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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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有的东宫属臣不过是几名专门负责刊辑图书的年轻官员,消息不通,得知朱瑄已经定下正妃人选,急忙求见。

当时朱瑄正在书阁交代杜岩他们去贺家宣读旨意。

年轻的洗马进了书阁,激动得声音直抖:“胡氏女家学渊源,稳重端庄,而且她的姐姐是太后宫中女官,胡司正在宫中经营多年,不可小觑,殿下为何不选胡氏女为正妃?”

娶胡广薇不仅代表可以笼络她的姐姐,还能示好于周太后,如此一来东宫和仁寿宫能形成最稳定的同盟关系。

朱瑄不予理睬,眼神示意宫人。

宫人应喏,取来挑竿,站在窗前光线明亮的地方,徐徐展开一幅画。

洗马脸上讪讪,自知失态,默默退到一旁。

屋中众人只当没看见一脸尴尬的洗马,都去看挑竿上挂着的画。只见画里大雪纷飞,几枝荆棘枝和翠竹从峭壁伸展而出,竹叶上落满积雪,一对黄尾鸲歇在荆棘树枝上,相互依偎着取暖。

画中一副凄冷隆冬酷寒景象,但那对亲亲热热靠在一起的鸟儿圆滚滚的,羽毛蓬松,娇憨可爱,并无一点萧瑟之意,相反满是活泼生意。

杜岩也是内书堂出身,当时内书堂的老师是声名赫赫的大才子——嘉平二十二年的状元谢骞。他师承谢骞,虽然才学平庸,远不如博通书史的罗云瑾,但于书画上颇有心得,一眼就认出眼前这幅画乃太子朱瑄亲笔所作,临摹自南宋马麟的《暮雪寒禽图》。原画是册页,现今保存在仁智殿库房中。

他们不是在讨论太子妃么?太子给他们看这幅画是什么意思?

杜岩脑子飞快转动,身为东宫近侍,若能成为太子最重用的人,以后执掌司礼监岂不是顺理成章的事?而想要得到太子的重用,必须比其他人更快领会太子的心思。

他仔细观察挑杆上的那幅画。

笔触灵动,姿态如生,毫无匠气,不像是平时临摹所作,整幅画透着挥洒自如的自信从容,可见太子下笔时心情一定很好。

太子性格沉静,什么时候活泼开朗过?

杜岩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犹豫了片刻,手心微微汗湿,出列笑着道:“奴斗胆一言,胡氏女虽好,终究和仁寿宫牵扯太深。”

满室寂静。

众人大气不敢出一声。

杜岩也是屏息凝神,汗出如浆,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沉默中,朱瑄淡淡扫杜岩一眼,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屋里众人都知道杜岩赌对了。

气氛重新变得平和。

杜岩松了口气,这才发觉后背衣衫已经湿透。

洗马听了杜岩的话,低头沉思,良久,脸上闪过一抹羞愤交加的神色:他乃进士出身,诗书满腹,然而身为东宫属官的他总是被朱瑄身边的内官比下去,长此以往朱瑄肯定会越来越亲近内官,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屋中众人都不是傻子,转念间都听懂了杜岩话里的暗示。

太子用一幅画展示了他绝不会娶胡广薇的决心。他想娶的不仅是一个可以和他相濡以沫的妻子,还必须是他心爱之人,鸟儿相互依偎象征夫妻的亲密恩爱,白头偕老,他已经找到那个人了。胡广薇是周太后挑中的,太子并不喜欢。

洗马仍然不想放弃:“殿下何必心急?这事可以徐徐图之,胡广薇确实是仁寿宫挑中的,但其人品端庄,家世清白,是正妃的不二之选,殿下真喜欢那个贺家小娘子,可以禀明太后,纳她为选侍。”

太子选妃又没有明文规定只能选一个正妃,只要太子喜欢,一次性纳四五个美人并不算出格,太后她们盼着太子早日开枝散叶,肯定不会阻拦。

在洗马看来,这事好办,二女一同入宫,让娴静稳重的胡广薇当正妃,太子心爱的贺家小娘子就纳为选侍,总之,先拉拢周太后对付郑贵妃再说。

这才是深谋远虑的做法。

但太子行事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他不仅要娶贺阿妹,还坚持立贺阿妹当正妃,周太后挑中的胡广薇,郑贵妃看中的宋宛,他一个都不要!

那之前千挑万选的胡广薇、宋宛等人怎么办?那些秀女可是经过选婚太监、太后和郑贵妃三方认可的。

洗马一开口,杜岩心里暗笑,文官果然蠢,明知太子的心意还要说不中听的话。

朱瑄背对着众人,目光落在自己昔年所作的那幅画上。

“不错,此事本可以徐徐图之。”他一字字道,“但唯独这件事,孤想要确保万无一失。”

“孤一刻都不想多等。”

书阁内顿时鸦雀无声。

料峭微风自半支起的轩窗拂入,挑竿上悬挂的《暮雪寒禽图》轻轻晃动,画轴发出窣窣细响。

屋中几名心腹迟疑了一瞬,抬头四顾,互相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个个心头骇然。

太子和当今圣上一样,幼时坎坷,吃了很多苦。父子俩年少时都朝不保夕,在阴影中苟延残喘。但和圣上懦弱、耽于享乐不同,太子为人谨慎,不是轻易放纵之人。

这回太子却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冲动。

连储位都可以徐徐图之,一步一步来,对那个贺家小娘子却是志在必得,因为要确保万无一失而没有耐心去一步步筹谋,急急忙忙就要把人定下来,以至于顾不上强夺民妻可能引发的滔天非议,顾不上郑贵妃可能下手抓住把柄——太子爷这是宁愿冒着失去圣上信任的风险,也要纳贺氏为妃!

不知道那个叫贺阿妹的民女有什么魔力,竟然能够让向来谨慎的太子失去理智分寸。

近侍们满腹疑惑,不过他们没傻到像洗马那样表现出自己的反对。太子眼光长远,他想的事不是他们能懂的,他们也不用去懂,他们只要完成太子的指令就行了。

众人告退出来,近侍围着杜岩一叠声追问:“贺家小姐莫非是天仙下凡不成?”

皇太子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从他十二岁起郑贵妃就不断用美人来引诱太子,太子意志坚定,一概拒绝。

不是美若天仙的女子,怎么可能迷惑太子?

杜岩笑道:“千岁爷相中的,自然是才貌双绝的美人。”

心里却暗暗想:贺家小姐标致倒是挺标致的,眉清目秀,明眸皓齿。

他没敢仔细打量贺家小姐,只记得她皮肤很白,一双熟透了的甜杏一样的眼睛,青春年少的,水灵鲜嫩,第一眼不觉得惊艳,越看越觉得娇憨乖巧,就是举止不够大方,含羞带怯,为人很腼腆,一望而知是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家碧玉。

从气质上来说,胡广薇和宋宛,一个慧,一个雅,这位贺家三小姐呢,也许是甜?

珠圆玉润,可不就像白糖玫瑰馅甜米糕么……

杜岩突然皱了皱眉。

太子那幅《暮雪寒禽》画上的一对鸟儿,一只黑背黄肚,另一只雪白圆胖、糯米团子一样的……怎么觉得有点像贺家小姐?

他一时失笑,抬起头,发现阶前站着一个人。

罗云瑾一身飞鱼服,身姿笔挺地站在那儿。

杜岩愣住。

不一会儿洗马垂头丧气地从书阁中出来,内官领着罗云瑾进去见朱瑄。

一个时辰后,杜岩奉命往贺家去传旨,嘉平帝钦定的礼官正是罗云瑾。

……

耳畔传来沉重的鼓声,近侍笑着和宫门前的禁卫打招呼。

沉思中的杜岩遽然回过神,看一眼不远处的罗云瑾。

从贺家出来以后,罗云瑾又恢复平时的暴戾阴沉,只有他的属下紧紧跟着他,其他内官恨不能离他越远越好。

杜岩直觉罗云瑾肯定知道很多他们这些东宫近侍都不知道的事情,宫里老人说过,在去内书堂读书前,罗云瑾曾在东宫当过差。

罗云瑾为什么要掳走贺小姐?太子当时人在西苑,听到消息立刻不管不顾赶出城去抢人,太子既然信任罗云瑾,为什么还要派人时刻监视他?

这些谜团一直萦绕在杜岩心头,但他没有刻意去窥探,因为他知道想获得太子的信任不能有太重的好奇心。

众人递交牙牌,陆续进入宫城。

迎面一队年轻内官快步跑了过来,步履匆匆,形色仓皇。

杜岩叫住领头的人:“这是做什么呢?”

内官擦了把汗:“奉老娘娘懿旨,小的们要去通知各秀女家人来接秀女回家。”

太后的动作倒是快,赐婚懿旨刚刚颁布,这就准备送秀女返乡了。

杜岩记得金兰的妹妹也是秀女之一,“全都送回去吗?”

内官摇摇头,“老娘娘把胡家小姐留下了,说是留在仁寿宫教养。”

杜岩不动声色。

周太后还不死心呐。

作者有话要说:

《暮雪寒禽》的作者可能不是南宋马麟,文里采用现有的说法。

第十三章 心机

锦衣缇骑听到杜岩和内官的对话,眼睛一亮,小声问罗云瑾:“统领,要不要派人护送贺家四小姐回家?”

罗云瑾眉峰微皱,“关我何事?”

下属嘴角一抽,只能明说:“统领,您前儿个得罪了太子妃,这正好是示好的好机会……”

罗云瑾一脸冷淡:“与我无干。”

下属暗叹一声,不说话了。

统领还真是六亲不认,既不结交同僚,也不巴结宫中贵人,明明是东宫旧人却从不讨好太子,还好死不死差点抢了太子妃,这世上好像就没有他怕得罪的人。偏偏他很得嘉平帝的赏识,旁人再嫉妒也没法子。文官清高,那不稀奇,他们就喜欢卖弄名声,统领一个阉人怎么也一身书生孤傲气?

一定是在内书堂读书的时候被老翰林教坏了!

罗云瑾不想管贺枝玉,杜岩却不得不管,“我去那边瞧瞧,罗统领先请了。”

两人在宫门前分别,罗云瑾径直去东宫复命,他的下属等在外面,心情还算平静。

昨天罗统领和皇太子当街起冲突,他的下属吓了个半死。

虽说如今郑贵妃得宠,掌印太监和内阁元辅一内一外把持朝政,皇太子地位岌岌可危,但朝野有识之士十分推崇皇太子,嘉平帝在郑贵妃的怂恿下几度想要废掉太子,都被朝臣给硬怼回去了。只要太子一天不被废,他们就不能贸然得罪太子。

今早随罗统领来东宫觐见皇太子,他们无不胆颤心惊。

没想到皇太子并未惩治罗云瑾,还特地让他担任赐婚礼官!

缇骑们暗暗松口气。

皇太子果然如众人说的那样宽宏和气有肚量,罗统领差点抢了太子爷选中的太子妃,他竟然也不动怒。

诚然,太子这么安排肯定也有警告罗统领的意思,但太子完全不必做到这个份上。太子之所以委任罗统领为赐婚使,还不是要让那些等着落井下石的人明白他绝不会因为此事和罗统领交恶,正好也给罗统领一个和太子妃娘家化干戈为玉帛的机会,免得太子妃耿耿于怀。

太子这么煞费苦心地维护罗统领,可见罗统领荣宠不衰!

他们这些当下属的自然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皆大欢喜。

……

罗云瑾独自一人走进内殿。

殿内空旷寂静,珠帘半卷,光线半明半暗,一股淡淡的水沉清香从掐丝珐琅昂首雁鸭香炉中喷吐而出,太子朱瑄坐在书案前看书,手边一盏碧莹莹的茶汤,屋中只有两名青衣内官远远地侍立在槅窗下。

皇太子上午学《四书》经史,下午习骑射,晚上温习当日功课,每隔三天讲读官要抽背前几天学过的内容。朱瑄十三岁才出阁读书,这个年纪的少年很难定下心伏案苦读,朝臣担心朱瑄耽于玩乐荒废学业,好在他心性坚毅,每天五更天没亮就起床,梳洗过后便温习功课,等到巳时讲读官下朝赶去文华殿开始一天的早课,午饭后他自己在书阁练字、温书,夜里复习白天所学,日耕不辍,直到如今。

过年时周太后在宫宴上随口说了句太子比去年清减了,郑贵妃立刻抓住机会劝嘉平帝取消皇太子的早课,“太子体弱多病,我听宫人说他每天五更就起来了,可怜见的,天天这么折腾,能不瘦么?”说着还掉了几滴眼泪。

宴上的妃嫔、皇子公主们个个面无表情,郑贵妃心疼皇太子,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然而嘉平帝的反应再一次刷新了众人对他智商的预估,他居然答应了。

周太后气得面色青紫,朱瑄没说什么。第二天正直的朝臣立刻上疏大骂郑贵妃,奏疏经六科廊房传抄发布,传遍整个京城,民间议论纷纷,嘉平帝只得改口说年初事多这才罢了太子早课,等过了清明一定恢复。

虽然这段时间讲读官不再到文华殿为朱瑄授课,但他依旧对自己要求严格,每天寅时起床,亥时才睡下,手不释卷,焚膏继晷,一天只睡两个时辰。

唯一能打乱他日常作息的例外就是这两天册立太子妃一事。

……

妖娆的夕光透过冰裂纹槅窗照进屋中,漫过重重泥金山水大屏风,陡然变得幽暗,朱瑄身笼幽光,脸庞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罗云瑾自负能看懂人心,但有时候他也分不清朱瑄到底真的表里如一、温文醇厚还是杀机隐伏。朱瑄的病不是装出来的,他确实娇弱,平时待人宽和,从未发作过身边内官,但他下手除掉郑贵妃安插在东宫的耳目时的手段也是真的阴狠毒辣。

他孱弱病体之下的仁厚到底是真还是假呢?

……

罗云瑾曾在东宫侍候,了解皇太子朱瑄的身世。

朱瑄和当今嘉平帝一样,在幼时经历了许多坎坷,虽为储君却朝不保夕,身边仆从连续遇害。

因为年少时的阴影,长成后的嘉平帝性格懦弱,很容易被人蒙蔽,而且好逸恶劳,一被引诱便沉溺美色,纵情享乐,荒废朝政。他也是正式受过储君教育的人,却眼界狭窄,行事小家子气,将家事和朝政大事混为一谈,屡屡为私事任意妄为,以至于和朝中大臣离心。

让朝臣欣慰的是同样在困苦绝望中摸爬滚打长大的朱瑄并未继承他父亲的性格弱点,他少年老成,秉性温和,柔中带刚。虽则这些年饱经世变,屡次险遭郑贵妃毒手,依旧不改温厚本性。朝中大臣最欣赏朱瑄的不是他超世绝伦的才学,而是他性格刚毅,为人谦逊,逆境中依然保持本心。

不像他老子那么不负责任。

从嘉平帝的祖父起至今,朝廷动荡不安,宫廷几度生变,几代帝王一个比一个奇葩。朝臣们心都操碎了也没法劝谏嘉平帝洗心革面当一个勤政的好皇帝,只能把希望放在朱瑄身上。

储君可以才华平庸。

公认的明君仁宗就是个庸才,亲爹给他的评价只有四个字“资质驽钝”,连他儿子都看不起他,嫌他“软弱如小女子”。但仁宗登基后却能善用人才,而他最为人称道的是他有足够的肚量来面对朝臣的批评,他深知自己的不足,非常善于纳谏,糊涂时也会犯错误,但大多数能在朝臣的规劝下及时改正,而且绝不会迁怒于大臣。因此大臣勇于指出他为政的错误,朝中气象清明。

仁宗在位期间,朝政稳定,国家富足。

朝臣从朱瑄身上看到了几分仁宗的品格。他勤于律己,宽容仁厚,是儒臣心目中完美的储君人选。

……

这些年郑贵妃一派的人时常向嘉平帝进谗言,说朱瑄面慈心狠,表里不一,故意装作仁慈大度来博取朝臣的支持,别有居心。

罗云瑾也怀疑朱瑄和光同尘,故意隐藏真实性情。

尤其是朱瑄昨天为了贺金兰当众打他一巴掌时,他能感受到那一瞬间朱瑄身上爆发出的刻骨恨意和森然的阴戾。

人都有弱点,有私心贪欲。

朱瑄不是完人,也会有冲动莽撞、克制不住的时候。

仁厚的千岁爷,未必不会动杀心。

自己差一点就能让他们擦肩而过。

这一生,不复相见。

罗云瑾嘴角微微勾了一下,双眼赤红。

然而这样剜心刺骨的恨,朱瑄也仅仅只是失态了那么一瞬而已。

不过短短两天,毁陈贺两家信物,御前请婚,婉拒秀女,请周太后赐婚,预备文书典礼,在宫中郑贵妃、朝中郑元辅、司礼监钱兴和六部大臣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快刀斩乱麻,化被动为主动,将贺金兰揽入他的羽翼之下。这会即使郑贵妃和郑元辅他们听到消息也不可能再出什么变故,在朝在野的各方势力全部云里雾里,调查贺家背景的人手还没出动,朱瑄早已经以万钧之势清除一切可能阻挡他意志的障碍。

悄无声息,雷厉风行。

这些年锋芒尽敛、从不与人相争的皇太子,头一次展露他身为储君的雷霆手段。

冷静得可怖。

连司礼监都不清楚这次朱瑄调派的人手到底是哪里蹦出来的。

罗云瑾不觉有些心底发寒。

看来,经历了那些变故,仁厚如皇太子,温和中也不免多了些凛冽的杀机。

……

此刻,站在东宫内殿里,从这几天的混乱中冷静下来的罗云瑾不得不承认自己看轻了朱瑄。

司礼监忽然收到密报说诰命夫人的家仆中藏有刺客,他亲自前去查看,巧合之下见到贺金兰,仓促惊愕之下失了理智,直接动手将人掳走,他知道朱瑄身在西苑,周太后和嘉平帝不会随随便便放朱瑄离开,即使朱瑄日后听到风声也晚了,那时他早已经把贺金兰藏了起来。

可朱瑄来得实在太快了。

快得他瞬时丧失了所有勇气和决心。

回城后罗云瑾立刻派下属去查那一队突然出现在城门的人马到底是什么身份,他们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一定要拦下他。

他百思不得其解,朱瑄怎么可能反应那么快?而且朱瑄又不知道他掳走的人是谁,为什么冒着风险出城拦他?

真相让罗云瑾毛骨悚然。

那队人马看起来非常怪异,每个人穿的服色都不同,有的是六部六科小吏,有的是宛平县杂役,有的是巡更铺更夫,有的是禁卫……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确实分属不同衙署,之所以会临时凑成一队追击他的人马,是因为他们身怀密令潜伏于不同衙署,唯一的任务就是时时刻刻监视他,一旦发现他有什么异常,他们会立刻倾巢出动,同时派人通知朱瑄。

罗云瑾知道朱瑄会严密监视自己,但他没有想到朱瑄如此坚忍。那队人马起码有五十人,这五十人平时从不和东宫联系,即使他们获悉有人对朱瑄不利也不会暴露身份,他们规规矩矩,和平常小吏没什么不同,一藏就是整整六、七年!司礼监从未发现有这样一群人的存在!

六年多的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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