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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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梁就摆手道:“没什么,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偏这时石头哭了起来,宁梁就推于氏,“定然是听了声被吓到了,你赶紧去哄他。”于氏只得先进了屋子。
宁婉便将温在灶上的水端了过来,拦着爹不让他洗,却拿了一块干净的布放在水中浸湿了帮爹小心地擦脸擦手,“伤成了这样怎么洗,自然要慢慢把泥土擦下来。”
擦洗干净后伤口便看得清了,两只手掌都擦破了皮,左额角一片於青,左脸划了一道口子,现在还有血慢慢渗出来。想到家里竟连伤药也没有,宁婉十分后悔自己的粗心,突然想起来曾听人说过浓茶水能止血,赶紧向灶里添了一把高粱杆把火烧旺煮了一碗浓茶水过来,“爹你躺着,我帮你抹好。”
正抹着,娘哄好了石头,接过来继续抹,“怎么摔得这样重!”却又埋怨,“早说天短了,你晚上就在贤儿家里住上一夜第二日再回来,偏不肯听,现在果然摔了吧!”口中虽然说,却急忙帮着将脏衣裳脱了,见膝盖处的裤子也渗着血,便道:“婉儿你出去帮你爹热饭吧,我给他找一身干净衣裳换上。”
宁婉便出来热饭热菜,又烧了一碗蛋花汤送去,“让我爹赶紧喝了,也能暖暖身子。”
宁梁见娘俩儿都是又急又怕的,便笑道:“其实没什么,只是一不小心绊到了一块石头上,也只是皮肉伤,没伤筋动骨的。”
但看爹进门后走路尚且不大自如,就知道他一定摔得狠了,否则怎么会这样晚才回来,只是他在家人面前不肯说罢了。
见妻女都不信,宁梁便又陪笑道:“其实挣钱哪里是容易的事?摔一跤又算什么,两头驴都没事,钱也没丢!”
于氏便气道:“到这时候你还说这些没用的!”
宁婉也后怕地说:“爹,等养好伤再出门时可不要当天往返了,就听我娘的,在大姐家住一天再回来,这时怎么也比不了夏天。”进了冬天整个辽冬便越来越冷,尤其是夜间,爹是摔得不重,若是重了爬不起来,恐怕还会外面冻死呢。
宁梁都答应着,吃了饭又催宁婉回屋,“没事了,都睡吧,明天晚点起来吧。”见女儿出去了,便小声向于氏说:“有一件事,还是要告诉你…”
可是说了一半的话又停住了。
于氏性子一向温和,但也忍不住追问:“到底是什么事?你赶紧说呀!”
宁梁便迟疑地说:“我回来路上遇到马驿镇的一个人,也是去虎台县里办事的,便搭伴回来。路上说话听那人告诉我胡小先生与马驿镇开油坊的古家姑娘要定亲了。”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因为想着心事不留神摔了。
于氏却不信,“胡小先生不是那样的人,”
“我自然也是不信的,”宁梁就道:“只是这个人正好是古家的邻居,与许老先生也是极熟识的,把事情说得再清楚不过,由不得我不信。”
第81章 撕扯
宁梁便将听到的事情一一说了,“听说古家是许老先生家的亲戚,不久前一日许老先生到古家喝酒,看古家的姑娘好,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学生,觉得很是般配,便问了一句。古家人一向相信许老先生的眼光,因此也不顾那学生家里在山村中便答允了。许老先生再与那学生爹娘一说,自然没有不愿意的,因此已经说好了,就在最近会挑个黄道吉日定亲。”
“那也未必就是胡小先生啊?”于氏还是不信,“听说许先生有好几个学生呢。”
“我哪里能不问清,那人说就是胡家村的。”宁梁苦笑一声,“若非我说自己是三家村人,正与胡家村相邻,他也未必想起来与我说起这事呢。”
于氏终于信了,声音猛地提了上去,“胡家明明先与我们说好了的!”
“你小声些!”宁梁赶紧捂住她的嘴,“别让婉儿听到!”
于氏不敢再嚷,但气得胸脯一鼓一鼓的,低声道:“胡家还是村长呢!胡小先生明明是个读书明理的人,竟也能做出这种不守信的事!”
宁梁便道:“可是胡家也没有与我们家定下亲事,只不过遣了个小辈过来探探口风而已,我们还能将事情捅破?”
正是如此,如果胡家请了媒人上门,事情便算是定了下来,宁家再不能放过的,可是如今的情况,两家虽然说好了,但是毕竟没有摆到明面上,因此宁家倒不好去闹。而且这种事情,说出去只有女家吃亏的,还不如不说的好,因此这个哑巴亏是吃定了的。
宁梁与于氏长吁短叹地睡不着,又担心幺女,“我看婉儿一向特别推崇胡小先生,若知道亲事不成了,可别想不开。”
“该怎么向她说才能让她放下胡小先生呢。”
“要么再瞒她几天?”
“也好,再等等,也许你听错了,或者那门亲事没有成呢。”
可是宁梁和于氏美好的愿望注定不会实现。第二天胡大娘便到了宁家,也不似平日见了宁婉便拉着手说上半日的话,只笑了一笑便进了屋子。
宁婉原本正在拣山核桃仁,与春玲嫂子罗双儿等人说说笑笑的,见了胡大娘便不大自在起来了,她昨晚并没有听到爹娘窃窃私语,原来冬日里家中挂了厚门帘,自东屋到西屋两屋门帘隔着,声音便传不过去。便向春玲说:“我正空不出手来,还是嫂子帮忙替我去给我娘和胡大娘她们煮了茶送去吧。”
春玲不疑有他,笑着放下手中的核桃去了。一会儿回来说:“也不知道胡大娘来做什么了,竟神神秘秘的,我一进门连话都不说了。”
宁婉这时已经缓了过来,便也觉得有些不对了,按说胡家应该请媒人上门才对,怎么是胡大娘自己来了呢?转念一想,自己已经答应都听爹娘的,那就索性不管了,让爹娘做主吧,反正他们是一心为自己好的。
胡大娘进了宁家屋子,原本就尴尬,又听宁梁摔伤了,心里更加不自在,只得先询问了几句,可是事总归还是要说的,不待她吃吃艾艾地说出来,于氏便抢在前面先问了。原来昨晚于氏和宁梁愁了半夜,但也商量好了,若是胡家人来了,也只将话说明白就罢了,毕竟胡小先生再好,也不是自家的女儿要上赶着嫁的,以婉儿的容貌才干,将来也未必不能嫁得好,此事只做没有就好了。
胡大娘便又多了一层羞愧,赔了礼方才,到院子里却见宁婉不在,心里倒是一松,便赶紧回去了。
宁婉找了个借口出门,确实是故意想躲开胡大娘,不料虽然躲过了胡大娘,却迎面遇到胡家村两个媳妇,见了她就笑道:“婉儿,你出去呀,我们还想去你家里借秤呢。”
“秤就在家里,嫂子们只管拿去用。”
那两个媳妇错了过去便又接着说:“你说古家是镇上的人,会不会嫌弃我们村子太偏僻又穷呢?”
“人家是看上小先生将来必要中秀才的,怎么会嫌弃家村呢!”
宁婉听着便觉也不对了,可是她又不好过去问,心里想着,“如果胡敦儒还是娶了古家的小姐,也是命中注定的,自己也没有什么不可在意。”但是她心里却又有一种莫名的开心,如果这门亲事不成了也挺好的,自己现在根本没有想嫁的心呀!
因此回了家,反倒觉得一身轻松,也不问爹娘事情终究如何了。而宁梁和于氏两个也是再三犹豫,怎么也没法子把胡家后悔的话在女儿面前说出口。
又隔了一日,宁梁心里焦燥,更躺不住了,与于氏商量,“在家里也不舒服,而且这许多东西总要年前送到虎台县,这时候价也给得高,我明日还是再去一回吧。”
于氏自然不肯,“钱没有挣够的时候,再晚几天也不要紧。”
晚饭时宁梁便又说,宁婉也笑着阻拦,“爹,你脸上的伤还没好呢。”
不料爹笑着说:“我又不是你,哪里有人看我的脸,有点伤算什么?明天一定要去虎台县的,卖了菜就去贤儿家里住一夜再回来!”
于氏和宁婉异口同声地说:“那就再歇一日。”
不料这一日却出事。
快晌午时,宁婉正向大家说:“将这一锅榛子炒好就停了火吧,先吃饭。”
罗双儿就说:“冬瓜炖野猪肉的香味已经飘出来了,我也饿了呢。”
“做了一上午的活怎么能不饿?”宁婉就笑,“你一会儿多吃一个馒头。”宁家对来帮工的伙食从来都是好的,馒头从来都是高梁米面里加上一半白面,因此大家都爱吃。
春玲就说:“我想把馒头放到火里烤得焦一点吃,你们谁还要?我一起烤了。”
大家都说:“你有身子口味与旁人不同,刚出锅的馒头多软多暄呀!”
可是宁婉却觉得烤过的馒头味道能不错,就笑着说:“那春玲嫂子你给我带一个吧。”
就这时郭小燕猛然打开宁家的院门向宁婉冷笑道:“你被胡家退亲了,还有脸笑呢!”
大家全怔住了,“小燕你胡说什么呢,婉儿还没定过亲,怎么就能退亲。”
“你不是真傻了呀!”
“我傻不傻你们大家心里明白!”郭小燕恨恨地看了一眼满院子的人,“宁家一直瞒着你们,其实宁婉早和胡小先生定了亲,可是现在胡家退了宁家这门亲,又与马驿镇上的古家定亲了!今天正在办酒席同,你们不信出去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胡小先生定亲的事三家村许多人都知道了,毕竟胡家那边大张旗鼓地办宴呢,但是,“胡小先生哪里和婉儿定过亲?这也是乱说的!”
郭小燕冷笑不止,“你们不信我也没办法,但是为什么胡小先生定亲前胡大娘到宁家来?她就是来退亲的!现在宁家不敢承认,你们可以去胡家村去问,就是胡七嫂子来说的媒!”
胡七嫂子和胡大娘上门正是这些天的事,再联想前前后后的蛛丝马迹,有些人便已经信了几分,但是大家自然是要帮宁婉的,便都纷纷骂郭小燕,“你也要嫁出去了,怎么还不在村子里留个好念想儿?婉儿又没惹过你,你为什么要来败坏她的名声?”
正说着,于氏在屋子里听了动静走了出来,就见郭小燕正嘲讽宁婉,“你算什么,想高攀胡小先生,现在被人退了亲,丢人不丢人!”脸刷地一下子白了,几步扑了上去撕扯着郭小燕骂,“你才没人要!只能许了个老鳏夫!”
谁也不想从来都温温柔柔的于氏会去打人,因此大家都怔住了,半晌才去拉开于氏,“二婶,你理她一个傻子做什么。”
又有人推郭小燕,“你赶紧走吧,别再乱说话了!”
正乱纷纷的,宁雪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笑嘻嘻地拍手说:“婉儿被人退亲了!婉儿被人退亲了!”罗双儿听了赶紧过来捂她的嘴,“雪儿,谁教你说的!赶紧跟嫂子回家去!”宁雪平时最听罗双儿的话,可现在也不知怎么了,挣开了罗双儿,还在一旁跳着叫着笑着,眼下她怀着身孕,谁也不敢真去打她。
站在屋门口的宁梁突然大吼一声,“我去找郭老爷子拼命!”说着顺手从门前拎起门闩跑出去了!大家原本没注意到他出来了,且他毕竟是男人,就是有人去拦也没拦住,眼见人就没了影。
平日只在厢房里不出来的王木匠父子也被外面的声音惊到,这时走了出来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大家,宁婉便赶紧道:“王大叔,小柳哥,请你们帮忙快跟我一起去拦住我爹!”说着带头向郭家跑去。
春玲嫂子在院子里跺着脚喊:“出事了!出事了!”又隔着院墙喊家里人,“大江、大河,赶紧去拦住二叔,别出人命!”
一时宁家院子里乱成了一团。
宁婉这时已经跟着爹进了郭家院子,见爹果然气得发疯了一般,正挥着手里门闩向前冲,郭家几个小伙子拦也拦不住,每个或多或少都挨了几下子,郭老爷子被儿孙们挡在后面,一个劲地嚷着,“宁二郎,你赶紧放手,赶紧放手!”
王木匠父子也到了,小柳毕竟年轻机灵,钻到前面抱住爹,“宁二叔,有话好好说,若真伤了人就不好办了!”
宁梁的眼睛都是红的,“伤了谁我给他赔命,也不许他们说我家女儿的坏话!”死活也不肯松手里的门闩,还是宁婉上前抱住那根门闩,“爹,你理他们做什么?我们自己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不就行了?”
第82章 对错
三家村的人都在意名声,特别是女人,若是旁的女孩被人这样污蔑了,早羞愧得恨不得跳河上吊去了。可是宁婉却不一样,这样一小小的难堪对她又算得了什么?在梦中她经历过比这还要难过的事。
嫁给了一个傻子,多少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自己难道就不活了?不,她不但要活着,还要活得更好:娘的坟迁了出来,又立了碑;爹的病治好了,每天还能吃上补药;赵太太对自己也不错,手把手地教自己,后来还给自己扶了正,管着赵家的事——除了丈夫是傻子,别的什么都不错!那些指指点点的人多是心怀嫉妒的。
眼下也是一样,郭小燕为什么要来污污蔑自己?还不是她见自的日子越过越好,而她却一步步走向泥潭?她除了能污蔑自己还能做什么?
而且就是随便她污蔑自己,但自己依旧是爹娘最心疼的幺女,宁家铺子的小掌柜,家里的生意还是蒸蒸日上,银钱滚滚而来!而她呢,就要嫁给一个穷困的半老鳏夫,将来的日子会怎么样还不是一眼就能看到头!
因此宁婉是真心不在意的。但是宁梁却不这样想,他性格虽然软弱,但有人直接在自家门前污辱女儿,却让他再不能忍。眼下虽然被大家七手八脚地拉住了,却依旧像一只暴怒的老虎向郭老爷子喝道:“郭小燕是小辈,我不理她,我只问你!你们家还有没有家教,还要不要脸面!”
郭老爷子隐约猜到了原由,他不是没听到老伴儿背地里嘀咕些什么,眼下怎么能认错,现在见局面已经平静下来了,辩解道:“宁二郎,说话要有根据,你说小燕不对,我还说小燕没错呢。”
宁梁真气急了,连话也说不利落了,“你!你!真无耻!明明郭小燕乱说话!”
郭老太太这时走出屋门,便在众人面前坐到了地上大声哭嚎起来,“明明你们家的丫头被人退了亲,自己不嫌丢人,竟还怕我们说,现在还打上门来,还有没有王法公理?”她一向就是这个样子,只要一说话,没几句便要坐在地上撒泼,受不了的人只能退让。
只是这样的事却是不能退的,于氏这时也到了,见丈夫对着撒泼的郭老太太没瞪大眼睛,气得浑身发抖,却一点办法没有,便上前大声地喊道:“婉儿根本没被退过亲,你们家的人毁人名声,我们打上门来就是应该的!”
两家吵上了,村里人一时也难分辨谁对谁错,但是大多数人却都相信宁家,毕竟宁家人品更可信一些呀!因此便有许多人来劝和,“婉儿若是定了亲我们村里人岂能不知道?应该不是没有定,再说就算定了,小燕到宁家门前去骂人总还是不对!”
也有人来劝宁家的,“小燕脑子不清楚,你们便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了。”
宁梁和于氏都不是会吵架的人,眼下只不过被架到了这里,又有大家劝着,便退了一步说:“让小燕给我们家婉儿行礼赔罪,这事就算过去了。”
不料宁家原本是让了的,但是郭家却不肯了,“小燕没错,倒是宁二郎拿着门闩打到我们家却要赔礼的!”
宁梁岂能再退,“你们教唆宁雪来闹事我尚且没有说什么,现在想让我赔礼,作梦吧!小燕要是不来赔礼,等到她成亲那天我还要来打上门的!”
事情僵住了,余老爷子和宁家两位老爷子便都出面了,背着手先咳了几声,十分地严正,“不过是一件小事,非要辩个明白,那就分辩一番吧!”
这时宁梁和于氏却又不想辩了,女儿结亲的事总不好拿到大家面前颠来倒去的让人说,因此却又退了一步,“这些事有什么好分辨的,只要郭家看住小燕和雪儿不再出去乱说就行了。”
宁二老爷子刚说了声,“那就这样吧。”三老爷子就反对道:“这样不明不白的,也说不清是谁的错,再者雪儿不懂事,就算说了些什么也都是无心的,你们还与她计较些什么?”
宁婉知道,就是爹娘比起过去要厉害多了,但他们终还是老实人,根本不是三老爷子这样无耻之徒的对手,因此走上前说:“三爷爷愿意分辩就分辨吧,我们家没错,又怕什么?”他们不就是拿住了爹娘怕影响自己的名声才逼过来的吗?自己偏不怕,就要将原因分辩明白,转身问郭小燕,“你凭什么说胡家退亲了?没有定亲哪里来的退亲?”
郭小燕得意地说:“我就是知道你定亲了,又退亲了!”
宁婉就冷笑一声,向大家说:“你们听到了吧,郭家根本拿不出证据,就是污蔑!”
大家原本就偏向宁家,现在听了郭小燕的回答自然都不平了起来,“你说宁婉定亲又退亲了,总要有证据呀!”
郭小燕在众的责难下只得眨了眨眼睛说:“先前胡七嫂到过宁家,前天胡大娘也去了宁家,这不就是定亲和退亲了吗?”
宁婉就又笑,“这么说如果有人到你家去上两次,就可以说你又重新定亲和退亲了?”大家也哄笑起来,“也许人家就是来说说话的呢。”胡七嫂本就爱四处串门,胡村长的老婆与宁家关系一向很好,一向时常往来的。
又有人向余老爷子他们说:“要是这样就可以传毁人名声的坏话,那我们三家村成什么了?将来岂不让外面的人笑话?”
余老爷子就问:“小燕,你还有什么证据?”
此时郭小燕也觉得自己原本把握十足的证据未免有点太不经人推敲了,她自然不是看着胡七嫂和胡大娘跑了两趟就猜出来的,原本早答应人家不会说出去,可到了此时又哪里还能忍得住,便冲口而出,“是胡七嫂告诉我的!”
于氏这时气得脸都红了,再没想到胡家传话的人竟如此不可靠,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就把根底泄露了出去。但是胡七嫂当日来怎么说她还历历在目,因此就说:“那我们便把胡七嫂请来,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
郭小燕自然不肯,胡七嫂悄悄告诉奶奶和娘,她在门外偷听到了,怎么好与人当面对质,因此推脱道:“如今胡家正在办宴,怎么好去找人?”
于氏气得很了,“我不管,现在就去找胡七嫂。”
宁婉倒是拉住娘,“眼下胡家村正办着订亲宴,胡七嫂是胡小先生的嫡亲嫂子,自然忙里忙外,我们请人免不了引起人家注意,万一古家因此误会毁了这门亲怎么好?因此今天的事暂时到此,待明日胡家的宴办完了,古家人也走了,我们再聚到一处请了胡七嫂当面说明。”
于氏见女儿说得合情合理的,便点了点头。宁梁也赞同,环视四周,“大家说可行?”
不必说郭家与宁家的对错,只宁婉这一番话就立即高下立判。明明名声被人污蔑了,可是在这样的时候还不急不燥的,又十分替胡小先生着想,这样的人岂能是被退亲的?谁又能相信呢?
且站在三家村的立场去看,为了村子里的纠纷将胡家村人请来评辩,也是丢人现眼的事,因此许多人便都道:“婉儿,我们都知道你受委屈了,不如我们就大度一些,将这事放下,别在提了?”
余老爷子就点头说:“大家说的都不错,这件事就过去了吧,小燕没多久就嫁出去了,以后你们一年也见不了几面。”
宁婉看爹娘的神色似乎松动了,便知道他们要被劝住,马上摇头道:“这种事关乎我的名声,怎么能随便就过去了呢?一定要辩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等胡家的酒宴一办完了,我们就许了胡七嫂来给我们定个是非曲直!”她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但不能于可以把自己的名声让别人随意践踏。
别人来劝是好心,但是余老爷子恐怕是为了自己妹子再找退路。很显然,将胡七嫂找来,她自然不可能承认告诉郭小燕自己定亲又退亲的事,一方面事实就是如此,别一方面她亦不敢说谎,因为在这件事中除了自己要名声,胡小先生也要名声的,如果传出去胡小先生与自己定亲又退亲,听到的人免不了要多想,胡家是不是嫌贫爱富呢?古家会怎么样不知道,但是许老先生一定会非常生气。
因此,眼下只要将胡七嫂找来,孰是孰非,便立即一清二白,她要郭家彻底承认他们错了,到宁家上门赔罪!
宁婉如此坚决,大家免不了又信了她几分,女孩子自然是要名声的,哪能便不清不楚地就算了呢?就是爹娘也都道:“那就等明天我们请了胡七嫂过来,当着全村人的面把话说清楚!”
宁家三口人说毕便离开了,“家里还有许多事,明日请了胡七嫂,大家共同见证一下。”
第83章 孝顺
宁婉回了家里向大娘和春玲、罗双儿摆手笑道:“已经没事了,我们赶紧干活儿!”
家里的山货堆得太多了,竟有些忙不过来,她将将一袋炒好的榛子过了称记上,送到仓房里,见系袋口的麻绳没了,宁婉便取了一捆,将袋口扎紧,免得榛子撒了。不料一转身差一点撞到了一个人,拍了拍胸膛埋怨道:“小柳哥,你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吓我一跳!”
小柳原没有想到宁婉系了袋口转身就出来,因此也被吓了,赶紧向后退了一步,“你没事就好。”
“我能有什么事?”宁婉问过却突然明白了,小柳哥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麻绳呢,便笑了起来,“你怕我躲起来上吊?”
小柳便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镇上前两年有个姑娘被夫家退了亲,后来就上吊死了,听人说舌头伸了老长…我不是怕你一时想不开吗?”
“造谣生事的人能想得开,我为什么要想不开呢?”
小柳果然被问住了,但是他依旧担心,那个上吊的姑娘其实是他的两姨姐姐,从小常带着他玩的。当初被退亲时她什么也没说,还继续将给未婚夫做了一半的鞋做完了,不想半夜里却寻了死。
于是他郑重地向宁婉说:“如果你要是因为退亲的名声不好嫁不出去,我可以娶你。”见宁婉猛地睁大了眼睛,不胜惊奇,便又安慰她道:“我真挺喜欢你的,你要是嫁了我,我一定对你好。”
“你还真是好心人,”宁婉越发觉得好笑,却也懂得小柳对自己的关切,心里一暖,“谢谢你,不过我现在还小呢,不急着嫁人。”
小柳便又搔了搔头,“那好,我回东厢房干活儿去了。”
晚饭时宁梁陪客,王木匠父子虽然是请来打家具的,但是按三家村的习俗依然要将他们当成客待,因此宁家这些天饭食便更加丰富了一些。宁婉将酒菜一一摆好,又向小柳笑了笑,世上固然有郭小燕这样的坏人,但是也有小柳这样的好人呀!
才收了碗筷,便听有人叩院门,原来是胡村长夫妻带着胡七和胡七嫂来了。
王木匠赶紧拉着坐着不动的儿子回了厢房,又教训他,“我们是做活儿的,只管将木工活做好,东家的事尽量不参与。”把门关得严严的,又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儿子说:“你要是做木匠活有这么用心就好了,带着你这么久了,连个椅子都做不好!”
倒是胡家人一进门便道:“才听到出了这样的事,都是我们家人的错。”
宁梁和于氏原本气得连晚饭都没吃好,但是面对着胡家人的赔笑的脸却又发不出火来,相互看了一眼,只得客气地相让,“炕上坐吧。”
胡村长和胡大娘哪里肯坐,“我们刚刚听了消息,就赶了过来。”又推胡七嫂,“都是你惹的祸,如今你给宁家二叔和二婶赔个礼吧。”
胡七也跟着父母应和着埋怨道:“都是你多嘴,才出了这样的事,原本两家悄悄说话,怎么告诉郭家人!”
胡七嫂早胀红了脸,“二叔、二婶、婉儿妹妹,是嫂子对不住你。”可她心里倒底觉得自己是被冤枉的,眼泪便含在眼圈里,“我根本没有说两家定亲,只提了一句婆婆十分喜欢婉儿,想讨了做儿媳妇,谁想到郭小燕能那样乱传呢。”
这件事的根源虽然是郭小燕,但其实胡七嫂确实不应该乱传话的,毕竟八字还没有一撇,她只是悄悄来探个口风,怎么就能将话传出去呢。
因此胡七便一巴掌拍了过去,“这一句也不应该说的!”
七嫂子脸上便立即红了一片,高高肿起一个巴掌印,她便垂了头捂着脸低声哭了起来。
三家村里也有些男人打老婆,有的是老婆做错了打,也有的不论对错一样打。但是宁梁却从不打于氏,因此于氏最看不得,心便软了,赶紧上前拦住,“别动手了,这事说开了也就好了。”
宁婉冷眼瞧着胡村长胡大娘还有胡七,他们这是到自家做戏来了?在自家打胡七嫂,自己家能怎么办?除了原谅还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看着胡七把媳妇打死吧。
再说就是打死了又有什么用?
胡村长和胡大娘都是精明人,因此从来都是好算计。不过,宁婉是感谢和敬佩胡敦儒的,只看在他的面子上还是不想与胡家翻脸,因此并不说破,只一笑道:“这事就算了。”
胡家已经打了媳妇,宁梁也不好意思起来,便道:“你们去向郭家老爷子说一声,是郭小燕撒谎就是了。”
“宁二郎呀,还是你大度。”胡村长拍着爹的肩十分感动地说:“家里的孩子不懂事,我也是没法子呀!”
胡大娘在另一边拉了于氏,“她二婶,我就是知道你们家人都厚道,这次的事情过去了,我一辈子记着你的情。”
宁婉便在心里笑了,胡敦儒的性子还真不像他的爹娘呢。
两家人既然把话都说开了,便又坐下闲话几句,胡村长夫妻就说:“我们也该回去了,再顺路到郭家把话说清,日后再有三家村的人问到,我们家再也不会承认的。”
宁梁和于氏便起身相送,“原本应该再留你们坐一会儿的,但想到你们家忙了一天,恐怕都十分累,便也不虚让了。”
说着话大家向门外走去,却正与一个人迎面撞上,原来竟是胡敦儒!
在这喜庆的日子,胡敦儒依旧穿着他平日穿的半旧青布长袍,头戴半旧的青布方巾,只是因为赶得急,脸上已经浸出汗水,没有他一直以来的稳重,甚至还带了一两分狼狈,拦住他的父母问道:“原来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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