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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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话,楚宿似乎想往回走,可脚下一个颠仆,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季泠忙地上前搭了一把手,将半跪的楚宿从地上扶了起来。

楚宿再看季泠时,眼睛就有些花了。

因为眼前的人仿佛月宫仙娥一般,美得出身脱俗,不带丝毫烟火气。目波澄鲜,眉妩连娟,神如秋水,态若春云,直似半抹晓烟笼芍药,一泓秋水浸芙蓉。

男子饮了酒,自制力难免就会减弱,便是楚宿自己也不知他为何会突然就抱住季泠,大概是因为他的心里、眼前浮现出了另一个人的俏模样。高傲出尘,也有着一股月色般的清冷。

而季泠整个人都僵硬掉了,可她的头脑却偏偏清醒得厉害,估计是因为楚宿醉得太厉害了。

在那一瞬间,季泠的脑海了闪现了无数的念头。她和邱寻的亲事其实还不算正式定下,虽然彼此都有意,可因为近日事情太多,先是黄溪丧妻,然后是章家嫁女,邱寻并没来得及请媒人上门,她们的庚帖还没交换。

所以如果这时候季泠将错就错的话……

☆、第五十七章

季泠不由得看了眼将她踉踉跄跄推入水阁内的楚宿。人的一生会面临各种各样的诱惑, 而眼前的无疑是季泠这辈子面临的最大诱惑。

楚宿醉了,如果唐突了自己, 依照老太太的性子, 要么就是让自己死, 要么就是让楚宿娶了自己。可整件事里她一点儿错也没有, 老太太信佛, 自然不会叫她死。而剩下的选择光是想一想就让季泠无限心动。

她若是能嫁给楚宿该多好啊?

这样她就能一直留在楚家, 到处都是她熟悉的。还能一直陪着老太太。而老太太也会一直照看她, 便是章夫人不喜欢她,可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也不会为难她。

若前面的一切都可以忽略, 可眼前这人是楚宿啊,是救过她性命的人,是让她唯一放心萌动的是。是这样一个清俊才高的男子,品行也上佳。天下还有比他更好的夫婿人选吗?

没有的, 季泠心里知道, 楚宿就是最好的。

这时候,只要她贪心一点点, 放任楚宿的所作所为,她就极有可能成为他的妻子。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在浓黑的夜色里,在寒风里被眼前的男子热切地搂着,他鼻息间的热气几乎让她也醉了, 这一瞬间季泠真的动心了, 一辈子的贪念仿佛都集中在了此刻。

连会惹老太太伤心这样的冷水都无法浇灭她心中的贪念。

可是突然,楚寔的脸却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他就站在嘉乐堂的天井里对她说, “你自己也不差,养在老太太跟前,德容言功都不坏,没必要为个大理寺卿的虚名就眼热。”

如果今日她将错就错,只怕以后所有人都会觉得她眼热吧?哪怕她是真心喜欢楚宿,可在别人眼里她一定都是为了楚府的荣华富贵。楚寔肯定更瞧不上自己了吧?老太太也会伤心甚至心凉。

而楚宿呢?将来怎么看自己?季泠一下就想到了在听雨亭里夜夜形单影只地弹着箜篌的自己。

下一刻季泠便奋力地推开了楚宿,也不知她哪里来的力气,将楚宿推得一个趔趄,自己则飞快地跑出了水阁。她想往自己院子里跑的,可却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楚宿被她推倒在了地上,好像头碰到了椅子,不知有没有大碍。可季泠不敢回头去看楚宿,怕自己再没有力气挣脱开。

季泠咬了咬牙,开始往外院的方向跑,她想去找人,比如怀秀之类的来照顾楚宿。真不知道楚宿怎么会一个人在水阁,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泠妹妹,你跑什么呢?见鬼了么?”季乐一把拉住季泠,吓得她一声尖叫。

亏得听出了季乐的声音,季泠才缓过神来。

“怎么了?吓成这样?”

季泠哆嗦着嘴唇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季乐道:“你呀你,芊眠见你久久不回,担心你,带病起来找你,我哪儿能让她单独出来,就和怀冰也出来了。亏得找到了你,你怎么从水阁过来啊?”

季泠道:“宿表哥喝醉了,身边没人伺候,我去找怀秀,不跟你说了。”季泠说完就又开始跑,仿佛奔跑就能把她刚才那些可耻的念头抛在脑后,而她也是在太担心楚宿了,万一刚才真碰着他的头,有个三长两短,自己真是百死也莫赎其身了。

而季乐也没留季泠。在她听见季泠说,楚宿喝醉了在水阁,身边还没有人,她心里立即就浮起了一个念头。

楚寔要定亲了,接下来楚宿必然快了。如果她再不抓住这个机会,她就再没有机会了。

季泠跑得远了,回头看了一眼,却见一个羊角灯在风中时隐时现,但方向却是水阁方向。

季泠停了停脚步,季乐是去水阁了?季泠心里一惊,生怕自己害了季乐。先才连她都有些把持不住,更不提心仪楚宿更甚的季乐。而她也可能会害了楚宿,因为楚宿心里的人是周容,季泠是看得出来的。

季泠既然已经清醒,就不愿意别人为这件事受伤,所以立即就提起裙摆跑了起来,这一次甚至跑得更快。连跑上野趣桥也没丝毫减速,一心只想着去找人。

然而下一刻季泠就感觉自己撞上了一堵墙,大约是因为自己跑得太快了,也大概是因为对方正在疾走,季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腾离了地面,朝身后栽去。可是栽得不太准,没摔桥上,直直地落入了冰凉的池水里。

她只来得及尖叫一声,就呛入了一大口水,脑袋在水面上的最后一眼,只看清桥上站着的人,好像,似乎是楚寔。

的确是楚寔,他不知为何会形色匆匆,半夜三更几乎是小跑着在走路。跟在他身后的南安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南安从来没见过自家公子有跑步的一天。因为,楚寔不管做什么事都是胸有成竹,有理有序的,哪怕当初在扬州,小命朝不保夕,楚寔也没为什么事情着急跑过。

可今晚,楚寔突然从醉酒里醒来,急急地就回了府,一下马将马鞭抛给他,就开始大补疾驰,最后甚至小跑了起来。

但是人越忙就越容易出错,南安甚至来不及提醒,他家公子就和转过小路跑上桥的季泠撞了个正着。

池子里溅起好大一团水花,南安也是等水花落下去时,才看清刚才落水的是季泠,而不是随便一个丫头的。

南安身形一动就想下水救人,可他跟在楚寔身边十几年了,很清楚没有主子发话,他什么都不能做。

果不其然,楚寔回头看了他一眼。尽管从季泠落水,到楚寔侧头看南安的时间不过眨眼间,但这已经说明,楚寔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救人。

南安也是人精,很明白此时下水救季泠会是个什么后果。那样的天仙美人,说没觊觎过那绝对是假话,可南安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儿。但如果今日他下了水就不同了。

南安静静地站着,等着楚寔的吩咐。

下一刻他就见楚寔将披风一扯跳入了水里,朝季泠游过去。

连自己这样的脑子都知道下水救人是个什么后果,他家公子难道能不知道?南安抱着楚寔的披风,甚至都没急着去喊人。

因为他必须为自己的主子着想。万一楚寔后悔了,救了人上岸后,自己还能帮他顶上。

“还愣着干什么?”楚寔抱着已经呛得昏迷的季泠走上岸朝南安喝斥道。

南安立即就跑了起来。

这一个晚上,楚府可说是天翻地覆了。

苏夫人看着楚寔,就差气得跳脚了,她额头贴着药贴子,手抚摸着胸口靠躺在床头,有气无力地道:“大郎,你素来最是让人放心的,这一次是怎么回事啊?你难道不知道你跳下去救她是个什么后果呀?她还不得巴巴地赖上你啊?南安当时不也在吗?他怎么不下去救人?这个天杀的,要他这样不懂护主的人有什么用?还不把那奴才打杀了啊?”

苏夫人气得直捶床沿。

楚寔将吹凉的药碗递给苏夫人,“娘,先把药喝了吧。”

苏夫人自然不肯接药,往后面一靠,眼睛看着帐顶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你难不成是被那小丫头的脸给迷着了?”

楚寔坐到床沿上,端起药,舀起一勺药喂到苏夫人嘴边。

苏夫人紧闭着双唇,还是不肯喝。

楚寔温言道:“我总不能见死不救,不然老太太会伤心的。”

苏夫人红了眼圈捶了楚寔一下,“你就只管老太太伤心,就不想想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眼看着就要定亲了,廖家二姑娘多好啊,偏偏就出了这样的事,你让我怎么办?我跟你说,反正我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季泠。”

说到这儿苏夫人还不解气,又继续道:“真没想到老太太会养出这么两个厉害的小丫头片子来。原以为就季乐那丫头心眼儿多一点,哪知道不叫的狗才最会咬人。”

楚寔皱皱眉头,放下药碗,“娘,昨天晚上的事,不是季泠故意的。”虽说楚寔是在为季泠说话,可听他直呼季泠的名字,便知晓他对季泠肯定也是有意见的。

苏夫人听楚寔直呼其名,心里略微好受了点儿,“你啊你,别以为你聪明透顶,什么都看得清,那些个小丫头的手段我比你清楚多了。如果不是故意的,那么晚她能在那儿?就那么巧撞上了你,还跌入了池子里?我可不信天底下有这样巧合的事情。”

楚寔不语。

苏夫人用几乎乞求的语气道:“大郎,待会儿别管老太太跟你说什么,你都不能应。那样心机深沉,品德败坏的小丫头我绝不许她进门。”

楚寔没点头。

苏夫人就又捶了一把楚寔,“大郎,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啊?你难道真想娶了她?”

楚寔道:“娘,你快把药喝了吧。我还没做好决定,你也别担心,我若是不想娶季泠,自有办法处理这件事。”

苏夫人立即抓住了重点,“那你要是想呢?”

楚寔看着苏夫人的眼睛道:“娶季泠虽然有千般不好,但她后面没有错综复杂的关系,有时候简单点儿也好。”

楚寔出去的时候,苏夫人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牙,身世干净的女子多了去了,她绝不许季泠那等敢算计她儿子的丫头进门。

楚寔从苏夫人屋里出来就去了老太太屋里,他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

走到嘉乐堂的时候,堂内鸦雀无声,楚寔问了问打帘子的玉莲,“谁在里面?”

玉莲低声道:“二公子在里头。”

☆、第五十八章

楚寔点了点头, 示意玉莲不要说话,自己打了帘子无声地走了进去。

透过镂空雕松鹤延年纹图的槅扇看过去, 楚宿正跪在老太太跟前, 屋子里静悄悄的, 谁也不敢说话。

半晌后, 还是老太太叹息一声道:“二郎, 这件事不管别人有没有错, 可你的错是最大的, 你明白吗?”

“孙儿明白。”楚宿道。

“明白就好,要不是你酒后无德, 让人有空子可钻,如今也不会这样。”老太太道:“自己犯了错,就得认罚。乐丫头那边,你得去给人赔礼, 然后找个日子把你俩的事儿定下来。”

原本低着头的楚宿一下就直起了脖子, “祖母……”

老太太看着楚宿道:“别看着我,你做出无德之事的时候, 难道没想过后果么?不管乐丫头如何,她总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如今毁在了你手上。别说她还是我亲自养大的,就是外头的姑娘, 被你祸害了, 我也绝不许你随随便便把人抬进来就了事。二郎,你也该长大了, 就当吃一堑长一智吧。”

楚宿反抗得并不激烈,缓缓地又低下了头,这就算是认了老太太的话了。他的心里到现在都还有些茫然,昨夜他以为自己看到了周容,又仿佛看到了季泠,没想到被人叫醒过来时,身边衣衫不整的人却是季乐。

一切都乱了套了。

他大哥和廖家的亲事眼看着就要定下来了,周容的梦也该醒了,所以楚宿借着酒意,支开了身边的小厮,让他去给周容带个信儿,邀她在水阁会面。

那时候楚宿心里的确是存着不良之意的。

从他懂事起,他就一直被周容吸引,心心念念的都是她。可是周容心里的那个人却一直是楚寔。

若是她能与他大哥百年好合,他只会祝福她。可楚宿想,楚寔那样的人精一定是知道他对周容的心意的,所以楚寔从没考虑过周容。哪怕目下无尘的周夫人亲自去和他大伯母说,苏氏还是委婉地拒绝了。

眼看着楚寔要定亲,楚宿觉得这世间再也不会有比他更心悦周容的人,他一定会一辈子对她好,所以哪怕周容拒绝他,他还是要娶她,她也一定要嫁给他。

然而世事往往事与愿违,从今往后他和周容是再不可能了。想来她肯定是松了口气,因为她昨夜都并不肯来。

楚宿从里头走出来和楚寔擦肩而过。楚寔轻轻拍了拍楚宿的肩膀,这让楚宿生出一种难兄难弟的滑稽感来,轻轻扯了扯唇角,然后走了。

楚宿离开嘉乐堂后就去了祠堂罚跪,这是老太太的意思。

老太太见楚寔进门,用手绢拭了拭眼泪,“来多久了?是不是觉得我太不近人情了?”

楚寔吩咐南蕙去打了温水来,亲自动手给老太太绞了帕子,又递给老太太。“你老人家别多心了,二郎知道,你这是为了他好。”

老太太摇摇头,眼里还有泪光,“真是想不到啊,我养的两个好丫头,从今往后,我是再也抬不起头了。”

楚寔道:“祖母怕是误会泠表妹了。”

老太太不解地看向楚寔。

楚寔道:“昨晚的事儿,却不是泠表妹设计的。我的行踪,凭她的本事还打听不到。”楚寔低下头,“要怪,只能怪我昨晚走得太急,没留意到她。”

老太太道:“我正想问你呢,昨晚你到底是在急什么啊?”

楚寔愣了愣,似乎在回忆,旋即摇了摇头,“也没急什么,不提了。”

老太太迟疑了片刻后道:“昨晚,南安也在?”

楚寔多聪明的人啊,一下就听明白了老太太的暗示。

老太太对楚寔的事情完全和楚宿是两个态度。毕竟楚宿那是犯了错,怪不得别人。而楚寔却真心是冤枉,他是出于好心救了个人而已。

楚寔摇头道:“后来,院子里的婆子来了,都看着的。”

老太太道:“你不用担心,这件事,谁也不敢多嘴。至于泠丫头,泠丫头……”老太太实在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置季泠。如果真如楚寔说的,一切都只是个意外,那就真是对不住季泠了。

楚寔拍拍老太太的手道:“人在做,天在看。孙儿不孝,让你老人家为我操心了。子思那边我会亲自跟他解释的。”

老太太又忍不住有些红眼圈,“哎,造孽啊,怎么就发生了这种事呢?泠丫头到现在都还昏迷着。大郎你是个什么意思啊?”

楚寔道:“我还没想好,要等泠表妹醒了,问她几句话。”

老太太也只好点了点头。

因为季泠一直没醒,所以楚寔的决定就一直在拖。但楚宿的事儿可是没办法拖的。

正说着话,就有小丫头来说,“不好了,乐姑娘上吊了。”

楚寔和老太太赶到季乐的屋子时,怀冰刚安顿好从绳子上解救下来的季乐。季乐的脖子上一圈红痕,正拼命咳嗽着。一见老太太进门,季乐就扑下了床,膝行到老太太跟前抱住她的腿开始哭,“老太太,对不起,阿乐以后再没脸在你跟前服侍了。”

老太太虽然对季乐诸多怨气,可看她哭得撕心裂肺,也动了恻隐之心。小姑娘家,想嫁给楚宿那样的人,这样的心谁都会有的,所以才会做错事。

季乐哭得直抽泣,“我没想到的,老太太,我没想到的。昨晚泠妹妹迟迟不归,芊眠担心得不得了,我就带了怀冰出门去找她。我远远地看见水阁有灯光,还以为泠妹妹在那里,就走了过去,却没想到是宿表哥,呜呜呜。”

别看季乐哭得厉害,但是事情也说得很明白,她是无辜的。

然则季乐丝毫没提,她其实碰到了季泠,季泠跟她说了楚宿喝醉了在水阁。

虽然这样的谎言,只要季泠一醒就会被戳穿,可季乐还是得隐瞒。不然她根本就没机会嫁给楚宿。她心里想着,只要季泠一醒,她就去求她,季泠肯定会帮她隐瞒的。再且,大夫也说了,季泠高烧不退,若是一直烧下去,说不定会成傻子,甚至救不活。

季乐一定要赌一把。

老太太对怀冰道:“还不把你家姑娘扶回床上去。”

怀冰这才赶紧上前来扶季乐,不料却被季乐一把甩开了。季乐依旧抱着老太太的腿不松,哭着道:“老太太,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宿表哥,也从不敢有那种奢望。你就让我出家吧。”

如花似玉的姑娘,如果从此只能常伴青灯古佛,该何等凄凉。

老太太轻轻摸了摸季乐的头顶,“别哭了,上床去吧。这次都是二郎的错,要不是他无德,也不至于害了你。过几日我就把你爹娘找来,把你和二郎的亲事定下。”

季乐错愕地抬起头,仿佛十分惊讶,“老太太……”

而老太太也实在没什么心情安慰季乐了,她说完这句话就让楚寔扶着她走了。

季乐心知从此老太太一定对她心存隔阂,可只要能嫁给楚宿,那么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老太太从季乐屋子里出来,摇摇头道:“哎,是我老了,本以为乐丫头只是好强一点儿,却没想到有这么大的胆子。”

季乐这是拿大家都当傻子呢。楚宿醉成那样,若她真心反抗,跑了就是了,可她却一直留在那里等人发现他们。

章夫人很快就得知了老太太的意思,急急地闯入了嘉乐堂。

“老太太,你真的要给二郎定下季乐?”章夫人几乎有些气急败坏。

老太太木着一张脸看向章氏,“是。”

章夫人道:“我不同意,娘,我不同意。季乐那样的贱人,凭什么让二郎娶她啊?一台小轿把她抬进门就是了。”

老太太道:“说到底,这件事错的是二郎,若不是他自己无德,怎么会让人钻空子?”

章夫人哭道:“你老人家也知道季乐是钻了空子是不是?咱们家怎么能娶这样的儿媳妇?”

老太太道:“乐丫头还小,将来进了门,你好生管教就是。”

章夫人听老太太这意思,那就是不肯让步了。她虽然是楚宿的母亲,可在楚宿的亲事上也做不得主,老太太说的话就是圣旨,若是被她家二老爷知道了,也只会听她娘的。

章夫人气得口不择言地道:“老太太,我不同意。你知道外头的人会怎么议论咱们家吗?你膝下养的两个小丫头最后都成了咱们家的媳妇,人家还当是童养媳呢。”

童养媳这样的事儿,并不罕见。但在世家大族却不是好事儿,说起来就跟欺负女方似的。然而这样的名声都算是好的了,最怕的是外头的人嚼舌根,说楚府的表姑娘私下都跟表兄纠缠不清,那样不仅季乐和季泠自己的名声毁了,就是楚宿和楚寔也要被连累。

楚家出嫁的女儿也要被拖累。

老太太又何尝不知道后果,可是眼下还有更好的办法么?难道章氏以为让季乐出家或者纳成小妾,别人就能说得好听些?

如今他们家是掉进了粪坑,怎么洗也洗不干净了。

最后章夫人气得直哭,“你老人家为什么要养那两个贱人啊?为什么啊?”

就章夫人这话,把老太太气得晕厥了过去。她本就觉得愧对两个孙儿,如今再被章氏不留情面的一说,哪里还撑得住。

楚寔上前扶住老太太,“二婶,你留点儿口德吧。”

章氏见老太太昏了过去,也吓着了。若是传出她把自己婆母气得重病的消息,那她也就活不成了。如今就是这么个样子,等她家老爷回了京,只怕也没有她的好果子吃。

☆、第五十九章

整个九月里, 楚府都像是被阴云笼罩着。老太太病得起不了床,而季泠则一连昏迷了五日都还没醒。

楚寔亲自将大夫给季泠开的方子拿来看了看, 并没看出不妥来。可季泠若是继续这么昏迷下去, 恐怕就真醒不过来了。

楚寔走出门, 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色, 迈步往园子里去, 想亲自去看看季泠。没想到却无意中见到苏夫人身边的丫头和碧塞了个东西给刘大夫。

楚寔眯了眯眼睛, 转身回了自己院子, 让繁缨将和碧唤了来。

和碧忐忑地走进屋子,给楚寔问了安。

楚寔看着和碧, 久久没说话。直看得和碧自己脚开始打颤,他才开口道:“在季泠的方子里,你让刘大夫加了什么药?”

和碧没想到楚寔张口就是这个。她心里其实已经猜到是什么事儿,进门的时候, 只想着她一句话也不能说, 哪怕楚寔打死她,她也不会说。

可和碧万万没料到, 楚寔居然什么都知道了。

其实楚寔什么都不知道,刚才的话不过是在诈和碧,但如今一看和碧的神色和满头的冷汗,就知道被他猜中了。

“没事了, 你出去吧。”楚寔道。

和碧如蒙大赦般退了出去, 转头就跟苏夫人坦白了。“夫人,奴婢真的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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