是让你们陷于这些诡秘小道的。”

敲打过,图恩又笑着安慰:“放宽心,放宽心,刚开始有些不是适应是正常的,慢慢来,放平心态。我千里迢迢嫁来都不着急,你们慌什么?”

阿尧受教,躬身一礼:“小娘子说的是,阿尧鲁莽了,再不敢浮躁,一定踏踏实实做事。”

图恩颔首让他退下,又叮嘱药师、去病、延年,“你们也是,不要煽风点火,放宽心胸,把原来旧人当做自己人。诚以待人,万一真有不受好意的,我也不会看着你们受欺负。”

送错了鸡架的也慌乱无措,和采买上几个人聚在一起想办法。“我真不是故意的,乌骨鸡和黄鸡有啥区别,不都是鸡吗?我哪儿知道他那汤有那么多讲究,鸡架错了都能毁了汤。”

“郗家珍馐,可是天下闻名,我以往听来往有见识的大家儿郎和豪商巨贾说过,那是世家郎君娘子都夸的。”

“这可怎么办?我是真不知道啊!郗娘子已经接手内务,哪有不护着自己人的道理,这可怎么办?怎么办?”不小心办错事儿的人已经快哭出来了。

“不如咱们找郎君求情吧。”

“呸!馊主意,你是自己上赶着早死呢!没听老二说吗?郗娘子已经接手内务了,那是你我的主母,板上钉钉的主子!她刚来,正是要立威的时候,你跑去找郎君求情,是生怕杀鸡儆猴的猴子太少啦?郎君虽和善,咱也不能把郎君架在火上烤啊,难道要郎君扫了主母的脸面,维护你我几个不成器的狗东西?”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可咋办?”采买上几人面面相觑,毫无办法,难道只能等着头上闸刀落下。

正在愁苦之时,老二家小儿子急冲冲跑来报信,“爹,伯伯叔叔们,娘子说汤只是味道有变化,算不上坏,让尧大叔去门口摆面摊暖屋子啦!我来的时候闻到香味儿啦,真香!”

“啥?”采买上众人簇拥和去了侧门,才知郗娘子真没有偏帮自己陪房,又惊又喜、又愧又羞。

阿尧见他们来了,主动给他们舀了几碗汤。采买上的人何曾喝过这样鲜美浓郁的汤,不住称赞。

阿尧笑道:“这才哪儿到哪儿,等娘子和郎君婚宴的时候,我再露一手,让你们知道啥叫鲜掉舌头。”

有了这一碗汤打底,采买上的人也不觉得阿尧是在找茬,坏了的汤都能这样好,那要是没坏,该是什么珍馐美味啊!

王怜花后知后觉听说了这事儿,随手罚了采买上两个月月钱,众人也没有怨言。反正郎君娘子大婚在即,转眼赏钱又补上了。

如此,图恩维护王怜花旧人,王怜花心疼图恩陪嫁千里迢迢而来,忠义可嘉。双方互相心疼,属下、奴仆倒比想象中更快融合。

第83章 王谢堂前飞凤凰

厨房,阿土正在给手下点心娘子训话:“我是娘子教出来的第一人,舔着脸称娘子一声师父,你们是我教出来的。若是婚宴点心不能技惊四座,你我还有什么脸面在大厨房立足。不必隔壁那两个笑话,自己找根绳子吊死,免得丢人现眼。备选的糕点都端上来,给我瞧瞧你们的真本事。”

阿土如今也是手下管着几十人的掌厨娘子,一声令下,被选出的几名徒弟,捧着精致的白瓷餐具,依次放到长条桌上。

“双色荷花酥开得不够匀称,定是入油锅时候温度太高了。荷花并蒂这等好意头,咱们选这双色荷花酥废了多少心思,丁点儿不能错,再试。双佩结颜色不够艳,咱仿的是丝线打出来的双佩络子,既然要仿就要以假乱真,颜色、光泽,差一点都不成。再找其他可食的红色染料来,上锅再试。和合二仙是咱们这次婚宴点心中唯一一道北方点心,意义非凡。都说北方点心是官礼茶食,南方点心是嘉湖细点。既然要做官样,就要大气、庄重,有气派。不要做得这样小家子气,宁愿到时候分餐装盘,也要把官礼茶食的气派摆出来。”阿土对着点心样品一阵品评,最后拿起黄色外壳,内嵌黑色字体的嵌字豆糖尝了尝,满意点头:“不错,总算有个能过眼的了。黑芝麻浓香,黄豆细腻,甜味正宗,里面嵌的字也横平竖直没有歪曲,是用了心的。”

做这道嵌字糖豆的徒弟明显松了口气,笑道:“徒儿不仅做了喜字,还做了郎才女貌、百年好合、佳偶天成、早生贵子四套糖,若是摆盘时候,四套排开,中间摆喜字,更显精致。”

“若要做成套盘,其他嵌字用黑芝麻,中间这个喜字用成红色才好看,试试红豆泥。”阿土一声令下,徒儿接着忙碌。

嵌字糖豆是用饴糖炒制黄豆粉揉成糖片,黑芝麻也用饴糖炒制揉搓成条,按照字形黄色裹黑色,裹出想要的汉字,再把长条糖片切开,就是一个个寓意吉祥的嵌字糖豆。这是阿土在学够诗文之后自己发明的点心,文气十足。能在婚宴上有这么一道点心,阿土觉得没有辜负娘子教导。

如阿土一样为王怜花和图恩婚礼忙碌的人还有很多,光厨房就还有三位,阿白擅长做炒菜,这可是郗家独有秘方,铁锅快炒领先时代多少年,阿白也暗暗蓄力,准备惊艳众人。阿尧擅长烧菜和汤品,每道菜精美的像艺术品。他重新熬了高汤,准备兑现诺言,让庄园的人见识什么叫鲜美。还有王怜花庄园里原本的大厨,他被分做冷盘,对自己徒儿门道:“考验功夫的时候到了,定让男方蛮子见识见识咱的本事!”

都是独当一面、名声在外的大厨,虽两家主人合为一家,可下仆心里还是想争个高低,背地里免不得你骂我一声南蛮子,我骂你几句夷狄杂胡。

这只是厨房,还有绣喜服的绣娘,迎亲的侍卫、调度众人的管事,就连洒扫下人都卖十二分力气,为这一场婚宴做足准备。

当事人却早早乘马车出门去了。出了城里平坦黄泥道,图恩就不愿意坐颠散骨头的马车,骑在马背上,感受着微风拂面,以往初春她可不敢长期暴露在春寒冷风中。图恩笑道:“果然打通经脉之后,内力能储存得更多了。”

“能温养身体最好。”

“之前是直径八毫米的大漏勺,现在是直径五毫米的小漏勺。”图恩吐槽,她的身体被王怜花输送大量内力,直接打通经脉穴道,她如今再练内力能稍微储存下一部分,可与总量相比,仍旧微乎其微。她这辈子不可能如王怜花一般修炼成武功高手,更遑论达到曾经的高度。

“有就不错了,咱们也不图武功,只为了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图恩微笑,她这身体啊…

“大家都在忙,你把我拉出来做什么?”图恩突然问道。

“他们各司其职,我俩才能逍遥自在啊。”王怜花在微凉的春风中展开折扇,笑道:“婚礼是办给外人看的热闹,今天的礼物才是我想送给你的。”

图恩双颊一红,心中期待,不管什么时候收礼物总是让人心情愉悦。看着王怜花骑马摇折扇的模样,图恩心里感动,老夫老妻还玩儿惊喜,真是翩翩佳公子啊!

一路往山上走,图恩忍不住猜想起来,在山谷里种满鲜花,让无数彩蝶在内力作用下凝结成告白词句。或者登上这座高山,能鸟瞰山下景色,有独特风景等待着他们。又或者在山上修了他们初见、定情时的建筑,足以让人睹物思人。

想了一路,王怜花却带着她进了半山腰一处别院。中规中矩的别院建筑,婢女下人也没有异常,绕到别院后面,王怜花推开推拉门,里面是一个标准游泳池,连边上蓝色瓷砖都仿得特别像。

典型的中式建筑、中式装修里,出现一个标准游泳池,图恩…

“这是专门为你打造的恒温游泳池,引山上温泉水下来,活水,能自己循环。你身体不好,不能做剧烈运动,游泳是最好的锻炼方式。而且,还能看到现代社会的影子,怎么样,感动不感动?”王怜花站在门口,摇着扇子,风度翩翩问道。

感动…个鬼啊!把我的感动还给我,这么诡异的搭配是怎么搞出来的,我宁愿你把游泳池修成温泉池、华清池、许愿池…不管什么池,四四方方卡在雕花木门里,不觉得别扭吗?美轮美奂、山盟海誓都没有了,图恩扶额,原来王怜花时不时也要展现一下直男风范啊。

“我发现朝廷罢了你的官还是有理由的。”这种看不懂眼色的,早滚早好。

王怜花诧异道:“你不喜欢?不是你教训我实用实用,这又养身又实用啊!”

王怜花用金银物资都是两人共同资产,人一结婚消费就趋于理智,但是:“分得清什么时候实用什么时候浪漫才能抱得美人归啊。大兄弟,你这怜花公子的名号是怎么来的,难道以前大家见识都少的原因?”

“去去去,少气我。”王怜花赶苍蝇一样赶她,没好气问道:“游两圈?”

“来都来了!”图恩祭出妥协名言,换衣裳泡在游泳池里,以前没人这么奢侈用温泉水打造标准游泳池,图恩游了两圈,微微气喘,到浅水区坐着闭目养神。

“你以后准备怎么办?”图恩问道,自从他俩的婚宴请帖发出之后,朝廷就以“不修内帷”为名,罢免了王怜花巴郡主记室掾的官职。一些自认与王怜花、与图恩有交情的人,纷纷遣使、来信劝告,劝他们不要“误入歧途”。

“养望啊。”王怜花并不把官职放在心上,若是刚来的时候,他还受制于现实,无力反抗,如今这些年的字不是白过的。

“人家养望都是刷好名声,坟前结庐守孝啦,开办私塾授课啦,散播家财救济族人啦,还有编书,和名士交往、互相吹捧。我扒着指头数了数,你一样都干不成啊。”图恩揶揄他。

如今王怜花可真是干啥都不合适,亲妈早逝,亲爹有和没有一个样,他过继之后,在一支五服之内就他一个,守孝是别想,连给老师守孝这种擦边球都打不成。开办私塾授课、编书这些都是五十岁往上的名士大儒才干得下来,救济族人什么的,王与马共天下的王家,个个富得流油。至于名士,现在海内外名士还有谁和王怜花有来往。

“这是文斗,不行我还可以来武斗。”王怜花笑答:“大战在即,多存粮、修城墙、备兵甲,早晚有用武之地。”

“那我拭目以待。”

“不着急,我们都还年轻,总要等婚礼过后再说。试一试以往有交情的,谁口蜜腹剑,谁面冷心热,经事儿才能检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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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怜花和图恩的婚礼办得热闹浓重,晋兴、方义两县百姓参与狂欢。流水宴摆了三天,百姓也各自有礼物送上,不拘什么,都是心意。

双方长辈,只有郗道茂一人来了。王家没有长辈前来,只是王献之私下派了个不起眼的仆人,送了一箱子珍宝过来,连话都没留一句。郗家那边图恩听说郗僧施已被禁足,郗家干脆当没图恩这个人,既不派人呵斥,也不遣使恭喜,甚至没放出风声说要把图恩从族谱上划掉,好像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王怜花请了光鉴和尚做媒人,大婚他也到了。双方各自交往的朋友,有的送礼过来,有的没有反应,少数几个不在意的亲自登门道贺。

有个脑壳有包的,想踩着王怜花和图恩上位,准备在婚礼上慷慨陈词,一骂成名。刚开口吐出两个字,王怜花礼服大袖微动,一粒遣在衣服上的米粒珍珠弹射而出,刚好砸在他的哑穴上。

“这位郎君想必是太过激动,都说不出话来了,不着急,不着急。先去歇一歇,等想好了再说,我家主公不在意的。”卢钊笑着起身,两个才留头的童子把人扶下去。那两个童子瘦瘦小小的,身板都没张开,扶着比他们高大得多的士子却稳稳当当,不顾他挣扎比划,把人“扶”下去了。

能来的都是明白人,谁也不会为一个傻子说话。

婚礼继续,王怜花和图恩顺利完成婚礼。

作者有话要说:成亲之后,节奏就会很快,大约五章之内结束掉这个故事。

第84章 王谢堂前飞凤凰

婚后,图恩快速融入王怜花的生活事业,没有丝毫隔阂,仿佛他们这些年的分别从未出现过。

九月,又到了学校大比的时候。在晋兴,王怜花开设了义学,五岁至十二岁免费教导,十二岁以上低收费招手优秀子弟,不论出身、不论华夷。

学校大比是个系统工程,分文试和武试。王怜花在自己的地盘,愿意用更公平的方式对待这些孩子,也把这样的态度传递给天下人,那些不得志的士人、自恃才华的人会千里迢迢来投奔王怜花。

武试更具观赏性,王怜花外出办事,图恩独自一人出席。

在擂台上,进行着最后的比赛,两个少年在台上比斗。蓝眼珠的少年用弯刀,黑眼珠的少年用长剑,他们将分出谁是冠军。

两个少年的武功在伯仲之间,可那个使弯刀的少年明显更狠,他像草原上的孤狼,悍不畏死。他不把这当成一场点到为止的比试,像在进行一场事关生死的决斗。

反观那位用剑的少年,招式精妙、下盘稳健,却少了一份狠劲。

用剑少年一个回旋,剑尖点在对手腕间,弯刀应声而落。少年收剑,拱手:“承让——”

让字还没说出口,对手左手捡起弯刀,反手一劈,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少年慌忙补救,但来不及了。

图恩抚掌,真是有意思。用弯刀的少年兵不厌诈,用长剑的少年君子之风,若是他们能成长起来,以后会是猛将、儒将,也有可能是能臣、干吏。

裁判台锣声敲响:“武试最后一场比赛到此结束!”

台下传来围观学生的欢呼声,少年们欢呼着,跳跃着,激动地拥抱在一起,把那位用弯刀的少年抬起来抛向空中。

高台上的裁判台却很久没有公布名次,按理在刚才分出胜负的时候就该宣布名次。渐渐的,学生中开始有人议论,那位最后取得胜利的少年紧抿嘴唇,眼神倔强。

图恩也发现了不对,她是在场人中身份最高的,按理说应该让她独坐高台。可图恩以老师、裁判才是今日最尊者为由坐在左下首,因此,她更能看清学生们的骚动。图恩招手,让去病去问。

“娘子,裁判们还没商量出名次。”

“这有什么可商量的?”谁输谁赢板上钉钉,还需要商量吗?图恩皱眉,王怜花不过一次不来,他们就要出幺蛾子吗?如此大庭广众之下。

图恩起身,“随我去瞧瞧。”

图恩走上高台,台子上已经放下了帘子,挡住学生们的视线。图恩心里好笑,这些人干坏事倒是考虑周全。

“怎么回事儿?学生们快吵起来了。”

卢钊起身一礼,无奈道:“先生们已经吵起来了。”

图恩给他一个眼神,卢钊会意解释;“之前文试已经决出了第一名,名唤张瑜,乃是北地逃难而来的流民。今日武试,赢得对战的学生名唤日达木基,他的母亲是羌人。”

“所以呢?”

卢钊不好解释了。这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一个北人、一个羌人,此次比试,本地人居然没有一个得头名,这对以往比赛中总是本地人占优势的情况是巨大颠覆。晋兴、方义还是以本地人为主的,再怎么也要照顾他们的感受,这不叫弄虚作假,这是政治妥协。卢钊心里叹息,他老油条一个,不怕学生生骂,可当家主母明显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妥协。

卢钊拱手,想了个说辞:“学生们听闻此次比试头名,娘子有礼相赠,都跃跃欲试,想拔得头筹呢。”

“我的礼,的确该赠给头名。”图恩颔首,“外子开办义学,既然招收各族人,就不怕被人抢了风头,就该平等对待各族之人。头名是比出来,不是商量出来的。”

“掀开帘子,由我来宣布今日比赛结果。”图恩话虽简单,却说得商议名次的几个老师抬不起头来。如同叫破皇帝没穿新衣服的孩子,真相不需要多么复杂的语言。

在场之中,图恩身份最高,她要做什么,没人能够阻止。

侍女掀开帘子,图恩走到刚才的擂台上,看着学生们道:“方才,师长们正在商议,今年夺得头名者,该获得怎样的奖励。我也为未来的名臣、名将准备的一份礼物。”

一句话解释了刚才暂停的原因,台下轰然响起议论声。

“传言居然是真的,明公娘子要给咱们送礼物。”

“不是咱们,是头名。”

“一样,一样,头名得了,我也能摸摸啊。”

“不知道是只送今年,还是年年都送,如果年年送,我明年也要加把劲,不,现在就开始用功!”

“你难道还不够用功吗?能得头名的都是变态吧,你不知道张瑜据,说他一天只睡两个时辰。”

图恩轻咳一声,“请今年的两位头名上台领奖吧。”

图恩声音不大,周围的侍女替她传话,一传二、二穿四、四传八,八人同时传话,即便在场的学生黑压压一片,人数众多,也能够听清。

“文试头名,南阳人,张瑜。”

人群中走出一个消瘦的少年,同窗纷纷为他让路,张瑜走上讲台,图恩按照往年惯例,给他一金的奖学金,一张王怜花亲笔写的奖励书,今年还多了一个木匣子。

张瑜拿着雕梅花的木匣子,愣愣感受着花纹硌手的纹路,半响不知如何反应。

“武试头名,晋兴人,日达木基。”

“木基,你得头名啦,你得头名啦!快,快上去啊!”旁边围着少年的人纷纷欢呼起来,日达木基是蓝眸,围着他的少年有蓝眸的也有绿眸的,眉高目深,很明显,他们都不是汉人。

日达木基却不上台,倔强道:“我不是晋兴人,我是羌人。”

“可是你的户籍已经落在晋兴了。之所以称呼张瑜为南阳人,是因朝廷制度,遥领侨州。”图恩温和解释,经历保全少年敏感的自尊。

台上的娘子是那么可亲,她漂亮、温柔、有才华,她满足所有人对世家贵女任何的美好想象。她没有斥责自己忘恩负义,日达木基猜想,也许他的头名,也是这位善良女子为他争取的。

日达木基知道,自己该见好就收,该从善如流,可,可他做不到。日达木基攥紧拳头,还是不松口:“我是羌人,我阿娘说了,我是羌人。”

图恩笑了,温柔又包容,“是我说错了,武试头名,羌人,日达木基。我很高兴,义学开办十年,还是第一次有羌人夺得武试头名,若是你们王山长知道这个消息,他也一定会很高兴的。真希望日后,有越来越多各族各地的人能勇夺头名。”

“上来吧,该你领奖了。”

日达木基听不到周围人的欢呼,他只听得见那个温柔的声音,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上去的,接过那张在梦中见过的奖励书。

图恩把她今年的礼物送上,示意两个少年:“打开看看。”

张瑜和日达木基打开那个木匣子,发现里面躺着一柄短剑。剑身通体黑色,剑柄上、剑鞘首尾处有金色浮雕,仔细一看,与木匣子上的花纹一直,都是梅花纹。

“□□瞧瞧。”

日达木基抢先抽出短剑,之间剑身上刻着四个字:守土定疆。

剑身如同一泓秋水,发出清脆剑鸣,犹如龙吟。见它闪着寒光,剑身几乎能倒映出人脸,不用试就知道,这一定是一把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的名剑。

“这把剑是我作坊里的工匠打造的,精铁千锤百炼而成,你们也要千锤百炼才能成才。守土定疆是你们王山长亲笔所提,来到晋兴,就是晋人,这里平等对待每一个人,每个人都有公平的机会。”

日达木基突然抱着短剑嚎啕大哭,被氐人卖做奴隶的时候他没有哭,濒死求生的时候他没有哭,阿娘在他面前倒下的时候,他也没有哭。现在,他能吃饱穿暖,在明亮的学堂里学文字武艺,能被这样一位娘子温柔对待,日达木基却突然忍不住了。

他虽为胡人,可只是奴隶,别说族中贵人,就是随便一个小将都能驱使他们,他的父亲就是在为贵人拼杀的战争中去世的。他的族人经历战争、迁徙、贩卖,进死得差不多了。中原人叫他们胡人,可胡人也分很多种,像他这样的奴隶,在家乡草原都没过上任何一天好日子。

那些悲苦的过去,那些歧视、屈辱、苦难,通通哭了出来。

日达木基单膝跪地,把手放在胸前,深深一礼,“娘子,求您为我改个汉姓。”

“可是你阿娘说,你是羌人啊。”图恩神情温和,并没有讽刺的意思。

日达木基摇头:“阿娘是羌人,我只想记着她。她走的时候,让我报答明公,是明公让她吃了饱饭,不用被人毒打。”

“好孩子,听说在羌语里,基是儿子的意思。你的名其实是日达木,不如颠倒顺序,你就叫木达日吧。木,是扎根大地,风雨不能吹折的大树,今日剑鞘上雕刻的梅花,也是一种很好的树木。凛冬而开,风骨傲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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