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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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嫣便有些知觉,红了脸道:“宁姐姐越发坏了,整日只爱打趣我!”
卫夫人就说:“你宁姐姐为了你才肯操心,若是别人,理都不愿意理呢。”却又与她们说:“倒是有一件事,我想烦你宁姐姐陪着你。先前你替公婆在庵里祈福,虽说是不得已,但孝心也是虔的,如今正好满了三年,不如到庵里做一场法事,超度亡灵,你便也正式在佛前行礼回家,如何?”
宁婉听了便道好,“此事极得当,且我正好陪着嫣儿,嫂子如今身子重,只在家里写几篇经文,我们带去在佛前焚了即可全了心意。”
三人计议已定,便打发人带了银两去庵里传话。宁婉又将自己打算赁房子的事徐徐说了,不想洛家姑嫂二人都一个劲儿地反对,“我们家人本就少,你们夫妻二人留下过节正能热闹些,再不许搬出去的!”特别是洛嫣,拉着宁婉的手不放,“今年如此凑巧,卢大哥宁姐姐能与我们都在京城里过年,怎么也不能分开!”
宁婉听了竟也有许动容,一则自己与铁石总归要回辽东的,一则是洛嫣转过年去就十六了,定亲成亲就在眼前,将来想再于一处过年,竟不大可能了。心里一软,便就答应下来,“我和你卢大哥都听嫣儿的。”
洛嫣就笑了,“算起来竟要准备年货了呢。”
此时有下人送了贴子过来,“杨太太求见夫人、小姐和卢夫人,眼下已经请到花厅奉茶。”
京城里能同时认得洛家姑嫂和自己的人还真不多,宁婉便不知是哪位,“可是兵部哪家的太太,我竟记不清了。”
卫夫人就一笑道:“不是京城的,却是马驿镇的杨太太,不知怎么打听到你们夫妻住在我们府里,前些日子来拜见,不巧你们去了猎场,我和嫣儿与她说了会儿话。她倒是个有恒心的,不到半个月的功夫,竟来了三五次。”
宁婉拿过贴子看着上面大刺刺地写着杨太太的字样便冷笑着说:“她倒是能钻营,借着找我们竟进了洛家!”洛冰原是榜眼出身,如今身在礼部,正是参加科举的士子赶着上门求教的人家,因此又道:“我知道嫂子一定是看在我和铁石的面子上才应酬她,其实很不必,我不想见她。”说着将贴子发回,吩咐下人,“只说我没空儿,不见!”
卫夫人本是江南名门出身,自然看不上小杨太太的行事,眼下才道:“她来了只说与弟妹娘家比邻而居,亲如一家,我只当是真的呢。”
“邻居倒曾是邻居,”宁婉便将过去的事给她们讲了,又道:“她明明是个小妾,到了京城里仗着别人不知道,竟敢自称杨太太,只这一桩我便看不上。”
卫夫人和洛嫣也都满嫌弃的,“怪不得瞧着她言谈举止都喜欢,原来竟是这么一回事儿。”说着也吩咐下人,“下次再来直接打发回去就是,不必让到家里奉茶。”
没两日,宁婉便与洛嫣坐车出城去了观音庵。京外寺庙庵堂极多,这处观音庵虽不是皇家庙宇,却也是极出名的,官宦人家的女眷们多来此处礼佛,也收留了不少像洛嫣那般不得已出家或做居士的官家女子。
宁婉才下了车便赞了声“好”!原来庵堂处于半山之间,满山皆是红叶,恰前两日京城里下了一场小小的雪,那红叶映了雪更加鲜艳动人,而那庵堂还要在山中更深入,马车进不去的。
洛嫣便笑道:“当初我哥哥为了我能进这里来,求了好些人呢,又再三告诉我只当在这里读书养性。”
“洛大哥无论什么事都为你打算得最好,”宁婉没有叫滑杆,与洛嫣携手沿着山路向里面走去,又见一道清澈的小溪蜿蜒流出,上面飘着片片红叶,不禁笑道:“我倒羡慕你能在这里住了些时日呢。”
“也不知云清法师今日是不是有空?”洛嫣也笑,“宁姐姐若是见了她,听她讲经说道,一定会更喜欢这里的。”
方才在路上洛嫣已经说了观音庵主持云清法师的几件事,宁婉再三赞叹的,此时就道:“法师清修之外还要管着庵里许多事务,哪里有空见我这个俗人,我们送了贴子尽到礼仪便好,做了法事就回京准备过年。”
不想云真法师竟得了消息竟已经迎了出来,鹤发玉颜,风度超凡,言辞更是高妙,亲自主持了洛家的法事,又殷殷地送宁婉到一处极雅致的院落,“和顺公主礼佛时便住在此处,前日儿得了消息又重新洒扫了一回,倒还清洁肃静。”又道:“卢夫人有什么只管吩咐。”
宁婉听了赶紧摆手,再三推让道:“既然是公主下榻之地,我哪里好住下?且不过几日而已,不劳法师,我与嫣儿住在一处罢了。”洛嫣在此间时自有房舍,她们这一次过来也正要将东西重新收拾了辞去。
云真法师却十分相让,“指挥使夫人来此,山间简陋原已经怠慢了,只是此处有一处汤泉,正可以解乏,千万再勿推辞。”
宁婉见法师十分诚恳,只得带了洛嫣住下,用过精致的素斋后两人便进了汤泉里泡着,热气蒸腾之中,浑身上下舒适无比,不由得靠在白玉石栏上笑道:“嫣儿在哪里都是人见人爱,我跟着到了观音庵借光竟还住上了公主的房舍。”
洛嫣在温泉中一张脸粉嫩嫩水灵灵的,却笑着说:“云真法师一向待我不差,可是今日我是借了宁姐姐的光才进了这间院子的!”
“我有什么光可借?京城里的官太太一抓一大把,三品的不必说,就是从二品也不算什么,云真法师真要应酬起来这间小院里早住满了人呢!”
“云真法师虽然从不将富贵权势放在眼里,但是她曾对我说过,她既然做着主持,总不能将身置之于世外,对京城里的形势总要关注一些,在权贵面前也要放下身段儿,才能使得观音庵香火一直兴盛,护佑得庵内这许多人。”
“这倒是持重之言,我一向最厌烦那些明明趋炎附势,爱财如命,却又做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模样的僧道了,”不过宁婉不免就又笑了,“只是我倒不懂我们两个怎么就能令云真法师放下身段儿。”
洛嫣再聪明,也只是小女孩,且她到了京城之后一直在庵里,因此也猜不透,“不如明日我悄悄问法师。”
“也不必了,既然法师将我们做上宾相待,我们便真心领情,不辜负这汤泉,好好享受了,走前多奉上些香火银两就可以了。”
云真法师第二日又特别为她们开堂讲经,宁婉听了觉得灵台清明,再三叹服,“我先前总觉得自己也读了些禅书,颇悟了些禅道,不想如今听了才懂得什么是禅!”
洛嫣就道:“法师说宁姐姐虽然身在红尘,却极有佛缘的。”
“那是法师捡大家爱听的随口说的。”宁婉倒没有多信,拉了洛嫣到庵后散步,“也不知当年谁选中了这里建庵堂,景致再妩媚不过。”
“我也常这样想呢。”
两人正说着闲话,路旁走出一个锦衣男子,上前行礼道:“属下丁有福拜见夫人!”
第337章 不敢
庵后冷不防出来一个男子,宁婉倒是认得的,此人正是当初送周指挥使入京那些锦衣卫的首领,他们先前还在一处说过话,再听称呼,便知他如今在铁石手下,就笑道:“丁大人不必如此多礼,有什么事情还请说。”
心里未免腹诽,两个月前大家一路同行的时候,这位姓丁的颇有些傲气,大家行了一路连名字都没有通过,现在倒恭敬地连名带姓一起报了出来,却是这般俗气的名字,与三家村里的庄稼汉竟差不多。
丁有福就恭敬地道:“夫人到庵里进香,属下暗中护卫,竟发现有人暗中打探夫人行踪,又跟踪而来。”
宁婉不觉得一惊,“有谁会打探我,还跟踪过来?”自己又算哪个名牌上的人物,平平常常一个人,哪里值得如此?
“那人本姓田,辽东马驿镇人士,被家里人卖到当地大财主杨家做妾,生下杨家的独养儿子,如今陪着儿子入京参加春闺,一向以杨太太太自居。”丁有福又说:“这位田氏前些日子用十两银子收买了洛员外郎家的一个婆子,暗中打听夫人行踪。这一次夫人前脚才出门到观音庵,她后脚就雇了一辆车跟来了,如今也在观音庵里住着。”
宁婉在马驿镇住过些时日,尚且不知道小杨太太娘家姓田,不想丁有福竟然弄得一清二楚,还打听到她原是卖到杨家为妾的,如今连她收买洛家婆子的事都了如指掌,真是令人叹为观止!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洛嫣听了倒涨红了脸,“如今嫂子身子沉重,家里的事是我没打点好,竟让人来打探宁姐姐,回头我定将罚处。只是请问这位丁大人,那杨田氏跟着嫂子到了观音庵可有什么不好的心思?”
丁有福就看向了宁婉,似有为难之意。
宁婉见状,便道:“嫣儿,你在这里等我一等,我与丁大人说几句话。”说着走到路旁清静的地方问道:“究竟是什么事?”
“杨田氏看中了洛小姐,想为她儿子求娶,因此先前几次三番到洛家求见夫人,被回绝后并不死心,就找到了这里。”
宁婉真是气死了!
杨益与自己年经相仿,这么多年因着小杨太太胡乱掺合,一直高不成低不就没有娶妻。现在小杨太太竟打起了洛嫣的主意,还想找到自己帮着说媒不成!
自己从来就没看上过杨益,哪里会替他向嫣儿说媒,且只要想到洛嫣要服侍小杨太太这样的婆婆,宁婉就恶心。
“要么属下将她…”丁有福将手比了一下,“就扔在这里的山中,保证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宁婉一下子从气愤中清醒过来了,她固然讨厌小杨太太,可怎么也不能杀人啊!赶紧向丁有福摆手说:“没什么,你不必管了,我自会处理。”又道:“京幾之地,一向安宁,观音庵一带又是女尼的居所,我还带了侍女们,就不劳丁大人保护了。”
丁有福不解地眨了眨眼睛,却还是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唯夫人之命是从!”说着人便退到了路边的红叶林中,没了踪影。
宁婉已经没了兴致再逛,只推累了携了洛嫣向庵内走去,却还在庵外被小杨太太截住了,只见她远远地赶过来,“卢夫人,我一直想念得很呢!”
宁婉躲开她伸过来的手,压了压心里的火气,先向洛嫣道:“你先回去吧,”看洛嫣进了庵堂,就冷冷地问:“你怎么也来了?”
小杨太太笑嘻嘻地说:“这里是庵堂,谁不能来?我正要给益儿烧几柱香求观音菩萨保佑他高中呢。”
若是先前,宁婉也就信了,但现在不免想到小杨太太之所以找到洛家,又借着自己娘家邻居登堂入室,恐怕就是当日在隆福寺前遇到后跟着自己和铁石的,心里更加厌恶,“那你便给菩萨烧香去罢!”
“香已经烧了,我还捐了十两香火银子呢!”小杨太太并不在意宁婉的冷淡,陪着笑说:“正巧遇到了卢夫人,我倒有一桩极好极合适的亲事要请卢夫人帮忙做媒,成了后一定做一双镶了珍珠的媒人鞋感谢呢!”
宁婉只听了丁有福一面之辞便已经相信了,小杨太太就是那样的人,总觉得自家有良田千亩,再富贵不过,把别人都当成草芥一般。当初小杨太太向自家提亲时便带着一种高高上的心思,现在她提到洛嫣,竟然还以为杨家并不差洛家什么呢。对此,宁婉竟然十分无语。
小杨太太只当卢夫人同意了,便又滔滔不绝地说:“那日我去洛家见夫人,不想竟见到了洛家的小姐。唉呦呦,长得还真不错,正好我家益儿还没娶亲,我便想着…”
宁婉便喝住了她,“洛家本是江南世家,洛员外郎榜眼出身,如今在礼部为官,洛小姐更是金尊玉贵,你们家攀不上的!”
“我们家有千亩良田,益儿又中了举人!有什么攀不上!”小杨太太自儿子中了举气势又不同先前,便一点也不知羞耻地说:“洛员外郎既然是榜眼,又在礼部当官,岂不更好?就让他帮着益儿指点指点文章,若是能打听了考题就更好了!益儿中了进士,再娶了洛小姐不正是双喜临门!你放心,我没有女儿,将来一定把儿媳妇当成亲女儿一样的!”
“洛家那么多故交家中有多少进京赶考的举子,一个也不敢说要打听考题的!”
“那怎么一样,我们家益儿娶了洛小姐,将来就是一家人了,洛家不帮益儿还能帮谁呢?”小杨太太还在继续说:“洛夫人竟不大机灵,我再三要带益儿过去拜访她,她只是不懂,还推三阻四的…”
又道:“卢夫人,我们毕竟是同乡,总要互相帮忙不是?洛家这样的好处,总要落到我们手里才是。若是洛家不情愿,你便将益儿带到洛家与洛小姐会个面,来个生米成熟饭!到时候益儿有了出息,还能帮衬你们家指挥使一把。你还不知道呢,朝廷最重的就是科举出来的文官,至于武官,就算品级高也不算什么…”
宁婉实在要气倒了,便叫侍女,“你们替我打她两个嘴巴子,再教训她,如果还敢如此乱说,坏人闺誉,我见一次打一次!”也不理后面小杨太太的哭喊,进了庵里。
却见洛嫣怔怔地坐在屋内,便知聪明如她恐怕早对小杨太太的心思有所体察,自己和丁有福虽然避开,但她哪里又没有知觉?因此就上前道:“你别理那些蠢人,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呢,犯不上为了他们生气。”
洛嫣就垂泪道:“我不是和她生气,只是我想着,我从生下来就累得家里出事,哥哥又为了我吃尽苦头,后来总算回了京,依旧是个祸患。如今家里要为议亲,我只怕…宁姐姐,我小时候见自己长得美十分得意,现在才知道无怪人都说红颜祸水,倒恨不得自己长得平常些。”
也无怪洛嫣这样想,宁婉也曾因为自己的美貌伤过神,但是现在她却想通了,因此就笑着劝导,“我们长得好正是老天爷的垂青,原本就应该得意的。你如今才多大,竟以为自己看透了世情?其实等你嫁到了如意郎君,便知道为何还有一句女为悦已者容了。”
洛嫣便忍不住红了脸,“宁姐姐就是这样的吧。”
“不错啊,”宁婉就笑,又道:“也不只全为了别人打扮,我每每对了镜子看到自己貌美如花,心里也开心呢!”
一句话将洛嫣说得愁也没了,吃吃笑着道:“我们晚上还泡汤泉吧,我觉得身上比之前滑腻了呢。”
及两人回了洛家,卫夫人见了面便说:“你们气色可真好,无怪都说观音庵那边山灵水秀,可见是真养人的。”
宁婉与洛嫣闭口不谈小杨太太、丁有福,只道:“云真法师六十几岁了,虽然头发全白了,可是脸竟有如少女般美貌。”又说起法事之盛大、讲经之精辟、素斋之出色、汤泉之舒适等等。
卫夫人听了再三羡慕,“你们可真有福气,投了云真法师的缘法。”却也安下心来,笑道:“如今嫣儿也不必再躲出去了,这些日子我让人给你多做了几身衣裳,过年出门时穿。卢兄弟、弟妹还有宝珠的衣裳也都裁了几套送过去了。”
宁婉赶紧起身谢了,“多谢嫂子惦记。”
卫夫人就又提起,“钟老夫人托了人几番来向我求情,要来上门陪礼,还说接了宝珠回去一定当女儿一样养着的,再不敢责骂打人了。”
宁婉听了“当女儿一样”的话就想起了小杨太太,不以为然地说:“钟家老夫人不是善人,她不过是因为不想和离送回嫁妆才反悔了。不过按律只凭她打伤了宝珠一项,怎么也轮不到钟家写休书,若是再惹恼了我,义绝也不是不成的。”
卢家的事卫夫人自然不好多管,便只是劝道:“宝珠毕竟已经嫁了,还是劝合不劝分吧。”
宁婉就道:“我明白嫂子的好意。只是钟家的确是个火坑,现在他们答应不再责骂打人,也不过因着眼前的局面,并非真心悔过。且我们寻常军户人家,倒也不要那些贞静守节的虚名,把日子过好才是真的。”
卫夫人从小受到家里的教导并不是这样的,但她竟无语反驳,因此就笑道:“卢兄弟和弟妹都是这样爽快直接的性子。”
一语未毕,便有下人过来,“钟老夫人和钟主事求见卢夫人。”
宁婉并不赞同卫夫人的想法,但她却有些不好意思,“自我们住了进来,竟给嫂子带来许多麻烦,先是杨田氏,现在又有钟家,真让人过意不去。”
卫夫人就道:“弟妹这是哪里的话?”
洛嫣便轻声道:“嫂子,家里有个婆子被杨田氏收买了,将我们去观音庵的消息传了出去,杨田氏还在那里堵着我们说话。”
卫夫人治家一向严谨,听了这样的事只觉得面上无光,反向宁婉道:“弟妹也不要笑我没有打点好家事。”
洛嫣赶紧拦道:“此事原是我的的疏忽,也交给我来办吧。”
宁婉也说:“这本算不了什么,谁家都难免出这样的事,况且杨田氏不过一个小丑而已。嫂子莫要放在心上,将那婆子找出来赶走就是。我倒要先去见见钟家人。”说着让人带到厅堂里。
时隔不久,钟老太太再没有先前的嚣张,见了宁婉便赶着上前陪笑道:“亲家夫人,是我猪油蒙了心竟打了儿媳妇,还在夫人面前胡言乱语。如今夫人只管打我骂我,只求让我们把宝珠接回去吧!”又向儿子说:“你赶紧给嫂子磕个头认错,长嫂为母,也是应该的。”钟主事果然就跪下磕了头。
宁婉虽猜到钟家后悔了,但还是没有想到钟家人竟能如此低三下四,倒小小地吃了一惊,只是她一向最看不起钟家这样的,更嫌弃钟主事四十多岁的人了还赶着叫自己嫂子,就急忙躲开道:“我可受不起这样的大礼!你们回去将宝珠的嫁妆都好好地封起来,待她哥哥有了空闲我们过去拉嫁妆,再顺便把和离书带回来。你们可记住,少一根针我也不能轻饶的!”
这番话宁婉不是第一次对钟家人说,不想也不知他们今日怎么了,一听到竟吓得面无人色,钟老夫人便扑通一声也跪下了,涕泪交加地道:“卢夫人,还求你宽宏大量,饶了我们一回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第338章 顺毛
宁婉不知钟家如今怎么这般胆小。
当初钟老夫人在自己面前有如泼妇一般地叫骂,再三嚷着京城里三品指挥使不算什么,现在自家还任着指挥使,只是名义上有从二品的官街而已,也不知她怎么就变了。
也许铁石将钟主事打了一顿,将他们打清醒了?
可见这人还真是贱,好好跟他们讲道理就是没有用,总不如打上一顿让他们吃些苦头,就什么都明白了。
卢宝珠纵不是德容言工样样兼备的女孩子,但其实也差不到哪里,尤其她从小在嫡母手下长大,养成了察颜观色的本事,一向会讨好人,且她一个妙龄女子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老鳏夫,钟家竟还因为她娘家不成了就打骂,真是黑了心。
因此宁婉半点也不心软,直接叫人将他们赶出去,又厉声道:“我已经把话说明白了,你们不必再上门,更不必托人求请,两家合离了事!”
赶走了钟家再回秋爽斋,卢宝珠听了信儿赶紧迎了出来,殷勤地上前道:“二嫂累了吧,赶紧到屋里歇一歇。”
宁婉问了几句家里的情形,又有盛儿过来回禀,知宝珠身上的伤已经全好了,这些日子只老老实实在家中做针线,便点头道:“明日起你与我一起去见见卫夫人和洛小姐,一则我们毕竟是客是总该见见主人的,再则就是向她们学一学为人处事、言谈举止。”卢宝珠性子未免浮燥,让她多见识名门闺秀也能早些懂事。
卢宝珠听了十分欢喜,“多谢嫂子了!”又将卫夫人给她新做的衣裳拿出来,“我穿这件红的吧,还能喜庆些。”
宁婉无奈地叹了一声气,“如今钟家的事还没有完,你也不要太兴头了,还是穿得素淡点儿好。”
卢宝珠便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委屈的神色,垂头悄应道:“是。”
宁婉就道:“你可见我像这样过?就是哪家的夫人太太的时常这般做作?有事便说事,不管什么都有个道理可讲,装出委屈又给谁看?”心里又想着,宝珠若是与钟家合离了,若这性子不改,想再嫁也难。
可卢宝珠亦有一样好处,那就是极会看人脸色,马上挺直了身子笑道:“二嫂我就改了,明日在卫夫人和洛小姐面前一定不给二哥和二嫂丢脸。”
宁婉也只得罢了,让她先回去,又叫盛儿给宝珠备了东西,明日做见面礼送卫夫人和洛嫣。
不想,当晚铁石竟回来了,见了媳妇就说:“我找到了吴粮商。”
洛冰在京城人头颇熟,却怎么也查不到吴粮商,不想铁石竟找到了,宁婉就赶紧问:“他藏在哪里?”
“在锦衣卫的大狱里。”
“锦衣卫竟然还有大狱?”
“锦衣卫下面的镇抚司可以直接逮捕和拷问犯人,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都无权过问,里面设的牢狱叫诏狱,还有种种酷刑。”
“吴粮商是被陆炎关到那里面的!”宁婉马上醒悟了,“可是襄武侯和陆炎连周指挥使都能灭口,为什么没杀了他呢?”
“你还记得我爹过世前写了字吗?他是给吴粮商写了一封信,让吴粮商到京城里面告官。但不想吴粮商行事太过张扬,还没找到路子就被陆炎发现,便被抓到狱中。原本他必死无疑,只是吴粮商毕竟也有几分聪明,他早将我爹的信藏了起来,无论怎么用刑也不肯说,因此陆炎便暂留了他一命。这些日子我接手锦衣卫,一处处查看下去,正遇到了他。”
“他怎么样了?”
“没了半条命,又落下了残疾。而且,他家的粮铺也被锦衣卫查抄了,家财荡尽。”
如果吴粮商肯听自己的劝去不急忙去找公公询问,可能公公也不会吐血而亡,他自己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但是,宁婉突然想起了当年在马驿镇上马老板未婚妻的往事,不由得同公公说了一样的话,“都是报应,谁也不必埋怨。”却又想起来问:“那信呢?”
“吴粮商交给了我,我把它烧了。”
“也好,从此也就一了百了了。”
“还余下一件事,就是那个四品指挥佥事的袭职,如今重新回了卢家。”
“那卢铁城…”其实他不应该叫卢铁城了,但又不知道怎么称呼好,“他可是京卫的武官呀,哪里能无声无息地没了?”
“他一家三口与周氏、宝珠的生母都一起被襄武侯毒死了。”
“襄武侯还真狠,只怕影响他的大计,连跟过他的女人、亲儿子亲孙子都能下得了手!他被凌迟也是应该的了。”宁婉知道铁石宁愿卢家的旧事就此埋没了,就道:“那个袭职我们不要吧。”武职虽然是世代相传的,但是承袭的时候是要到兵部里办文书的,如果不去办理,也就等于放弃了。
“我原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兵部尚书主动找了我,再三说这个袭职是卢家的,卢铁城被襄武侯害死,卢家可以再出一个子弟袭职,而且已经替我办好了所有文书,只等我填上松儿的名字,便可以领俸禄了。”
“兵部尚书不是阁老吗?怎么连这么一点小事都管。”别人家都是想办法抢袭职,自家可倒好,推也推不出去。不过宁婉最明白铁石,就说:“不如就给铁垣吧,他也是公公的亲儿子。”
“松儿是长子,将来自然袭我的武职,我们若是再生儿子,我也会想法子替他们谋了荫封的。”卢铁石就道:“你说的也对,何苦白扔了,就给他好了。不过他若是不能通过武选司的武试,我不会让他袭职的。”
高祖初定天下时,武职承袭要经过武试通过才行,虽然家有袭职,但武试不过亦不能真正成为武官。现在这些规矩早已经废了,但宁婉却道:“对,我们不是为难铁垣,而是他若有如孙指挥佥事一般,将来害的不只他一个人,而是手下的军士和满城的百姓。哪怕他一辈子不能袭职,我们养他一辈子就好了。”
“媳妇的话总是这样切中要害,”卢铁石笑了一笑,却又问:“外面的宅子看得怎么样了?我们尽早搬出去。”
“卫夫人和嫣儿一再阻拦,我竟没有看成。洛家既然是真心实意地留我们过年,我们不如就年后再寻宅子好了。”
“我是为了洛大哥才急着要搬出去的,”铁石便提醒媳妇,“你当锦衣卫的名声好听呢?洛大哥毕竟是清贵人家。”
锦衣卫的名声是不好,但是自家又不是锦衣卫出身,只不过临时替了锦衣卫指挥使的职位护卫皇上而已!
可是宁婉毕竟是聪明的人,立即就想通了兵部尚书为何主动过问自家的袭职、云真法师为何待自己分外客气、钟家为何先前上门吵闹现在跪地求饶,便叹了一声,“原来锦衣卫竟有这样响亮的名声,我们不过还是小小的指挥使,竟比皇子还有威风!”当初云真法师可是不在意敬王收下了洛嫣的。
“锦衣卫权限之大,的确远非我们先前能想得到。”卢铁石也说:“在朝时锦衣卫守卫皇城四门中最重要的午门;皇帝朝会时,锦衣卫侍立在御座西侧,负责传旨,随时听候调遣;皇上出行时,锦衣卫分别守护在丹陛、御道各处,所有侍卫亲军和銮仪队皆是锦衣卫。除此之外,锦衣卫又有侦缉之责,随时可以逮捕审讯任何人,包括皇亲国戚;也参与收集军情、朝臣种种密事。还有就是廷仗,也归锦衣卫管。”
“廷仗?不就是打板子吗?”
“是打板子,不过是打大臣的板子,扒掉官服,用草绳捆绑打,下杖轻重就直接能定人生死。”
那些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的大臣们被脱光了打板子,还不如直接要他们死了好。
宁婉吁了一口气,“我们赶紧搬走吧,别给洛大哥招来骂名。”却又想到,“辽东各卫所都有官衙,难不成锦衣卫没有官衙?”官衙后面都带有内宅,是给女眷们住的。
“有当然是有的,锦衣卫衙门在午门前面,只是我想你不要住在那里了。”
宁婉早将京城的道路都认得了,立即就明白锦衣卫衙门不像京城里其他衙门那样只在寻常的坊巷之中,而是在皇城正门前面前,一边是五军都督府,一边是六部,只衙门之地便是在昭示锦衣卫的了不起。然后她就想到了,当初与铁石在京城闲逛时,他们每到了那一处都是绕着走的。
可是,正因为如此,自己更要过去与铁石一起住!
宁婉就笑道:“日常过日子还是要俭省些,京城的房舍都很贵,与其在外面花银子买房,不如我们就住锦衣卫衙门呢,也免得你让丁大人跟在后面保护我。”
提到了丁百户,卢铁石便也无奈地笑了,“我原没想过派人保护你的,毕竟京城里还算平安,可是他向我再三提到宵小难防,我也就应了,不想你将他赶了回来,前日垂头丧气地来我面前请罪。”
宁婉就道:“原来他任锦衣卫百户呀!”又叹,“论起本事,也不能不说很厉害了,才几天的工夫将杨田氏的事打探得一清二楚,比我知道的都要多。只是我想着他这本事还是用在正途才是,且杨田氏不好,与我们也没有什么关系,就是她痴心想攀上洛家也不是大罪,我让人打她几个嘴巴子也就算了。”
铁石便噗地笑了,“我早听说媳妇的威武了!”
看来自己让人打杨田氏全落到了丁百户的眼里,不知他回头怎么说的,宁婉一听便不依了,揪了铁石的耳朵问:“你们背地里说我什么坏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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