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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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年轻的大理寺卿虽面露嘲讽,然而他却转了个身,将满怀的卷宗随手轻放于桌案另一边的塌子上,又脱了鞋,上了长塌,在桌案前坐稳——没了平日里垫靠的软垫,君大人似乎颇为不适地调整了几次姿势,好不容易稍作满意坐稳,转过头,又看见自己爱用的垫子这会儿被某个人抱在怀里,从她唇角滴答下来的哈喇子将浅绿色的软垫一角染成了墨绿。
君长知的额角跳了跳。
忍无可忍地抓起腰间的精致长鞭,探过身在那张睡得正开心的睡颜之上做抽打状虚晃了下,最终却并没有落下,只是用鞭子的凸起处,将她手中松松拽着的杯子挑了开来——只见那杯子被挑落之后低低飞起,而后啪地一声轻响后,稳稳地落在茶盘上,与其他杯子整齐地并排在一起。
昨晚一系列动作,大理寺卿将手中鞭子随手扔开,转过身,从身边随手拿过一个卷宗,展开来——昏暗的光线之中,他却并没有将那窗棱推得更开,只是勉强地就着那摇曳的昏黄烛火,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门外。
君府小厮见到了饭点自家少爷还未出现,忍不住托了人来查看。
等那掌薄受了托,小心翼翼地推开阅卷室的门探脑袋一看,便看见这名一副场景——
他家大人正憋屈地端坐于桌案三分之一处之后,手握卷宗,面无表情看得正认真。
某个身穿夜行衣的不明生物正瘫睡于他家大人身边,占据了三分之二的桌案面积,怀中抱着的是他家大人垫腰用的软垫,这会儿正吧唧着嘴,睡得十分香甜。
掌薄眼前一黑,只觉哪里不对。
续而风中凌乱关了门,面对身边君府小厮一脸期望的询问表情,他叹了口气,摇摇头,扔下一句“大人正忙,勿扰”后,背着手颤颤悠悠地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来啦,今天有些晚啊啊啊明天尽量早些。
☆、第四十七章
白术再醒来时,已经是未时刚过的时候了——她梦见自己在两栋六十层高的高楼大厦之间玩徒手走钢丝,然后一个没把持住,从高空中摔落,梦中那失重与惊慌失措的感觉过于真实,面临被摔成肉饼的绝望之间,她猛地抽搐了下,便醒了过来。
将睡得满是桌案边缘雕花印子的脸从桌案上抬起来,白术转过头,看着身边端坐着翻阅卷宗的君大人,她说的第一句话是——
“大人,卑职好像长高了。”
见年轻的大理寺卿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完全不*自己,白术顿了顿,又说出醒来之后的第二句话——
“大人,卑职好像饿了。”
这一次,君大人手中的卷宗终于没忍住从旁横扫过来,“啪”地一声拍到都尉府临时工的脑门子上,在后者嗷地一声捂着额头滚下长塌后,君大人冷笑一声从座位上站起,稍稍舒活筋骨,便唤人将还未曾用过的午膳端过来。
好在这天气虽日渐凉爽,那食物放置一会儿却也不至于到需要回炉再加热的地步,不温不热的吃着倒是正好,白术与君长知二人在桌案边坐下,一人端着一个碗安安静静的喝粥,白术一边喝粥一边从碗边缘上方偷瞟坐在自己对面的大理寺卿,直到将对方看得吃不下东西,忍无可忍地问:“有话便说。”
白术:“君大人啊,卑职有个问题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君长知:“不当问。”
“……别这样。”白术囧着脸说,“我就是想问问,这宫妃弄虚作假勾引皇上虽然可恶,但是怎么着也算是内务府的事儿,罪不至劳烦大理寺都尉府联手查办,怎地这次却如此兴师动众,明明只是一个寻常女子入宫想法子出位罢了,却搞得好像有什么大阴谋……”
“大理寺与都尉府联手查办?”君长知那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了下,“联手?谁告诉你的?”
白术放下碗,拼命指了指自己。
“谁给你的这个自信?”君长知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你只是个万岁爷看不顺眼打发过来给我的万人嫌,我顺手拿过来用一用而已,不要随便抬高自己的身价,每月二两银子。”
“……”
“饿了便赶紧吃,吃饱了跟我走一趟内务府掌礼司,查查你之前提到的那个叫‘佳儿’的是个什么人,如果那陆氏的方子是她提供的,那宫中此时理应有两名身带异香的女子,没道理将自己的宝贝给了别人自己却不用。”
“哦,”白术点点头,十分严肃地说,“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听了这都尉府临时工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君大人却并没有生气,他只是不急不慢地夹过凉菜,放入粥碗,重新举起碗送到唇边安静地喝粥,将口中食物缓缓吞咽下去后,这才抬起头,用淡定的目光瞅着白术淡淡道:“我只是在陈述,并不是在寻求你的意见。”
白术:“……”
半个时辰后。
一身绯红官袍大理寺卿大人与匆匆回都尉府换好了衣裳赶回来的都尉府临时工双双站在内务府大门前,一高一矮,矮的那个本身便纤细再加上穿着一身深色侍卫服更显瘦小,这会儿往那儿一站,就到身边人的胸口处不能再多,远远看去,就像是谁家大人带着自家孩子出来散步似的远远看去颇为滑稽。
守门的小太监见了,不认识来的人是谁那也是认识他身上的绯色官袍及其胸前的巨蟒朴子的,分秒不敢怠慢,拢了袖子弯着腰便快速来到门外二人面前,一句“大人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通报”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见站在这位蟒袍大人身边那个一直被他忽视的小鬼忽然一个箭步上前,将怀中那象牙牌子一掏,底气十足地说:“锦衣卫查案。”
小太监一愣。
瞪大了眼凑近那伸到自己面前的象牙牌上扫了一眼,只见牌上双鱼雕刻极为精致,牌身上那锈色裂缝也极有历史沉淀感,果不其然是编号二十八的象牙真牌一副,也来不及多想面前的锦衣卫大爷怎么没穿飞鱼服也没佩绣春刀,只是被一个象牙牌吓破了胆心里哀呼这内务府做了什么事儿怎地招惹上了这些鹰犬,这会儿生怕惹了一身腥,一弯腰,便颤颤惊惊地退到一旁去了。
君长知望着畅通无阻的内务府大门在自己面前大方敞开,一时间颇为无语。
白术将象牙牌塞好,昂首挺胸,腰杆倍儿直地道:“君大人,请吧?”
于是在那看门小太监的目送下,两人双双越过门槛进入内务府,那个瘦小的身影更加是隐约透露出光芒万丈的感觉出来。
两人来到掌礼司门前,又见一名小太监上前似乎要阻拦,白术还欲再来爽一便,却还没等她将手摸到腰间,便被人一把拎着后领拎小鸡仔似的拎起来放到自己身后,她从那绯红官袍身后探了个头出来,正巧听见站在自己身前的君大人用生疏却有礼貌的声音说:“有劳公公通传一声了。”
那小太监显然比看大门的有档次的多,不卑不亢地应了一声,转身便往掌礼司门里走,临走之前,没忘记斜睨一眼在后面探头探脑的那身影,轻哼一声“德性”,一甩头转身离去。
白术目瞪口呆地瞪着那扭着腰飘走的背影,一时半会儿险些反应不过来,只管抓着身前君大人的腰间:“骂谁呢他?”
君长知面无表情地将抓在自己衣服上的两爪子卸下来,甩了甩袖子稍稍整理被抓乱的官袍,续而淡淡道:“内务府由薛公公掌管,向来与你们都尉府十分不合,这掌礼司本就是管理宫女、太监等级考核之地,在这做事的多少都有些背景关系,自然跟薛公公为一丘之貉,你若是再像方才那样拿你们锦衣卫那套出来狐假虎威,指不定今天咱们便白跑一趟。”
白术:“怪我咯?”
君长知:“不然呢?”
白术:“……”
俩人说话之间,方才那前去通报的小太监便又踮着脚回来了,尖细着嗓子说了声“君大人请”,愣是将跟在他屁股后面的白术当做了空气一般……两人一前一后刚刚进了那掌礼司,只见里面居然一派热闹景象,十几名宫女太监端着木盘子于侧门出进,端出去的木盘子上每一个都放着一鼎像是胭脂盒似的小炉,小炉上挂着一个木制名牌;而近来的那些宫女或太监手中端着的木盘子却各有不同,有些炉子的盖子被打开了似被使用过,上面的名牌也被取了下来,有一些却是原封不动地被抬了回来。
房间里摆着两张桌子,每张桌子后面都坐了一名太监,从外面端回来的木盘便根据上头的小炉是原封不动还是已被使用,分别来到那不同的桌子跟前,白术挺好奇地伸脑袋去看距离她最近的那张桌子,只见一个宫女规规矩矩地将一个原封不动的炉子轻放在桌上,稍稍一欠身子恭敬道:“江南,徐州严氏,撂下了,有劳公公。”
那坐在桌案后面的公公头也不抬,只是“嗯”了一声,提起手中毛笔,在名册上稍一寻找,便在对应的名字上画了一条横线,紧接着,便随手一划拉,那端端正正的精致小炉便被划拉到了一旁,只听见“哐”地一声巨响,掉落到摆在桌案边的一个巨大木桶里,而此时此刻,在那木桶中,已经有十来把这样被随手丢弃的小炉,炉子里面的胭脂倾洒出来,污浊了那炉身本身精致的模样。
白术还没反应过来这时在做什么,这时候,从房间深处,一名身穿大太监服的阉宦便踩着小碎步来到他们面前,先是在君长知面前深深一鞠躬,接着便尖细着嗓子说:“君大人,合适劳烦您来咱家这等污浊之地?恰逢今日又是第一批宫女殿选的日子,咱家这可是忙得人仰马翻,杂乱无章,让君大人您看笑话了。”
“殿选?”白术从君长知身后探了个脑袋出来。
然后被前头伸出来的大手抓着脸无情地塞了回去。
只不过这会儿那阉宦却已经注意到了他,见她身上一身寻常大内侍卫服,腰间却挂着一副都尉府的象牙牌,似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不伦不类的打扮是怎么回事——只不过这上位太监就是跟下位那些个不高不低的人不一样,虽是与这都尉府极不对盘,然而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于是只见他笑了一声,又用那同样恭恭敬敬的语气道:“这位侍卫小哥恐怕是才入宫不知道规矩,这新入宫女经过多项考核之后,最后便要亲自到万岁爷跟前过过眼,这一面之缘便定下了从今儿起她是走还是留,是奴才还是主子……”
那公公一边说着,一边顺手将一个从外面端回来的炉子从木盘子上取下来,握在手中,耐心讲解道:“但凡是今后要当主子的尊贵人,便会摘了那香炉上的名牌,掀开盖子,由万岁爷亲手用炉中在那未来的娘娘额间点上一抹丹青,您瞧瞧,像咱家手中这鼎……西北徐氏便是个命好的了。”
说罢,又将那炉子放了回去,随手拿起另外一鼎虽然摘了牌子,那炉盖却并没有打开的,又解释道:“像这样,虽然摘了牌,却没得万岁爷恩典丹青的,那便是留下来做宫女,倘若有所造化,今后指不定也能有个出路,毕竟啊在皇宫,那可是什么事儿都会发生的……”
最后,他又指了指那被丢弃在木桶里的那些个七零八落的炉鼎:“那些,没摘牌子也没掀盖子的便是被撂下了,明日辰时之前,就要统一被送出宫去。”
白术听得神奇,只觉得这古代皇帝福利真是好,往那一坐那美女就走马灯似的从他面前过,是留是去,全听他一人说得算,单凭他一句话,不知道就决定了多少姑娘未来的命运……
正嘘唏之间,不免又再次叹息曲朝歌当初诱哄她参加大选有多么坑爹,这时,她却听见站在她前头的君长知不急不慢道:“敢问公公,这第一批宫女今日审多少人?”
“回君大人的话,第一批宫女人数多,这一批是最先头的那批,一共二十四人。”
“其中可有陆姓女子?”
“陆?哎哟,君大人说的是那个江南陆氏吧?那可是个传奇人物,向来必定是要被留牌子上丹青的主儿,不过她那批还在后面呢,虽然是初入宫的第一批宫女,但是那也分个五六七八批去了,对吧?”那阉宦一脸笑得像是盛开的菊花,“君大人莫不是跟万岁爷商量好了吧,原本那陆氏在的一批应该排在前头,结果前几天咱们的了消息,要将她们那批的殿试押后,这上头的话咱们也只能照办,结果这不,就迎来了您这么一尊大神来打听消息……”
君长知耐着性子听他废话一大堆,待他说完,完全不准备顺着他的话题继续下去似的,只是自顾自地说:“初入宫女的名单拿来我看看。”
大理寺要查什么,那是连国库的账户都要毫无遮掩地拿出来任凭他们查看的,所以这会儿虽然被驳了面子,虽然心中不满那阉宦却也不好说什么,转过身,从那柜子里将一沓厚厚的名册转身交予君长知手中。
君长知接过,想也没想,顺手将那些个名册塞了身后的小鬼满怀。
白术捧着那高高一大沓的名册,几乎要看不见前面的路。
只待君公公一声令下,抱着战利品双双闪人。
两人回到大理寺,念着“佳儿”这名字将所有的名册统统翻了一遍,最后翻出姓名中带“佳”或者同音的名册共七本,每一本都是将那宫女祖宗十八代什么成分都详详细细地给记录在案,君长知每一个都一一认真看过一遍,又站起来,将造成他从架子上取下来的那些卷宗展开,一一对照。
似乎在寻找什么。
不过介于整个上午白术都睡过去了,所以她当然不知道君公公在找什么。
直到他看见君长知从摊开一地的卷宗里拎出一卷,她凑过去,这才看见原来这卷宗是在说一个什么詹事府主薄的案子,卷宗上似乎随便给他按了个什么玩忽职守之类的罪名,便将全家打发流放了去,白术看得奇怪,一个小小的从七品,虽然官小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官小风险也小的道理,再怎么玩忽职守也不该落得这种下场……
而此时君长知一抬眼,转过头,高挺的鼻尖就差一点就要扫过身边从自己肩膀上凑上前的那张脸颊,他稍稍皱起眉后退一些:“脑袋拿开,凑那么近做什么?”
见凑到自己身边的那张小脸满脸好奇,又被他这么一声呵斥讪笑着挪开,他顿了顿,这才大发慈悲地解释:“西北董氏,这是当年曲家一门远亲戚,这詹事府的职位,便是当年曲大人给他打点出来的,后来曲家倒了霉,连带着拔出一串关系户,当年均治下重罪被打发了……”
“……这跟曲家有什么关系?”
“陆双的出现让皇上担心是曲家人回来复仇。”
“啊?”
“当年曲家家道中落,便是因为那在后宫中得宠的曲娘娘谋害皇子,牵连全家……”
“这事儿我知道啊,曲朝歌现在还在都尉府呢。”白术眨眨眼,“但是这不是姓董么?陆双姓陆——而且皇上是怎么把他们联系到一起去的?”
白术刚一问完,一拍脑门,连滚带爬地去翻找那些个宫女名册中被他们挑选出来的七人,果不其然,其中有一人名叫“董霓佳”,大约就是这个所谓董氏的后人了,而陆双的方子,是这个董氏给她的,却因此让万岁爷心中起了疑……
这是怎么回事?
那让人能遍体生香的方子是怎么回事来着?
白术正百思不得其解,却在这时,听见君长知缓缓地,将曾经看过的卷宗上所记录下的信息一字不差的背诵道:“天玄十七年,德淑贵妃因心生妒怨,于深冬时节将当时已怀六月身孕的德宁贵妃推入水塘,德宁贵妃因一时间受惊过度,寒气入侵,弄掉了怀中已成型龙子不说,还险些一尸两命——天玄皇帝震怒,将当时圣宠一时的德淑贵妃连降三级贬为贵人,打入冷宫……”
白术瞪大眼:“然后呢?”
君长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猜德淑贵妃当年凭借什么一朝得宠,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
“……………………”
白术思考三秒,然后倒吸一口凉气。
君长知继续面无表情地说:“答对了。”
白术:“这这这……你你你……我我我——干什么这是?这是曲家要弑君?”
“遍体生香美人,谁不喜爱,万岁爷想留下陆氏,却恐怕她是曲家人来寻仇,未免夜长梦多,这才旁敲侧击下令查办此事,往大了说,这是关乎弑君的大事,往小了说,便是万岁爷心生怜悯,舍不得错怪美人……于是便将殿选押后,待有了消息,再决定留她不留。”
白术哗啦啦地翻着手中的名册,然后指着那董霓佳的名册说:“这上面说,这姑娘半路病倒,压根没进宫呢!”
君长知:“嗯,更何况,听说德淑贵妃曾经遍体生香并不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方子,是天生的。”
白术:“所以呢?”
君长知:“皇上可以抱得美人归了。”
白术:“就这么简单?”
君长知:“就这么简单。”
白术:“你确定里面没阴谋?”
君长知:“这案子结了,你便可回都尉府去了。”
白术:“啊?”
君长知:“所以,这里面肯定没阴谋。”
白术:“………………什么意思?”
话一刚落,脑门子上便挨了轻轻的一巴掌,白术下意识抬手去捂,动作之间,却听见君大人含笑声懒洋洋传来——
“自己想。”
作者有话要说:………………祝所有跟老子一样看着男女主谈恋爱自己没得谈的单身狗节日快乐(。
嘤嘤嘤嘤……………………
☆、第四十八章
当天夜里。
乾清店。
白术以“五体投地”的姿势趴跪稳了,脑门子照例搁在冰凉的地面,从她的方向,只能看见此时此刻正在站在她脑袋旁边那近在咫尺的龙靴边缘,用金线勾勒出来的龙爪栩栩如生,每一片鳞爪都精致到细节,可惜的是,因为白术的脑袋搁置在地面,所以她能看见的也只有这么多。
在她的那代便,那双龙靴走来走去,从那悠哉哉的脚步便可以看出,此时龙靴主人正处于身心愉悦状态。
“这么说来,便是朕多疑了?那江南陆氏,当真是无辜的?”
白术清了清嗓子,稍稍抬起头,随即厚颜无耻地说道:“回皇上的话,经过卑职与君大人联手联查,那江南陆氏确实与曲家人毫无关系。曲家旁支后人姓名董霓佳,本身也并不具有那让人遍体生香的体质,只不过是有能让人散发出招蜂引蝶之香的特殊方子罢了……那董霓佳原本也是要参与今年大选,谁知在来皇城路上沾染疾病,其他宫人避之不及唯恐沾染上疾病耽误了进宫,唯独陆氏好心不计后果悉心照顾,然董霓佳病情却始终不见好转,见自己进宫无望,便将那使得人遍体生香的方子交予陆氏,而后,才有了那么一出误会。”
“哦,”只见天德帝那悠哉哉漫步的脚步忽然在白术脑袋旁边停了下来,“照你的意思,那陆双不仅无辜,事实上还是个心地善良细心的难寻佳人?”
你的女人,你问我干嘛!
我要说好,你还能送给我啊!
白术在心里头翻了个白眼,再傻也知道虽然眼下皇上这么问了,但是这会儿也绝对不是要跟她一块促膝长谈女人的那些事的意思,这要是真说出个一二三来,她的脑袋估计也要因为“企图给皇上戴绿帽子”就这么一二三的落地了。
于是白术想了想,用理直气壮的嗓音回答:“回皇上的话,卑职只是按命令行事,而对于那些后宫女子本身并无旁的再多心思,只是今日里因查办此案,连日蹲守与榭角宫屋顶,颇有所见所闻,相比起其他新入宫人,那陆氏确实心思聪慧,别的,卑职不知。”
白术话语刚落。
只闻一阵龙涎香扑鼻,下一秒,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忽然下巴便被那描绘着金龙金线的靴子微微抬起,她微微一愣,继续还是保持着那“五体投地”趴在地上的姿势,艰难地像个王八似的仰着脖子——
这样的姿势,其实很容易不自觉就要张开嘴让哈喇子流出来。
谁试谁知道。
这会儿,白术只能拼命地吞咽口水不让自己的哈喇子流到皇上的龙靴上,虽然被这么一个姿势顶着下巴让她有一种很想发火的冲动,但是介于她前不久才被眼前这顶头上司嫌弃了一回,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个让龙颜大悦将功赎罪的机会,她不想让“龙颜大悦”又变成“龙颜大怒”,再来这么一回,她……恐怕就该在这皇城里彻底出名了。
白术眨巴着眼,对视上天德帝孟楼那双眼,此时此刻,后者正垂着眼瞧着她,一双“龙招子”里看不出在想什么,而白术这会儿也很辛苦,她正忙着努力让自己收敛起眼底那蠢蠢欲动的“造反”冲动。
正努力着,努力得凭空生出一股尿意,却在这时,她听见天德帝用不急不慢的嗓音说:“倘若你们判断有误呢?”
“回皇上的话,君大人说,保管没错。”白术眼睛眨也不眨地将责任推君长知脑袋上。
“朕问你,若是错了呢?”
“……”白术被这么一个尾音上调的语调搞得心惊胆战,想了想,忽然想到那晚孙银铃鬼鬼祟祟的举动,便道,“那陆双方子里的一味药剂已经遭到损坏,倘若不出意外,招蜂引蝶的本事应当不如之前有效,皇上若是不放心,明日稍作试探便知一二。”
白术话语刚落,便听见天德帝轻笑一声:“君长知倒是有点本事。”
白术:“?”
天德帝放开白术的下巴,见后者这会儿瞪着一双晶亮的黑色招子满脸好奇地瞪着自己,于是笑了笑,淡淡道:“野猴子似的玩意往他身边放了两天,也不知做了什么,回来就成正常人了。”
白术:“……”
皇上,您这是人身攻击。
天德帝嘿嘿自顾自乐了一阵,随即又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那董霓佳人呢?”
“未入皇城。”
“人哪去了?一个大活人终归有个去处?”
“……卑职不知。”
“不知,不知还不知道去查么?”
“……”
你他妈又没让!
白术胸口起伏了一下,默念“忍字头上一把刀老子忍”,脑袋啪地一下往地上撞击了下,十分自觉道:“卑职明日去查。”
“明日你们指挥使云峥有别的任务在身上,正巧要出宫一趟,你便同他一起去……你刚来皇城不久,人又比一般人生得愚笨,仔细在外面迷了路,朕还得费心思找人去捡你回来。”
“……”
这么正儿八经地说出“人又比一般人生得愚笨”这种话,皇上您损不损啊!
此时天德帝悠悠转转又回到了桌案后龙椅之上,坐稳了,便一动不动,只是盯着脚底下那回来述职的白术愣了一会儿神,直把她看得汗毛一根根竖起来生怕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大爷又想出什么折腾人的点子,这才见天德帝挥了挥手,似乎终于疲倦了似的让她赶紧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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