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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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指责过你的那些令我无法容忍的生活习惯,以及来自你母亲的对我的厌恶,这些都令我感到不适,但更不是我坚决要和你解除婚姻关系的根本原因。”

萧梦鸿靠在门框上,对上了他的目光。

“根本的原因,是我无法接受你这个人本身。”

顾长钧神色一滞。

“人人都有人格上的缺陷。我也一样。我感谢你现在竟然能够容忍我的缺陷了。但是对不起,顾长钧,我却无法容忍你的缺陷,现在不能,以后也不能。你有一颗冷酷的心,你的眼睛里只有你自己的世界,你从来不把你的妻子当成一个平等的个体而看待。她应该只是你的附属,甚至是你的所有物,你能随心所欲地对她进行处置。一百多年前,叔本华在他的妇女论里将女性贬的一无是处。一百多年后,你口头虽然没有表达,但显然是这位哲学家的同道。这一点从大半年前你把我从上海送去承德囚禁的第一天起,我就深刻地感觉到了。就在片刻之前……”

她的神色间再次流露出了一丝浓重的厌恶。

“片刻之前,你竟然还对我施加了强暴。我的所有反抗和挣扎在你面前都是徒劳的。仅仅只是因为你有需要了,所以在你眼里,你妻子的意愿就是如此一文不值!顾长钧,你用你的实际行动再次向我证明了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觉得我还会接受你,接受这桩哪怕只是需要我去维持表面光鲜的婚姻?”

顾长钧定定望着她,起先原本带了郁懑浮躁的那种神色渐渐地也冷了下来。

“明白了。看来我确实就是这么一个不堪的混账,连禽兽也不如了。我只最后问你一遍,你真的考虑好了预备接受离婚后的一切可能后果?你将失去身份和地位,没了夫家的依仗,你父兄那里恐怕更容不下你。”

“是的。我准备好了。”

萧梦鸿说道。声音清晰无比。

顾长钧的眼眸里掠过一片浓重的暗沉霾影。他盯了她良久,最后点了点头。

“那么就这样吧。”他说道,“你既然坚持离婚,我随了你就是!”

他说完了这最后一句话,掉头就往门口大步走去,伸手探向门把手的时候,扭头看了她最后一眼。

她依然倚靠在那道门框上,神色是苍白的。表情和片刻前没什么两样,眼皮垂下,目光落在地上,人就如同入定了一般。

他收回了目光,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

十点后,整爿的西南校区都陷入了昏暗。四下一片静寂。

顾长钧走出这座四层建筑的门,快步下了台阶,最后停在一片绿化带的椿树丛后,抬手掏内兜里的烟盒,发现身上没带。

之前脱衣服的时候,烟盒可能被甩了出来,而他并没留意。

“妈的!”

他控制不住自己此刻内心的那股懑闷,终于忍不住,低低地骂了一句粗话。

这原本不是他的风格。他出身世家,自小开始接受良好的国学教育,十几岁出国留洋,回来后虽然人在行伍,身边到处都是说话带粗口的同僚,甚至连总司令,私下里也是如此,但他从不讲粗口。并不是他觉得这有失自己身份,而是一种从小到大,已经渗入到了他骨子里的教养和习惯。

但现在,他竟然也控制不住地脱口骂了一句粗话。似乎唯有这样,才能发泄自己此刻内心里的这种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心情。

……

从前,在他得知妻子背叛了自己,在和一个画家暗中往来的消息时,他人在航校里,第一反应也只是震惊和厌恶而已。并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受到了这种仿佛深入到了他骨髓里的出离愤怒,以及或许只有他自己才能体味的到的一种失落和苦涩。

刚才他原本已经走了,但忍不住还是回去了。

只要她能向他流露出哪怕是丝毫一点点的示弱之意,或者给他点可以下去的台阶,他想他也就会向她道歉,为自己片刻前的失控野蛮举动向她道歉,恳求得到她的谅解。

但是她并没有。

从她的口里,说出来的一句句都是她对他的鄙视和厌恶。尽管他对此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真的听到她对于自己所下的那些评判的时候,他依然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了极大的郁懑和失望。

……

“妈的!”

这种时候,他似乎终于体味到了说粗话能给自己带来的释放般的快感,忍不住又爆了一句。

“顾……长官……”

不远处,一丛树影下,忽然慢慢出来了一个人影,声音听起来略微带了点慌乱。

顾长钧抬眼望了过去。借了树影间投下的斑驳月光,认出是飞行班的一个年轻学员,名叫姚载慈,今年十九岁,父亲是云南当地一个颇有名望的乡绅。这个姚载慈从小就天资聪颖,他父亲对他寄予厚望,他却放弃了去北平读大学的机会跑到这里来报名,通过了初试和体格检查,成为飞行班的学员。之前的士兵基础训练中,教官认为此人桀骜不驯,准备予以开除,姚载慈不服,闹到了顾长钧的面前。顾长钧看中了他在驾驶飞行方面的潜在天分,留下了他。姚载慈就此对顾长钧死心塌地,十分敬服。

但他这人还有个毛病,就是有烟瘾。刚才就是烟瘾犯了,趁着宿管员不注意偷偷溜了下来到这里抽烟过个瘾。躲在树丛后时,突然听到顾长钧在骂粗口,以为是他发现了自己,只好从藏身处走了出来。

“顾长官……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再犯了……”

姚载慈知道他面前的这个空军王牌飞行长官是个严厉到近乎苛刻的人,也不知道这么晚了,他怎么会到这里正好抓住了自己,十分紧张。

“拿来!”

“什么?”

姚载慈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赶紧连同火柴盒一起交上了香烟。

“滚回去,睡觉!”

姚载慈听到顾长钧朝自己说了这么一句,如逢大赦,赶紧朝他弯腰鞠躬,转头飞快就跑了,唯恐他下一秒改了主意。

四周再次安静了下来。

顾长钧抽出一支纸烟叼到嘴里,划着火柴点燃。

他划了好几次,在折断了数根火柴后,终于点着烟,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烟。

……

姚载慈来航校学习是遭到他父亲反对的,以致于断了他的经济来源,所以他只吸大街上黄包车夫和苦力们才买的起的三个铜板一包的老刀烟,烟草辛辣而且掺了杂质。

顾长钧被呛了一口,咳嗽了几下,但很快,他就适应了这种此前从未抽过的低廉香烟的口味,甚至,它的那种辛辣到近乎不正常的冲感似乎也正适合平复他此刻恶劣到了极点的心情。

他就这样一个人,在阴暗的树影之下,一支接一支地抽完了烟盒里剩下的十几支纸烟。

抽完最后一支,他蹲下身去,将刚才丢在了地上的十几个烟头,连同姚载慈丢下的一道,一一拣了起来放回空纸烟盒里,最后投入了行道边的一个杂物桶内,如同丢掉了片刻前的所有纷乱心绪。

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

他只是不明白,几个小时之前的自己为什么会对她产生了那种强烈的想要彻底占有,甚至于讨好的卑微念头。

不过是一个他曾弃之如敝帚的女人而已。

想来那时刻,正好他有了那样的冲动,而她正好也在边上,于是事情就这么理所当然地发生了。

漆黑的深夜里,顾长钧独自一人在树影下,眺望远处身后那座四层建筑的那个房间的那扇窗户,在心里冷冷地想道。

第35章

第二天的一早,那个胡医生再次来给萧梦鸿换药。换完药离开后,顾长钧就进到了房间里。

萧梦鸿昨晚几乎一夜没睡。后来麻醉药性退去,受伤的手心一直在抽痛。现在脸色很差,脸庞也有点浮肿,看起来就像是生过一场重病。

他看起来比她也好不了多少,眼睛里微微泛出了些红血丝,说话声音有些嘶哑。

他给了萧梦鸿一份已经签了自己姓名并摁上他手印的离婚协议书。协议书上关于男方愿意支付给女方的离婚赡养费数目一栏是空着的,叫她自己填。

萧梦鸿坐到他房间的那张书桌前,拿了一支插在笔筒里的笔,划去了赡养费一栏,接着在他的名下签了萧德音三个字,最后取了桌上现成有的一盒印泥,端端正正地摁上了自己的拇指手印。

顾长钧望着她,道:“你回去后自己再找两个愿意作证之证明人如法签上姓名,则你我婚姻关系就此终结。这份你自己留存就是,我不需要。愿意公开登报公布与否也取决于你的意愿,我无任何意见。”

顾长钧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根据现行民法,两愿离婚的情况下,必须以书面,且有二人以上署名证明才有法律效力。(作者注:民国民法真实规定如此)

之前为了离婚,萧梦鸿自然也打听过现行的离婚法律,所以知道这一点,便低声道:“谢谢你。我知道的。”

顾长钧顿了下,瞥一眼那栏被她划去的空栏,又道:“恕我最后直言一句,你自命清高不取一分,以后恐怕会要吃苦。我虽禽兽,也算和你夫妻一场,你不必在我这里固守你的清高,没这个必要。”

萧梦鸿望着他道:“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但我有错在先,确实没有资格向你索要赡养费。”

“你若不屑,我也不勉强。”顾长钧扭了扭唇,“你继续在这里留几天养伤,或是立即回北平都可。回的话,我让周忠来接你。”

“我今天就回吧。”

萧梦鸿小心地收起离婚协议书,轻声道。

顾长钧冷冷地看她一眼,转过身,走了。

……

这时去往北平的卧铺包厢很是紧张。但周忠还是搞到了一个可睡觉的包厢。

萧梦鸿在火车包厢里渡过将近一天一夜,抵达北平火车站时,是第二天晚上的九点了。到家时,顾彦宗顾太太以及顾簪缨等人都已经各自回房。萧梦鸿也不想这么晚了还将顾家人吵起来说自己和顾长钧已经签了离婚书的事,请迎她的王妈和几个仆人也都去休息了,自己便回了卧室,将离婚书收藏在抽屉里,举着那种受伤裹了纱布的手胡乱冲了个澡,换了件睡衣就爬上床睡觉了。

仿佛经历过一场鏖战终于回归一样,疲倦像潮水一样地朝她袭来。

身下这张大床侧旁的位置是空的。但萧梦鸿依然保持着如同顾长钧在家时的那种习惯,并没躺到中间去,而是侧卧在她床畔一侧,将人蜷缩成一团,闭上了眼睛。

她已经很累了,但睡意却迟迟不来。脑海里总是无法自控地不停闪现着前两天和顾长钧见面时发生的种种,几乎头痛欲裂。独自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终于想到了一个问题。

她应该请谁来当证明离婚证明人比较妥当。

首先,关系是要不错的。

其实,还要对方愿意在协议书上签字充当离婚证明人。

时下虽然离婚之风已经蔚然,不计那些数目更是庞大的自愿离婚夫妻,仅仅每年国民政府登记在案的每十万居民之讼离人数百分比就一直在递增,从二十年前的十万分之五递增到现在的十万分之三十,但毕竟,离婚在国人观念中依然不是什么值得说道的好事,且,大多数情况下,那些自愿离婚的夫妇并非都得到了双方父母的家庭谅解和支持,为了避免招致不满,故,愿意充当离婚证明人的亲朋好友也远不像结婚的证婚人那么好找。

从前的萧德音应该是有不少朋友的。但是萧梦鸿和那些人并不熟悉。

或许,她可以请鲁朗宁夫妇为这张离婚协议作证明人?

一直在床上辗转到凌晨四五点了,萧梦鸿才终于睡了过去。

她睡的并不安稳,迷迷糊糊地还做起了梦。起头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梦。她梦到了自己小时候寄居在叔婶家时的几帧不愉快的童年回忆,然后,梦境画面忽然一转,竟然又出现了她许多年前曾梦到过的萧德音的幼年样子。小女孩额前覆着整齐的乌发,扎两只辫子,穿一条粉红色的褂裙,模样玉雪而可爱。

在萧梦鸿从前和萧德音有关的梦境里,她永远都是以上帝视角而隐形存在着的,从未和梦境里的萧德音有过任何的交集,萧德音仿佛也不知道她的存在。

但是这一次的梦境里,小女孩却仿佛知道她,笑吟吟地望着她。

睡梦里的萧梦鸿梦见自己十分惊讶,她忍不住蹲到了小女孩的面前,问道:“我为什么一直要梦到你?你是我的什么人?”

“姐姐,我是你的前世,你是我的将来呀……”小女孩歪头看着她,笑容玲珑而甜美,“你不知道吗,我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小女孩说完,转头就跑了。

梦中的萧梦鸿觉得自己震惊又迷惑。她想追上去再问个清楚,但小女孩已经跑的迅速不见了人影。

她的面前改成一团雾气,萧梦鸿茫然站在原地,觉得自己迷路了,找不到家的方向了。

……

童年时的萧梦鸿寄养于叔婶家,叔叔是个长途货车司机,隔三差五地不在家。萧梦鸿受到了极大的忽略。因为生活不稳定,住址也时常搬迁。有一天傍晚,放学回来的萧梦鸿发现家门开着,而里头却空空荡荡,东西全都搬走了,熟悉的家人也一个不见,这才知道婶婶他们已经搬了家,早上在她出门前,却没通知她。她是在好心的邻居的指点下,自己一个人在夜色里,从城东步行走路到了城西,最后终于找到了那个门牌号。

但是当时已经太晚了,她怕找错地方,更怕吵醒婶婶惹她生气,不敢去拍门。最后她自己一个人,在将近零度的冬天夜晚,蜷缩在门口的墙角里坐了一夜。

第二天的早上,当婶婶开门,看到她时的脸色,虽然她没刻意去记,但一直都还留在印象里,或许是那段不稳定生活经历给萧梦鸿带来过的心理上的隐形压力,工作了有能力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买了一套房子。但是即便这样,成年了后的她偶尔,还是会在梦里梦到找不到回家路时的场景。

每每从这样的梦里醒来时,她就会觉得心情灰败,情绪低落。

原本,她已经很久没做这样的梦了。

但是现在,这个似曾相似的梦境又再一次向她袭来。

萧梦鸿在梦里也仿佛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她非常厌恶这样的梦,不断命令自己醒来。

她终于睁开眼睛,发现天竟然已经大亮了。

墙上壁钟显示,快八点钟了。

她的心脏还在狂跳着,后背也黏着一层冷汗,心情更是低落到了极点。

刚才的梦境,是如此的清晰,不论是自己最后的迷失,还是之前梦中小女孩的说话声。

到了此刻,仿佛还历历在耳。

她在床上发呆了片刻,终于打起精神,梳洗准备下楼。临出去前照了照镜子,见自己双眼浮肿,精神萎靡,便稍稍上了点唇色,好让精神看起来好一点。

……

萧梦鸿下楼,顾彦宗和顾太太他们已经在吃早餐了。萧梦鸿进去,微笑着朝顾家人问了声好。

顾彦宗已经从佣人口中知道萧梦鸿昨半夜回来了,点头道:“昨晚回家路上辛苦了吧?我还跟王妈说,不必去叫你下来早餐了,睡晚些也无妨。”

顾太太淡淡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为了遮掩左手的伤,萧梦鸿今天穿了套传统的夏款宽松大襟,袖子有些长,放下来正好可以遮挡住缠着纱布的手。但坐下来时,还是被侧旁的顾诗华发现了,顾诗华十分吃惊,问怎么回事。

见满桌人的目光都投向自己,萧梦鸿便笑道:“前两天自己切水果时,不小心叫刀划了一下,所以才提前回家的。”

顾诗华十分心疼,顾簪缨也关切地询问情况。

“并没什么大碍。再过两天就好了。”萧梦鸿道。

顾彦宗也安慰了她几句,叮嘱她要记得去复诊。

萧梦鸿点头道谢。

早餐吃完,顾彦宗像往常那样出了门。萧梦鸿随顾太太几人一道送走他,回到客厅,望着顾太太走在前的背影,考虑着今天什么时候告诉她自己和顾长钧的事时,客厅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一个佣人接起后,扭头道:“太太,您的电话。萧家少奶奶打来的。好似有急事。”

萧梦鸿微微一怔。

顾太太蹙了蹙眉,过去接了,仿佛听那头说了几句,脸色突地变了。挂了电话后,显得有些心神不宁,望着萧梦鸿道:“你父亲昨晚突然没了,你母亲也发病倒下了,你嫂子叫你赶紧回家去。”

萧梦鸿呆住。一旁的顾簪缨和顾诗华也惊了。

……

萧德音的父亲萧景月是前朝举人,现国民名誉立法委员之一,提及他的名字,时人也都尊一声萧老。但萧老爷有个不良嗜好,和儿子一样,嗜好吸鸦片,而且近年,量吸食的越发的大,每次吸足之后,虽年过六十依然性yu高涨。萧太太已经五十多了,夫妻早在十几年前就分房。萧景月原本有两房姨太太,刚去年,怕被时人抨击,偷偷地买了一个才十八岁的名叫香玉的女孩子放家里当三姨太,因为名字和萧德音嫂子金玉凤有重,就改名叫香雪。

萧老爷很喜欢这个香雪,常常去她房里过夜。今一大早,萧老爷的烟瘾又犯了,和香雪共吸鸦片后,萧老爷突然就暴毙,死在了香雪的身上。萧家顿时乱成了一团。萧德音的哥哥萧成麟最近一直不在家。家里只剩萧太太和金玉凤。萧太太这两年身体本就不好,因为女儿萧德音的事时常以泪洗面,精神更是抑郁,突然听到萧老爷暴毙,当场就晕了过去,不省人事,金玉凤一边张罗,一边急忙打了电话到顾家通知。

……

顾家客厅里鸦雀无声。

顾太太沉吟了下,对着萧梦鸿道:“你赶紧收拾下,我叫顾荣和你先一道过去帮着料理丧事。我们随后去。”

第36章

萧梦鸿来到这里已经大半年了,但和“父亲”萧景月却一面也没见过,此前,只从别人口中那些只鳞片爪的描述里留下了一个大概印象,也不是什么好印象。

他相对于萧梦鸿来说,其实也就一个陌生人而已。

但现在忽然传来消息,他竟然就这么没了,而自己身为他的女儿,父亲去世,她自然应该回去奔丧。

何况还有萧太太。

比起萧德音的父亲,萧梦鸿对萧太太的感觉就好了许多。不止两人见过面,而且童年时的梦境里,她也曾见到过年轻的萧太太和小女孩萧德音母女二人相处时的亲密情景,至今还难以忘记。

对萧太太这个女人,萧梦鸿是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肠完全置之不理的。她回萧家奔丧毫无疑问。但是事情竟然这么巧,不早也不晚,正好在她和顾长钧签了离婚书又没公开的时候,自己娘家出了这样的事。

虽然那份离婚书上现在还缺俩证明人,从严格法律意义上来说,她和顾长钧还不算离了婚。

但从实质来说,两人的婚姻关系已经结束了。

现在处于这样的位置,未免尴尬,有些不上不下的。

萧梦鸿心里堵塞无比,看了眼顾太太,见她已经转身匆匆去找顾荣了,也只好先回房间换衣服。因一只手不便,珊瑚跟来在边上相帮。心里出神着时,忽听到身后敲门声,回头,见顾簪缨进来了。

顾簪缨最近比从前看起来气色好了不少,也不像以前,时常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埋头于书籍,一天也难碰到一次。见她忽然过来,萧梦鸿转头望着。

“弟妹,你家里突然出事,母亲又病倒,恐怕缺人手。我在家也无事。刚才我跟妈说了,索性我也先陪你一道回去,别的忙帮不上,帮你照看下你母亲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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