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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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一灌下去便立竿见影,刚还皱眉要醒的病人,又沉沉睡了过去,且皱起的眉头也舒展开来,脸上的痛苦之色也消失无踪且唇角微微上扬,竟还露出一丝笑来,仿佛刚从噩梦中惊醒过来一瞬间便转入了一个甜美的梦境之中,这种神奇的转变,在场的人皆亲眼目睹,想不信都不可能。

大当家:“叶神医果然医术高明,这药竟比太上老君的金丹还要灵验。”

棠梨:“大当家谬赞了,这可不是什么仙丹,是用毒蘑菇碾成粉制的麻沸散。”

大当家一惊:“你说这药有毒?”

棠梨:“大当家莫紧张,不过微毒罢了,正因有毒才有致幻麻醉的效果,如此可最大限度的减轻手术的痛苦,比起切骨割肉的痛苦,这点儿毒便算不得什么了。”

那个扶着脚的美人,却开口道:“既是毒便对身子有害,杰少爷何等金贵,若因此伤了身子,留下什么病根儿,岂非要痛苦一辈子,想想都叫人心疼。”

棠梨挑了挑眉,心道她还真是一点儿不拉空,这见缝插针的本事当真了得,只有机会便会给自己一刀,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得罪过她,她竟如此恨毒了自己,若说前头许是巧合,如今她这般不依不饶,棠梨便知绝对是苦大仇深。

只是这仇结的着实糊涂,自己跟她都没照过面,怎么就结了这么大仇。

果然,这美人的一番话,大当家脸色又阴了些:“叶神医,这毒当真无妨?”

棠梨:“俗话说是药三分毒,只要是药多多少少都有些毒,只善加利用对症施治这毒便成了良药,就如□□是剧毒,寻常人若吃下必死无疑,可这般剧毒亦能入药,可蚀疮去腐,杀虫,劫痰,截疟,适当配伍可治大病,故此,是毒是药需对症来看,岂可一概而论。”

那美人被棠梨说的无言以对,一张俏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被棠梨噎的,不过这般有红似白的一张美人脸,倒真不多见,棠梨很是欣赏了一会儿。

方道:“这回可是真要锯了,你若再抖,我这锯子一偏,说不准就多锯下来一截儿,到时可就不光没脚了。”

大当家目光阴冷的看向美人,美人忍不住一哆嗦,身子哆嗦,可手却稳当多了,棠梨暗暗好笑,果然是装的,可惜,这大当家并非怜香惜玉之人,眼里只有榻上这个少年,倒也无可厚非,毕竟亲兄弟比女人重要的多。

棠梨这套手术的家伙是在京城的时候,自己画了图让叶之鸿帮自己置办的,叶之鸿虽在兵部当值,到底是京城有名的世家公子,置办一套工具自是难不倒他,虽远远达不到现代的水准,也给了棠梨很大惊喜,本来棠梨也没有太高的期望,只要能用就行,而叶之鸿拿来的成品,已大大超出她的预期效果,使唤起来也算顺手。

就比如这个锯钢口极好,基本不用费什么力气,就锯了下来然后就是缝合,虽是截肢但对棠梨来说也并不算什么,唯一的难度是消毒有些麻烦,好在有棠梨独门配制的药,加上针灸止血,这手术做的有惊无险。

棠梨不觉如何,可旁边的人却不然,谁见过这样的阵仗,眼不眨的就把一只脚锯了下来,然后就开始用针线缝,更缝衣裳似的,那针线穿过皮肉的样子,看着都疼,就算杀人不眨眼的大当家,都微微皱了皱眉,看向小杰,却发现小杰并无丝毫感觉,他仍沉沉睡着,甚至脸上的笑都未消失,仿佛锯掉的并不是他的脚。

大当家的目光从弟弟脸上移向棠梨,看起来外传的并非虚言,这位叶神医的医术岂止是高明,简直就是华佗在世。

且,瞧她文文弱弱像个读书的酸秀才,可割肉锯骨面不改色,这份胆气可并不寻常,要知道这可不是杀猪宰羊,这是活蹦乱跳的大活人,如此大胆的大夫除了这位只怕整个大梁也找不出第二位了。

大当家不禁想起了当初一起征战沙场的那些袍泽,大半都不是死在敌人的刀剑下,而是死于伤病,战场上刀剑无眼,刀伤剑伤太过寻常,而那些军医也不过应付差事,往往小伤烂成了大疮,最后连命都没了。

若是当时有这样的大夫,自己那些袍泽或许就不会死,即便不能封妻荫子,光耀门楣至少能好好的活着,这样的世道他们这些人能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第159章 冤家太多

缝合之后, 棠梨开了一张药方:“照此方一日三剂。”

大当家接过并未看开口道:“去请余先生过来。”

棠梨微愣了一下, 继而暗暗摇头, 天下姓余的多了, 那就能是个姓余的都跟庆福堂有干系,可等那位余先生进来一照面, 棠梨不免有些吃惊, 自己以后可以改行去算命了, 简直想什么什么中,这姓余的岂止跟庆福堂有干系, 根本就是个老熟人。

这余先生不是别人, 正是安州庆福堂分号的余宝胜, 还真是冤家路窄, 上次半道上给将军夫人治病的也是他,后来却不知去向,倒不想他也来了岳州, 且跑到水寇窝里来了。

看他打扮气色, 应混的不错, 不过倒有些奇怪,余宝胜虽贪婪成性, 视财如命,到底是余家人, 医术虽算不得高明, 却也是行里人 , 按理说应该称呼余大夫, 怎么会是先生?

棠梨认得余宝胜是因在安州庆福堂分号门口见过,但余宝胜却并未见过棠梨 ,进了帐篷,目光扫过棠梨微有些诧异,作为大夫他自然知道小杰的伤势,已不可治,只能等死了,但大当家就这么一个亲兄弟,自是不会甘心,这些日子几乎天天让人潜入岳州城找大夫,前头来的几个还说的过去,虽说医术不见得多高明,至少年纪上瞧着像个大夫,可今儿怎么来了个毛头小子。

这小子的年纪就算是个大夫也只能当个学徒,杰少爷这么重的伤,找个小学徒来做什么,看起来大当家的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大当家见了余宝胜开口道:“听闻先生通晓医理可是真的?”

余宝胜忙道:“回大当家话,在下是读书人,闲暇时候倒是看过几本医书,只是略知一二,通晓实不敢当。”

棠梨目光闪了闪,看起来这余宝胜是改行了,安州有名的余神医竟然成了个略知医理的读书人,实在荒谬,若非知道底细,自己都得让他糊弄过去。

大当家把棠梨开的药方子递了过去:“那有劳先生看看这个药方可妥当?”

棠梨暗道,这位大当家当真不简单,当着自己的面叫来余宝胜看药方就是警告自己别想糊弄他,就算他不懂医术,但他这里人才济济,有通晓医理的,想来,若这余宝胜看出什么不妥之处,自己这条小命也就悬了。

余宝胜接过药方一打眼,不免吃了一惊,复又抬头看向棠梨,有些犹疑 ,忍不住开口问道:“敢问大当家,这方子是何人所开?”

大当家指了指棠梨:“忘了给余先生介绍,这位便是如今岳州那位大名鼎鼎的叶神医。”

叶神医?余宝胜目光一闪,他在安州怎么倒的霉,他自己最清楚,说到底就是给叶老夫人治病,自己开了一剂麻黄汤,那叶大人一瞧就恼恨起来,大骂自己是庸医直接赶了出来,以至于自己无法在安州立足,只得远走他乡,后来好容易在个码头小镇落脚,正打算东山再起,谁知又是这姓叶的坏了自己的营生,让自己不得不再次跑路,不能行医便没了生计,好在自己识文断字,不能行医混口饭吃倒不难,只是想过舒坦日子就有些不易了,末了只能在这贼窝里讨生活。

自己如今这一切的一切,归给到底都是因这姓叶的,要不是她,自己如今还在安州好好的当神医呢,有药铺有名声,有地位,哪会落到这般如丧家之犬。

余宝胜虽未见过棠梨但对这方子的字记忆深刻,这是害的自己倒霉的罪魁祸首,能记不住吗 ,这可真是老天有眼,想什么来什么,这小子仗着医术高明便不给其他人留活路,如今落在这贼窝里,也就相当于落到了自己手上,如此大好的报仇机会,怎能放过。

棠梨见他严重恨意一闪,便知要坏菜,即便余宝胜没见过自己,可只要他见过自己开的方子,便会知道自己是谁,且自己又姓叶,如今在这岳州城医术高明又姓叶的神医,除了自己还能有谁,更何况,自己跟叶府的关系,不说人尽皆知,却也不是秘密,只稍微扫听一下,就会知道。

这余宝胜因安州的事恨上自己,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这种人根本不会自醒自己的错误,只会怨恨别人,把自己的遭遇倒霉都归结在别人身上。

他不会想他身为医者,应有最基本的医德,应以济世救人为己任,他只会觉得是因自己才害的他无法在安州立足。

棠梨忽觉自己最近的运气着实有些差,好端端的便被绑到这贼窝里来给人治病,不仅遇到了一个根本不认识却处处要害自己的蛇蝎美人,还碰到了余宝胜,这厮可是恨毒了自己,如今得了机会,岂会相安无事,即便自己这方子并无差错,余宝胜也会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他可不会管大当家的兄弟死活,反正若小杰不治,头一个倒霉的便是自己这个主治大夫。

果然,余宝胜看了那方子一遍道:“叶大夫不亏有神医之名,便余某这个外行,也能瞧出这方子配伍精妙,消炎镇痛,正对杰少爷的病症。”

棠梨心知他不定憋着什么坏呢,为今之计只有小心防范,想到此便道:“余先生谬赞了,能说出这番话,可见余先生先头太过自谦,您这岂是略通医理,分明就是医道高手,先生又姓余,倒让在下想起有天下第一药号之称的庆福堂余家,莫不是先生本家。”

棠梨几句话说出来,大当家脸色略沉看向余宝胜,估摸也有了疑心,毕竟世上哪有如此巧合之事,他姓余又知医理。

余宝胜心中暗暗骂娘,这姓叶的小子真他娘不是个好东西,自己刚给她上了点儿眼药,这小子转手就给自己挖了坑。

余宝胜虽在这里待的日子不长,可对这位大当家的狠厉手段却颇为清楚,那是一言不合就直接丢进池子里喂鱼,以至于水寨西边池子里的猪婆龙比外头湖里头都肥,那是用人肉养起来的。

这位大当家最恨被人欺瞒,若知自己的身份底细,只怕自己便会成为那些猪婆龙的嘴边肉。

☆、第160章 蛇蝎美人

余宝胜:“想这世上同姓之人数不胜数, 也并非是个姓余的便跟庆福堂有干系吧。”

棠梨:“如此说来, 是在下想错了, 不瞒先生,在下跟庆福堂的少东家有几分交情, 一听先生姓余便想着若是余家人也算碰上了熟人, 可惜, 可惜了。”

余宝胜咳嗽了一声并未答言, 他很清楚棠梨点出这些是警告自己莫从中使坏,他手里捏着自己的底呢, 自己若使阴招, 这小子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余宝胜虽恨棠梨到底不敢赌,这里可不是别的地方, 这里是水寇的大本营,这里随便拉出一个身上都背了不止一条人命, 尤其这位大当家, 更是个狠角色,除了对他这个兄弟, 其他人根本不会看在眼里,不说以往便这回, 明明是他兄弟自己非要出去,被咬伤, 跟着杰少爷身边伺候的有一个算一个, 都丢进池子喂了猪婆龙。

因杰少爷先头嫌寨子里的女人不好看, 便去岳州城弄了几个女的回来, 挑了最美的近身伺候,还绑了这姓叶的来医病。

这大当家性子多疑且喜怒无常,若知道自己这身份都是假的,只怕立时便会要了自己的命。

为今之计只有不跟这姓叶作对,免得她抖搂出自己的老底儿来,而且,这小子在这里可不止自己一个冤家,就算自己不使坏,也自有人出手。

余宝胜瞄了眼旁边的美人,这美人的目光可不善,且这不善明显是对着姓叶的小子来的,这女人要是毒起来可比什么都毒。

想到此呵呵一笑把方子双手递了回去:“大当家,这方子在下瞧着甚妥当。”

大当家并未接而是道:“如此,还要劳烦先生把这方子誊抄一份。”

余宝胜知道大当家的意思,这水寨虽称作水寨,到底不是正规的水兵大营可比,即便不愁衣食,却并无固定的大夫,药品也只是一些寻常的伤药,真要是病了抓药还得去岳州城。

这姓叶的如今可是声名远播的神医,她开的方子万一被药铺的伙计认出来,一旦报官惊动官府就麻烦了。

只不过自己的字迹,也不保裉,自己可在安州开过庆福堂,虽不受总号辖制,到底也是余家的本家,年轻新来不会认得自己的字迹,可那些老伙计就难说了。

大当家见他有些迟疑,眉头一皱:“劳烦先生了。”

话说的客气,语气可是一点儿客气的意思都没有,冷冷冰冰的下令,根本不是商量。

余宝胜哪还敢推辞忙道:“在下这就抄。”说话已备下笔墨在案上,余宝胜提起笔心道,虽说最近一年自己的运气差了些,可这都走了一年背字了,怎么也该转运了吧,想来没那么巧,自己就誊抄一个方子,就让人认出来了。

想到此落笔誊抄了一份,大当家拿过扫了一遍,递给棠梨:“叶神医瞧瞧可有错漏之处?”

棠梨暗道,这位大当家当真不简单,刚自己开好方子的时候,他可是看都没看就让人请余宝胜过来,足以说明他是不识字的,虽不识字却极有心计,他先让余宝胜誊抄再让自己看看可有错漏,这一来一去,过了两手,便万分稳妥了,自己跟余宝胜就算有胆子使坏,也不会成功。

棠梨仔细看了一遍,的确是誊抄了自己的方子,一个字都不差,便道:“并无错漏。”

大当家这才交给下头人吩咐速去抓药。

只是那人刚要走却被一个柔媚的声音拦住:“且慢。”是那美人,见大当家眼里冷光闪过,也不由打了个颤儿却咬咬牙道:“大当家这药方若拿到岳州城去抓药,只怕立时便会官府知晓。”说着伸手指向棠梨:“她是齐王的人。”

齐王?大当家脸色一变:“当真?”

棠梨也愣了一下,自己什么时候成了齐王的人,怎么她自己都不知道,忍不住道:“姑娘是记错人了吧。”

那美人呵呵冷笑了数声:“我曾亲眼所见,你一连十几日在齐王殿下的寝居之内,怎可能认错。”

亲眼所见?棠梨略想了想,终于想起这美人是谁了,当初自己给齐王行针治他的寒热相斗之疾,因怕万一有差错,控制不住齐王体内的热毒,提出了治病的条件是找个青楼的女子来有备无患,棠梨记得韩松寻了位青莲阁的头牌姑娘,前头的十几日里都在幔帐外候着,自己虽未瞧见真容,但影绰绰那动人的身姿也知必是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莫非那美人便是眼前这位,也只能是她,不然怎会知道自己给齐王行针之事。

想到此不禁道:“原来是岳州城大名鼎鼎的青莲姑娘,在下失敬了。”

棠梨不提这个还好,提起这个,青莲心中更恨,自己好端端一个青莲阁的清倌头牌,要容貌有容貌,要才情有才情,多少达官贵人捧着银子就为了来青莲阁一亲芳泽,自己都未瞧上一个,她想着凭自己的容貌才情怎么也能攀个王孙公子,那日在观潮阁知道了齐王殿下的身份,心中暗暗兴奋,这齐王殿下出身高贵地位显赫,手握重权,若自己攀上,哪怕入齐王府做个侍妾,都不枉此生了。

谁知那十几日竟是自己一生里最大的羞辱,她之所以一连十几天都在幔帐外候着,只是给齐王治病的条件。齐王瞧上的也不是自己,而是这个姓叶的,同为女子,自己比这姓叶的丝毫不差,为何齐王对自己连一眼都吝于施舍,却对她那般珍爱,即便在那样的境况下,也并未动她,且为了她的名声,还让那个黑脸侍卫告诫自己,不许外传。

自己还被掳掠到这贼窝里来,伺候这个病歪歪的小子,像个粗使的婢女一般,伺候他吃喝拉撒,还要给他擦身子,还要防备这那个不怀好意的二当家三当家。

大当家看向棠梨:“你是何人?”

棠梨:“大当家说笑了,我自然是大夫,不是大当家让手下请我来给令弟治病的吗。”

青莲却哼了一声道:“你是女子怎会是大夫?”

棠梨知道她的身份开始便知瞒不住了,当日在观潮阁行针之时,因那寝居之内燃了火灶,热如炎夏,衣裳早被汗水浸透贴在了身上,即便在幔帐后只怕也能瞧出端倪来。

棠梨不明白这位青莲姑娘跟自己连话都未说过一句,面儿也未照过一次,她这恨意是从何而来,不禁处处给自己挖坑使绊子,还揭破了自己女子的身份。

棠梨很清楚这是什么地方,这里可不是水军大营,这里是水寇的老窝,那些水寇横行岳州十数年之久,烧杀掳掠为害一方,可不是什么良民,他们是视人命如草芥的亡命徒,他们根本没有底线,也正因此,青莲此时揭破自己女子的身份,真可谓十分恶毒。

棠梨甚至都能感觉到那些明显不怀好意盯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但这些目光并不包括大当家,棠梨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大当家虽是这水贼的头儿,但他跟其他那些水寇不一样,即便他目光阴冷神色不善,但棠梨却觉得比起外头那些水寇,这位大当家该是可以讲理的。

想到此,棠梨笑道:“哪条王法规定女子不能做大夫了,况,青莲姑娘刚可是亲口说看见在下给齐王殿下行针治疗顽疾的。”

青莲:“你,你根本就是齐王的人,不然怎会那样医病。”

棠梨:“青莲姑娘此话从何而起,在下身为大夫,行医治病乃是本份,齐王殿下多年被顽疾所苦,求到我头上,我若不能医也便罢了,既能医如何能推脱,至于怎么医病,青莲姑娘并非医道中人,又怎知医病之法。”

青莲:“便你再巧舌如簧,齐王跟你也绝非寻常,既跟齐王有牵扯你便是官府中人,大当家,跟官府牵扯之人,绝不能留。”

棠梨暗惊,这青莲分明是要致自己于死地啊,自己跟她哪来的这么大仇。

想到此,便道:“大当家,在下是大夫,大夫治的是病,却不会问病人的身份,不管是王公大臣还是贩夫走卒,只来求医,在下便绝不可袖手,这于身份并无干系。”

大当家冷冷看了棠梨一会儿:“来人,押去地牢。”

根本不容棠梨再说什么 ,进来两个汉子,推搡着棠梨出去了。

所谓的地牢是靠着一片山壁挖的半截地窨子,上面挡了铁栅栏,上面一关门,下面便更黑了,棠梨适应了一会儿方才看清,其实就是个山洞,三面都是山壁,可想而知这水贼的老巢是依着山的。

棠梨正在琢磨那位大当家,若他信了青莲,应该把自己直接杀了一了百了,或者把自己丢给外头那些水寇,但他却把自己关在了这里,倒让人猜不透他的目的了。

棠梨不知想了多久,天色暗了下来,抬头能瞧见铁栏外的明月,皎皎银辉从缝隙中穿进来,照在地上,一片银白。

棠梨抬头看去,也不知有没有人发现自己失踪了,她常常住在叶府,久了爹娘也都习惯了,若自己不回叶府,叶府的人大约会以为自己回了竹山县,如此,只怕得过几日才会发现自己被绑架的事了。

不对,还有甘草呢,刚才问了那个婆子,那婆子说只有自己,并无旁人,可见甘草并未一起绑来,这些水寇杀人不眨眼,若怕甘草报信,说不准便杀人灭口了。

想到此,棠梨心中更加担忧,正在此时,忽听哗啦的声响,铁栅栏门开了,棠梨微微眯眼,才看清来人,不禁道:“大当家深夜来此有何赐教?”

☆、第161章 冲冠一怒

大当家:“这水寨□□有三位当家, 除了我还有二当家三当家, 以他们的行事作风, 必不会放过你,如今他们在外办事尚未回来, 我已令人备下小船, 可连夜送你回岳州。”

棠梨:“大当家此举是因令弟的伤吗。”

大当家:“若无叶大夫妙手回春, 小杰只怕性命不保, 我唐荆山虽是个大老粗,却也明白知恩图报的道理。”

棠梨:“大当家果真是明理之人, 不过大当家如此明白之人, 为何会留在这里,大当家便不为自己打算, 可令弟呢,难道大当家也想让令弟在这水寨之中待一辈子吗, 更何况, 说句不怕大当家恼火的话,即便大当家如此打算, 可这水寨能长久吗,且这些年水寇屡屡作乱, 杀烧抢掠,恶行罄竹难书, 大当家以为朝廷还能隐忍多久, 一旦朝廷下决心清缴, 就凭这些乌合之众可能抵得住朝廷的精兵悍将吗, 到了那时大当家又如何自处。”

大当家沉默良久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棠梨:“大当家何出此言?莫非忘了在下是大夫。”

大当家:“ 你医术高明不假,但女子之中有你这般胆识的不多,有你这样见识的更是少之又少,一个只知医病的大夫想来说不出这番话来,即便你是大夫,但也必然大有来头。”

棠梨失笑:“在下只是被大当家爱弟之心所感,想劝劝大当家罢了,且古人云,父母之爱子当为之计深远,大当家对令弟的拳拳之心只怕更胜父母,如此,自当为以后谋算,即便不想他蟾宫折桂光宗耀祖,想必也希望他平安和乐才是。”

大当家脸色微暗:“叶大夫可是跟我说笑话不成,小杰的脚没了,便能保住性命,也成了瘸子,一个瘸子如何能蟾宫折桂光宗耀祖。”

“令弟的脚……”棠梨刚要再劝,却听外头一个低低的声音道:“大当家,远远瞧着像是二当家三当家的船回来了。”

大当家:“知道了。”看向棠梨:“你再不走就走不了,若落在他们二人手中可没你的好果子。”

棠梨自是知道他的意思,为了自己的小命还是别管人家的闲事了,快步走了出去,跟着唐荆山行到湖边,果然有一小船等在哪儿。

棠梨跳了上去,冲岸上的唐荆山拱了拱手:“在下的话虽算不得金玉良言,却是出于真心,大当家不妨斟酌一二,再有今日大当家的救命之恩,来日定当回报。”

唐荆山:“你已为小杰治了伤,并不欠我什么,且,此番放你回去也并非为了你,而是为了这水寨的兄弟们。”

棠梨愣了愣:“大当家这是何意?”

唐荆山:“齐王的威名我大梁何人不知,若动了你只怕不用等日后,立时便是灭顶之灾。”

棠梨愕然, 闹了半天这大当家是被那个青莲诱导误会自己跟齐王的关系了,自己也不过就是给齐王治过病罢了,就算知道自己被这些水寇绑了,难道还能冲冠一怒为了自己,把这些水寇的老窝端了不成。

先别说他会不会如此,便真有这样的心,只怕也没这样的能力,这些水寇所盘踞的水域地形极其复杂,若没有熟知地形的向导,根本就找不到地儿。

正因如此,这些水寇才能在岳州横行十数年之久。

不等棠梨再说什么,船已经划了出去,飞快拐过几个山壁,便再也望不见那水寨了,棠梨本来还想记一下地形,可正是深夜,即便明月当空,也什么都看不清,更遑论记了,棠梨只觉小船动游西晃的,一会儿过个山壁,一会儿好像又绕了水湾,浅滩,晃得她晕头转向,别说记了,连站都站不稳,只得扶着船帮,尽量压住那一阵一阵上涌的恶心。

她竟然晕船了,棠梨正觉难过,那个婆子端着一碗水过来道:“叶大夫喝口水吧。”

那婆子便是白日里在小杰帐篷里见过的那个,人还算和气,唐荆山既派了她来,必是信得过的,且她若要害自己,也不会等到这会儿了。

即便如此,棠梨还是存了小心,先是抿了一小口,棠梨只想着或许这碗水里下了药,便未发现那婆子手中的帕子,棠梨刚抿了一口水,那帕子便捂了过来,那婆子身手极快,加之棠梨并未防备,自然着了道。

不说棠梨这边儿被帕子迷晕,且说岳州城内今日已是风声鹤唳,本来绑架棠梨这事儿大当家做的相当周全,棠梨是大夫常出外看诊,且有时住在叶府有时家去,两边都已习惯,若不见棠梨便只当她回了家里或是叶府,也不会往别处想。

加之棠梨身边也有人跟着,也想不到会被绑架,偏偏今儿去常府看诊,因离的近,只带了一个甘草,谁知就出事儿了。

如此费心算计,本来万无一失,却漏算了自打在京城便喜欢夜探深闺的宵小之徒。

齐王殿下这几日巡视水寨大营,便不得闲去寻棠梨,可数日不见心里着实有些想念,而齐王又熟知棠梨的性子,都说自己是个冷心冷性的,可自己这冷性冷性的偏偏遇上个没心没肺的丫头,指望着她来寻自己,想都别想。

便自己去找她,怕也要扑空的,这没心没肺的丫头竟是比自己这个堂堂齐王还要忙上几分,成天不是在老君观做堂义诊便是出诊,一刻都不得闲。

若想见她只能是夜里,齐王并不觉自己这般夜探人家姑娘的闺房,有何不妥,既无不妥自然便身体力行了。

问了韩松知道今日并不是去老君观坐诊的日子,便知棠梨必是住在了叶府,一个纵身便出了观潮阁,蹿房越脊往叶府去了。

轻车熟路的便到了棠梨住的小院,往小院对面的屋脊上一坐,从荷包里摸出一颗金瓜子正要往下面的窗子掷,却发现那窗子漆黑一片未燃灯火。

齐王便觉不对,她喜欢夜里看书,这个时辰是不会睡的,莫非不在叶府,齐王叫了韩松过来:“她今日可是回竹山县了。”

韩松摇头:“今儿去常府看诊,昨儿棠姑娘便搬到了叶府,城门口一直有人守着,未见棠姑娘出城。”

韩松做事极为妥帖,况岳州城门一直有人值守,既未见棠梨出城,便说明她仍在岳州城,若未出城,这般时候却不在叶府,那么定是出了事。

想到此,齐王脸色阴沉,莫非真有人胆大包天,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那丫头:“给我查,她今日去过那里,见过什么人,不可有丝毫遗漏。”

韩松也知出了大事,那棠姑娘如今可是主子的心尖子,真要有个闪失,谁担待的起,心里也着实奇怪,这人好端端的在岳州城,怎么就没了。

不大会儿功夫回来道:“主子,查清楚了,棠姑娘今儿去了常府,给常府的小公子复诊,晌午时常荣在府中摆了宴席。”

齐王皱了皱眉:“席间可还有什么人?”

韩松:“据常府的管家说,常荣不知从哪儿扫听得棠姑娘喜欢听琴,便寻了善琴艺之人在席间凑趣,棠姑娘也只是听了一个曲子便告辞出了常府,之后便不知去向。”

齐王:“那善琴艺的是什么人?”

韩松:“是青莲阁的琴师,常荣特意花费重金请过来的,对了,还有一事,值守在城门的侍卫说,大约午时过了,有一辆青莲阁的马车出了城,半个时辰后便返回了。”

看起来此事跟那青莲阁的琴师脱不开干系,吩咐去青莲阁拿人。

青莲阁的琴师哪知自己一时贪财帮了青莲一回,却惹上了齐王殿下,被韩松提留进来,吓得面无人色一个劲儿直哆嗦,跟打摆子似的,进来噗通跪在地上:“奴,奴婢叩,叩见殿下。”

齐王根本看都不看下面的人,冷声道:“她在哪儿?”

那琴师:“殿,殿下若,若是问,问那位叶大夫,可,可不干奴家的事,是,是青,青莲,她,她给了奴婢一百两 ,两银子,让奴婢帮忙把,把,叶大夫弄出城,城外的湖边儿上有船等,等着,奴,奴家,送了人上,上船,就,就回来了,不,不知,那船去了哪,哪儿……”说到这儿却被齐王的目光一扫,吓得魂儿都没了忙又道:“不,不过,青,青莲,前,前几日忽然就不见了,先,先开头都说是被,水寇绑了,后来没几日,来,来了个男人,拿大银子给青莲赎了身子,姐,姐妹们都说那,那男人是北边的富商,青,青莲交了好运,给那,男人当填房去了。”

填房?只怕是压寨夫人吧,这些水寇在岳州横行多年,绑个青楼女子回去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可他们万不该动自己的人。

齐王冷声道:“拿本王的手令去水军大营调兵,随本王下湖剿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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