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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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具肉体凡胎虽然脆弱,却是世上最精妙的容器。人的三魂七魄容纳其中,非但不会轻易离散,更能生生不息。反之一旦肉体破碎,魂魄便无可依附,继而三魂往生、七魄消散。当年太素遭人肢解、七魄离散,即便勉强将三魂寄托于石人之上,所造出的只不过是具具意识残缺的走肉行尸。玉清真王便是看透了这层道理,才最终放弃了无谓的尝试,吞下心脏、封闭灵脉、进入长眠。”

“可噬心之术本不该是许下来世之约么?”练朱弦追问,“既然已经期许来世,却又为何将自己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数千数万年,不去转世投胎?”

妙玄子看向棺椁,嗤笑:“就算许下了来世之约又如何?不过只是一个自我安慰的期许罢了。过去已经失去,未来飘渺不定。唯独只有眼前的几缕残魂,切切实实地存在,不守着它们还能如何?不过,这也只是我的推测罢了。至于真相,早就已经没人知道。”

凤章君也开口问道:“即便当年玉清与太素葬身于此,那又如何?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你与师父又为何要找上门来,打开他们的棺椁?”

“你师父与我的观念不同。”

妙玄子并不急于解释,反而抛出了一个问题:“你们沿着无忧子的指引,这一路走来,是否已经觉察到了他期待你们去发现的真相?”

换做练朱弦回答:“所谓的成仙不过只是一场骗局,是极少数人为了扩张自己的权势而布下的陷阱。”

“的确如此。”凤章君点头,又问:“那你们可曾想过,那些被召上天界、至此音讯杳无的各教高人们,最终又是什么下场?”

依旧是练朱弦思忖道:“登上天界之后不久,他们会被诱骗着服下忘忧树的果实,从而恍惚浑噩、无法反抗自保。这之后,他们或许会被囚禁,甚至惨遭杀戮。”

“只答对了一半。”妙玄子摇头:“正确的答案明明在中原遍地都是,你们完全可以想得更加大胆一些的。”

“……”

练朱弦不知他指的是什么,唯有再度看向凤章君寻求援助。而凤章君略做思忖,脸色丕变:“你的意思是……鼎炉?!”

“这难道不是最‘合理’的答案么?”

妙玄子伸手摩挲着石椁上镌刻的鼎炉浮雕:“留在人间挡道碍事之人,被当做厚礼送往上界。在那里,他们就像人间的妖魔鬼怪那样被塞进鼎炉,历经万般的痛苦,从一个个有血有肉的活人变成一颗颗丹药,助长天上之人的修为……你们说,如此手段,是不是似曾相识?”

显而易见的,这完全就是当年古仙猎杀古神的翻版,贪婪直接,效率远胜一切清修苦行。

参与这场掠夺的每一名受益者都清楚它的罪恶,所以他们将自己的恶行隐没在暗中,而“谦虚地”让普天之下、毫不知情的凡人崇拜创造出这种手段的人——玉清真王。

妙玄子又向前几步,站到了忘忧树的浮雕前。

“对于无忧子而言,玉清与太素是他的生身之父,找回他们,或许是无忧子自身最初的意愿……然而这许多年来,他被动接纳了无数受害者的记忆。那些源源不断的懊悔、不舍与怨恨,时时刻刻搅乱着他的情感……无忧子是矛盾的,唯独只有一件事却很清晰——他希望由你们来亲手结束这一切。”

“你是在替他向我们解释吗?”练朱弦反问妙玄子:“所以,你是在帮他,还是在阻止他?”

“我?我只是在践行理念的道路上,与他短暂同行过一段罢了。”

妙玄子的目光转向练朱弦,却又仿佛在看着更远的地方。

“我出生在一个毫无秩序、更没有公理与法律的黑暗世界。那里只有杀戮与欺凌,就连幼小的孩童都必须拿起武器才能自保。那里的居民缺乏信仰、不知敬畏、更没有追求与目标,整天浑浑噩噩,与野兽无异。所以,我从小就立志,一定要成为法度的践行与维护者。凡是我所认定应当存在的东西,就没人能够破坏。”

他的语气沉稳决绝,凤章君逐字咀嚼,仿佛从中读出了什么。

“所以,即便你早就知道上界鼎炉的真相,却从没打算揭穿。因为你认定了‘修仙’这种秩序是有必要存在的。而你与我师父之间的分歧,也在于此。”

从他的眼中看出了鄙夷,妙玄子反倒轻笑起来:“别把我与那群靠吃人上位的家伙混为一谈。你只需试想一下,这世上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日夜膜拜的仙人原来只是一群同类相残的野兽;而他们不惜放弃一切、专心追求的上界,只是一个生杀予夺的修罗战场。你猜,他们会是何种反应?”

“他们会怀疑,拒绝相信。”练朱弦推测道:“甚至反过来攻击说出真相的人。但只要拿出足够可信的证据,我相信这世上没什么事是说不清楚的。”

“相信了又如何?”妙玄子再问,“相信了会发生什么?”

“相信之后……”练朱弦从未认真想到过这一步,难免怔忡。

凤章君替他回答:“相信之后,会愤怒、会抗争,会因为抗争而进入混乱状态。各种势力相互攻击、彼此争夺,然后在大混乱中形成新的秩序。”

“新的秩序的确迟早会产生。但那将会以无数人的生命作为代价。”

妙玄子朝着石亭边沿走了几步,看着脚下那湍流的石人:“而那些在混乱中失去性命的人,又将变成漫山遍野的冤魂厉鬼,攻击活人。于是人们还会继续捉拿它们,将它们投入鼎炉。如此循环往复,跳不出同类相残、死生互害的怪圈。即便揭发了真相,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在你看来,只要达不到预期目的,就算是真相也应该被抹杀?”凤章君一针见血。

“你说呢?”妙玄子与他对视:“你才是那个从小接受帝王君道熏陶之人。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所谓‘治世之道’并不是非黑即白那么简单。”

凤章君垂眸不语,若有所思。

而练朱弦却道:“该与不该,恐怕都不由你我来决定。既然宗主神通广大,那就应该知道,如今云苍与东仙源等各大门派,已经将法宗认定为所有一切混乱的罪魁祸首,很快就会进行讨伐。到那时候,隐藏在这地底世界的真相,迟早都会公之于众。”

“云苍会出面讨伐法宗?你们当真以为春梧君是个傻子?”

妙玄子嗤笑:“叶皓的尸体出现在西仙源,大司命暴死,碧云居出事……这一连串的事件难道还不足以引起他们的警觉?春梧君越是认定法宗才是幕后主使,就越不敢公开敌对。毕竟,他害怕我会将真相公诸于世,到那时,才是他们那群人真正的末日。”

“投鼠忌器。”凤章君听懂了他的意思。

妙玄子又问:“所以,若你是春梧君,会怎么做?”

“会尝试怀柔。”凤章君思维极快,“首先,我会暗中联络东仙源,表示愿意与他们结盟。而暗中,我会派人到法宗谈判,一则试探法宗究竟掌握了多少上界的秘密;二来,尝试说服宗主达成利益交换,以换取守口如瓶。”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强调:“但以我对春梧君的了解,所谓的怀柔只是权宜之计,对于潜在的威胁,他终究会想方设法除去。”

练朱弦心里咯噔一声:“所以,春梧君才故意将讨伐法宗的虚假消息透露给赵香川,为的就是让我们投奔法宗。而我们已被污蔑为谋害云华仙尊的凶手,若再被法宗收留,那么法宗的立场便也会遭到质疑。再加上东仙源各派对法宗素有成见,这样就算日后宗主说出上界实情,也不会为人所采信。”

“的确如此。”妙玄子冷不防又抛出了一件惊人的真相:“如果我再告诉你们,春梧君本人此刻就在法宗祖庭的大殿之中,等待着与我的怀柔谈判。你们怎么看?”

“……!”凤章君与练朱弦同时紧张起来,“所以,宗主究竟准备做何抉择?”

关键时刻,妙玄子却卖起了关子。

“春梧君自有烟蓝暂时接待,你们两个且随我来。”

——

说话间,妙玄子领着二人重新走下石峰,与那些行进中的石人朝着同样的方向前进。

离开了宽敞的洞厅,他们又穿过一段狭长的石廊,分明没有火把,但是光线却逐渐明亮起来。

练朱弦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越往前走,地脉中集聚的灵气就愈发强劲。两旁的原始粗糙的洞壁上,竟也缓缓绽开了一簇簇丛生的晶花。

水晶石廊的尽头是一个较为宽敞的洞穴,四周与洞顶高处同样结满了大片晶体,它们正折射出亦真亦幻的迷离光亮。

而真正的光源就在他们此刻面对的洞壁之上——那是一副巨大的法阵,正在隐隐放着亮光。

除此之外,洞穴的八个方位上,分别插着八面引魂幡、端坐着八位法宗咒术师。显然,正是在他们的指引下,源源不绝的石人们最终完成了这段短暂的旅程——它们朝着绘有法阵的洞壁义无反顾地撞去,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妙玄子的话,证实了练朱弦内心的猜测:“洞底的另一面,就是上界。”

看着眼前义无反顾的石人,凤章君道出了一个疑惑:“昨日我们在云苍看见了一份书函。上面说,法宗暗中毁掉了人间与上界所有的沟通渠道。我不明白,你为何又要暗中布置这种事。”

妙玄子并没有直接给出答案。

“大约一个月之前,无忧子突然找到了我。当时的他看上去有些憔悴,可情绪却异常高涨。他得意地说,他花了几百年时间精心布下的罗网就要收紧了,让我做好准备,等着看一场好戏。

“我追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却怎么也不肯说,只是反反复复地阐述着他自己的理念。如此一阵之后,我有些厌倦了便要离开。可他却又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突然死命抓着我,喃喃地说自己做出了什么后果极为严重的事,央求我,无论如何一定要帮他收拾善后。”

“这种反应,与瀚海迷宫深处的何梨师一样。”凤章君皱眉道,“师父他……果然也在挣扎。”

妙玄子接下去道:“直到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无忧子利用五仙教的护命蛊制出了一种奇毒,你们猜他是如何使用这种蛊毒的?”

练朱弦道:“据我们推测,他将毒混入了忘忧树的果实,因此叶皓才会中毒。”

“何至于此。”妙玄子叹息,“无忧子亲口对我说,他把毒投入了上界的鼎炉之中。”

“鼎炉?!”

凤章君与练朱弦同时大吃一惊,可还没等他们开口追问,石洞中突然出现了一阵嘈杂刺耳的声响。

是那八顶引魂幡上的数百枚法铃,洞内明明没有风也没有震动,它们却同时猛烈摇晃起来,吵得人头昏脑涨。

“……来了!”妙玄子面色一沉,看向绘有法阵的洞壁。

与此同时,八顶引魂幡下的咒术师们,也立刻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只听一声闷响,洞壁上竟然凭空冲出一股罡风、爆出无数碎石烟尘!

烟尘之中,只见一只生着黑色鳞甲的巨大兽爪竟从洞壁之中探出,掌心里还攥着一颗石人的脑袋,喀喇一声就拧成了齑粉!!

很显然,那头怪物此刻正想要从洞壁从冲出来,然而洞壁上的法阵竟然幻化成为了有形的巨网,将它死死地罩住了,不让它前进分毫。

然而那怪物显然不打算就此放弃,它还在继续冲撞着,手臂越伸越长,从小臂到肩膀,紧接着有一小半身体都浮现了出来。

法宗咒术师的吟诵声愈发地响亮急促,法阵的光芒也愈发耀眼。凤章君却紧张起来,示意练朱弦退到自己身后。

而练朱弦也看出来了——面对如此猛烈的冲撞,八位咒术师显然力有未逮,或许勉强能够退敌,但必定会元气大伤。

好在,现场还有一人。

妙玄子轻哼一声,顺手折下洞壁之上的一枚晶簇,扬手射向那只怪兽。

只见光明法阵之中血光飞溅,那只怪兽隐约发出一声哀嚎,再看手臂之上已经少了一大片皮肉,甚至露出内里的白骨,触目惊心。

下一个瞬间,法阵中忽然又伸出了十多双石人的手臂,上下左右一齐发力,竟是如此硬生生地将那怪手一点点地拽回到了洞壁的另一边。

而当这所有的手臂全都消失之后,法阵黯淡归位,引魂幡上的数百法铃也同时静默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到今天为止,上界的所有秘密全部揭晓(长出一口气),故事也就到了尾声(后天大结局)

关于太素和玉清,其实我的设定是:太素离开上界之前,他和玉清之间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爱情,更像是宠物与饲主的关系。作为宠物,太素一开始并不认为自由对于自己是必须品。所以他的一切都被玉清所把握。

他们两个关系的变化,发生在玉清将太素放走之后。逐渐独立、强大起来的太素,对于自己和世界有了比较全面的认识,知道了自己真正的需求和自身的定位。而这个时候,作为一个独立存在的人,才真正吸引到了玉清的爱慕。他们像两个彼此平等的人那样,在夜里相会、交流,这才是他们之间爱情的真正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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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上一章我曾经嘀咕过,本文的“记忆”代表着“自我”。所以太素死去之后,玉清是绝对复活不了他的,因为太素必须是自由的,即便是对于玉清来说,他也不可能永远掌握到太素。(商无庸你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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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妙玄子,其实是个法度的拥护者,他的小传其实很长,但没准备发出来,谁叫他不是主角呢~~

第121章 请君入瓮

怪手虽已退治, 但是练朱弦的耳膜还在嗡嗡作响。

等到听力稍稍恢复了一些, 他才试探发问:“既然洞壁的另一端是上界,那么刚才的莫非就是……”

妙玄子没说话, 只点了点头。

凤章君低头看向洞壁下方, 地上掉落了不少碎石与晶簇。有两名咒术师正在匆忙填补法阵缺失的部分, 看起来有些捉襟见肘。

“无论法阵还是这面洞壁,恐怕都坚持不了多久。”他表达自己的判断:“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妙玄子摇头:“本座已经陆续派出数十名精英前往上界, 却无一人归还,情况想必已是凶险异常。原本上界与人界之间存有几条通路, 可为了避免那些怪物冲向人间, 法宗已经如数封锁,只在这地下灵脉之中开启一条暗道,利用这些现成的石兵, 拖延点时间。”

练朱弦显然并不同意他的做法:“那些被引魂幡抓来附在石人身上的, 也只不过是普通百姓的魂魄罢了,怎能指望他们去对付得道的上界大仙?法宗的人命是命,难道那些普通人的命就不是命吗?”

妙玄子冷哼一声:“若本座仅仅只顾及法宗中人的安危, 恐怕天下早就已经沦为一片焦土!”

练朱弦又道:“既然如此, 那又为何不干脆封住所有的通路, 让那些怪物烂死在上界?”

“谁告诉你有这么简单?”妙玄子嗤道,“物极必反, 你又如何知道,堵住了这里,下一次它们会不会在人口稠密的城镇冲将出来?”

见练朱弦又要反驳, 凤章君赶紧正色道:“我与阿蜒曾经屡次与那些怪物交手。因此深知它们的实力,绝非寻常之辈所能够抵御。现如今,宗主以法宗之力将他们闭锁于上界,确实是保护了人间众生。但恕我直言,单凭法宗一派之力,恐怕无力回天。”

说到这里,他又故意将目光转向身旁的那几名咒术师——经过方才的一场异动之后,那些人又回归到了一动不动的静默之中,只是身形颓丧,看上去愈发地憔悴疲惫了。

妙玄子显然也很明白自己的部下已经濒临极限。他沉吟片刻,看向凤章君:“在你们找上门来之前,我的确考虑过是否接受春梧君的请求保守秘密,然后让他们来负责收拾这个烂摊子。等他们的实力被削弱,再将余孽一网打尽。”

“我不认为春梧君会乖乖就范。”凤章君并不乐观,“你给他喘息的时间,就是在姑息养奸。”

练朱弦也早就已经按捺不住了:“事情难道不是已经明摆着了?宗主单以为将上界的真相昭告天下会引发混乱,可现如今法宗已经独木难支,春梧君以及同党又在各处制造混乱,引导各路矛头逐渐指向法宗。如此腹背受敌之下,这上界的大门迟早都会有受不住的一天,到时候天下不也一样会陷入大乱?宗主难道连这样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了吗?!”

他的心情焦急,言语之上也不免冲撞起来。凤章君一手将他揽住,一面正色面对妙玄子:“阿蜒虽然性急,但所言句句在理。宗主且不可再固执己见,以免铸成大错。”

被他们两个一个黑一白联手说教,妙玄子竟也不恼,只冷冷地反问:“那你们说说看,如今又该怎么办?”

练朱弦与凤章君对视一眼,在得到鼓励之后,迅速阐述自己的观点:“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平息上界乱局,而这需要尽可能多的高人出手相助。再费口舌去一家一家地解释说服恐怕来不及,不过既然不少门派视法宗为罪魁祸首,那倒不如将计就计,直接将他们引过来。”

“还有春梧君以及他的同党。”凤章君亦不忘补充,“以我之见,他们未必了解上界现状。此刻春梧君就在法宗,若能略施小计,令他相信上界依旧有仙人存活、而法宗又并未完全掌握他们的秘密,也许他们会铤而走险,选择与东仙源等门派一同围攻法宗。到那时候,新仇旧账,一笔清算。”

他正说到这里,只听见来时的方向上传来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众人扭头去看,发现是鬼魅一样的顾烟蓝快步走来。

“宗主。”顾烟蓝来到妙玄子面前,低头行礼道,“属下已经依照您的吩咐,将春梧君打发走了。”

“……”

凤章君与练朱弦同时愣了愣——这个妙玄子,刚才还在跟他们说考虑和春梧君合作,怎么一转眼顾烟蓝就把春梧君给打发了?

妙玄子也不理睬他们,只继续看向顾烟蓝:“该说的话都说了?”

“回宗主的话。”顾烟蓝依旧回答得毕恭毕敬,“春梧君已经知道凤章君投奔了法宗。宗主特别叮嘱要透露的几件事,属下也已经全都旁敲侧击地说了。刚才探子回报,春梧君出城之后,应该是朝着东仙源的方向而去。”

听顾烟蓝说到这里,练朱弦偷偷地凑到凤章君的耳边,小声问道:“法宗是不是有什么心灵感应的法术?”

“没有。”凤章君摇头,“除非是道侣,而且至少双修百年,倒还有些可能。”

“也就是说,其实妙玄子早就已经决定要与春梧君翻脸,却反过来试探我们?”练朱弦咋舌,“难道还当心我们两个会拖他的后腿不成?!”

“谁知道呢。”凤章君苦笑,“不过师父的确提起过,妙玄子是个心思细密到偏执的人。没有人能够欺骗得了他,甚至有人说他是獬豸托生的。”

交代完了春梧君那边的情况,顾烟蓝毕恭毕敬地倒退了几步,转身离去。妙玄子这才重新将目光投向一旁的两个人。

“看起来最快明天,法宗就该迎来贵客。然而城中还有不少‘简陋’之处需要布置。本座要回去监督,你们有何打算?”

凤章君小声问了练朱弦几句话,而后回复妙玄子:“如若宗主信得过,我与阿蜒愿意留在地下,协助看守法阵。”

“也好。若有需要,差人去找烟蓝便可。”妙玄子点头,旋即转身离去。

洞穴之中冷清下来,凤章君与练朱弦又仔细检查了洞壁上的法阵,然后看向一旁的咒术师:“你们在此守了多久?”

其中一人答得恭敬,他表示妙玄子宗主一共安排了三轮值守,每一轮为十二个时辰。他们这轮已经守了将近十个时辰——若是换做平时,倒也不算什么,只是最近这几天异动频繁,差不多每个时辰都会有怪物试图冲出法阵,若是任其发展,只怕过不了几日,法阵就将彻底失效。

距离刚才那头怪物冲击法阵才过了大约一刻钟,时间尚算宽裕。练朱弦从引魂幡上解下一枚法铃作为预警,然后同凤章君一起暂时走出洞穴,返回地面上。

与练朱弦简单商量之后,凤章君又折了一只纸鸟,将春梧君的动向、妙玄子的决定以及其他简要的情况附在纸上,送往东仙源林子晴处,让他们酌情考虑对策。

纸鸟远去,消失在东面夜空之中。凤章君追望着漆黑一片的天宇,金色的瞳眸流露出一丝忧郁。

“已经开始有些凉了。中原的秋季,原来比南诏要早一些。”练朱弦的声音,将他从短暂的怔忡之中唤回。

“冷么?”凤章君作势脱下外袍,想要为他披上,却被阻止了。

“我不冷。”练朱弦朝他一笑,“只是被这山里的凉风一吹,我才觉察到秋意已至……如此说来,冬天恐怕也不远了。”

即便如此,凤章君还是牵起练朱弦的手,放到自己的脸颊边试了一试,确认温热这才放心。

练朱弦继续道:“听说中原的冬季阴寒刺骨,游魂野鬼也会愈发活跃……眼下一场大战在所难免,希望我们的选择不会制造出一个史无前例黑暗的冬季。”

对于他的担忧,凤章君并没有随口敷衍,而是寻思之后认真作答:“我也希望不会。不过说实话,现在没人能够下这个定论。但我知道,如果我们什么也不做,那样的冬天就一定会到来。”

“你说的对。唯尽人事,各安天命。”

说罢,练朱弦深吸了一口初秋微凉的空气,然后将目光转向不远处的法宗。深夜之中的几盏孤灯,勾勒出这座黑色城池冷峻的轮廓。

“阿蜒,你能看见那座高楼吗?”

凤章君突然指出了一个方向,借着微弱的星光,可以看见一座残破的塔楼兀立在天际尽头。

“那里曾是历任法宗宗主的居处。楼顶有个观星坛,每到无云的深夜,那个老头就会根据星象来决定牺牲品。那座塔楼的地下是个地牢,关着几百个小孩……我现在都还记得,有个小孩问我:大家都是人,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为什么法宗的宗主不去抓鬼怪,反而要吃掉他们。”

说到这里,凤章君又回过头来,满头银发在晚风之中飘荡。

“其实之前在殷山上,我对你撒了谎。当年我在床头留下的那些刻痕,并不仅仅是为了抵抗疼痛。得知师父将我变成半妖之后,我曾经十分害怕——这世上会吃人的人,或许只有那法宗老头一个;但是厌恶憎恨妖魔的人,却多如天上星辰。我也许侥幸能够逃出法宗的牢笼,可我又如何能够跳出这天地之间,跳得出世人的偏见与憎恶?”

“……我想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

练朱弦伸手摩挲着恋人的手臂:“想当年,我第一次从前辈口中得知五仙教与中原的恩怨时,也曾经迷惘过——五仙教明明没有任何过错,却被歧视、被憎恨、被排挤。而这一份冤屈与不平,外人无从理解、怕是也不屑于明白。如此一晃两百年,误了几代人。”

凤章君顺手将练朱弦挽住,在黑夜之中,两人的身影如同树木,互相依靠。

“你知道当时师父是怎么对我说的?他说,‘也许你现在会迷惘,不过以后一定会明白,你现在的身体非但不是缺陷,反而会让你站在比别人更高的地方来看待这个世界。’”

练朱弦听得认真,也认真问道:“那你弄明白了吗?”

凤章君亦认真作答:“以前没有,不过现在有一点。只要跳出了为人的樊笼,妖魔也好、鬼神也罢,有些事情才能看得更加清楚分明。”

说着他停下来,注视着练朱弦:“不过,这也多亏了与阿蜒的重逢。如果只是我一个人,恐怕早就已经迷失了方向罢。”

“这话应该由我来说才对。”练朱弦露齿一笑,“多亏了凤章君,在下这个西南边陲的乡野村夫才得以见识到了中原大地之上的种种乱象,可真是大开眼界。”

“好个乡野村夫。”凤章君轻轻一点练朱弦的鼻尖,“看起来我也该让你熟悉熟悉中原的规矩。”

他刚说完这一句,只听练朱弦腕上的铃铛骤然震抖起来,发出尖锐之声。

“又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迅速转身,重新朝着地穴深处奔去。

————

与此同时,东仙源。

尽管对凤章君的突然“走火入魔”存有疑虑,但是余蝶影还是很快就接受了春梧君关于“全面讨伐法宗”的建议。

对于眼线密布、杀伐决断的法宗,最佳战术便是出其不意、发动奇袭。然而从各大门派调配人手毕竟需要一些时间,部署谋定也必须尽可能谨慎。所以等到大军真正出动、浩浩荡荡抵达柳泉城郊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黄昏。

当红日落尽之后,呈现在众人眼前的,便是与昨夜完全一样的风景——阴冷的群山包裹着固若金汤的黑色城池,城中萤光点点,灵幡招招,看上去倒比千里之外的未央城更像是座鬼城。

讨伐法宗的队伍由中原名门菁英开路,中间是数千名诸家子弟,其后更有各家护法、头领、掌门、家主掠阵,浩浩荡荡,蔚为壮观。

但若是细细观察,所有人之中又能够分成明显的两派——一派以东仙源余蝶影为首,而另一派自然拱卫着云苍派的春梧君。

两位门主的前后都簇拥着不少同盟,然而春梧君的身旁却并未看见花间堂掌门李如海的身影。

无论如何,所有人均已来至法宗附近。旋即便有探子来报,说偌大的城门处空无一人,黑黢黢的城门也紧紧闭锁着,看上去死寂而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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