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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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她不饿,对此江少陵并不发表意见,他从床上坐起身,直接付诸行动,将那碗素面连同筷子一起递给了沈慈。

沈慈盯着那碗面犹豫了数秒,然后伸手接了。

在这世上,有这样一种男人:作为上市公司董事长,他做事精准,不允许工作上出现丝毫偏差,终日斡旋于华尔街,应酬于曼哈顿,他与人交流可以多国语言完美切换,社会阅历完全凌驾在年龄之上;作为业界同行死对头,他阴险奸诈,花样繁多,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经商如此, 谋取婚姻更是如此;作为丈夫,他性格阴晴不定,介于正常与分裂之间,并且拥有强烈的操控欲和专制欲…

专制如江少陵,这碗面沈慈如果不接,他怕是会一直端着,或是直接拿着筷子送到她唇边。

素面水分被吸走大半,入嘴并不好吃,但她又有什么可挑剔的呢?他生着病,却把素面让给她,此刻她该偷笑,而不是挑三拣四。

主屋卧室寂静无声,沈慈慢吞吞地吃着面,但多少有些食不知味,一方面是跟面食清淡有关,另一方面却是拜江少陵目光所赐。

沈慈选择装傻,不过......他打算盯着她看到什么时候?

温温的面条黏在一起,吃进嘴里跟吃面疙瘩差不多,沈慈咀嚼了几下,不愿亏待自己的胃,干脆吐在了碗里。

似是觉得吐食物有些不雅,她悄悄地看了一眼江少陵,江少陵正靠着床头闭眼小憩。

沈慈觉得这样挺好,她右手拿着筷子,用手背碰了碰江少陵的手臂,见江少陵睁开眼睛看着她,她很好心地把剩下那碗面递给了江少陵:“我吃不完,倒掉的话实在是浪费,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剩下这半碗面要不你吃了吧!”

江少陵朝那碗面看了一眼,她还真以为他什么都没看到吗?刚才见她吐食物到碗里,出于不忍直视,他这才闭上了眼睛,她倒好,坏心眼数十年如一日,吐过的食物都敢拿来让他吃......

“我没胃口,吃不完就放着吧!等郑睿回来,留给他收拾。”江少陵对那碗面视若无睹,语气虽然轻淡,声音里却透着清晰可闻的疲态。

江少陵与人讲话一直是坚定有力,掷地有声,但此刻声音暗哑,力道发虚。沈慈难得善心回归,收起坏心眼,把碗筷放在一旁,先是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柜上,然后从口袋里取出那袋感冒药放在水杯旁,很尽责地叮嘱江少陵:“我把感冒药放在这里,等水不热了,你记得把药给吃了。”

江少陵皱了眉。

她做出这样的举动,又说出这样的话,江少陵纵使不感动,也该心有触动,但这日中午,温暖的阳光穿过窗户晃进他幽深的眼眸里,他盯着那袋感冒药,却有一股火气猝然窜起。

近几年,她何时善待过他?

几日前她在江水墅向他提出离婚,那么她现在是什么意思?丧事期间先给他几个枣吃,等丧事完再继续给他一棒子?

还是说,因为苏瑾瑜去世,所以她怜悯他,同情他?

谁要她怜悯他,同情他了?

江少陵越想越气,压着怒火问:“你身上怎么会有感冒药?”

“上午郑睿在镇上买的。”沈慈收拾碗筷准备出去,她有手有脚,寻思着无需等郑睿回来帮她刷碗善后,像这种活她完全可以自己搞定。

这句大实话沈慈不该说,因为就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江少陵忽然冷冰冰地看着她,目光宛如雷雨夜波涛汹涌的海平面,不仅令人窒息,更像是结了冰一样。

猝然接触到这么冰冷的目光,沈慈完全是云里雾里,她有说错什么话,还是做错什么事惹他不高兴吗?

这人人格实在是太分裂了。

“出去——”

卧室里,人格分裂的江少陵怒极反笑,毫不客气地甩了两个字给沈慈,语气格外的重。

中午12:42分,沈慈端着碗筷蹲在院子里已经很长时间了。十分钟以前,江少陵当着她的面把感冒药扔到了窗户外,她一言不发地走出去捡感冒药,不停的告诫自己:苏瑾瑜死了,屋里那人原本脾气就很怪,如今情绪不好,火气旺,那也是人之常情…

沈慈疏忽了晨间那场暴风雨,有几包感冒药被摔破,药丸和药片散落的到处都是,另外还有几包感冒药浸泡在院内坑坑洼洼的泥水里,继续服用是不可能了。

对于他突如其来的怒火,沈慈将刚才在屋里发生的事情,简单地梳理了一遍,想要窥探出他的怒火踪迹,倒也不是难事。

问题出在感冒药是郑睿买的,而不是她?

沈慈只窥探到其一,至于其二则是取决于江少陵心魔滋生——

误会感冒药是沈慈买的,他火气蹿升,怀疑她心怀鬼胎,但心里没有丝毫波动那是骗人的。

落实感冒药与沈慈无关,他火气加倍,相较有心买药,无心买药最可恨。

她当真无心吗?

不,她的无心仅限于自己,反观她的有心倒是毫无保留的全都给了林宣。似是一种讽刺,一月份叙利亚帕尔米拉,她察觉林宣感冒,曾亲手煮了一碗汤端给林宣…

林宣…林宣…

仅仅只是想起这个名字,就足以令他火气难忍。这把心头火虽然被他发了出来,但他情绪不见平和好转,反而越来越糟。这份糟糕来源于他刚才的语气,他从未对她说过那么重的话,她刚才一声不吭地走出去,院里院外一点动静也没有,她在院子里做什么?怪他、怨他,还是正在独自生闷气?

十分钟过去,他隐忍地咬着牙,她没有进屋。

二十分钟过去,他放松面部表情,靠着床头耐着性子等着她进屋。

半个小时过去,他忽然掀起被子,穿上皮鞋离开了卧室,走出主屋,院子里却不见沈慈踪影。

应是感冒作祟,阳光下江少陵身体乍寒乍暖,头晕得厉害。

沈慈在孙婶家。

中午孙婶操持完家务,记挂江少陵的身体状况,就火急火燎地赶到了江家老宅。

这里是杏花村,几乎每户人家别墅外都栽种着杏花树,伴随着一场春雨侵袭,杏花花瓣落了满地。孙婶来到江家的时候,沈慈正蹲在大门外用杏花花瓣在地上拼贴出了一个大大的“江”字,不是一般的清闲无聊。

杏花村不大,所以有关于“江少陵的媳妇来到了杏花村”,短短一中午几乎传得人尽皆知,孙婶不可能不知道。江家院门外,孙婶初遇沈慈,却已断定她必是“少陵媳妇”无疑,只因她那头醒目的白头发。

陈叔说:“少陵媳妇长相偏清秀,虽然气质很好,只可惜却是一个少白头。”

陈叔言语间满是惋惜之意,在他看来江少陵现如今事业做得那么大,人又长得好,娶媳妇怎么说也该娶一个颜值与他相匹配的女子,就算颜值不相配,至少妻子也不该头发半白。

沈慈见有人走过来,站起身踢乱地上的“江”字,朝来人笑了笑。

“你是少陵媳妇吧!少陵在家吗?”孙婶笑容温和,看起来很亲切。

沈慈并不好奇来人怎会知道她的身份,很显然这位中年阿姨是为江少陵而来,沈慈在想,屋里那人情绪不好,为了避免他得罪同村人,最好的办法就是避免他和外人接触。

“少陵正在卧室睡觉,您找他有事吗?”话说到这里,沈慈略显虚伪地迈动脚步:“我去叫少陵起床。”

听说江少陵正在睡觉,孙婶哪能真的让沈慈进去叫人,连忙拉住沈慈,询问了一下江少陵的身体状况,后又问:“少陵中午胃口怎么样?素面有没有吃完?”

沈慈这才意识到来人是谁,厚着脸皮回孙婶,说江少陵素面吃了大半碗,胃口还不错。

孙婶笑着点头:“那就好。”

门口浅聊,孙婶提及郑睿之前去家里端饭,她当时并不知道沈慈在村里,所以只让郑睿带了一碗素面过来。孙婶看着沈慈,颇为抱歉,询问沈慈中午是不是没吃饭?更热心肠地拉着她去家里,说要下碗面给她吃。

沈慈中午吃了半碗素面,哪还有食欲?谢绝了孙婶的好意,沈慈让孙婶在门口等她一下,她把碗筷从院子里拿出来还给孙婶,并再次道谢。

孙婶接过碗筷,看着沈慈轻笑:“今天早晨,少陵连早饭都没吃,一个人在村口站了好几个小时,后来下起了大雨,他回去的时候,衣服多半是淋湿了,要不然也不会感冒。我之前还纳闷他站在村口干什么?现在我明白了,他是在等你。”

沈慈身体一僵,心里却像是被银针给轻轻地刺了一下,原来是因为她!

院外杏花耀眼,沈慈无意识地抠着手指头,再抬眸看着孙婶时,她说:“孙婶,我能借用一下您家厨房吗?”

午后,江少陵几乎找遍了杏花村,后来听村民说沈慈在孙婶家,他这才暗松了一口气,不愿意承认后背之所以会出一层冷汗,皆是来源于内心最深处的那份恐慌和不安。

2014年2月4日之前,他有苏瑾瑜,有她;2014年2月4日之后,苏瑾瑜死了,她成了他在这世上仅存的亲人,也是唯一的那个亲人。

因为唯一,所以他可以一再退让;因为唯一,所以他有多恨她,就有多在乎她。

杏花村民风淳朴,白天黑夜不闭户都没什么问题,孙家别墅大门没关,江少陵走进去的时候,沈慈正和孙婶,以及孙婶的小孙女说着话。

孙婶的儿子和儿媳妇在县城上班,平时上班很忙,就把女儿送回了杏花村,让孙婶帮忙照看着。

“婶婶,你的头发为什么会这么白?”厨房内,小孙女童年无忌,却令站在客厅里的江少陵皱了眉。

“嘉怡——”孙婶厉声呵斥小孙女不许乱说话,颇为尴尬地向沈慈道歉:“小孩子不懂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沈慈笑了笑,她没孙婶想象中那么敏感,见嘉怡有些委屈地站在一旁,沈慈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半开玩笑道:“因为我天天吃零食,不怎么爱吃饭,所以头发才会这么白。婶婶现在很后悔,所以嘉怡千万不要学我,一定要按时吃饭,等嘉怡长大了,一定会拥有一头漂亮的黑头发。”

对于孩子来说,白发意味着苍老,嘉怡听沈慈说,吃零食,不吃饭会导致白发滋生,连忙点头保证:“好,我以后不吃零食了,我要吃很多很多的饭。”

童言稚嫩,沈慈微笑不语。

孙婶见沈慈一点也不介意别人问起她的白发,略一沉吟,背着小孙女,压低声音问沈慈:“小慈,孙婶问一句,你可别生气啊!你是先天性少白头,还是后天性少白头?”

“是后天性少白头。”沈慈笑容如初,灶炉上放置着砂锅,听到煮沸声,沈慈调成小火慢慢煎煮。

“什么时候开始的?”

孙婶会这么问,多半是热心肠作祟,想要帮她寻偏方试一试。沈慈想了想,淡淡地说:“2006年吧!某一日清晨在浴室里看到自己突然生出了几十根白头发,虽然一直在接受治疗,但因工作关系,这些年白发却是越来越多,好在白发不伤身,况且人到老年,白发自然生,不过是早晚罢了,由着它吧!”

2006年?

厨房门口,不知怎么的,江少陵心口莫名一凉。2006年,对于他来说是禁忌,那一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不仅是他,还有......

“叔叔——”

一道欢喜的童音打断了江少陵的思绪,也适时打断了孙婶口中的特效偏方,沈慈和孙婶朝门口望去,只见江少陵逆光而立,清俊的脸色有些发白,先是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沈慈,方才礼貌地道了声:“孙婶。”

孙婶见江少陵脸色不好,担心他的身体状况,想起家中好像有一支温度计,就让江少陵先去客厅里坐着,随后带着小孙女上楼找东西去了。

沈慈把火给关了,将砂锅里的汤倒在了一只白瓷碗里,端着汤碗转过身,却发现江少陵还在门口站着。

江少陵一言不发地看着沈慈,不知在想些什么,看起来有些跑神,直到沈慈端着汤碗转身,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她在孙婶家,仅仅是为了眼前这碗汤。

是一碗红汤,碗底沉淀着葱白、大葱根须,以及几块姜片。这碗汤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一月份她曾熬了相同一碗汤给另外一个男人;陌生的是,这是她第一次熬煮感冒偏方给他喝。

是给他喝的吧?

他和林宣待遇相同,他应该欣慰,还是应该气她?原来,林宣在她心中也不过如此,所谓特例,林宣并非是专属的那一个。

下午阳光照射入室,晃在了那碗汤药上,也晃到了沈慈恬静淡然的眉眼间。她把那碗汤药递给江少陵:“你先端出去,我再帮你倒一碗水。”

江少陵盯着那碗红汤看,许是光线缘故,漆黑的眼眸泛着淡淡的温软。

“江少陵?”

沈慈直呼其名,忍着触摸他额头的冲动,该不会是烧糊涂了吧?

江少陵终于抬眸瞥了她一眼,伸手接住了那碗汤。“江少陵”三个字被她轻轻道出,仿佛有一根看不见摸不着的丝线正在轻轻扯动着他的心......

记忆里,她坏坏一笑:“江少陵,我还很年幼,你不要勾引我犯罪。”

他:“......”

记忆里,她笑容灿烂:“少陵,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到你我正在接吻,吻到激情处,你忽然大煞风景地捧着我的脸问:蓝蓝,你刷牙了吗?”

他:“......”

记忆里,她惹他生气,他在前面走,她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变着腔调唤他的名字,一声比一声软。

——江少陵、少陵、江少陵、少陵......

孙家客厅里,江少陵靠着沙发疲倦地闭上了眼睛,直到耳边传来了一声“江少陵”,他缓缓睁开眼睛,见沈慈正端着一碗水走过来,一时之间竟分不清回忆和现实的区别。

还是能分清的。

回忆里的她,长发漆黑浓郁;现在的她,长发已是半白。

他很想问一问,她的头发究竟是不是因为那件事白的?但有些话一旦问出口,只会伤人伤己,到头来不仅伤了他,也伤了她…

沈慈走到茶几前,把端来的那碗白开水放到了红汤旁边,这时江少陵忽然开口对她说:“家里简陋,难保不会有壁虎,一会儿我跟孙婶说说,今天晚上你住在孙婶家,明天早晨再回去。”

沈慈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她惧怕壁虎这件事,原来他一直都没忘。那是多少年前发生的事情了,那时候她怕很多爬行动物,但现在的她,早已无所畏惧。

这番话,她没有说给他听,而是重新端起那碗白开水,放在了江少陵的眼前。

江少陵这才发现,她冲了杏花茶,几朵杏花花瓣在热水中缓缓绽放,花态喜人,十分好看。

沈慈站在茶几旁,表情很淡,就连声音也很淡:“这几朵杏花是我午后从江家宅院外捡的,我刚才尝了一下,味道虽然有些苦,但它却有润肺定喘,生津止渴的功效。我和你喝同一碗杏花茶,等于是吃了同样的苦,没道理江家你能住得,我却住不得。况且今天是苏姨下葬前的最后一晚,她生前待我很好,我如果不回江家给她守灵的话,她今后怕是会时常托梦吓我。“说到这里,她抠了抠手指头,语气夹杂着三分玩笑心态,半真半假道:“我惧怕和鬼魂打交道,所以江家,我必须回。”

江少陵抿着唇,留意到她说话时一直在抠她的手指头。有关于她抠手指的坏习惯,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婚后,私底下他曾目睹过好几次,为此心理医生给他的结论是:“江先生,您的太太智商很高,身为‘门萨’会员,同时又从事科研领域,她对自己的要求难免会苛刻许多,如果您发现她偶尔出现一两个强迫症的症状,倒也在情理之中。”

如今她已离职脑研究院,抠手指的坏习惯却依然存在,一时半刻怕是很难改。

江少陵微不可闻地皱了眉,等他意识到他在做什么时,他已握住了她的手,有一股破茧而出的暖意柔化了他的五官线条,他沙哑着声音说:“别抠手指,晚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去。”

楼梯口,孙婶拿着体温计忽然止步:客厅里,江少陵坐在沙发上,沈慈站在他身旁,当他牵着沈慈的手轻轻说话时,那一刻的江少陵平和而又淡然,仿佛他的万千心事全都可以和沈慈紧密地捆绑在一起......

江少陵回江家睡了一下午。

回去前,他托孙婶帮忙照看一下沈慈,说她初来杏花村,最好别让她四处乱走动。

孙婶笑着点头,心里却在想:少陵也太宝贝他这个妻子了。沈慈是成年人,难道在村子里走一走,村子外逛一逛,还能丢了不成?

虽是这样想的,孙婶倒还真的陪了沈慈一下午。期间路遇村民在村子公用凉亭里喝茶打牌,孙婶相互介绍,沈慈含笑打招呼,看得出来村民对她这个人颇为好奇,虽然没有明面上盯着她的白发看,但她和孙婶离开时,她分明能感受到后背处隐隐发热,不知承载了多少村民“友善”的目光。

她向来不在乎这些,村里村外空气干净,二月杨柳已发芽,河水波光荡漾,配上周遭杏花树,风光旖旎,别有一番动人心魂处。

“能在这里生活倒也是一种福气。”村子宁静,没有一丝一毫的商业气息,想要成就一段无人打扰的好时光不在话下。

孙婶却不认同她的话:“少陵哪能让你住在这里?你刚来,所以才会觉得新鲜。村子空气虽好,但不适合年轻人居住,如果你喜欢这里的话,可以等你和少陵老了,一起回来住上一段时间,估摸着那时候我早就不在了。”

说这话时,孙婶虽然是玩笑姿态,但谈及生死,话语间总归有些无奈。

沈慈笑了笑,盯着河面杨柳不说话,二月南方已回暖,到了三月份,天气也会一日比一日还要暖。2014年看似才刚刚开始,她却觉得时间过得不是一般的快。

黄昏时分,孙婶想起家里番薯吃完了,下地窖取番薯时,抛了几只番薯给地面上的沈慈,沈慈跟孙婶简单说了一声去向,就抱着几只番薯去了小河边。

天色擦边黑的时候,陆离和郑睿回来了,不仅购买了半卡车食材,还带回来一支厨房小队伍。

江少陵在江家老宅睡得很沉,郑睿轻轻喊了他好几声,都不见他苏醒,后来见他在睡梦中皱了眉,郑睿不敢再叫,只能和陆离带着食材和厨房相关人员去了孙婶家。

江家厨房年久失修,早已不能再用,唯一的办法就是借用孙婶或是其他村民家厨房,至于夜间休息,厨师明天凌晨就要动手做饭,所以夜间只能睡上几小时,倒也好打发。

孙婶是被孙叔电话叫回来的,回来的时候挽着半筐番薯。陆离正要出门,在门口遇到孙婶,陆离问:“孙婶,您看到我家太太了吗?”

陆离在河岸上找到了沈慈,她当时正坐在河岸边拿着一把小刀削番薯,身旁放着两只番薯,还有一些番薯皮,看来没少吃。

“太太,天已经黑了,该回去了。”陆离站在她身后,声音很轻,似是怕突然出声会吓着她。

沈慈回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又把目光落在了河面上,河面上还有一群鸭子和几只大白鹅正在自由嬉戏,尚未归家。

她削了一块番薯放进嘴里,问陆离:“你家先生醒了吗?”

“江先生睡得很沉,还没有醒过来。”陆离皱眉,江先生是很警觉的一个人,这次应该是病得不轻,否则也不会久唤不醒。

沈慈却是忍不住笑了。她在杏花茶里加了安眠药,他喝完之后能不困吗?苏瑾瑜去世后,他怕是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要不然气色也不会那么差。

夜幕降临,家家户户灯火通明,此时的杏花村才是烟火气息最浓郁的时候,河岸周围田梗上蛙声遍地,沈慈拿着啃吃一半的番薯仔细听了一会儿,然后心血来潮地问陆离:“陆离,你吃过牛蛙吗?”

不管是沈家明,还是江少陵,每年都会花费高价钱聘请专业厨师团队来为自己服务,一位主厨、两位副厨、几位助手,伴随着高昂年薪,厨师做菜水平可想而知。

这里不是纽约,是距离纽约万水千山的杏花村。郑睿找来的厨师小队伍在镇上已是名声在外,做菜水平虽然无法跟纽约家宅厨师比,但贵在入味可口,沈慈中午那顿饭吃得食不知味,晚上可谓是食指大动。

晚餐摆放在孙婶家,郑睿壮着胆子叫醒了江少陵,倒是很会推卸责任:“江先生,晚餐已经做好了,太太让我叫您过去。”

江少陵头很沉,顺手拿起搁置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发现有好几通未接来电,将手机撂到床头柜上,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才下床。郑睿兑了一盆温水放在架子上,江少陵洗脸的时候,问郑睿:“你回来的时候,太太在孙婶家做什么?”

“在陪孙婶小孙女一起看图画书。”

孙家客厅里,嘉怡翻看着图画书,沈慈坐在一旁引导嘉怡注意局部细节和整体框架,说话间,有人陆续走进别墅大院,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沈慈走到客厅门口,院子里站了很多人,江少陵正在和几位厨师握手浅聊,除此之外院子里还站着几位村民。

别墅内外灯光耀眼,江少陵和人攀谈间,目光无意中看到了倚在门口的沈慈,她好像是在看他,却又不像是在看他......

江少陵眉心微皱,她在看什么?又在想些什么?

餐厅里坐了满满一桌子的人,席间恭维讨好江少陵的话不绝于耳。他倾听的时候多,说话的时候少,就连偶尔回应也是淡淡的,动筷次数更是屈指可数,看样子应是没什么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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