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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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心有诈,燕英等人自告奋勇,进入城中探路。
法宗的城门,即便有千军万马之力,从外面也绝对无法推开。所幸李天权带着法宗的令牌。他走上前去,将令牌的背面按在城门上的一处凹槽之中,恰好严实合缝。紧接着一道紫黑色的微光闪过,他便领着燕英与林子晴,径直穿过厚重的城门,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倒也没过太久,只听一阵沉重闷响,城门徐徐开启了一道缝隙。依旧是李天权领着兄弟二人返回。
他们表示,城内似乎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战斗,不少建筑已经倒塌焚毁,路上随处可见法宗中人的遗体。但至于与他们为敌的究竟是何种敌手,暂时还不明确。
而根据守候在附近山中的探子回报,这段时间法宗城内的确传出过不少异动,不过并未有法宗中人离去,妙玄子等人必定还留在城中。
听完各方的消息,人群之中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就连几位掌门也面露困惑之色。
纷乱之中,却听余蝶影朗声道:“我等原是为了讨伐法宗而来,倘若大闹法宗城的是我方盟友,那我们自然可以大胆入城。但若是不速之客,我们今天转身离去、任由它们散入人间,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掌门所言极是!”燕英立刻随声附和,引来周围一片连连点头。
“春梧君,不知你怎么看?”余蝶影将目光移向一旁。
不必她发问,春梧君内心早已开始了一番盘算。
眼下的情况,法宗遭遇重创,正是斩草除根的最佳时机。况且这可是全中原修真界的头等大事,从前总让凤章君占尽风头,如今凤章君已入魔道、又背上了谋逆大罪,也该轮到自己好好表现、巩固威望了。
更不用说,此刻还有那个麻烦女人余蝶影在场,绝对不能让东仙源的人借机表现,动摇了云苍派“中原之首”的权威地位。
如此思忖妥当,春梧君便朗声道:“法宗这次是自作孽不可活,妙玄子那匹夫即便侥幸偷生,恐怕也会以各种花言巧语来蛊惑人心。我等更加应该团结紧密,共同平息这场风浪。”
说罢,向身边人使了一个眼色,手底下的云苍等众门弟子,便开始朝着城门缝隙处前进。
至于余蝶影,则将目光投向燕英,看见燕英朝她点了点头,于是也号令众人提高警惕,向城中进发。
——
“你知道吗?其实东仙源未央城的很多地方,都是模仿这座法宗祖庭来修建的。”燕英对着身旁的林子晴小声道。
此时此刻,他们正行走在昏黑漫长的城门甬道中。这里的确太容易让人联想起未央城,只不过一切看上去都更加庞大,更加古老,仿佛误入了古老的时间罅隙之中。
除去紧闭的城门之外,他们又穿过了十八道铸有符印的铁栅门,然后顺利来到了城中。
所有人陆陆续续地站定了,开始观察周遭的情况——正如燕英之前所描述的,城内听不见一点儿声响,安静到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耳膜的微微跳动。
倒是有灯光,不过全都高高地悬挂在高楼的屋檐下,一盏两盏,都是惨淡的青白色,像许多将落未落的微小月亮。
地上的确倒伏着一些尸首,不过黑黢黢的,无法辨认出那究竟是人,抑或是别的什么东西。满地的黑沙或许隐瞒了更多狰狞的真相,不过并没有人想要去深究。
所有人之中,对法宗最熟悉的李天权出声提醒:城内布有许多暗道机关,稍有行差踏错便可能殒命当场。于是依旧由他与燕英在前面领路,所有人将兵器出鞘,加倍小心地沿着城中的主道向北边行进。
而在正前方,法宗正殿如同一动不动的漆黑巨兽,正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但显然,这绝不是一条太平无事的坦途。
作者有话要说:妙玄子:你以为本座是坏人,其实本座是好人,本座受委屈,但是本座不说!
顾烟蓝:宗主属猫的,别妄想和宗主沟通。宗主高瞻远瞩,不是你等凡人能够理解的。
练朱弦:……顾烟蓝简直就是一个妙玄子吹……
凤章君:别说得这么高深了,其实就是我师父他把上界变成了疯人院,妙玄子原本想封锁住疯人院的大门,结果发现自己根本守不住,所以想要把大家都骗过来一起守着呗……
第122章 最后的开始
城内虽然光线昏暗,但却无人擅自引火照明。众人小心翼翼地踏着满地黑沙,倒也无惊无险地走出了一段不短的距离。
突然间,后方响起了一阵沉重的机拓声,地上腾起一股黑沙烟尘。众人仓皇扭头,发现一头小而敏捷的怪物竟从一条暗巷里扑将出来。
猝不及防之间,距离暗巷最近的几名弟子已被扑倒在地。旋即便有十数个人捉剑上前与那怪物站成一团,倒也不落下风。
见参与搏杀的都是东仙源弟子,春梧君也不甘示弱。他使了一个眼色,又有十几名云苍以及同盟门派的弟子一拥而上,居然从那几个东仙源弟子手上,将差不多已被制伏的怪物抢了过来,就地正法。
前因后果,但凡明眼人都能看个一清二楚,只是碍于种种无法言说。唯有余蝶影皮笑肉不笑:“春梧君的手下,果真是出手不凡。”
“哪里,余掌门的弟子更是人中龙凤。”
春梧君依旧是一副温良仁厚的模样。然而话音刚落,只听见四周围的屋顶、院墙以及深巷中,竟陆续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嘶吼声!
更多的怪物开始现身,原先紧密的阵营很快就被割裂,分别陷入到混战之中。一时间兵刃屠戮之声四起,杀气剑气四散飞腾,震得城内檐角铜铃疯狂鸣响。
“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燕英高声道,“不知道城里还有多少这样的怪物,我们站在无遮无碍的大路中央,又制造出这样大的动静,迟早会成为众矢之的!”
“我知道有个合适的地方,易守难攻。”李天权也附和他的意见,“我们人数足够,只要把握好节奏、利用地形优势,消灭这些怪物应该不成问题!”
余蝶影果断命令麾下众人跟随李天权转移,春梧君自然也不会白白消耗自己的势力,于是所有人便不再恋战,一路朝着城中腹地转移。
不过多时,法宗高大威严的正殿已近在眼前。与城内的其他建筑一样,这里也是门扉紧闭、似乎空无一人。而就在众人以为所谓“易守难攻”之地便是此处时,李天权却又拐了一个弯,匆忙走向西北。
“大人,前方乃是一片园囿,并不像是易守难攻之地……”春梧君身旁的一名亲信如此悄声说道,“恐其有诈。”
“……”春梧君的脚步瞬间停滞,同时扭头看向不远处的余蝶影。
仿佛感应到了他的视线,余蝶影亦扭头回望他一眼。
春梧君还没来得及品味出这一眼神背后的真意,只听轰的一声,又有几头怪物从附近的高楼之上跃下,朝着他们扑来!
“快点,所有人,全都跟着我往下走!”前方传来李天权的焦急呐喊。
循声望去,春梧君这才发现前方园囿之中显然爆发过激烈的战事。不仅随处可见法宗中人与怪物的尸首,就连与园囿相邻的小山也遭受过极为不可思议的破坏,裸露出一个巨大的洞穴。
但这绝不是什么寻常的洞穴——整座城池全都一团漆黑,唯独这本该黑暗的洞穴之中却有光。
那绝不是火光,甚至也不像照夜珠或者其他中原法宝所发出的亮光。它看上去就像无数只泛着金光的萤虫汇聚在一起,又像无声的烟火,在地下深处静静绽放。
就在春梧君怔忡之时,余蝶影与她的人大多已经消失在了洞穴中——尽管她果断得令人起疑,可现实总归是现实:如今被留在地面上的,只剩下春梧君与他的随扈。
怪物依旧在不断群集而来,无论地下是什么状况,至少有一点是显而易见的——留在地面上的人,即将成为所有怪物围攻的目标。
进入那个可疑的洞穴,似乎已经是唯一的选择。然而直觉却告诉春梧君,对于他个人而言,这却不是最好的选择。
他停下脚步,回过头去,审视着周遭的情况。
这是一个陷阱——他越来越笃信这一点了。进入这座城池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但至少进行到这一步,或许自己还能够全身而退。
思及至此,春梧君急忙唤住几个亲随,低声叮嘱他们护卫自己左右,开始朝着不引人注目的方向移动。
周遭激战正酣,无论己方还是那些怪物都没有去在意春梧君的举动。但是,黑暗中却有一个人,早已经默默地将一切尽收眼底。
短短片刻间,春梧君已经计划好了接下去的行动——他准备先离开园囿,再借助附近的建筑物避一避风头。等到时机成熟,就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座城池。
然而还没等他迈出几步,只听头顶一声凤啸突然划破黑空。
他与身旁护卫同时愕然回头,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竟已站在了身后。
“春梧。”
那个白发金眸、亦仙亦魔的男人,声若叹息:“我在等你的解释。”
————
越来越多的人跟随着李天权的指引,进入山洞之中,而他们很快就发现了所谓金色亮光的真相——
那竟然是一片无比巨大的金色树林,光辉灿烂,如同黄金海洋。
当然,四周围也不再是阴冷的地下洞穴。他们的脚下是遍地碎石的荒芜大地,头顶高处则是漆黑一片的浩淼夜空。天上没有星辰月色,却能够看见巨大的符咒,如斗转星移,时隐时现。
“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断有人向李天权提出同一个困惑,就连余蝶影也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而燕英与林子晴则手牵着手仰起头来,眼眸中注满了黄金树的光华。
“这里就是上界。”一个声音突然回答了众人的疑问,“是唯有得道成仙之人,才能荣登的所谓极乐世界。”
纷乱的视线开始朝着金色树林聚焦。
万众瞩目之下,那个曾令不少人印象深刻的五仙教护法就站在黄金树下。无数璀璨的枝叶与花朵簇拥在他的身旁,至少有那么一瞬间,令他看上去仿若远古神祇。
没人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但是每一个人的内心都隐约有些预感——接下来,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即将发生。
练朱弦并没有向着人群走来。只见他抬手,轻轻摩挲着金色的树身,同时低声细语道:“人都来了。现在,说出你的秘密罢。”
一片死寂的天地间突然起了风。风中还有一阵轻微的噼啪声连绵响起。
“……快看树上!”
林子晴为燕英指出了方向。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发现,原来那片金色树林的枝叶间,已经缀满了成千上万朵硕大的花苞。微风拂过,所有的花苞竟迅速绽放,厚重的花萼与花瓣摩擦,发出一片奇妙轻响。
这简直是太过壮观、却又太过诡异的景象了——那些巨大而又繁复的花朵,虽然同气连枝,却呈现出各不相同的姿态。有的六出如雪,有的繁复如菊,又有如牡丹芍药、栀子、水仙者,不一而足。
然而无论是哪一种花,心中都盛着满满的金蕊。烂漫明亮的,就像是一轮轮微小的日与月,高高低低地悬挂在树上。
须臾间,金色树林里的所有花朵全都绽放到了极致。又是一阵微风吹起,花瓣扑簌簌地纷纷跌落,金色花粉化为一阵氤氲香雾,朝着目瞪口呆的众人扑面而来。
猝不及防之间,天地已经化为一片昏沉的金黄。人们慌乱地伸手想要挥开眼前的金色花尘,却冷不丁地发现有些完全陌生的记忆,涌入了他们的脑海中。
那是许许多多的人影,伫立在昏黄金沙之中。
沙尘逐渐散去,那些人影也慢慢地转过身来,额上明亮的仙籍印与迷茫无助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前辈?”
“掌门?真的是您!”
“师……师父?我好想你……”
来自于中原各个门派的弟子们,高高低低地发出各种惊叹,混杂着久别的思念与重逢的欣喜。
但是这种欢喜,很快又变成了惶恐。
故人身影虽然近在眼前,可众人很快就发现,那只不过是一些来自过去的幻影罢了。而从黄金树上源源不绝吹来的花粉,不仅带来了故人幻影,同时也将旧日的场景铺展在了众人面前。
旧日的上界,显然更符合人们对于“仙界”的想象——仙雾缭绕,青松碧水,玉宇琼楼,鸾鸣鹤舞。一切看上去都是如此清圣非凡。
然而,发生在这片“仙界”之中的事,却与“清圣”背道而驰。
怀着不同的冀望与抱负,在凡间众人的敬仰与艳羡之中进入上界的新晋仙人们,终于见到了这片“仙界”的旧主人——那些决定谁能够获准“荣登仙界”的古老上仙。
他们看上去高贵优雅,衣饰鲜丽,浑身上下散发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强大气场。但他们又是如此“平易近人”,亲自将每一个新晋的上位者带领到无忧树前,又亲手摘下果实,看着那些初来乍到的一无所知之人,一口一口将它吃下。
这之后所发生的一切,阴谋与掠夺、冤屈与愤怒、谋划与报复……全如潮水一般蜂拥而来,在众人脑海之中炸出一片狰狞血色。
当这场梦魇终结的时候,每一个恍惚醒来的人都怅然若失,久久无法从巨大的冲击之中恢复过来。
与此同时,他们面前的景物也发生了变化。
高大辉煌的无忧树林,瞬间黯淡了。葳蕤华丽的叶片与花朵,委顿于地,化为一片灰黑烟尘。而那些金色的枝条仿佛抽空了所有的生命力,变成了一丛枯干盘曲的巨大荆棘。
若再仔细观察,荆棘尖刺之上竟高悬着各式各样的器物——长剑,拂尘,佩玉,荷包……它们全都微微摇晃着,甚至发出极其微弱的亮光,仿佛在倾诉对于凡间不舍的思恋。
众人的目光,便在这些遗物之间流连,有人小声嗫嚅着,还有些人甚至垂下泪来。
而透过这片高悬着遗物的巨大荆棘,众人终于发现了那些失踪的法宗中人——原来他们一直守卫在曾经的无忧大树后,用法阵以及血肉之躯,临时构筑起了一堵坚不可摧的高**墙。
在法墙之外,那些剥离了浮光幻景的真实黑暗之中,又有许多腥红的、狰狞的、癫狂的眼瞳,正在朝着众人虎视眈眈。
“各种因果,一如诸位方才所见。”
练朱弦轻盈一跃,站到无忧树的残躯之上,抬手指向法墙的彼端。
“那些怪物夺走了你们至信、至亲、至爱之人,也夺走了我教曾经的教主,制造了两百年前的那场惨剧,害死了我教无数的手足弟兄……数千年来,我们一直与鬼魂相斗、与妖怪相争,甚至同为人类也要互相倾轧、拼个你死我活。可这一切又是为什么?我们不惜付出生命为代价去追求的究竟是什么?我们苦苦追求的成仙之道,是一条死路;我们日夜膜拜的得道上仙,是一群怪物……而人鬼妖魅,不过只是被那群怪物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食粮!这样的上界,这样的仙人,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说罢,他从腰间抽出软剑在手,转身朝法墙奔去。紧随其后的,自然是李天权与燕英、子晴兄弟二人。
余下众人虽然依旧鸦雀无声,可目光闪烁之间,已是满满的触动。还有一些人则转向了东仙源的掌门,余蝶影。
而余蝶影则抬起头来,深深凝视了一眼荆棘上高悬的长剑,然后从自己腰间剑鞘中拔出了与之极为相似的佩剑,直指前方。
“……应该做个了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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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撑数个时辰的法宗弟子们大多已经濒临极限。他们一个个蜷缩着身体、面露痛苦之色,却依旧恪尽职守、寸步不离。
突然间,只听一声裂帛之响,其中一人手中所执的引魂幡竟凭空裂做两半,紧接着又蹿起一尺余高的青紫色火焰。阴风吹拂,那火焰竟又开始向着四周蔓延!
本已不甚牢固的法墙瞬间坍塌了一角,几只蹲守于墙外的怪物顿时一拥而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银亮月色射向近处的一头怪物,从后肩扎入,又从胸前透出。
紧接着,看似柔软的月光突然改变了形状,化作一道充满了倒刺的长鞭,只轻轻向后一勾,就死死钩住了怪物的身躯。
而这道月光的掌握者,已如鬼魅一般飘然而至。
练朱弦将手指在剑刃上轻轻一抹,几粒殷红血珠便沿着剑身飞快向前滚落,不消片刻功夫,便渗入到了怪物的伤口之中。
几乎就在血液融入的同一时刻,怪物一手抓住伤口中的软剑,使劲拉扯,竟是不惜冒着剐肉的剧痛,也要将练朱弦拽到自己身旁!
可它没能够继续造成任何的威胁——三道身影从练朱弦身后闪出,是燕英与子晴一左一右地冲上前去,而李天权已经执剑在手,一跃而起,直逼怪物面门!
但最终的致命一击,却来自于怪物自身。
发生在巨大身躯上的强烈痉挛突如其来,却又早已在练朱弦的预料当中。不过片刻功夫,怪物的身形就已经发生了明显畸变,并不断地从内部迸发出炙热的浆液。
不过,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法墙已经彻底失守了,法宗弟子们纷纷后退防御。而在他们面前,越来越多的“仙人”正群集起来,散发出狂涛般汹涌的杀气。
就在这时,练朱弦听见身后传来了急促纷乱的脚步声。
黄衫的东仙源弟子冲上来了,猿臂轻舒,万千剑花绽放;西仙源的巡守巫女也来了,兰指微翘,魂灯劫火漫天。云苍派的弟子们虽然存有困惑,但是骨血之中秉持的道义之心尚在,此刻便也暂且抛下彷徨,展开剑阵护下许多人。
还有更多更多的门派,也全都不甘人后、义无反顾地杀将上来,与那些怪物战作一团!
原本昏黑惨淡的荒凉世界,骤然填满了嘈杂洪大的杀伐之音。妖气、杀气、剑气以及其他各种清浊有别的气息,冲突缠斗着,碰撞出壮丽却又恐怖的死生之光!
鏖战之中,每一个人都紧张到了极限。任何一点行差踏错都有可能招致无法承受的可怕后果。
也正因此并没有人觉察到,远在战场后方、山洞的入口处,有一大群已经闯入法宗城内的怪物,陡然杀了一个回马枪,正试图悄无声息地偷袭。
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半空中只听得一声婉转凤鸣,如同从九天之上俯冲而落。练朱弦立刻挥开了近身的怪物。他循声望去,恰好看见山洞入口处亮起一大片异常瑰丽的火光,夹杂着几头怪物痛苦万状的哀嚎!
冲天而起的火光还照出了不远处的一片紫黑浓雾,有亮紫色的闪电在雾中游走。突然间浓雾散尽,只见妙玄子立在中央,周围是几具怪物残尸。
宗主现身,从容压阵——对于本已处于劣势的法宗众人而言,这显然是一种莫大的激励。而凤章君的到来,更无疑鼓舞到了在场的所有人。
奋力一击解决掉面前的敌手,练朱弦不顾一切地朝凤章君奔来。
与此同时,只听凤鸣声声,剑气凌厉而至,为他清扫着路上所有障碍。
前方,更多的怪物还在蜂拥而至,不过练朱弦毫无惧色。
只见他手中银光甩动,瞬间撕开了一道突破口,然后足尖轻点,一跃而起,径直朝着凤章君飞去。
两人相遇的瞬间,金色剑阵飞快张开,蓝紫色的蛊毒烟尘扬起,同时袭向四周怪物。
无所谓前世因果,不计较未来得失,只要他们并肩携手,在这一刻,他们便是所向披靡。
————
这场史无前例的鏖战,整整持续了一天一夜。
这是一场惨胜——中原的各大门派伤亡惨重,各种残缺不全的遗体与兵器散落遍地,冰凉的空气里弥漫着血腥。
而当最后一只怪物倒下后,人们陆续停下了动作,却没有任何人发出任何声响,只是略显茫然地继续望向着四方。
战事的喧嚣已经远去,黑暗与死寂卷土重来。只不过此刻的虚空,已经不再令人胆寒。
最后一次甩去剑身上残留的血迹,突然放松下来的练朱弦感觉到了一阵疲倦。几乎是条件反射,他将寻求依靠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凤章君。
白发金瞳的男人虽然也面有疲色,却立刻朝着练朱弦走来,而且每迈出一步,脸上的疲惫就少一些,取而代之的则是平静与温柔。
及至到了近前,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凤章君伸手抚摸着练朱弦的脸庞,用拇指替他拭去残留的血渍,然后低头在他额前烙下一吻。
练朱弦双手扶住凤章君的肩膀,与他以额向抵,然后用力做了一个深呼吸:“终于啊,全都结束了……”
“或许还没有。”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凤章君将视线转向右侧。
那片曾经巨大壮观的忘忧树林,此刻已经化作了一片枯焦的荆棘,树下已被血海所浸泡。
“师父……”
这或许是凤章君最后一次唤出这个称呼,百般愁绪、无尽伤怀,唯在不言之中。
“其实,我一直想要告诉你。”练朱弦轻声道,“刚才无忧花谢、花粉飘散的时候,我见到无忧子站在树下。他对我微笑,让我帮忙给你带几句话。你现在想听么?”
这个只需回答“是”与“不是”的问题,却让凤章君踌躇了好一阵,最终轻轻摇了摇头:“还是再等一等罢。”
正说到这里的时候,两人同时看见,东仙源的掌门余蝶影走到枯树跟前,双手摘下了悬挂在枯枝之上的一柄金色宝剑,抱入怀中。
即便面对腥风血雨、泰山崩塌也面不改色的女中豪杰,此刻却意外地露出了悲伤柔软的一面。
在她身后,越来越多的各派菁英开始朝着枯树这边走来,有的踽踽独行、有些则互相搀扶。
他们从枯死的忘忧树身之上,取下了种种高悬着的信物。有人怅然若失,有人低声啜泣,有的仰天长啸,悲怆之声在空旷的天地之间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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