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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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羽步子迈得快,她到门口时往里瞟了一眼,见到宁端抱着手臂站在内屋的口子上,视线长久停留在席向晚身上,像是被吸住了似的。

翠羽心中啧啧两声,飞快地移开视线,将先前拿出去的热水又给放了下去,有些感慨:大人可算是熬出头了。

席向晚原先在小甜水巷时没想太多,见什么就买什么,身后本也就多带一辆马车,倒不觉得自己家买了许多东西;等这会儿下人们将吃食一一摆上桌来的时候,她放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心情烦闷之下几乎一口气买了够十个人吃的一餐饭。

眼看着桌上都要摆不下了,席向晚只得道,“放这么多做什么,你们拿去分了便是。”

碧兰十分耿直,“夫人,这些都是您刚刚说要买了回来给宁大人尝尝的,我还有许多没有拿来呢。”

席向晚没好气道,“那是刚才,他现在可没这么好待遇了。”

碧兰又要耿直地依言将东西都拿出去,翠羽赶紧回身拉着这只听字面意识的小丫头往外走,笑得不行,“碧兰,你饿不?咱们去吃夫人买了剩下的那些。”

碧兰的力气哪里是翠羽的对手,被拖着一路往外走,依依不舍,“我不饿,我还要伺候夫人吃饭呢…”

翠羽一哂,“夫人有大人伺候着,咱们俩自己吃自己的就是。你不饿我饿了,现在赶紧去后厨里还能吃上热乎的,走走走。”

宁端扫了眼桌上琳琅满目的美食,笑,“我要这碗豆花就是了。”

席向晚睨他,“首辅大人这吃得饱肚子?”

“有情饮水饱。”宁端平静道。

席向晚无言以对。这人究竟是怎么做到不开窍时打死不开窍,一开窍就从头到尾变了一个人的?

“我要甜的。”她干脆颐指气使道。

宁端好脾气地将席向晚按到椅子上,鞍前马后将她服侍得妥妥贴贴,勺子都给递到手里。

…倒也不算变了一个人。

席向晚小口吃着甜蜜蜜的豆腐脑,手指还有些酥酥麻麻的不听使唤,动作慢吞吞地吃一口瞥一眼宁端,心中想道。

宁端心无旁骛往她面前小碗里夹菜,显得意犹未尽又兴致盎然。

席向晚吃了小半碗便停了下来。她用手指敲敲宁端面前桌子,“吃。”

碧兰仍然有些担心,她趁着翠羽没注意偷偷转身蹑手蹑脚到内屋外边朝里边望了一眼,正巧见到席向晚有条有理地给宁端介绍桌上美食,宁端乖巧地按她说的顺序一个个尝过去,耐心十足,指哪儿夹哪儿,再听话没有了。

一顿饭下来,席向晚心中的怪异感终于退去稍许。她比宁端更早知道对方的心意,因而其实也早就知道自己和宁端会有相亲这一日,只是当这一切真发生时,没有和男人亲密过的她多少还是有些忸怩。

尤其是,当和她一样从来都没有喜欢别人过的宁端却表现出了十足的无师自通时,席向晚就有些不平衡了。

要不是完全信任宁端,她恐怕都会觉得面前这个人在暗中悄悄碰过别的女人,才有了这样的技巧和熟练。

席向晚支着下巴想,天底下擅长什么的人都有,怎么会有人在这种事情上无师自通不教都会?

下人已将桌上的碗碟撤了下去,宁端提壶倒水,见席向晚平静不少,才问起今日在武晋侯府发生的事情来,“白天武晋侯府里,事有蹊跷?”

席向晚被宁端这话转移了注意力。她抿了一小口茶,烫得抿住舌尖顿了顿,才拧着眉道,“前朝毒库里那些稀奇古怪的秘药毒粉便也罢了,可毫无道理可将的厌胜之术,真有那般神奇么?”

神奇得能叫席卿姿在暗地里扎个小人,就将远在几条街以外的齐氏险些折腾得一命呜呼?

即便席卿姿身为席府的人,准确知道齐氏的生辰年月,可她从不玩弄这些巫蛊之术,一试便成功,也太玄乎了些。

席向晚怒极时没想这么多,席卿姿一幅做贼心虚的模样更是辅证了一切,可等席向晚冷静下来一回想,席卿姿八成是那般能力的。

倒不如说,席卿姿自己也以为齐氏的生产出了问题是她扎小人的错,才会和翠羽起了那番冲突,又在席向晚面前也不露破绽。

在席向晚看来,席卿姿倒很可能是被人当枪使了。

“岭南有不少蛊师的记载。”宁端换了个角度道,“或许真有能人异士。”

席向晚捧着杯子将今日发生的所有细细讲给了宁端听,而后才轻轻叹了口气,“若席卿姿真成了别人的幌子,那必然是有人已经买通武晋侯府中的下人,才能在大嫂生产期间出手。我忧心大哥大嫂的第一个孩子许久,千防万防,明明生产这日没叫任何不值得信任的人进屋子里,也还是出了纰漏。”

宁端道,“再清查一遍,总有蛛丝马迹。”

席向晚轻轻点头,“武晋侯府里或许也不那么太平了,我得和大哥说上一声,叫他有个准备。若真有人要害我大哥子嗣,不会因为今日不得手而停下来。”

除了担心娘家亲人,席向晚也有些担心背后对齐氏出手之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要对付的不是武晋侯府,而是想要隔山震虎,借着武晋侯府和席向晚来撼动宁端。

樊家这个心头大患不除,席向晚的心就一日不能完完全全放回胸口里。

谁知道如今废了半身的樊子期是不是正在疯狂计划对于宁端的报复?又或者,今日发生的一切本来就是他的报复?

想到这里,席向晚轻轻叹了口气,“你也要小心一些。”

“我不担心。”宁端平淡道,“只要你护好自己,我就没有后顾之忧。”

席向晚立刻道,“这你放心。任何想同高氏一样将我拿捏成你软肋的人都是痴心妄想。”

宁端却认真接话说,“但你是。”

席向晚轻易听懂宁端话中的意思,她不自觉地咬住嘴唇克制心底漫上来的喜意同羞怯,尽量镇定地道,“你也是。”

她自觉自己架子摆得很稳,却不知道自己紧紧绞在一起用力得发白的指甲已经暴露了一切,在眼神向来好的宁端视线中简直比黑夜里留在房中那盏灯还要亮眼。

宁端动了动手指,正要习惯性地将心头那股去触碰席向晚的冲动和欲望按捺下去,却又蓦然想起如今一切和从前都不一样了,便伸出手去将席向晚手心的杯子抽了出来,转而握紧她的手指,“只要你不反悔今日的一切,我就什么都不怕。”

席向晚不自觉地将眼神往旁边飘了飘,最后落在宁端修长的指节上,轻声问道,“你觉得我会反悔?”

“我的一切都是我双手挣来的。”宁端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因此我很明白,有些事情可以争取,有些事情永远争不来。正如我能将都察院管理得井井有条,却不能去问大长公主或者先帝我的生父是谁。”

他极少说这样长的话,席向晚听得也极为仔细,生怕错过了一个字。

她深知一对夫妻想要相濡以沫过一辈子,互相之间是最好不要有任何误解和自以为是的。

“你正是我知道争不来的那一类。”宁端接着说道,“见你第一眼,我便知道了。”

“…第一眼?”席向晚狐疑道。

第一眼时,她湿了半条裙子,宁端摘花替她解围,举止虽善意,脸色眼神却都是十足的冷淡,席向晚当时可全没觉得自己真能成功和这位未来首辅如此打好关系。

可宁端刚才这话却意思很明显了——他第一眼见她时就想了许多,那绝不是普通男女第一次见面时会思考的问题:这个人我能不能得到拥有?

说漏嘴的宁端微微一怔,逃避似的垂下眼去,手却没松开,“你是汴京第一美人,我自然早就听说过。”

席向晚咀嚼了一会儿宁端这话,突地笑了起来,“我第一次见你,不是你第一次见我,是不是?”

宁端轻咳一声。

“那你瞒了这么久,”席向晚眉眼弯弯,“是不是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宁端沉默着揉搓席向晚的指节,过了半晌,他才慢吞吞地开口反击道,“你早就知我心意,却又不懂装懂瞒了这许久,我是不是也该和你算一算帐?”

第227章

席向晚眨巴眨巴眼睛看宁端, “你认识我比我认识你早, 我做决定自然比你做决定的时间迟了。”

提到这事, 宁端果然轻咳一声不再纠结刚才的话题,显然并不想说起自己是什么时候第一次见到席向晚,而是说起了别的事情。

席向晚也不逼他, 心想宁端自己不说, 换个人总归是能问出来的。

不是王虎钱伯仲, 至少宣武帝或者嵩阳大长公主之间肯定有个人知道, 她只是缺个适合的时机去问。

宁端这日因为担心席向晚回来得早, 用完饭后陪她说了一会儿话便去了书房。

直到天黑的时候,席向晚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一件事:她与宁端成亲这许久,虽然日日相拥而眠, 但夫妻之礼到底是没行过, 想来宁端一直以为她不愿意才这般守着底线,可这一切就在刚刚被改变了。

“说我给了许可,倒也不算错…”席向晚嘟囔着拿剪子挑着灯芯, 不断往窗外看去,心中说不出是雀跃还是不知所措。

“夫人?”碧兰在旁只听席向晚似乎说了什么,又不太确定, 开口唤道,“要就寝了吗?”

“宁端呢?”席向晚懒洋洋道。

“方才出去打水时远远见到宁大人的书房还亮着呢。”碧兰顺口答道,“夫人早些歇下吧,时辰不早了。”

“早着呢。”早沐浴好的席向晚支颐折腾可怜的灯芯,“我再等等。”

这一等, 又是个把时辰,眼看着窗外的蛐蛐儿都不叫了,毫无睡意的席向晚正要按捺不住起身去书房寻人,却听见房门一声响动,有人推门进来了。

“还不睡?”宁端见到她时显然有些诧异,“已是三更了。”

他说着,招手示意碧兰出去,自己上前几步捏了捏席向晚的发梢确认她是不是又湿着头发就去受风了。

席向晚不答,只反手捏捏宁端的手心,道,“你还要上朝,该休息了。”

宁端颔首,同先前那样揉了揉席向晚的头发,而后动作顿了顿,半是试探半是犹豫地在她头顶轻轻烙下亲吻,“以后不必等我到这么迟。”

碧兰关了屋门的功夫,宁端就站直身体去洗漱了。

席向晚撑着下巴看了一会儿他的背影,睡意慢慢从脑袋伸出生长了出来。

她却是个睡得踏实的,从前身子虚时是如此,等到有宁端在身旁时更是如此。

短短几日功夫,宁端的手臂伸过来将她往怀里一揽,背脊贴着他泛着暖意的胸膛,席向晚的眼皮不要一炷香就开始打架,连和宁端说几句话的功夫也不太常有。

等了宁端这许久的席向晚摇摇晃晃坐到床边,她的脑中转动着前世今生看过的春宫图,面不改色想着那些图上羞人的画面,乖巧地正坐了一会儿才等到宁端到来。

她原是想了许多许多的,可当宁端洗漱归来时,他却只是伸手将床边的席向晚抱起来往床榻里面送进去,哄道,“坐都坐不稳了,快睡。”

席向晚躺在宁端怀里等了许久,心中七上八下了半晌,才发觉宁端已经迅速地睡着了,登时难以遏止震惊地扭回头去看了他一眼。

——她知道宁端惯是个会忍耐的,但也没想到他当这柳下惠像是当上瘾了似的,今日这样特殊的日期里也同成亲之后的每一个日子那样抱着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席向晚“…”见到宁端眉眼之间尽是疲倦之色,她也没去闹他,只是自己难免东想西想,方才好不容易酝酿出的一点点睡意顷刻间灰飞烟灭,竟睁着眼睛躺了半晌也没睡过去。

倒是宁端四更时分就醒来了一次,他迷迷糊糊将她往怀里紧了紧,还摸了摸她的手,发觉不冷才又躺下去,低低道,“睡不着?”

宁端这一套探温度的动作十分熟练,也不知道夜间做过多少回,同习惯成自然似的。

席向晚摇摇头,自主自觉地往宁端怀里缩了进去,声音轻轻的,“你第一次见我究竟是什么时候?”

半晌也无人搭话,席向晚哭笑不得地摸摸宁端扣在她腰上的手背,猜到他已经睡着了。

看来朝中麻烦的事情多得很,才能叫宁端这样的铁人都熬不过去,一沾枕头便立刻睡着。

另外以来,被宁端这么一抱一探,席向晚不知为何也很快生出了睡意,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宁端早已出门去了。

席向晚倒是在这块上边闲得很,从来也不必每日早起伺候宁端更衣。听翠羽说,宁端从起身到离开都一点声音没有,生怕吵醒了她。

日上三竿时,席向晚才从床上起来,唤了碧兰和翠羽进来伺候,顺口问了翠羽那个宁端百般回避的问题,“宁端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翠羽十分茫然,“夫人,我知道您的时候在都察院都不算是最早的那几个,您刚刚问的这我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席向晚有心想要再去找和宁端关系更近些的人仔细问问,但也知道眼下不是最适合探究这件事的时候,只得将其按到了心下,寻思等到樊家被镇压,樊子期和樊旭海及其余孽也被肃清之后,她就可以去探究宁端的更多过往了。

见席向晚不再揪着前面的问题向下追问,翠羽松了口气,等席向晚洗漱完毕用早餐时,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夫人今日起得晚了些。”

席向晚闻言撇撇嘴角,用小勺舀了一下碗中银鱼蛋羹,没说话。

“宁大人还特地嘱咐我不要将夫人吵醒。”碧兰也插话道,“好似我跟在夫人这么多年白跟了似的,还日日都不放心而要再度叮嘱一遍。”

席向晚半靠在床上把玩手中的银勺,闻言心情好了不少,笑了起来,“他走时还说什么了?”

“没有别的了。”碧兰用力回想片刻,老老实实地摇头道,“宁大人起得早,我险些没注意到。”

席向晚轻轻哼了一声,没再提起宁端的名字。

等用完早饭,她打开桌下的暗盒,再度检查了一遍宝令私印。

白中泛了些许红的玉印仍然静静躺在那里,和席向晚上一次看它时别无二致。

樊家是非要拿到它不可的,席向晚手握着它,就等于是握住了樊子期和樊旭海的第一个弱点,但同样也面对着不小的危险。

席向晚伸手将玉印从暗盒中取出轻轻用手指摩挲了两下,沉思片刻后还是放了回去,暗盒推入桌下,轻轻地咔嗒一声落了锁。

她时至今日仍然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将这东西直接毁去以绝后患,又生怕玉印所代表的意义太大,一旦毁去便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一来二去拿不定主意,便硬是拖到了现在。

玉印所代表的究竟是什么,唯一一个如今倒戈的樊家人——樊承洲——却是一问三不知,上辈子算是半个樊家人的席向晚自己也一头雾水。

没了更多的线索,席向晚只能想方设法从和前朝有关的史料上入手,但关于宝令的记载本就少之又少,想要找到前朝皇宫被攻破前后的那些就更加困难了。

若不是有了席明煜这个关键人物,恐怕席向晚如今都不会知道自己手中的玉印是前朝公主的私印。

碧兰瞧见席向晚又检查那玉印,不明所以地道,“夫人,您真怕这东西丢了吗?您身边比这贵重的可多了去了。”

席向晚轻轻敲敲桌子,笑道,“你和我想到一道去了。这东西究竟贵重在什么地方?”

翠羽知道得比碧兰多些,听见二人对话便插话道,“无非钱权财不是?”

碧兰心直口快道,“不就是这么一小块玉,虽然质地通透无杂质,但在夫人眼中也不值这许多钱,得有多穷的人才会来偷?”

“那你觉得是如何?”席向晚道。

“或许同戏文里说的一样,这玉印是个如同令牌的东西,执有此物之人才能号令武林群雄。”碧兰突发奇想,“就同将军们的虎符一样?”

“就这一小块东西?”翠羽连连摇头,“你可真能想,近来听什么戏文话本了?”

“皇上的玉玺不也是如此吗?”碧兰不服气地同翠羽辩驳起来,“玉玺不也就是块玉雕成的,我先前听说似乎还被砸坏过一角,也不得不接着用呢!”

席向晚听着两个丫头吵吵,突地脑中灵光一闪,“碧兰,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玉玺曾经…”

“不,前一句。”席向晚慢慢道,“你说得对,倒是我想错方向了——翠羽,不用再找同宝令公主相关的史料了,只找大庆建国前后约莫两个月时间内关于前朝的传言,只要是能令人疯狂的,我都想听听。”

“这个我知道。”碧兰雀跃道,“听说,前朝启帝在皇宫被攻破之时,还在从自己宫殿暗道中往外运送宝物,让心腹妥帖地送去别的地方藏了起来,说书先生讲,这些宝物直到现在还都没有被人找出来,没人知道它究竟藏在什么地方!”

“哪儿的说书先生?”席向晚扬眉,“咱们去会会他看。”

翠羽下意识摸了摸腰间软剑,猜想今日她是不是能有出手的机会。

只盼望那说书先生做人不要太识趣。

勾栏瓦肆里头虽然起过一场火,但修缮的速度极快,不过一个月出头的工夫,就已经看不出有被烧过的模样了,原本烧毁的楼推倒重建,看起来反倒从从前新了许多。

按照碧兰的指路,席向晚七拐八拐,很快就找到了她说的那个说书先生。

这说书先生正坐在一间茶楼里头,一手拿扇子一手扶着自己的膝盖,活灵活现地给一群小孩儿讲着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故事,茶楼里头冷清得很,倒也没有其他人催他说别的。

席向晚进了茶楼里便直接坐在了靠窗角落的座位上。这位置虽然不引人注意些,但她这人无论走到何处终归吸引目光,说书先生也往她这头瞟上了一眼。

“碧兰,你同这先生熟,拿着钱去随便点他讲一段。”席向晚淡淡道。

碧兰应了一声,捏着荷包果然就熟门熟路地去找说书先生了。

席向晚远远看着,发觉说书先生面上微微露出犹豫之色,又往她这头看了一眼,才缓缓颔首接过了铜板,接着清了清喉咙,抬高声音,张口便讲起了宁端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时那些震惊大庆的丰功伟绩。

这些席向晚倒是知道的。可知道归知道,许多细节却是第一次听说,说书先生的嘴皮子功夫又不错,她支颐听得有滋有味,等说书先生停了下来之后,席向晚起身走到了他的面前。

说书先生抬头略显讨好地对席向晚笑了笑,“这位夫人…”

席向晚微微弯腰将一块碎银放在了他的面前,道,“我想找你问两句话。”

说书先生的视线扫过碎银,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你说了这么多当朝首辅的事情,能不能告诉我,他第一次见到我是在什么地方?”席向晚是真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究竟有什么值得宁端藏着掖着的。

说书先生:“…”他原本有些警惕的神情僵硬了一瞬间,好像没有想到席向晚竟会问出这么个略显愚蠢的问题来似的。“夫人问的,恐怕我说不了。”

席向晚显得有些遗憾,她哦了一声,收回碎银便转身要走,腰间传出清脆的啷当声,禁步撞在一起折射出的光线看起来格外美丽。

说书先生不由自主地被她腰间挂着的种种吸引了注意力,目光一扫而过,立刻便注意到挂在其中一条小指粗细的长条玉印,顿时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从说书的作为上噌地跳了起来,别的根本没来得及管,转身即便要夺路而逃。

席向晚停住脚步,口中轻轻喊了一声翠羽的名字,后者便踩着桌子腾空而起,三两下折了路线之后便将那说书先生的去路给完全堵住将他逼停下来,威胁地摸着腰间软剑对他笑了笑。

说书先生不得已停下脚步,冲着前方的翠羽嘿嘿一笑,眼神不安分地观察着周围的窗户和门。

“在你跑之前,你我之间的距离已经够我砍上你三五刀了。”翠羽镇定道,“不如乖乖随我去和我家夫人说话,如何?”

说书先生哪里有抵抗的机会,几乎是被翠羽押着送到了席向晚旁边的桌子上,战战兢兢地坐了小半个屁股,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一眼都不敢多看席向晚的眼睛。

席向晚缓步走回座位上,朝说书先生微微一笑,那笑是极美的,但先前瞥见她腰上挂着玉印的说书先生只觉得眼前坐了个随时会炸开的烫手山芋,恨不能现在立刻就能一眨眼离开汴京城的范围,哪里还有多的心思。

“我的银子,你可以换个方法赚。”席向晚不紧不慢地坐了下来,淡淡道,“只要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跑。”

方才还在唾沫横飞舌绽金莲的说书先生面露尴尬之色,他使劲将满是汗水的手掌心在膝盖上摩挲了两下,“宁夫人还请不要拿我取笑了。如今汴京城里谁不知道宁首辅最关心的人就是他的妻子,我可不敢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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