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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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俗话说得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顾承文就算做得再干净,也还是让李慧茹看出一些端倪。

就好比说,他那天偷偷摸摸把遗书塞进萧家的时候,李慧茹就在后面跟着他,好比说,李慧茹知道那天半夜顾承文和金智忠从南区工厂回到村里,两人一定会穿过树林。

加上后来顾承文让李慧茹去接近萧绎琛,一来探听口风,二来适当的时侯可以□□一下,这一系列的举动,都让李慧茹越发肯定,萧父被害和顾承文有直接关系。

李慧茹把这些事情告诉萧绎琛理由也很简单,只要萧绎琛帮她,她也会帮萧绎琛把萧父的死因套出来。

但这话萧绎琛是不信的,李慧茹怎么可能会对付顾承文呢?

只是不信归不信,萧父被害的真相他必须挖出来,他要自己查。

在那两年里,顾承文的事业也上了一个高度,他离开南区香土村之后,就发了一笔横财,他不仅和南区工厂的管事联手敛财,在哄骗村民们卖地的时候,自己也趁机收了几家,还和当地的地产公司沆瀣一气,赚足了油水。

这些油水,加上他从地产公司里套出来的消息,也成为了他日后跻身地产界的第一桶金。

顾承文这人本就善于交际应酬,心也黑,手里也曾犯下人命,早就什么都豁出去了,这样的人物无论在哪个年代都很容易上位。

顾承文除了地产界踩了一脚,还因为偶然的机会掺和上毒、品线,钞票就像潮水一样滚进他的口袋。

可他还是不满足。

顾承文想成为江城数一数二的地产大亨,自然也知道毒、品这事不是长久之计,可是这里面裹挟着暴利,让他就算想放也放不下,唯一的途径就是把它从黑洗成白。

而从黑洗白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制药。

当然,那时候刚刚在顾承文脑海中萌生出的“制药”的概念,和近十年来以制药厂来大规模洗白的手段还不一样,那时候的他还想不到这一步,只能想到用“药”来为“毒”打掩护,反正表面上看这两者都差不多,骨子里也是一回事。

而一说到制药,顾承文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在医学界混出一点名头的萧绎琛。

同样两年时间,萧绎琛除了做手术之外,也一直在研究治癌药物,教过他的老师都说他这样的人才一百年才出一个,若说江城医学界将来会出一个改变整个社会的人物,这个人最有可能是萧绎琛。

那时候江城的刑事科学技术尚未发展起来,人才稀缺,不少医学院的老师都会帮忙解刨和检验,萧绎琛那时候也参与其中,特别是和北区刑警队密切合作。

那两年,萧绎琛和徐海震合作无间,走得很近,关于香土村的种种仿佛成了上辈子的事,若不是李慧茹的奶奶突然抱着顾瑶出现,言之凿凿的说萧父被害和顾承文有关,要不是顾承文也相继找来谈起合作,萧绎琛的世界也许会一直平静下去。

……

故事讲到这里,萧绎琛再次顿住,他喝了口水,说:“这后面的事,你们应该都知道了。”

顾瑶安静的看着他,说:“顾竑的病,是因为李慧茹在他的饮用水里动了手脚,外人或许不清楚,但香土村走出来的人都知道那些水的威力。”

萧绎琛说:“无论你信不信,这件事我事先的确不知情。去给顾竑看病,也是顾承文的要求,我的本意是治好他,那时候我还以为,他的病全是因为顾承文的遗传基因有问题。”

“就算开始被误导,那么后来呢?你应该是最有机会发现问题的人,顾竑的身体变化,用药反应,为什么越治越病,你怎么可能一点察觉都没有?”

这话一出,半晌没有人说话。

顾瑶眼神锐利,不愿放过每一分细节,就那样直勾勾的盯着萧绎琛。

顾竑是她的一块心病,尽管先前一切都已经水落石出,罪魁祸首是李慧茹,可她仍是觉得这里面是有古怪的,而这古怪可以悄无声息的隐藏这么久,能做到的人屈指可数。

除了萧绎琛,她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

直到萧绎琛的表情忽然有了微乎其微的变化,他脸上的纹路微微往上走着,那肌肉的走向像是在笑。

然后,便见萧绎琛看向徐烁,还轻声问了这样一句:“你是律师,也许你能回答我,见死不救需要受到法律制裁么?”

顾瑶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的嘴唇动了动,却吐不出一句话,她很想质问他还算不算是个医生,他是不是疯了,他还是人么?!

但就在这时,徐烁却伸长手臂,握着她放在膝盖的手,他的掌心是温热的,指尖是有力的。

顾瑶被这一握,瞬间找回了理智。

她垂下眼,不动声色的吸了几口气。

徐烁也跟着应道:“如果没有救助义务,就算是见死不救,也不犯法。但是特定的有救助义务的人,在有能力救助的情况下却不救助,就会构成犯罪。”

萧绎琛问:“比如呢?”

“比如警察和医生,医生如何在有条件救助患者的情况下,拒不救治,就是犯罪。”

“哦,我那几年可以说是倾尽全力在为顾竑治病,后来研发出的新药,也都第一时间让他服用,虽然不能将他完全治愈,但是这孩子已经创造了医学奇迹,多活了这十年。要不是他后来自己私自停药,也许现在还可以跟咱们坐在一起闲话家常。”萧绎琛不紧不慢的说道。

徐烁没有接话,只是扯扯唇角,回了一个浅笑。

其实无论是徐烁还是顾瑶,他们都清楚,方才萧绎琛的话每一个字都是在放屁,他一定早就发现了顾竑的病因,却放任李慧茹胡作非为,不仅不加以制止,还在后来研发药品的过程中,将顾竑和祝盛西当做实验品。

但问题是,在现有的能找到的证据里,没有一条可以证实这些事,反而就像是他说的那样,他真的是“倾尽全力”的在治疗顾竑。

想到这里,顾瑶渐渐平复了情绪,她问道:“那后来,你有没有找到顾承文害死爷爷的证据?”

萧绎琛笑容渐敛,摇了下头:“一无所获。”

所以,顾竑才成了牺牲品。

既不能揪出杀人凶手,便用凶手的儿子来出气,放任李慧茹毒害顾竑,再以治病的名义将顾竑作为那些“基因毒药”的实验品。

顾瑶又问:“那么祝盛西呢,他不是顾承文的儿子,为什么把他牵扯进来。”

萧绎琛似是有点诧异:“祝盛西可不是我牵扯进来的。”

顾瑶一下子词穷。

是啊,祝盛西不是萧绎琛牵扯进来的,是她,从她出手帮祝盛西和杜瞳兄妹的那一刻开始……

顾瑶闭了闭眼,努力回想着过去还有什么疑点被她漏下了,她很快想到了王盟,想到了金智忠,想到了丰正辉。

还有很多人。

她想,王盟的死或许并非是李慧茹的手笔,她根本调不动金智忠,哪怕调动了,金智忠奉命去灭口,也会将这件事告诉萧绎琛。

只是为什么呢?

顾瑶垂着眼,轻声开口:“王盟为什么被炸死,他要告诉我的是李慧茹让他接近顾竑的事,根本威胁不到您。除非……”

她边说边缓慢地抬起头,眼前遮挡的云雾仿佛一下子被拨开了,视野跟着清晰起来。

“除非,他在帮李慧茹办事期间,在接近顾竑的过程里,发现了一些他不应该知道的事。”

萧绎琛不置可否挑了下眉。

他不承认也不否认,可这已经无关紧要。

顾瑶继续说:“陈宇非是您放出来的第一枚棋子;杜瞳日记本是您找人送到历城的;丰正辉一直在小心保护的背后推手是您;祝盛西也是听了您的话才改动药方,用这种方式来对付顾承文;顾竑突然停了自己的药也是您的意思;还有金智忠,他原本是跟着顾承文的,可自从他亲眼看到顾承文杀死您的父亲,他就怕了,您的父亲也是顾承文的长辈,是看着他长大的,可他下手的时候没有一点犹豫,金智忠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跟着这个人早晚也会是这种下场,所以当您向他投出橄榄枝的时候,他果断地就把顾承文给卖了。”

顾瑶的语气越发的冰冷,事到如今,这些事已经不在是疑问,而是一个个清晰浮现的答案,无论萧绎琛承认与否都不再重要。

她每说一个字,就像是被黑暗吞没了一分,她几乎不能相信眼前这个男人是她尊敬了二十几年的父亲。

他说李慧茹是疯子,可他疯得更彻底,而且还是那种精神上的疯狂。

顾瑶轻轻地眨了下眼,也就是在这高度压力的情况下,在受到现实和真相刺激的前提下,她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个画面,一个已经被她遗忘多年,一直隐藏在儿时记忆里的画面。

有位老太太,她的头发掉了大半,眉毛也几乎没了,她病的很严重。

老太太把她叫到跟前,跟她说,让她一定要好好孝顺自己的父亲,要经常逗他笑,不要让他一直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

她听着,一一答应了。

然后,老太太剧烈的咳嗽了几声,还咳了血,医生和护士跟着进来,她被其他人带出病房。

她回过头,看着病房里的阵仗,听着老太太的咳嗽声,好像第一次看到了死亡的模样。

那天晚上,她见到了萧绎琛,他终于不再“加班”了,他回到家里,把自己关在厕所里很长时间。

厕所里传来流水声,一直源源不断。

她靠在门边,听到里面隐约传来的呜咽声。

回忆到这里,顾瑶一下子如梦初醒,她又一次看向萧绎琛,轻声问道:“我奶奶是病死的。癌症,对么?”

那时候的顾瑶还太小,连七岁都没有,可她却依稀记得一些片段,她第一次见到有人咳血,当着她的面,那些血里还有黄痰,还有那种濒临死亡的腐臭的气味,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她一辈子都忘不掉。

萧绎琛一下子有些怔忪,隔了几秒才道:“想不到你还记得。”

顾瑶点点头:“我想知道,她吃过那些‘基因药’么?”

萧绎琛的眼神倏地就变了。

顾瑶跟着又问:“她去做了活体实验?是顾承文安排的?”

萧绎琛闭上眼,胸腔缓缓起伏,长长的吸了口气,一直隐藏在记忆深处最不愿想起的东西,毫无预兆的被翻了出来。

顾瑶却没有再往下问,她一下子什么都清楚了。

大约是顾承文说了什么鬼话,哄骗萧绎琛的母亲去试了药,她应该就是第一代的实验品,那时候的“基因药”比现在还要漏洞百出,反噬性可能更强,后果更严重。

萧绎琛那时候一心都扑在事业上,他有很多手术要做,还要研发初代的“基因药”,家里的事根本顾不上,自然也不会知道顾承文在背后都干了什么。

片刻的沉默,萧绎琛用手抹了把脸,他抬起眼睛,又恢复到那个深沉老练的他。

然后,他说:“我研发‘基因药’的初衷是治病救人,我想结束香土村的悲剧,希望这些药不仅对他们有帮助,也能帮助后来的癌症患者。但这种药品开发,是需要志愿者进行活体实验的,这些事都是顾承文在负责,志愿者的名单一向保密,我也没有多问,我那时候只知道那名单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更换一批人,有的是病死了,有的是不再适合用药,退出了。直到后来,我们发现‘基因药’有重大缺陷,短期内虽然可以控制病情,延缓症状,但长期来看却弊大于利。”

“按照我的意思,这种‘基因药’最好停止研发,我们需要改换思路,从根上找原因,但是顾承文不同意,我们在意见上产生了巨大分歧,到后来我坚决反对再往下进行,他知道无法说动我,便将志愿者名单拿给我看。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名单上的人都是香土村的村民,他们都信了顾承文的话,以为我研发出来的药可以让他们痊愈,让他们长命百岁,他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件事情上,就连我母亲也在其中。”

其实严格来讲,萧绎琛的母亲和村民们都不是傻瓜,他们心里多半也有点数,知道这个病会要人的命,会让人痛不欲生,不是那么容易就痊愈的,他们更不可能长命百岁。

但是人病到了那个份上,便越发的会自欺欺人,听到别人说“有希望”,“可以好”,哪怕那只是海市蜃楼,也想抓住。

再说,那“基因药”也确实缓解了他们的痛苦,他们拿不到后面的药,又无法承受身体上的疼痛,就只能靠其他非法途径买来吗啡注射。

一开始,吗啡还能缓解疼痛,后来连吗啡都渐渐压不住了,萧绎琛的母亲也已经病入膏肓。

癌细胞已经在她体内扩散,到了淋巴和骨盆,萧绎琛知道母亲没救了,却还是把母亲接到医院,骗她说只要做了手术,吃了药,病就能好。

萧绎琛的母亲做了手术,也按时吃了药,以为自己真的能好,她走的时候也没有受到太多痛苦,她是走在医院的走廊里突然摔在地上,陷入昏迷后去世的。

先是萧父被害,接着又轮到了萧母。

萧绎琛的精神遭受了距离的打击,他和顾承文的死仇是解不开了。

一开始,萧绎琛答应顾承文的合作,是为了查他父亲的死,到后来,他发现自己很需要顾承文提供资金帮助他研究“基因药”,这些药是香土村村民们唯一的出路,要是顾承文和那些资金没有了,村民们也只能是死路一条。

有了这层认知,萧绎琛便暂时将追查父亲被害的真相压了下去,谁知这一压,却连自己的母亲也一并害了。

直到萧母离开人世,萧绎琛也跟着清醒了。

以前他是有顾虑,迟迟没有揭破蒙在真相的那张纸,而后来他是可以毫无顾虑的揭破,却选择不揭破。

就算金智忠愿意在法庭上指正顾承文又如何,那也不再是萧绎琛认为可以血债血偿的最佳方式,何况金智忠此人油滑,他是绝不可能做这种自掘坟墓的事的。

办完萧母的丧事,萧绎琛只用了一点手段,就从金智忠口中得知父亲被害的真相,但他没有逼金智忠去警局,因为萧母的去世,令他心里也萌生出一盘计划。

顾承文一定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但如果只是他赔上一条命,未免太便宜,怎么着都得算点利息。

顾承文这辈子最贪图什么,无非是权势、金钱和后代,那么夺走这几样东西,岂不是比杀了他还解恨?

要一个人的性命并不难,要一个人生不如死,岂不是更有趣?

……

这之后,徐烁又提了几个问题,萧绎琛一一应了,两个男人的对话十分平静,不起波澜。

顾瑶就安静地坐在一旁,默默地听着。

她时不时看向徐烁,又时不时看一眼萧绎琛,忽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

他们三人刚坐在这里的时候,徐烁说了这样几句话——“在遇到危险时做出的应激反应,还有在我们对付顾承文的过程里,她总会让我看到您的影子。但我却不希望她变成第二个您,我想这也是您一直在防范的。”

她当时觉得疑惑,明知道这话里暗藏深意,却一时难以窥破。

但是到了现在,已经无需窥破,她忽然什么都懂了。

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有羁绊,也有牵绊,有的在身边,有的在心里,无论是亲情、爱情、友情,总会有那么一样。

若是几样都没有,那这个人无情无义,无亲无爱,该有多可怕?

或者说,会做出多么可怕的事?

好比萧绎琛。

无论顾承文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他都用最残忍的方式摧毁了萧绎琛心里仅存的温情,父母惨死。

亲情和友情已经被炸成了灰,那微薄的男女之情也在刚刚生出一点脆弱的萌芽时,被李慧茹告知她接近他的目的,因此掐死在摇篮里。

再来便是他唯一的骨血,还成了顾承文的女儿。

至于金钱和财富,那些东西萧绎琛不稀罕,可当他发现只有这两样东西才是他对付顾承文最有利的工具时,他不得不为此出卖自己的灵魂,精心布局,步步为营,暗藏十几年,一点一点的拿走顾承文最在乎的东西,让他生不如死。

顾承文是个魔鬼,这一点毫无疑问,但除此之外,他也制造出了另一个魔鬼——萧绎琛。

萧绎琛心里的疯狂是在那些无望的岁月一点点催生出来的,那些恶魔在他心里无声的嘶吼、呐喊,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任何人看到他,都觉得这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医生、学者、天才,视名利为粪土,只以救人为宗旨。

而顾瑶,或者说是萧零,她是萧绎琛的骨血,她是他一手教出来的,无论是性格还是性情,她都像极了他。

在这样一个精心布置的局里,顾瑶所见都是顾承文对萧绎琛的压榨、欺瞒,还有李慧茹的嚣张跋扈、不择手段,她的亲情被摧毁了,余下那唯一一点寄托就在萧绎琛身上。

可是当一切真相都揭破的时候,这一点寄托也会分崩离析。

顾瑶自小就“独”,没有什么真心实意的朋友,也不太相信“朋友”这东西,唯一说得上话的就是陈玉敏,十七岁时陈玉敏遭到侮辱,在顾瑶的人生里消失了。

当然,这件事萧绎琛也是知道的。

再来便是男女之情,顾瑶有幸遇到了,而且不是顾承文、李慧茹那种人,而是徐海震教出来的性格正直的徐烁。

她和他,就像是黑与白,一个自小生活在黑暗中,一个却在阳光下野蛮生长,他们互相吸引,她身处黑夜,习惯了冰冷,也知道自己经不得一点阳光,那些蛰伏在黑暗中的丑陋会无所遁形。

可是正如尼采那句话所说——人跟树是一样的,越是向往高处的阳光,它的根就越要伸向黑暗的地底。

这句话反过来其实也成立。

根茎伸向黑暗吸取水分,抓牢土壤,枝叶却向往触碰阳光,哪怕被晒干,被蒸发,也在所不惜。

这些事萧绎琛都看在眼里,他们是父女,尽管经历不尽相同,但顾瑶的心境都是他经历过的,站在过来人的立场上他一看就明白。

萧绎琛必然知道,一旦他连这片阳光都拿走了,顾瑶就会彻彻底底变成第二个他。

而她心里释放出的魔鬼会更可怕。

那是身为一个父亲,所不愿意看到的。

何况现在顾承文已经完蛋了,萧绎琛又何必摧毁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这最后一点羁绊呢?

这大约就是徐烁那句话的意思吧——他们都不希望看到彻底被黑暗吞噬的顾瑶。

顾瑶垂下眼皮,深深吸了几口气。

然后,她又想到徐烁之前提出过一个问题:“要对付顾承文,却利用你作为‘凶器’——为什么?”

她那时说她也很想知道。

其实到了眼下这一刻,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为什么?因为必须是她。

顾承文心里的羁绊就是顾家的子嗣困难,他从小就听顾老爷子念叨这事,他也把这事放在第一位,后来连着几个孩子不是早夭就是畸形,好不容易有了顾竑,十几岁时却又检查出不治之症,那些年里他也有过很多女人,用医学手段找不同的人做过试管婴儿,皆没有好结果。

唯有顾瑶,不仅健康,而且聪明,是个可以培养出来的苗子。

这是顾承文这些年明知道她在做什么,却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这也是萧绎琛明知道顾承文什么都知道,却还是暗中摆布她做事的理由。

萧绎琛利用的不仅是顾承文引以为傲的“女儿”,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他利用的根本就是顾承文的心魔,那一丝对顾家骨血的执念。

想到这里,顾瑶睁开眼,不愿再往下深挖。

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她听到徐烁这样说道:“萧叔叔,零零累了,我想先送她回去休息。待会儿我再出来陪您聊天。”

顾瑶一下子抬起头,诧异的看向徐烁。

——什么意思?

徐烁却好像看不到她眼底的疑问,他始终握着她的手,这时微微用了下力,说:“你累了,先进去睡一会儿吧,我还有点事要和萧叔叔聊。”

这话刚落,徐烁就率先站起身,还顺手将顾瑶拉起来。

顾瑶坐得太久,加上刚才忽然想通了一些事,精神受到冲击,这样忽然站起来,脚下有些不稳,头也跟着发懵。

她摇晃了两下,徐烁握住她的肩膀,声音很轻:“你看,你真的需要休息。”

顾瑶本想说自己不累,可他通过肩膀传递过来的力道,却给她发出一个暗号。

顾瑶知道,徐烁是想自己单独问点事,那些事或许是当她离开后,萧绎琛才可能透露的,又或者是一些他们都不希望她知道的事。

只是是什么呢?

顾瑶心里觉得疑惑,面上却没有露出来,她望着徐烁,定了两秒,她知道无论她多么想知道,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阻止他。

徐烁一定有十分迫切的,不得不问的事情,这可能是唯一的一次机会。

于是,顾瑶说:“好,我也想睡一会儿。”

话落,她又看了眼萧绎琛,再转过来说道:“你别送我了,有庄正跟着,我丢不了。等你们聊完了,你记得叫醒我,不然我怕我睡过头了。”

徐烁似是笑了一下:“好。”

只是还没等萧绎琛召唤,庄正就从那道隔开走廊的帘子里走出来,他手里还拿着顾瑶的手机,她的手机正在震动。

庄正走到跟前,让萧绎琛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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