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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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定山:“我一进岳州城便听说这里有个大名鼎鼎的叶神医,医术高明,心也善,在老君观为百姓义诊,我还不知竟是你这丫头,这到了家,听姐姐一唠叨才知这位叶神医便是我家的棠丫头,舅舅就说,我家小丫头是个不凡的,瞧瞧这一转眼就成神医了,舅舅听着心里甭提多高兴了,不过你年纪到底不大,虽有了些名声也不能骄傲,常言道谦受益满招损,你得谦虚些,尤其对那些老大夫更不能失礼,如此才能有长远的进益。”

棠梨倒是颇有些意外:“小舅,你好像长进多了,莫不是拜了名师?”

苏定山:“哪来的什么名师,只不过平日里跟在陈大人身边,见多了陈大人行事,小舅觉得做人便当如陈大人这般虽居高位却谦逊有礼。”

棠梨暗暗点头,知道小舅说的陈大人便是大名府那位知府大人,余星阑的姑父,在安州的时候曾有过一面之缘,虽只一面却也能看出为人,更何况自己也听叶伯伯赞过这位陈大人,说他为官清正,能力卓绝,是当今官场难得的清流。

小舅拳脚骑射功夫不差,性子却有些莽撞,如今能有这般见识,自是因陈大人的缘故,便陈大人并未着意点拨教导,可这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却更加有用,老百姓有句俗话说的好跟着木匠会拉锯跟着瓦匠会活泥,虽有些粗俗,却是真理。

棠梨:“那小舅这次也是公务在身了,是路过特地来岳州看棠梨的吗?”

小舅还未说话,却听便宜爹的声音:“你小舅这次来可不是路过,是正经事,往后在岳州要待长远了。”

棠梨愣了愣,继而高兴起来:“长远?就是说小舅不走了,莫不是爹爹把小舅调到竹山县来当差了,这可好了,往后天天都能见着。”

叶全章摇摇头:“你小舅是大名府的捕快,爹不过一个竹山县的知县,哪能调府衙的捕快。”

棠梨:“莫非是叶伯伯?”

苏定山笑道:“你这丫头果真是个鬼灵精,小舅本来还想卖卖关子呢,谁想你一下子就猜着了。”

棠梨心道,这还用猜啊,苏家统共就这么些人,除了爹当了知县跟小舅这个府衙的捕快,其余都在老家种地呢,有能力调动小舅工作的,除了叶伯伯还能是谁?

棠梨:“那以后小舅便要去布政司衙门当差了吗?”

苏定山摇头:“不是去布政司,是去兵营。”

棠梨愕然:“竹山县外的那个兵营?”

苏定山点头:“这话说的,除了这个岳州还有第二个兵营不成。”

棠梨不免有些担心:“小舅,这当兵跟做捕快可是大不一样。”

苏定山:“小舅如何不知这个,当捕快是清闲可没什么作为,加之陈知府治下有方,大名府民风淳朴,一年到头也没几个案子,小舅这个捕快除了巡街也没别的差事可干,你小舅是个闲不住的,这差事啊都快把你小舅闷坏了,正好听说岳州这边水寇作乱,朝廷必要清缴,趁这用人之际,小舅若能进兵营,没准就能立个功劳啥的,便不能立功,能杀几个作恶的水寇,也不枉你小舅学的这一身功夫了。”

叶全章拍了拍小舅子的肩膀:“好,有志气,棠丫头让管家把家里的好酒搬出来,今儿晚上让你小舅喝个痛快。”

☆、第156章 被绑架了

说是让小舅喝个痛快, 可小舅还没醉呢, 便宜爹却先醉了, 东倒西歪的险些出溜桌子下面去, 只能扶去内间,苏氏担心丈夫, 交代棠梨两句便去了。

一时酒桌上就剩下了舅甥二人, 棠梨把下面的炭火拨了旺了些, 把上面暖的酒倒出一杯来递给苏定山,见小舅颇有兴致便道:“小舅当初怎么去学功夫了?”

苏定山:“小舅为了学功夫可挨了你外祖父一顿狠揍呢, 当初小舅说要去学功夫, 你外祖父死活不应, 拼了老命拦着, 说咱们苏家祖祖辈辈都是地里头刨食儿的庄稼人,学功夫有什么用,若要学, 不如学诗文, 将来若是中个秀才举人的, 也好光宗耀祖,可我自小便不喜念书, 一听见那些之乎者也就脑袋疼,但我也不想当庄稼汉。”

棠梨:“那小舅想做什么?”

苏定山:“我呀那时候一得空便去镇子上的茶馆, 那里有个老先生说书, 说的那些帝王将相的故事, 别提多带劲儿了, 只要人家茶馆的伙计不赶,我能在哪儿站一天,我最爱听的还是那些打仗的事,那时候我就想将来我也要当个上阵杀敌的大将军,所以我才想学功夫,可你外祖父不依啊,把我好一顿揍,揍的小舅三天都没下炕。”

棠梨:“然后呢?”

苏定山摇头:“你外祖父见我打定了主意八匹马也拉不回来,要不把我打死,要不让我去学功夫,还能怎么着,只能应了。”

棠梨失笑:“外祖父还是很疼小舅的。”

苏定山:“是,你外祖父外祖母是这世上最好的爹娘,只可惜……”说着脸色暗了暗。

棠梨知道小舅难过了,子欲养而亲不待,永远是这世上最令人遗憾之事,遂伸手抄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端了起来:“这一杯敬小舅,愿小舅此去建功立业,鹏程万里。”说着一仰脖干了。

苏定山愣了愣笑了:“好,等将来小舅建功立业,给我家棠丫头寻一门这世上最好的姻缘,让我家小丫头享一辈子福。”

棠梨没好气的道:“小舅还是先操心您自己吧,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小舅母是正经。”

苏定山低声道:“你娘就是瞎操心,这姻缘可是一辈子的事,哪能随便就成,至少得看着顺眼才行,况且,立业方能成家,如今我一文不名,娶媳妇着啥急啊。”

棠梨:“小舅便想建功立业是好事,却也要当心,那些水寇都是些亡命徒,劫掠百姓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且在岳州盘踞多年,对岳州地形只怕比官府还要熟悉,若不然也不会朝廷屡次清剿,皆无功而返,便是水寨里的水军训练有素,对上这些善于藏匿行踪狡猾非常的水寇,怕也很难讨到好处。”

苏定山:“这些我来之前便已扫听清楚了,你放心,小舅虽不喜读书却也不傻,这剿寇就是上阵杀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小舅不会莽撞。”

棠梨这才放心见小舅大约嫌酒杯太小,干脆抄起酒壶仰脖灌了起来,不禁好笑,小舅这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性子倒适合当兵。

舅甥俩一边聊一边喝,直喝到月明星稀,曙光初透方尽兴,各自回屋睡去不提,转天一早棠梨起来未见小舅,不禁道:“小舅呢?”

苏氏白了她一眼:“昨儿我怎么嘱咐你的 ,让你看着点儿你小舅,莫让他吃太多酒,你怎么做的?”

棠梨不禁瞥了眼甘草,心道,这丫头还真是个嘴不把门的,怎么什么都跟娘说呢,甘草忙低下脑袋,自己倒是不想说,可扛不住夫人问啊。

苏氏:“你看甘草做什么,你说一个姑娘家吃这么多酒像什么话?”待要再数落,外头婆子进来传话说:“秦夫人来了,在前头候着夫人去济民堂呢。”

苏氏也顾不上数落棠梨,忙着去了。

棠梨松了口气,梅婆婆在旁边忍不住道:“姑娘也真是,上次吃醉了难受了一晚上,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棠梨:“这不是在家里吗,对了,我小舅呢不是还睡着吧。”

梅婆婆:“舅老爷根本就没醉,今儿得去水寨报到,说头一天去不能晚了,天没亮就走了。”

棠梨心道,就算小舅想建功立业也不用急成这样吧,以她看,如今寒冬拉月,便要清剿水寇也不会在这时候,怎么也得等到开春。

这时候,便捕鱼的都歇了,不会下水,但能在水里发现有船必是去捉猪婆龙的水寇,这时候猪婆龙大都藏匿在礁石群,或者芦苇荡之中,极难捕捉,更别提还捉活的,简直就是不要命的事,想来这些水寇也不是傻子,就算有银子没命花不一样得不偿失吗,可他们仍然前赴后继的去捉猪婆龙,并非不怕死,而是没得选。

这些水寇能在岳州盘踞多年,自然不是单打独斗,必是有组织的,就如那些占山为王的土匪,也是有大当家二当家下面的小头目大头目最底层的大头兵,只要有组织便有高低贵贱之分,地位越高权力越大,地位低的便只能言听计从。

上头下令让去捉猪婆龙便如军令一般,不去就是死,去的话还有一线生机,运气好的话,没准真捉到一只,还能弄些银子,没得选自然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前几日还听阿根说过,水边上总是飘个死人过来 ,被猪婆龙嘶咬的不成样子了,怕染了水,来年闹瘟疫,村民们都自发的把尸体捞上来,盖上生石灰埋了,先开始也就一两具,后来越来愈多,有得猪婆龙没撕咬的太厉害,便瞧出了装扮,正是那些水寇。百姓都说是上天给他们的报应,便都上老君观烧香,虔诚非常。

棠梨当时听了心觉好笑,玉皇大帝太上老君只怕也没闲工夫管这些,而这些亡命徒又岂会怕什么报应,能诱得他们如此不惜命的唯有金银财宝,这便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诱之以利方能让这些人前赴后继。

棠梨却未想到的是,正因这个利把自己也裹挟了进去。

感觉浑身无力眼前发黑,棠梨便知道自己着了别人道,棠梨今日去了常府,给常府的小公子复诊,说是复诊其实就是去疑心病,自从棠梨跟常老爷说过小公子的病因是养的太金贵开始,常老爷倒真听进去了,儿子屋里伺候的散了一半,只留下几个底细的,还请了两个先生,一个开蒙教读书,一个教拳脚功夫以强身健体,另外还选了两个年级差不多的小子一起跟着学,如此不过一个月,那个风吹吹就倒的小公子,已然康健了不少。

常老爷大喜,特意请了棠梨来复诊,听棠梨亲口说身子康健,无病无灾,才算放心,复诊完毕,常老爷令管家摆了酒席,棠梨不好推脱,便留下应承了一下。

常老爷是知道棠梨身份的,自然不会像招待别的贵客那般,但若只是吃饭,也有些不妥,思来想去倒是想了个主意,不知从哪儿听说棠梨喜欢听琴,寻了个琴艺好的伶人,在隔着席远远设了一道屏风,让那伶人隔着屏风抚琴,琴声悠扬若隐若现,加之常府花园的好景致,倒也颇有意境。

自那次在水寨吃醉了之后,棠梨在外面是绝不沾酒的,常老爷也不过意思意思的敬了一下,棠梨一推脱,便不再让了。

因没沾酒更谈不上醉了,但一出来就着了道,也让棠梨郁闷不已,尤其棠梨自己还是大夫,这样的迷药只一闻便知里面是什么成份。

实在算不得什么高级货,只是再寻常不过的迷药,而这样的迷药只有一炷香的效力,且并不会完全被迷晕,眼前发黑不过一时,最大的效用是浑身发软不能走动,这就有些奇怪了。

虽说岳州有水寇危害,绑票的事情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可那些水寇绑票是为了讹诈钱财,自己这一穷二白的,绑自己做什么,若知道自己的身份,就更不可能了。

那些水寇便再胆大包天也知道民不与官斗,他们图财目标是那些有钱人,绝不会碰官眷,而且,便宜爹虽是知县,却是岳州最穷的竹山县知县,县衙都是破破烂烂年久失修,出身寒门,也没什么家底儿,那些水寇便绑了自己,也讹不到银子,断不会冒如此大的风险做这样毫无好处的事。

由此可知这绑了自己人并不知自己真正的身份,不是图财,图色就更不可能了,自己出来都是做男装打扮的,这一点棠梨还是颇有信心的,除非像那个吴玖一样好男风,不然绝不会干出这样的事。

想起吴玖,棠梨心里一咯噔,莫不是让自己猜着了,就是那个混账吴玖,色心上涌,胆大包天,让人绑了自己,不对,吴玖就是个只知道吃喝嫖赌的纨绔,而今天能让自己着了道的,绝非寻常,首先是熟知自己今日的行程。

知道自己近日都住在叶府,叶府离常府不远,自己过来给常府的小公子复诊,不会带太多人,所以梅婆婆并未跟着,自己身边只有甘草,而甘草虽也学了功夫,却不到家,且远没有梅婆婆警醒,所以才给了这些人可乘之机。

且,若不为讹财,也不为色,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便是自己的医术。

不是棠梨自夸,她如今在岳州城着实有些名头,人人都知叶神医医术高明,不管何等疑难杂症到了叶神医这儿都能药到病除。

而今日绑架自己的人,多半是为了医病,却也有些说不通,如今都知叶神医没隔两日便在老君观义诊,若想求医只管去老君观,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棠梨忽感觉身子荡了一下,立刻便知自己此时正在船上,即便船撑的再稳,也跟在陆地不同,而船上,如今只要湖里有船便只有一个可能,棠梨暗惊,难道是水寇?

棠梨是醒了,可手脚却被绑着,眼上还蒙着黑布,既不能动也不能看,只能凭感觉猜。

正想着,忽感觉船停了下来,接着手脚的绳子被解开了,但眼上的黑布并未取下,有个婆子的声音响起:“叶大夫对不住,这是我们水寨的规矩,等一会儿到了地儿,便会给您把布取下来,得罪了,我扶着叶大夫走。”

水寨?棠梨暗道难道是卫将军,怎么可能,卫将军若是想请自己,何必费这些周折,只派了小舅来,自己还能推脱不成。

更何况,即便小舅没去兵营的时候,自己不也去了吗。

感觉那婆子搀着自己的手臂,下了船,虽看不见却能闻见一股股鱼腥掺着血腥的气味,随着风一阵阵飘过来,令人作呕。

棠梨微微皱了皱眉,这个味道有些莫名熟悉,仿佛在哪儿闻过,棠梨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去了一趟常记的皮货作坊,那后院正在宰杀猪婆龙,需剥下整张的皮子之后,再把皮骨,血,等一一炮制入药,那些硝制的师傅都是熟手,动作利落,不消一刻,一只凶恶的猪婆龙便被剥皮抽筋,分肉去骨,简直令人惊叹。

但味道实在不大好,所以棠梨并未多留,但这股味道依然记忆深刻,而这味道除了常记的皮货作坊,整个岳州城也只有一个地方有了。

这水寨并非水军大营而是那些水寇的贼窝。

意识到这一点,棠梨也不禁发冷,这些水寇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今儿绑了自己来,自己这条小命能不能保得住,真难说。

正想着,忽的旁边的婆子站住了开口道:“见过大当家。”

大当家?棠梨心道,还真让自己猜着了,果然是贼窝,却听一个略低沉的声音道:“这小子就是外面传的那个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叶神医?这么大点儿年纪,就算是大夫也还没出师呢吧,会诊病吗?”

那个婆子不敢说话,棠梨便开口道:“年纪跟医术有何干系吗,若年纪大医术便高,为何大当家不找那些七老八十的老大夫来,应该不难吧,现如今随便哪个药号坐堂的大夫,都比在下年纪大,大当家又何必费这些功夫。”

棠梨说完,便听那大当家道:“到了这儿还能如此镇定,倒有几分胆气,把他的黑布去了。”大当家一发话,棠梨眼上的黑布便没了。

棠梨眨了眨眼,略适应了一会儿,便对上一张狰狞的刀疤脸,这人的五官应算俊朗的,只不过被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疤破坏了,加上冷厉的目光乍一看颇有些狰狞,大约别人见了会觉得可怖。

但棠梨却没什么感觉,她是大夫,即便是中医可学的却是临床,当初从学校出来,先去的急诊外科实习了大半年。

急诊外科大都是突发事件,什么车祸,煤气爆炸都不新鲜,伤者送来的时候,有的甚至浑身找不到一块好皮,跟那些伤者比起来,这样的刀疤实在算不得什么。

棠梨表现的太平静以至于这位大当家反倒有些不习惯了:“你不怕我?”

棠梨并未解释什么只是说了四个字:“我是大夫。”

那位大当家哈哈笑了起来:“先头见你这年纪,还真不信你是那个什么叶神医,这会儿瞧着倒有些像了。”

棠梨:“大当家请在下过来,不是出于好奇之心吧。”

那大当家:“自然是有求叶神医,不得已才请叶神医前来,失礼之处还望叶神医莫怪,听闻叶神医医术高明,曾治好过被猪婆龙咬伤的百姓,不知可有此事?”

他这般一说,棠梨便明白了个七八,不用想也知道,必是这水寇里的要紧的人物,被猪婆龙咬伤了,才绑了自己过来。

棠梨点点头:“的确治过几例。”

大当家的目光一闪,露出一丝喜色:“如此,请叶神医到后面瞧瞧我兄弟。”

棠梨心道,大当家的兄弟吗,莫非是二当家,这水寇难道都死光了,不然怎么会让二当家去捉猪婆龙。

跟着大当家到了后面,棠梨略打量了一遭,这里还真是跟水军大营很像,各处的营帐,设施都跟棠梨去过的水寨大营,颇为相似。

唯一的区别是人,卫将军治下的水军大营,军纪严明,令出必行,即便洒扫的一些老兵,也都极有规矩,可这里却如一盘散沙,要说军人的气势,也只有这位大当家身上能彰显出来,其他人就是贼寇,如此明显的差别令棠梨越发好奇这位大当家的来历,棠梨自信不会看错,这位大当家绝对是军营里出来的,军队就如同一个巨大的熔炉,只要在里面待过,便能练就一身铮铮铁骨,而这份属于军人的铁骨就如刻到骨子里的烙印,哪怕是在这样的贼窝里,一样无法磨灭。

大帐后面有个小些的帐篷,棠梨跟着大当家走了进去,里面收拾的极干净,且案上放了一个香炉,里面燃着安神香,大约是想让病人安睡。

对面的床榻上躺着个小子,瞧年纪也就十三四的样子,或许是用了安神药,这会儿睡了过去,可脸色蜡黄,眉头紧皱,一看便很是痛苦。

大当家的开口道:“这是舍弟,那日出去被猪婆龙咬了一口,正咬在脚上,找了几个大夫,都说治不了,这才不得已请了叶神医来。”

棠梨过去把被子撩开 ,见左脚的伤口已经发黑,皱了皱眉:“我的药箱子呢。”

大当家忙让人拿了过来,不禁道:“叶大夫,舍弟的命能不能保住?”

棠梨:“只要把这只脚切掉,命便无碍。”

☆、第157章 扶好别抖

“脚切了疼也疼死了, 哪还有命在, 什么神医分明就是庸医。”棠梨话刚出口, 便听一个女子的怒喝, 虽是怒喝却因口音软糯,不像发怒, 好似撒娇一般, 听的人心里有些痒痒的。

身为女子的棠梨都有这种感觉, 就不用说男人了,怪不得男人都喜欢江南女子呢, 且不说江南女子生的水润秀美, 便这吴侬软语就把人骨头都叫苏了。

更何况, 还是个绝色美人, 说话的女子生的极美,模样生的美,那眉眼流转间的风情更美, 加之皮肤白皙, 身子婀娜, 款款而行,仿佛从画中走出的美人。

只不过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嫉恨使的这幅画落了下乘, 棠梨微有些讶异,她很确定刚那丝嫉恨是冲着自己来的, 棠梨不免仔细端详了端详, 暗暗摇头, 这样的美人若自己见过绝不会忘掉, 可若见都未见过,这嫉恨又从何处而来?

况她一进来就骂自己庸医,分明就是针对自己,自己何时得罪过她吗。

大当家也不知是看惯了美人还是不喜女色,眉头一皱:“不是让你照顾小杰吗,你做什么去了?”

那美人立马美眸含泪,委屈的道:“奴家怕那些婆子不底细,把药煎糊了,便亲自去给杰少爷煎药去了。”说着抬了抬手里的托盘,里面有一碗热腾腾的药汤。

大当家脸色却并未好看多少,盯了美人一会儿,伸手一指旁边的婆子:“你告诉她,上次没好好伺候小杰的贱人,去哪儿了?”

那婆子哆哆嗦嗦的道:“上,上次那个,个,贱,贱人被大当家丢进龙池了。”这婆子当时可是亲眼看见的,那丫头也不过就是嫌小杰少爷总叫疼,没法睡觉,发了句牢骚,正好让大当家听见,大当家二话不说,便把人提溜出去,扔到那边儿圈着猪婆龙的池子,那丫头的身子刚下去,就被池子里的猪婆龙撕扯的七零八落,那血染的水都红了,自打见了那一幕,自己连着做了一个月的噩梦,便这会儿想起来都忍不住打哆嗦。

那美人大约也是知道这事儿的,俏脸一白,花容失色:“奴家定好好伺候杰少爷,万不敢怠慢。”

大当家点点头:“不敢就好,你刚说什么?”

那美人虽心中惧怕,却仍道:“大当家莫信这庸医胡说,常言道十指连心,这手指头若扎一下都疼的钻心,更何况正只脚了,若切掉只怕杰少爷的命也没了。”

大当家瞥了眼棠梨目光闪了闪:“不是你说,不是你说岳州出了个叶神医,医术高明,曾治好过被猪婆龙咬伤的渔民,怎么人请来了,你又说是庸医?”

听了这话,棠梨哪还有不明白的,自己之所以被绑到这个贼窝来,的确是这美人使得坏,她搜肠刮肚的想了又想,也未想出怎么跟这美人结了怨,真是连面都没见过。

美人大约未想到大当家如此直白的揭破此事,眼中闪过慌乱,不过心理素质极佳,不过一瞬便恢复过来:“奴家也是听别人说的,加之外头都说叶神医医术高明,奴家便信了实,眼见大当家为杰少爷的伤着急,奴家才说出来,想着若请了来,治好了杰少爷也免得大当家日夜难寐,怎知外头竟是讹传,如此庸医,岂非害了杰少爷。”

这几句话说的很是温柔,加之那眼里的情意,活脱脱一个虽郎心如铁却芳心暗许的痴情解语花,顺道又给自己使了个绊子,棠梨在心里不觉赞叹,这演技都能拿奖了。

可惜这位大当家却不为所动,仍是先头那般面无表情,皱着眉看向棠梨:“ 你怎么说?”

棠梨:“令弟的伤口已然感染发黑,唯有切掉方能保住性命,若由在下来治,便只有此法,若大当家不信,可另请高明,只不过大当家得快些,以令弟如今的伤势,至多还能拖一日。”

一日?大当家脸色阴沉的盯了棠梨半晌道:“你可知这是何处,我是何人?”

棠梨点头:“在下是大夫,大夫只管诊病,至于旁的跟在下无关。”

大当家:“小杰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的命我看的比我的命还重,你可明白我的意思吗?”

棠梨点头:“只要切掉这只脚,就能保住命。”

大当家:“可会很疼?”说完大约自己都觉荒唐,摇摇头:“只能保住命便好。”

棠梨倒不觉的什么,这才是家人,真心实意的担心,跟那美人的虚情假意的话语相比,这样的亲情更真实,也更动人。

棠梨:“大当家放心,我这里备有麻沸散,只要灌下去,便会沉睡,莫说切掉一只脚,就是把整条腿都切了,也不会知道,不过之后醒过来的确有些难熬。”

大当家明白棠梨的意思,是说之后虽然疼,可跟命比起来,这点儿疼也不算什么了,自己就这一个亲人,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小杰。

想到此下定决定道:“那舍弟就有劳叶神医了,想来叶神医需要帮手,我这就去找两个机灵利落的小子过来。”说着便要出去找人。

棠梨却道:“且慢。”

大当家站住回身:“叶大夫还需什么?”

棠梨:“不需什么东西,是想跟大当家说,这切一只脚非同小可,需格外谨慎,男子虽有力气到底心粗,不如女子细致。”说着若有若无瞥了眼旁边的美人。

那美人仿佛明白了什么,脸上都没了人色,棠梨暗道你做了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你给我使绊子,那我也得回敬一下,这有来有去的才有意思不是。

大当家自然明白棠梨的意思指了指那美人:“你听叶神医的吩咐 ,若有违逆仔细你的命。”

那美人一百个不乐意,却不敢拒绝只得道了声:“是。”余光却瞪向棠梨。

棠梨冲她眨眨眼,心道,你瞪我也没用,老娘今儿教你个乖儿,不管什么时候,大夫都是不能得罪的。

棠梨冲她招招手,指了指那腐烂发黑的脚:“一回儿我切的时候你扶着他的脚。”

那美人虽心中不愿,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点头应着,却见棠梨从药箱子里拿出一个小锯来,在杰少爷的脚上比划,然后拿出笔画了个圈,点了点:“扶这儿。”

看见那把锯子,美人脸色就成了灰白的,浑身忍不住发抖:“你不说切吗,怎么用锯。”

棠梨:“这脚上可都是骨头,什么刀能切的动,自然的用锯子才行,扶好了,别抖……”

☆、第158章 毒亦是药

旁边的婆子忍不住道:“叶神医你刚说的那个麻沸散好像还未用。”

棠梨:“哦, 你不说我都忘了。”放下锯从药箱子里翻出一个药包来递给那婆子:“用开水冲调。”

那婆子忙接过去了, 不大会儿功夫端了个小碗过来, 里面是褐色的药汤, 大当家凑过去闻了闻并没什么药味,不禁有些怀疑:“这是麻沸散, 怎么一点儿味道都没有。”

棠梨点头:“这是我自制的, 虽无色无味, 效果却极好,你们给他灌下去吧。”

那婆子下意识看向大当家, 这位叶神医瞧着可不大靠谱, 大当家不发话, 哪敢轻举妄动。

说实话大当家对棠梨也有些怀疑, 毕竟这叶神医的医术高明与否都是外头传的,自己并不曾亲眼见过,且这年纪也实在太不贴谱了些, 那些行医一辈子, 白发苍苍的老大夫们, 可都说没辙了,这小子能行?

就在这时, 榻上的小杰大约过了药劲儿,身子动了动, 眼睛还未睁开, 便先喊疼, 前几日还有些体力, 还喊得出来,如今这伤越发严重,又不吃不喝,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就连喊叫的声音都小的几乎听不见,但他那苍白的小脸上不断滴落的冷汗,以及皱起的眉头,都表现出极大的痛苦,大当家在心里叹了口气,到了这种地步也只能冒险一试,毕竟别的大夫都说保不住命了,只有这叶神医说有法子,虽说没了一只脚,能保住命也是好的。

想到此,咬了咬牙伸手拿起药碗,走到榻边,掰开嘴灌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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