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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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北渊手中权势更大,只能靠他去搜寻解蛊的线索。”秦朗低声说,“很快便是下一个三年,我不能看着你死。”

少见秦朗示弱的模样,顾南衣只得无奈道,“哪就会死了?有你在身旁,我只需抱着你便能减轻痛楚了。”

怎么突然跟苏妩似的了?

“但我还会长大、变老。”秦朗捏了顾南衣的手,他垂着眼轻声道,“你不能不陪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三更来得晚一些~下一更就是明早九点的啦

☆、第 33 章

一连数日, 顾南衣的院中再没有一丝动静, 苏妩忙着暗中四处寻访名医, 大臣们纷纷私底下纳闷薛振的脾气为什么变得越发喜怒不定, 秦北渊则是稳坐钓鱼台等了不到十天,秦朗果然独自一人找到了丞相府来。

秦北渊的心腹乍一听门口通传时还愣了一会儿——相爷还真是神机妙算,早猜到秦朗会来, 果然如此。

想着怎么也是秦北渊的亲生儿子, 心腹亲自去门口迎了人。

秦朗看了心腹一眼, 立刻将他认了出来,“你来过栗山村。”他冷漠地说,“秦北渊手底下的人也会在小小栗山村里迷路?”

心腹当时去栗山村试探秦朗,借口说自己是商贩, 寻不到要去的地方, 硬是和秦朗搭了话,却险些被秦朗身旁的顾南衣给吓得心神失守。

乍一听秦朗提起此事, 心腹的视线晃了晃, 多少有点尴尬。

这秦小公子说话真是直白, 一点也不给人台阶下。

他面无表情道, “小公子请随我入内。”

秦朗跨进了丞相府正门, 左右扫了一眼,面上并没有露出什么表情来。

丞相府深沉大气,每一处用的都是好料,只可惜没什么人气,就如同秦北渊这个人一般。

秦朗皱着眉道, “我有事要见秦北渊。”

心腹好声好气,“小公子随我来书房,相爷正在议事,我去通报一声。”

秦朗遂不说话跟在心腹背后前行,一路没再出声,直到能看见书房时,他才突然开口道,“你身手不错。”

心腹低头谦虚道,“马马虎虎,小公子见笑了。”

“三年前你和我交过手,那时你比我厉害,所以我没有再追。”秦朗说。

心腹:“……”

这说话直白便不再感叹一次了。

但三年前交手那一次,岂不就是秦北渊栗山村夜探那一晚上?

敢情秦朗早就认出两人来了?

“但现在不同。”秦朗又说,“你再想护着秦北渊两人全身而退,断无可能。”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两个人总得留下一个,一命换一命了。

心腹终于抬头又深沉地凝视了秦朗一眼。

他不由得想,这不愧是相爷的儿子,就算没带在身边教过一天,从骨子里就是不对任何人服输的性子。

心腹在书房门上敲了三下便推开了门,他偏头示意秦朗跟上去。

书房中除了秦北渊,还有几位大臣。

心腹带着秦朗入内,他们几人像是得了什么示意似的纷纷起身告辞,一个个眼神隐晦地往秦朗身上瞥去。

实在是秦朗这张俊朗的脸太招摇了,放在丞相府里更是令人浮想联翩。

秦朗却只是随意扫了几名大臣的面孔将他们记住,而后便将视线落在了秦北渊的脸上,皱起了眉。

人人都说只要看他的脸就能认出是秦北渊的儿子,事实也确实如此。

虽然没有昭阳和顾南衣那般相似,也足有七八分。

就连顾南衣那么厌恶秦北渊,都公平公正地夸过秦北渊生得俊朗。

秦北渊抬眼打量秦朗,他淡淡地道,“来了。”

父子两人之间全然没有亲情存在,更不需要寒暄往来,秦朗直截了当地开口道,“顾南衣病了,我需要办法救她。”

“苏妩不是带人去看过了?”秦北渊毫无动容,“用不上我出手。”

“你会出手的。”秦朗冷笑,“因为这和昭阳长公主有关。”

秦北渊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秦朗,“苏妩说的?”

“顾南衣说的。”秦朗言简意赅地一口气将骗局托出,“她每年七月初九都会梦见同她面容一样的年长女子,还梦见过一个名叫宣阁的男人请求她救人。”

秦北渊以为秦朗掌握的信息很少,却没想到秦朗一登门为了不落下风立刻就将最惊人的秘密摔在了他面前。

若说听完梁院判的话后秦北渊有五分把握,眼下却有了八分。

只因为这事牵扯到了宣阁。

秦北渊太知道宣阁和昭阳之间的牵扯了。

宣阁原本将还是个婴孩的昭阳带回汴京,一是留做人质,二是做丰盛社稷的工具。

因此本来昭阳该只是个美丽尊贵的傀儡,却最终因为宣阁的飞蛾扑火而一路成长为了辅政的长公主。

宣阁在不该死的年纪死得不明不白,太医院束手无策,即便秦北渊是宣阁死前见的最后一个人,也始终没能全然摸透那个男人的心思。

宣阁究竟对昭阳是个什么情感、感情,他从未真正说明白过。

——于是昭阳那个人便也不会懂。

她太聪明,聪明到知道不去揣测一切无法掌控的脆弱情感。

秦北渊接下来十几年的做法,便很大程度上受了宣阁的影响。

“宣阁死时你还没出生,怎么知道是他?”秦北渊定神道,“梦中的一切都做不了真。”

他这句话刚刚说完,秦朗就冷哼一声道,“你不也沉溺于无稽之梦?”

这件事,秦北渊倒并不意外会被秦朗知晓。

实在是知道的人不少,传到秦朗耳中很容易。

白发丞相不紧不慢地道,“你怎么知道我能帮你?”

秦朗沉默了片刻,不甘心地捏紧拳头,道,“你是丞相。况且……我猜蛊虫另一半在你身上,我曾经见过。”

少年的目光落在了秦北渊的手肘上。

秦北渊恍然想起三年前被划破的衣袖,微微欣赏了下秦朗敏锐的眼力。

“若你真想念执着一个人到了能梦见她的地步,那你一定想救她。”秦朗重复了对苏妩的说辞,“若顾南衣梦中一切属实,昭阳长公主没有死,只需通过顾南衣身上的蛊找到能将她救回来的办法。”

秦北渊听罢,却问,“你见过皇陵吗?”

“进汴京前见过一眼。”

“皇陵从远处看,并不觉其巍峨雄壮,等走到跟前时,才发觉一个个人形竟是这样渺小。”秦北渊不紧不慢地说,“我是昭阳的扶棺人,亲眼看着她的棺木被送入皇陵之中封存,永世不能再见。”

“我不想听这些绕圈子的话。”秦朗皱眉不耐地说,“我要救顾南衣,你想昭阳长公主回来,我们可以合作。”

秦北渊没有说话。念起那个同昭阳实在是太过相似的小姑娘,再结合最近的点滴,理智的他竟然真有一种去相信秦朗所说天方夜谭之词的冲动。

昭阳要将他弄疯了。

不,该说是,昭阳死时已经将许多人逼疯了。

秦朗两步走到秦北渊的桌前,他按住桌面气势冰冷地同秦北渊对峙,一字一顿道,“我不信你不想那个能让你一夜白头的人活过来。”

“不过海市蜃楼的希望罢了。”秦北渊平静地说,“宣阁早就死了,你的梦又无从提供任何线索。”

“宣阁死了,但同他有所联系的人还活着。”秦朗笃定道,“他有一个徒弟纪长宁。”

“纪长宁拜师一年后便被逐出师门。”秦北渊看了秦朗一眼,少年眼中好似卷着幽幽冰火,是同他全然不同的性格。

秦北渊不太记得自己除了七月初九这日之外,上一次这般为某件事冲动是什么时候了。

他顿了顿才继续说,“宣阁死后纪长宁便离开汴京四处游荡,如今沦落街头当个坑蒙拐骗的江湖郎中,指望不上他。”

“找了才知道。”秦朗坚持道。

秦北渊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可以先找人。但若证明一切都是虚妄,你也该早日放弃。”

“哪怕去南疆,我都会解开她的蛊。”秦朗硬邦邦地将秦北渊理智的劝解顶了回去。

他总算有点明白为什么苏妩这么讨厌秦北渊。

这个人浑身都是理智聪明的算计和点到为止,他太不像是个会哭会笑的活人了。

唯独那一丁点儿的人气,吊在的却是一个死人身上。

秦北渊理所当然地没有和秦朗置气,只道,“还有话说?”

“薛振派人冒充过你的手下。”秦朗直起腰道,“他早就注意到顾南衣了。”

“他不会停留太久,”秦北渊难得地多解释了一句给秦朗听,“他把顾南衣当成昭阳的替身,见之生愧,很快便会销声匿迹。”

秦朗知道秦北渊这推测其实是对的。

但那得建立在一个前提上——昭阳不是顾南衣。

顾南衣这个替身得与昭阳这个原身有大大小小的差别,才能令薛振厌倦远离。

秦朗真不觉得薛振能在宫里坐得住太久。

就像是流落在海上数日没有饮水的渔民,渴到失去理智时,哪怕知道喝海水会令自己死得很快,也会忍不住喝下咸涩的海水润喉。

但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秦朗不打算在丞相府多留,他连告辞也没有转身便向外走去。

心腹看得咋舌:谁家父子是这般关系?

但秦北渊没说话,心腹自然也没插嘴。

倒是秦朗临走到门边时停步回了头,他毫无预兆地问,“三年前为什么让我留在栗山村?”

秦北渊垂下眼去,像是回忆了些什么。

片刻后,他用那种一如往日的平静语气道,“从前你还小时,昭阳也令人照拂过你。”

秦朗原本只是想要个简单的答案,秦北渊这回答却将他勾住了。

“……虽说也是沾了苏妩的光,但她曾图有趣远远地养过你一阵子。”秦北渊淡淡地说,“你既然不想回来,也算冥冥之中有缘,便同顾南衣生活在一道,也没什么不可以。”

反正他从不希望什么子承父业,更没打算有一个儿子。

秦朗沉着脸站了一会儿,似乎对这答案很不满意,掉头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什么叫他是沾了苏妩的光?

☆、第 34 章

“沾了阿妩的光?”顾南衣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秦朗问的究竟是什么, 她恍然道, “一开始我也没管你, 你母亲病逝后写信向我求助, 我派人去帮了一把。”

——对那是的昭阳来说,秦朗这个存在实在没什么特殊,只要不死就成了。

若不是他的生母死前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 想尽办法往汴京里送信找到昭阳, 秦朗能不能长这么大还是另一回事。

秦朗大马金刀坐在顾南衣跟前, 又是一幅三堂会审的架势,“和苏妩有什么关系?”

“阿妩家中出了些事,又生了场大病,家中无人照顾, 我接到宫中养着。”顾南衣大致算了算年份, 不太确定地道,“那时阿妩应该四五岁的样子, 很怕生, 入宫之后一个劲地想办法讨好我, 又是个生来好看的小姑娘, 总归叫我心软些。”

秦朗:“……”他听到这里, 就猜到后来怎么回事了。

“于是我就想起你来了。”顾南衣坦白地道,“多注意了你些日子,让你过得容易了些,不过还是没让秦北渊发现你的行踪。”

——秦北渊说不定会将秦朗接回汴京去,那这多没意思啊?

老老实实交代完过去的事情, 顾南衣笑了起来,她懒洋洋地问,“你今日不是去骗秦北渊的?怎么反倒叫他给唬住了?”

“他会信的。”秦朗撇开视线不看顾南衣,“等他找到纪长宁再走下一步。”

有了纪长宁,才知道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秦朗说完便要起身,顾南衣却靠过来压了他的肩膀,明知故问地道,“生气啦?”

秦朗睨了顾南衣一眼,没说话。

“也是,我要是早知道有如今在你手底下讨饭吃的这一天,当年就该对你再好一点。”顾南衣感慨地道,“一不小心就得吃糠咽菜的。”

秦朗皱眉,“谁吃糠咽菜?”

顾南衣立刻问,“那今天吃什么?”

秦朗拿自己带茧的双手给顾南衣看,他冷酷地道,“这是一双杀人的手。”

顾南衣歪头瞅了一会儿,她伸手给秦朗揉搓手指关节——全然不得要领,一看就是没有伺候过人的——边又道,“揉揉就好,一会儿还指望你这双从前杀人的手来淘米洗菜切肉做饭呢。”

秦朗冷冷道,“我不吃这招。”

……然而他吃这招,真的吃。

尤其是想到顾南衣将如今与从前全然割裂,不愿意再和从前的人产生任何交集,除去对苏妩略显放任之外,对楼苍和杜云铮温和有礼,对薛振不假辞色,对秦北渊视而不见……

唯独秦朗能得她的亲近和偶尔示弱。

这感觉何止好,简直跟升天一样美好。

特别是当有人在旁看着做对比时,秦朗往往都有种推波助澜、令他们露出更多嫉妒神情的冲动。

昭阳长公主如何无所谓,秦朗只要顾南衣。

“那我要找阿妩给我做饭啦。”顾南衣道。

秦朗:“……”他一脸深沉地指导顾南衣如何讨好自己,“拇指虎口那里再用力点。”

*

因着秦北渊要尽快找到纪长宁,他的心腹亲自离京顺着一个多月前的线索去寻人。

倒是一直有人跟在纪长宁身后不远处、免得他突然走丢,只是他眼下也不太重要,因此情报便只三个月往汴京回传一次。

心腹没花太多功夫就找到了纪长宁的下落——他几乎没能认出来昔日的国师门生。

他看见纪长宁时,对方正喝得酩酊大醉,因为付不出酒钱而被酒楼掌柜小二一路撵到街上围殴。

心腹沉默片刻,拿钱上前给纪长宁付了一个月赊的酒钱,又让人把一身邋遢的纪长宁带去了客栈安置。

请的大夫见到纪长宁时露出一脸厌恶的神情,他边给纪长宁把脉,边絮絮叨叨地给心腹讲了许多纪长宁的斑斑劣迹。

譬如纪长宁见钱眼开,为了骗一点儿钱便能满嘴鬼话连篇;又或者是有好心人给了他一份活儿干,纪长宁不但不感恩,反倒从主人家里偷拿钱财吃食,最后被赶了出去;再要么是纪长宁明明身无分文,却还贪图享乐,总是去酒楼青楼寻欢作乐,先是赊账,再是连门都进不去被人赶出大门。

大夫是个善良的老头儿,生怕这次纪长宁又要害人,重复对心腹等人强调了许多遍不要被骗后,才不放心地拿着诊费离开。

心腹注视着衣衫褴褛的纪长宁,花了好一会儿才从脑海的旧日回忆中将曾经意气风发的纪长宁给翻找了出来。

纪长宁是个寒门出身的穷苦学生,好容易进了太学读书,是当时汴京最出挑的少年才子之一,之后更是被宣阁挑选中做他唯一的弟子,一时风光无两,汴京城里年轻一辈第一人,就连先帝都亲口夸奖过。

可好景不长,才一年的功夫,不知道什么原因,纪长宁便被宣阁逐出了师门。

这下纪长宁便从云端跌落,跌得比自己的出身还要低。

宣阁在庆朝的地位太过超然,此后再没人接纳纪长宁,也没人想起从前对他的阿谀奉承。

再善良的人路过他身边,也会不屑地唾弃上一句“败类”。

纪长宁闭门不出,直到宣阁死后,他才悄悄离开了汴京。

心腹怎么也没想到,当时才耀汴京的纪长宁竟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头发胡子纠缠在一块,看起来好似几个月都没洗过了,将脸遮了大半,那身上的衣服更满是破洞,散发着一股酸臭的味道。

“出去抓药时买一身衣服来,”心腹转头吩咐道,“再让小二送热水上楼。”

好一番折腾后,才勉强将纪长宁折腾出了个人样来——至少那张疲惫的脸上,能看出些许曾经少年人的影子来了。

纪长宁悠悠醒转过来时,眼睛往自己身周一绕,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表情来,身旁便有人道,“纪公子,许久不见了。”

纪长宁不知道多久没被这么称呼过,他一愣爬了起来,扭头看向心腹,脸上神情有些恍惚,“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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