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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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不行,八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迹,小姑子给我赔礼,我得多享受一会儿。”

裴茜气得真要走,白木香忙拉住她,扶她坐下,递茶给她吃,“我是说,以前我也有不是,中午设酒给小姑子赔罪。”

裴茜气笑,扭着身子,“我不用你赔罪,我比你可大度多了。”

“那是,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小姑子,非但相貌秀美端庄,心胸也宽阔如大海。中午跟大哥大嫂一起吃饭,再把太太请过来,咱们也聚一聚。”

白木香哄人颇有一套,裴茜这样的小姑娘,在家受宠,无非也就是爱听些好听的,叫人逗她开心罢了。白木香令窈窈去厨房吩咐置席上好酒菜,叫着裴茜一起去请裴太太过来吃饭,裴太太见姑嫂俩有说有笑,心下小有惊讶,不过,姑嫂和睦是好事,她乐见于此。

一家子一起用午饭,自然喜悦。

虽离别在即,裴如玉没有半点远谪的颓丧,白木香一惯的爱说爱笑,两位当事人都这般洒脱,裴茜年纪尚小,跟着兄嫂说笑。孩子们欢声笑语,裴太太心中那些离别在即的感伤也淡了些。

用过午饭,裴茜和兄长去书房说话,裴太太跟白木香在小厅话些私房,一则是叮嘱小夫妻好生过日子,二则是关于窈窈的,裴太太说,“我看那丫头十分忠心,到我院里求我让她跟你们一起去北疆。我想着,外头随从小厮如玉都挑好了,院里的丫环,关关出府回家,其他的是个什么章程,有打算没?”

“原本想着北疆路远,我跟小财都是泼辣人没什么,窈窈在内宅平时只做些轻省活计,只怕她撑不下来。既是这般,就带上窈窈,裴如玉身边有个服侍起居的人也好。”

裴太太淡淡一笑,“有什么撑不下来的,你倒为她们考虑的周全,你们做主子的都能撑下来,她们倒成千金小姐了?”

“我听太太的。”

“那我问你,关关要出府是怎么回事?”

“先前不是我们院里人的新差使都派下来了么,关关原是定了要去太太那里服侍,她如今年岁也不小了,就求了裴如玉想自赎身出府去。裴如玉念着她服侍一场的情分,便允了,还让我赏了她二十两银子,两匹红尺头,算是给她添妆的意思。”这是裴如玉的意思。

“她倒真是不傻。窈窈一样派了新差使,怎么就知道去我那里求上一求,主动就要跟你们去北疆。”裴太太的性子,以往倒是更喜欢关关稳重温柔,如今看来,忠心上,倒是窈窈更胜一筹。

“我也有些吃惊,原我想着,倘有一个丫环留在裴如玉身边,应是关关,没想到是窈窈。”白木香唇角一勾,笑的意味深长,“有时不经些事,还真是看不出各人品性。”

“你心里明白这就很好。窈窈有这份忠心,她随你们去北疆,我也放心。这丫头不错,她不负主家,主家以后必也不负她。”裴太太看白木香一眼,“你们这一走,人不好多带,丫环就是窈窈和小财了。以后到北疆,难免要采买人手,要如何用人,心里得有数。咱们做主家的,不必苛待下人,但也不能纵大了她们的心。事事不以主家为先,反以自己为先,合着不是来做下人的,倒是来做小姐的。世上没这样的道理。做主家的,要考虑的就是这人得不得用,可不可用,当不当用,其他的都放在其次,恩威并施,有恩也要有威,不能让她们太放肆,反骑到主家的头上。”

裴太太非常不满关关出府之事,这也不过是看儿子即将远行,看儿子面子罢了。裴太太交待白木香,“这管内宅的事,还是得咱们妇道人家来,别让如玉插手,男人心软,内宅的事他们管不好。”

只悔白木香嫁来后,两人只顾着婆媳斗气,都没传授白木香一些内宅心得,裴太太现在恨不能把半辈子经验塞白木香脑袋里,就担心她在外不能管理内宅,扯儿子后腿。好在白木香天生一幅泼辣脾气,嫁进裴家都不肯做小伏低,自己过日子应该拿得住。

裴太太又传授白木香一些在外交际的窍门,希望白木香能成为儿子的贤内助。白木香听的很仔细,一面听一面不要钱的奉送无数好话,“有理有理,太太不愧是太太,就是有见识。”

裴太太笑,她始终听不惯白木香这种市井奉承,好在白木香不是个笨人,出去历练一番,经多见多,应也不会比旁家闺秀差。

婆媳俩关系缓和,白木香也把自己的嫁妆托付给裴太太存着,首饰她都带走,再有就是一箱子衣裳,余下的家俱摆设,白木香给了裴太太单子,这些东西在白木香走后自然是要入库存放的。好不好的裴老头儿再出个招,把他们这院子给别的子孙居住,难道家俱摆设还叫旁人使不成?白木香托给婆婆照管。至于到裴家后存的一些衣料布匹,白木香都送给了婆婆,“我留了十几个尺头赏人,余下这些太太您瞧着用吧。衣料子别存着,存上一二年就过了时兴。”

这也就是亲婆媳,俩人不对眼时,肚子里没少问候对方,可真有什么事,对方倒也是最可靠的托付人。

还有就是裴如玉屋里剩下的东西,白木香也列了清单,待他们走后可照着清单将剩余物品回收库房。白木香跟裴太太吐槽裴如玉,“真该让他出门受受穷,就知道收拾他那一屋子书,我一看旁的,除了三五件时穿的衣裳,一概不取。那些冠啊佩啊的,现在不带着,以后难道到北疆现置办,那得多少钱啊!真不会过日子,我们这也不是拿家里东西,就是借来用用,等以后再还家里,不一样?”

裴太太笑弯了眼,“要不怎么太爷就相中你了啊,你同如玉是互补,你看,这不有你替他想到了。男人有时就这样,瞎要面子。你这样周全,我就放心了。”起码这是个不吃亏的。仅凭这一点,她这儿媳就很不傻。

“反正我不会让裴如玉吃亏的。”她多好啊,她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好,然后拿着裴如玉写给她的和离书,把裴如玉一脚踢开,到时就说裴如玉忘恩负义抛弃糟糠,让裴如玉里外不是人,她自己得个有情有义的好名声。

裴太太想,我儿媳虽虎了点,还真是一心待我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PS:午安~~~~~~~~~~

小剧场:

白木香名言:就是借来用用……

☆、杨梅汁

送走母亲妹妹,裴如玉回小院时白木香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廊下,边儿上小财支起矮几,一院的丫环婆子静立,宁神秉息,颇有规矩。

以往裴如玉未出族时,他院中的丫环婆子也未这样肃穆过,裴如玉想,真是神鬼怕恶人,白木香喜怒无常,她交待个事,底下人反不敢懈怠。如今召集全院训话,个个垂手肃立,连看门的婆子也去集合了,裴如玉进门没人知道,他索性也不往里走,便站在油白影壁前的几丛青竹旁看白木香这是要做什么。

白木香威风八面的端起手边的琉璃盏饮了一口,清清嗓子,这才开口,“想你们也知道,明天我和大爷就要去北疆赴任了。你们都是在咱们院儿服侍的,有年头长的,也有年头短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我们就要走了,你们也都各自有了新差使,待我们一走,你们也各有去处。不过,不能白辛苦你们这些年。我和裴如玉商量着,到底主仆一场,这院里服侍的,按年头算,服侍一年或不满一年的,发一月赏钱。两年的,就发两月赏钱,依次类推,十年八年的,就是十个月八个月的赏钱,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大家原以为大奶奶召集训话原是要耍威风,不承想竟是赏银子,顿时个个惊喜非常,脸上都带出喜色,一院子人都活泼起来,尤其在院里旧仆,算一算自己在大爷身边当差的年份,十来两赏下来,端的是一笔不小数目。就是当差时间尚短的,也有一月赏钱,岂不是白赚。

左右已是交耳窃窃,也有欢喜无说好话谢白木香的。

要知道,白木香自嫁过来,那是一个铜板都没赏过白家下人,倒是很整治了几个体面得脸的下人。要是恩宽的主子,赏赐些个不足为奇。白木香一向跋扈霸道,突然间赏赐下人,而且,她们这些下人已各有新差使,这时候的赏赐,便令大家格外感激。

白木香没再说什么,令关关念人名,小财勾账,窈窈发钱。当下人人得赏,最少的也赏了一月月钱,有些多的足有十几两银子,颇是令人艳羡。不少人心里已是想,大奶奶平时严苛些,心里当真是个明白人。对白木香的看法已是翻天覆地的大改变。

赏过钱,还有每人一个尺头,仆婢们齐声谢赏,白木香打发她们各自去了。

裴如玉这才抬脚进去,仆婢见到他都纷纷行礼,谢大爷大奶奶的赏,关关窈窈上前服侍,裴如玉摆摆手,令她们自去忙,裴如玉坐在廊下栏板上,瞥白木香手里的半盏杨梅汁,视线紧跟着侧移至白木香手畔的半壶杨梅汤,偏生关关窈窈都退下了,裴如玉以目示意,白木香只顾自己仰着脖子滋溜滋溜喝的畅快,裴如玉就是把眼看瞎,估计白木香也想不起问他一句。

裴如玉只好自己吩咐,“小财,拿只琉璃盏来。”

小财跑去拿来琉璃盏,倒是知道为裴如玉倒满杨梅汁,杨梅汤是冰镇过的,入手微凉,入喉冰爽,在这样炎热的季节,惬意的令裴如玉眯起双眸。白木香正有事同裴如玉商量,“你外头小子只带六个在身边,剩下四个已有别的差使,那四人的赏钱尺头我也备出来了,你打发谁给他们送去,也不枉他们服侍你一场。”

裴如玉令窈窈去叫了司书进来,这事便交给司书去办了。

裴如玉说,“以后这些事,你全做主便是。”认为白木香做的很好。

白木香给自己琉璃盏里添些杨梅汁,“你钱都交给我管,这些琐事我自然要操心。”

裴如玉闻弦歌而知雅意,浅色唇角勾出一抹笑意,饮口杨梅汁,声音低沉清润,“那以后的俸禄,我也都交给你。”

“好说好说。”白木香给裴如玉的杯里添些杨梅汁,深觉裴如玉识趣,白木香满意的视线与裴如玉含笑的眼睛不期而遇,白木香感觉似是给裴如玉看透心思一般,连忙轻咳一声,收敛笑意,端正神色。裴如玉瞥琉璃壶一眼,提醒白木香,“杨梅汁没有了。”

白木香才发现最后一滴紫红色果汁在壶嘴上轻轻一颤,在空中划过一道短促的孤线,滴落在裴如玉的琉璃盏内,荡起一小圈一小圈的小小涟漪。

裴如玉眼眸中的笑意丝丝缕缕,白木香抿了抿唇,忽然觉着有些热。

取下白木香手里的琉璃壶,裴如玉递给小财,“再去倒壶杨梅汁来。”

一阵清风拂来,吹散白木香身上的浮躁,她揉揉脸,觉着怪怪的。她是个大而化之的性子,并没有多理,眨下眼,与裴如玉打听,“七品县令每月多少银子?”

“不是七品,是六品。”裴如玉道,“月湾县是大县,每月正俸二十两,职田十顷。”

“县令不都是七品官么?”

“县与县也不一样,有大县、中县、小县之分,大县县令品阶会略高些。”原本状元入朝就是六品,裴如玉只是被外放,确切的说,官职没变。但其实一般朝廷外放地方,官阶都会略提半阶,他的官阶不变,从某种程度而言也是贬官了。

白木香算着,这一年俸禄就是两百四十两,再加上职田的收入,职田十顷,就是一千亩地,职田不纳租不纳税,约摸每年收入能在一两千银子左右。以往都知做官好,可到底离官老爷远,不能亲身体会。想裴如玉被贬都能每年一千多银子收入,白木香暗暗感叹怪道人人都想做官,委实好处多多。她问,“你先时也有职田么?”

“职田只有外任官才有,于朝做官是没有的。再者,在哪里做官,官职高低,职田数目也不一样。咱们要去的北疆地广人稀,故我一个知县的职田就有十顷,若是苏浙晋冀之地,知县能有一顷职田就了不得了。”

“我老家县太爷听说是两百亩职田,可见朝廷心里明镜一般,越往远处、往贫瘠处做官,给的好处就越多些。”

裴如玉一笑,“这是朝廷体恤外任官。”

“那到时去了北疆,这地也归我管不?”

“自然,自然。”裴如玉喝口杨梅汗,补充一句,“以后咱家的事都由你做主,我也听你的。”

白木香得便宜卖乖的仰起脸,同裴如玉说,“其实我也不乐意操这份儿心,是太太说的,你管不好这些事,叫我看着管的。”

“以后这些事就得倚仗大奶奶了。”裴如玉斯文客气的一拱手,含笑的模样又似在打趣。

白木香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仆婢都喊她“大奶奶”,裴如玉还是第一次这样叫她,以前裴如玉都喊她名字的。白木香小声说,“你这样叫我,怪怪的。”

“怪什么,原就当这样称呼。是咱们一直在拌嘴,才彼此喊名字的。在家无妨,明天起程,出门在外,不好直呼其名,你叫我大爷,我叫你大奶奶。”

说到这事,白木香又有些生气,“我刚开始可都是喊你大爷的,是你总叫我生气,我才叫你名字的。”

我,我叫你生气?

裴如玉都不想提这些事,洞房花烛夜,白木香就嫌他脸色不大好看,臭着脸问他是不是不愿意亲事?裴如玉是个诚实的人,当下实话实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什么愿意不愿意的。白木香当时就火了,非但给他一记老拳,还赶他到木榻上睡,从此他俩就开始了分居生活。

当然,裴如玉没提到他当天一幅驴脸拉两丈长是多么的令人窝火。

反正从此他就得罪了白木香,裴如玉自认是好心,譬如,食不言的规矩,总得有吧。譬如,说话就说话,甭那样高声大嗓的应该吧。譬如,别家姑娘走路都是袅娜多姿,白木香走路大步流星,他看见总不能不提一句。还有白木香拿热茶烫他娘,把他妹气哭好几遭,驱赶他祖母心爱的大丫环,大闹厨房,抽他院里婆子耳光等等。

当然,这些事都是有原因的。

只看白木香现在还好端端的坐着裴如玉正妻的位置,就知道发生争执往往不是一方的错。尤其惩治裴家下人,裴如玉现在觉着,他家下人的确是势利了些。

这些算起来都是让白木香生气的事了,裴如玉不欲翻旧账,与白木香道,“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以后咱们都好好过日子,好不好?我敬你,你也敬我。”

“反正我是人让我一尺,我让人一丈的。”

“是,我就佩服你这一点,有心胸。”见白木香面露满意,裴如玉内心拭汗,每每与白木香说话,都有种和山大王谈判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白木香到底不是真的鲁莽,裴如玉先低头,她提壶给裴如玉的琉璃杯里续满杨梅汁,小声说,“以往也有我的不是。那会儿咱们刚认识,脾气秉性有些摩擦,以后咱们就似朋友般相处着吧。”

“都听你的。”

裴如玉举杯。

白木香相和。

两只剔透琉璃盏轻轻碰到一起,发出“叮”的一声脆响,白木香双眸弯弯,裴如玉的眼底也不禁浮起星星点点的笑意。

白木香性情豪爽,碰杯之后咕咚一大口喝去半盏杨梅汁,她喝的有些急,唇角溢出了些,裴如玉看一眼她唇角那抹深红,白木香有所觉,肉色的舌尖儿向外一卷就将果汁舔去,裴如玉眼眸蓦然一沉,视线牢牢的攫住白木香的绯红的唇角。

“怎么了,还有吗?”见裴如玉依旧看她,白木香伸手在唇角摩挲两遍,那艳色唇角被她擦的愈发鲜艳夺目。

裴如玉莫明喉间有些发干,他抿了抿唇,目光不由自主的追随白木香白皙的指尖儿,在她鲜润的唇上来回流连。直待听到白木香的问话,裴如玉陡然惊觉自己竟在盯着白木香的唇,不自在的别开眼,声音干涩低哑,“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PS:午安~

☆、村姑的好处

第二天,两人都较往常起的早一些。

白木香向来晨间精神最佳,洗漱后她还在庭院中打了一趟拳,裴如玉也练了一套剑法。只是,一向精神不错的裴如玉眼底青黑,早饭时都有些无精打采。白木香想他定是因要离家的缘故,安慰他道,“咱们又不是不回来了,等过个三五年,寻个机会就回家看看,不用这样不舍。这还没出门,就开始想家了。”

裴如玉眼神幽怨的看白木香一眼,又有些不自在的垂下眼睫,继续喝粥。

天知道他昨晚怎么会做那样奇怪的梦,现在想起来都有些浑身不得劲儿。倒也不能说是怪梦,他就是梦了一晚上白木香舌尖儿一卷舔唇角杨梅汁的事,那肉色的舌尖儿,迅捷灵巧的一卷,沾染上杨梅汁的颜色,氤氲出一抹绯红……

就像现在白木香唇角的颜色……

秀色可餐。

天哪!

他怎么会梦到这种事啊!

天知道,他怎么会梦到白木香啊!

他们每天都见,一天不只见一回,他也并没有思慕白木香!裴如玉忍不住抬头看白木香一眼,白木香夹个肉包给他,“今天得行远路,多吃些。”

“你也多吃。”裴如玉宁心静神,视线在白木香的绯色唇角轻轻掠过,垂下眼眸,给白木香递个葱油小花卷,夹两片青酱肉。向来食不言的裴如玉今天努力找了个话题,“说来,这是我第二次离开帝都。”

“你就是出门太少的缘故,我打小就爱出门,在一个地方呆久了多腻啊。听说北疆可辽阔了,那里产骏马,以前汉武帝的汗血宝马就是北疆所产,不知是不是真的?”

“这还有假。”有个谈论的话题,裴如玉的心情渐渐平复,“就是现在,北疆也是出名驹的地方。”

“我现在就想立刻飞去。”

这么向往去北疆的,估计也就是白木香了。两人说话间用过早饭,窈窈还想用熟鸡蛋给自家大爷滚一滚眼底乌黑,白木香摆摆手,说着就往外走,“不用这么啰嗦,今儿个急着出门,我们先去辞一辞太太,趁着老爷还没去早朝,也见一见老爷。裴如玉这样正好,真情流露。”

裴如玉接过窈窈手里的披风,给白木香披上,说一句,“急什么。”

“我不冷。”

“早上风凉,刚吃过饭,小心呛着。”

披风的带子在裴如玉修长的指间穿梭,打成个漂亮的蝴蝶结,裴如玉的手沿着披风两侧顺下,帮白木香将披风理好。两人离的近,非但裴如玉漂亮的下巴闯入白木香眼帘,随之而来的是裴如玉惯用的沉水香的香气扑面而来。

白木香有些不自在,“我自己来就好。”

裴如玉已把她身上披风理好,自己也披了一件略长些的月白色薄料披风,结好带子往外走。白木香抬脚跟上,觉着裴如玉有些啰嗦,人却也是极细致的。她不自然的搔了搔侧脸,偏头看裴如玉一眼,裴如玉感受到白木香的视线,回头看白木香,笑了笑,“走吧。”

东方幽蓝天幕尚有圆月高悬,院中灯火微暗,裴如玉这一笑,眉眼间染上银辉月色,仿佛整个人都在莹莹生辉一般,白木香心跳加速,砰砰如擂重鼓,连忙错开眼眸,心下抱怨,真是的,一个大男人,生得这么好,真个老天无眼!

*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门,前有婆子掌灯,后有侍女照路,虽有晨间风凉,两人都披了披风,倒也不怕。白木香不留神被裴如玉的美色所惑,略有别扭,裴如玉反是越发温雅从容。

白木香瞧着裴如玉那潇洒自在的神色,心中暗暗不服,心说,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就是个长得略好些的男人么!

又不是没见过,成亲大半年,天天见!

白木香迈开大步子,赶上裴如玉,还挑衅的看裴如玉一眼,超他半个身子。裴如玉只是弯了弯唇角,不急不徐的迈着步子。

到裴太太院时,裴大老爷正整理着要去早朝,见到儿子倒未如前番那般痛斥,只是侧眼冷哼一声,理一理腰带,“你现在虽不是我儿子了,就是陌路人,我也是盼他好的。”接过官帽对镜戴好,抬脚就要出门去了。

裴如玉恭敬的应一声,让出路来。

裴大老爷经过裴如玉面前时,打量他一眼,见儿子眼底青黑,心下一软,终是什么都没说,哼一声便往外走。白木香在一畔千回百转的甜甜说一声,“叔,您走好啊。”

裴大老爷险没栽个跟头,看白木香,这叫什么称呼!

白木香笑嘻嘻地没事人一样,裴大老爷心说,这丫头倒是很向着我儿子,我说不是我儿子的爹,这丫头立刻改口叫我叫叔了!

裴大老爷再哼一声,抬着威严的步伐出门去了。

裴太太也好笑,说白木香,“你就促狭吧。”待裴茜到了,大家一起到老夫人院里请安。主院也已亮起灯来,见一行四人过来,守门的婆子看裴如玉一眼,面有难色,垂着头,硬着头皮小声禀道,“太太,太爷吩咐过,不准大爷进去。”

裴太太的眼圈儿登时泛红,喉咙肿胀发涩,说不出话来。裴如玉听后默默,退后两步,一掀衣摆跪在了门畔。裴太太的眼泪当下就落了下来,

裴茜心里也很不好受,白木香早有心理准备,他们这趟远行,老爷子一无人脉交待,二无仪程相赠,今日不见裴如玉也在情理之中。白木香对裴如玉道,“老爷子就是这样,你在外给祖母磕个头吧。我代你进去看看祖母。“

裴太太轻轻拭泪,声音哽咽颤抖,“是啊,木香说的在理。”

老夫人院里的气氛紧张,老夫人脸色阴沉,仿佛一触即发。裴老爷子不受影响,风清云淡一如即往。见到白木香进来,老爷子笑,“哟,我孙女来给爷爷请安了。”

白木香提裙上前,笑着福了福,“这只见孙女不见孙女婿,可有点儿偏心。”

“孙女婿不过外人,见不见有何要紧。”裴老爷子也笑眯眯的,裴老夫人已是气的两眼喷火,那是我孙子!我孙子!什么孙女婿!简直岂有此理!她老人家一腔愤怒,倒不是不敢发作,她就担心他一发作,这老浑球再给她孙子难堪。

裴老夫人缓了缓神色,拉过白木香问,“吃早饭没?”

白木香道,“祖母,我们吃过了,裴如玉喝了一碗粥,吃了俩包子俩花卷儿,用了些小菜,吃的很香。我们东西也都收拾妥了,这就要走了,特意过来辞祖父祖母一声,如玉在外头给你们磕头了。”

裴老夫人的眼泪刷的就下来了,牙齿咬的咯咯响,忍无可忍,对着裴老爷子破口怒骂,“你个老浑球你,你不叫孙子进来,我出去见孙子。”扶着儿媳孙媳的手起身,迫不及待出去看孙子了。

裴老爷子根本当清风过耳,继续与白木香说话,“你以前也没赶过这老远的路,路上保重自己个儿。”

“您老也是一样,待我回来,我还来找您下棋。”

裴老夫人急着看孙子,与裴太太裴茜行在前,白木香不急,与裴老爷子在后斗嘴。

裴老爷子也要去上朝了,白木香跟裴老爷子身边儿往外走,到门口时对正被裴老夫人摸头摸脸的裴如玉招呼一声,“孙女婿一起送送祖父,咱们也该走啦。”

裴老夫人裴太太都眼中含泪,依依不舍。白木香兴致不错,她同裴老爷子说,“我听说,北疆的牛羊特别多特别好吃,我们这一去就是早上羊肉汤、中午烧羊肉,晚上烤羊肉,唉哟喂,我一想到这日子,真是美死了。”

裴老爷子笑,“那你可去着了,北疆的羊再鲜嫩肥美不过。”

一老一小就这么说说笑笑的出了门,到二门的时候,裴如玉就拦了祖母、母亲、婶子、姐妹、堂兄弟等人,拱手长揖作别。其实,一个屋檐下住着,也偶有上牙磕下牙的时候,不过,大家大宅之人,都明白荣损与共的道理。何况,彼此间的小矛盾,也并非仇怨之事。裴如玉今要远行,家人都生出几分不舍。

不舍的也就是姓裴的了,白木香对裴家没有半点不舍,人家巴结着裴家的大家长裴老爷子一路有说有笑就往外去了,不少裴家女眷仆婢都忍不住心下暗道:要说这村姑,也真有自己一套,不知脸皮怎地那样厚,只要见了老太爷,就跟蜂子见了蜜一般。

裴太太见白木香与裴老爷子说笑随意,观感复杂。以往她最烦白木香会巴结,把老太爷哄的乐呵乐呵的,她才不敢惹白木香。裴太太颇为此郁闷,觉着村姑心机深。如今再看,倒认为,白木香能巴结好老太爷,这就是大本领啊。心中略宽,拍拍儿子手臂,“你这也就去吧,别叫你媳妇在外头等你。”

裴如玉又辞了一回,便带着窈窈往门外去了。

裴太太望着儿子远去的身影,心说,村姑有村姑的好处啊!

作者有话要说:PS:午安~~~~~~~~~~~

☆、北上

裴家女人拉着裴如玉好一番临风洒泪,依依不舍。

裴如玉到门口时,祖父的轿子已杳然远去,门口停着十来辆马车,数匹骏马,小九叔和岳母已经在外等了。裴如玉给长辈见过礼,“岳母、九叔怎么不家去?”

李红梅先道,“你家规矩啰嗦,先前都见过了,我们就没进去,不然说起话来怕是得吃了午饭。咱们这就走吧。女婿,你跟木香坐中间这辆。这辆最宽敞。”把最好的马车留给闺女女婿。

“岳母您是长辈,您坐这辆。”

“我骑马。”白木香先说。

“哎哟,你一姑娘家,怎么能骑马,麻溜儿的给我乖乖坐车去!”李红梅念叨着,这丫头,在娘家时如何撒野也就罢了,女婿跟前你装也装个斯文啊!

白木香已经跑到小九叔身边,问,“小九叔,哪匹是我的马?”

小九叔一向惯着白木香,指了指族侄白文牵着的一匹青鬃母马,白木香瞥一眼司书手中牵的一匹极神骏白马,那是裴如玉的马,全京城都有名的骏马,白木香眼馋的再瞥一眼,就围着自己的大青马转了,拍拍马脖子,摸摸马鞍子,直接一踩马蹬,翻身上马。姿势俐落,身法漂亮,裴如玉倒是第一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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