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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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三天后林小贱才明白,那时,燕都满城风雨,传闻说,姬国公府发现井干楼赃物的那天,还发现了件怪事——姬国公府的库房啊,差不多被掏空了。

这也是后话,且说当下,闻柒就这样大大方方坦坦荡荡摇摇晃晃地横着去了如玉阁。书中自有颜如玉,不知道,这又要冒出个什么祸来。

这会儿,消息传去了燕宫外,郊外秦王府里,六爷正泡着美人浴,特地吩咐了,这衣裳不准洗了,程大与齐三瞅着那衣裳,恨不得贴上去闻闻,看能不能嗅出一股子奸情的味道,梁六嗤笑一声,用唇形拉出两个字:闻柒。

就是说嘛,瞧瞧爷那一脸一嘴的咬痕,除了那姑娘还有谁敢下那样的嘴。

秦宓靠着浴桶边缘,声音被热气熏得有些嘶哑:“爷家猫儿如何了?”

猫儿?闻家姑娘?程大齐三两厮刷刷看向梁六,梁六很淡定:“从井干楼搬出的宝贝里头挑了些破铜烂铁送去姬国公府,顺带掏空了姬国公府,炎帝撤了姬国舅的兵权,皇后被差去了如玉阁修身养性。”思忖了片刻,补了一句,“与闻主子一道。”

闻主子……

瞧瞧这称呼,里头,爷愉悦地轻笑:“今夜怕是又有得闹了?”

那小祖宗还能更彪悍?掏完井干楼掏姬国公府,这会儿是又要掏如玉阁?花擦,根本停不下来啊。爷就是这么被掏去了?

“可用安排爷入宫?”梁六很识相。

有人不识相,确切地说,是畜生,半空上俯下一只苍鹰,落在了程大肩上,取下锦囊,打开一看,程大脸色微变:“爷,北宫里出事了?”

“说。”

“荣帝病危,娆姜公主举国发丧。”

病危,只是病危,一国之君尚在,册封不过半月一国之后竟举国发丧,南诏娆姜公主果然猖獗,这后位,倒是入不了她的眼。

“北国后位她不要。”秦宓声音微冷,“娆姜那女人她要什么?”

一个女子,不要权势,不要天下至尊,要什么?这怕是北沧帝国无人不晓的秘密。

哦,还有一人不晓,爷对女人家那点心思素来无感,无感到麻木。

梁六斗胆,多言了句:“并非不要后位。”

里头只有水声,爷沉默,像是不甚在意,梁六还有些话偃旗息鼓了:若爷为北国之君的话……

半响,门开,秦宓半敞衣襟,拂着脖间牙印,整张容颜沐了浅浅杏黄的光华,柔美极了,他轻笑:“你们说,爷家猫儿要不要那凤临天下的位子?”

猫儿?谁家猫儿戴得起那沉甸甸的凤冠?爷,玩大了。不过,那小祖宗胃口也大,梁六大着胆子:“爷,没准闻主子不要凤临天下。”秦宓蹙眉,梁六赶紧接了下一句,“要那,君临天下。”

那般狂妄的,确实由不得那一顶凤冠桎梏了,她一双眼,容得下天下光景,看得穿天下诡谲,她太聪明,野心太大,有那样的胆量,却不乏那样的本事。

他家猫儿,天下哪个女子能比?

“那爷便早些夺了这天下。”

夺了送给闻主子?三厮面面相觑,都这样觉得,爷抬抬眼,那眸子似极了那抛光的古玉,泄了流光溢彩,爷说:“然后,让她来求爷。”

三厮额上数条黑线,咱爷越来越恶趣味了有木有?只是到时……指不定谁求谁呢?

临近夜幕,又飘起了雪花儿,天寒地冻的,燕宫的一处假山里,半人高的灌木‘瑟瑟发抖’,随风摆来,摆去,又摆来……

半响后,灌木里砸出一声暴吼:“大爷的,冻死老娘了。”

话还没落,一只嫩生生的手拨开了灌木,露出一人儿,着了一身厚重白色襦裙,外头还披了一件白色的貂毛披风,从头裹到脚,就露出一张俏生生的小脸,脸蛋儿冻得绯红,眼珠儿黑玛瑙一般亮晶晶水润润的,睫毛一颤一颤,落了几朵雪花,雾蒙蒙的极是好看,脚边,还蹲了一坨,嗯,一坨人,那坨人扬着头,巴巴地看着:“主子,再等等,很快就会来的。”

这一坨,正是万事通林小贱是也。

闻柒打了个哆嗦,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很快?老子都等了半个时辰了,你丫每隔一会儿就说很快。”说着,一脚踹过去,“滚你奶奶的!”

林小贱顺势在灌木上滚了三滚,沾了一身雪渣子,一个打挺,拍了拍身上的雪,毫无怨言,继续蹲点,定睛一看,侧耳一听。

“砰!”

嘿,还真就很快。林小贱兴奋了,指着十米外的捕鼠器,一脸雀跃地看闻柒:“主子,有动静了。”

闻柒迎风一抖,望去,顿时惊了,张大了嘴巴:“尼玛,这只也太大。”

林小贱眸子一抬,惊呆了,一片白茫茫里一人独立,周身全白,手上捧了一白花花的……小笼包,那小笼包,原本是用来吊老鼠的。

这时,灌木里小人儿忽然跳出来,双手叉腰,扯开嗓门就喊:“诶,哪条道上的,这里我承包了,还有,”小人儿一跺脚,一声河东狮吼,“禽兽,放开我的小笼包!”

那禽兽,哦不,那公子哥置若罔闻,侧身,垂着头,小心翼翼捧着那小笼包凑在鼻尖嗅了嗅,随即俯身,放下了。

闻柒立马眉开眼笑:“老兄,真上道,这就乖嘛。”

那老兄蹲着,盯着捕鼠器里的三个小笼包,好一会儿,又拿起一个,凑在鼻尖一嗅,放下,再换一个,嗅了嗅,这次没有放下,起身,还是刚才那姿势,垂首,咬一口手里的小笼包,然后小嘴小嘴地嚼。

操,敢情这是在货比三只啊。

闻柒捋了捋袖子:“哟呵,胆子很肥啊,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敢强取豪夺,你出门没带眼睛啊,没看见这还站着一个喘气的呢!”

闻姑娘怒了,向来她都是顺手牵羊的那个,怎么能让别人给顺了她的小笼包?

那男子还是毫无反应,一个一口能下肚的小笼包他竟细嚼慢咽地咬了六口还没吃完,那姿态,别提多斯文贵气,这才转了身。

闻柒眸子一转,直了:“哟,美人啊。”随即,小脸一皱,叹气,“诶!卿本美人,奈何为寇。”

那美人儿唇红肤白,眉眼雕刻似的精致,有些消瘦,墨发散着,明明一身黑色的袍子却掩不住那公子如玉的出尘,便是安静地站着,捧着小笼包,小口地嚼着,目光瞧着地上那两个刚才被比下去的小笼包,瞧也不瞧闻柒一眼,闻柒敢笃定,在这美人眼里,她还不顶一个包子。

嘿,吃着手里的,还看着地上的。

闻柒打着商量:“美人,吃霸王餐的孩子没朋友,乖,一手交银子一手吃包子。”

那男子停了动作,从怀里掏出一物什,随手扔出,然后捧着包子,继续小口小口咬,自始至终,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闻柒瞧了瞧地上,金灿灿一枚金叶子,立马笑弯了眉眼,抛了个飞吻:“乖宝。”

林小贱弱弱地喊一声:“主子。”

“嗯。”闻柒心不在焉,就巴巴盯着那金叶子,放在掌心掂了掂,笑得更欢了,“还挺重。”

林小贱凑过去个脑袋:“他是,”

闻柒一口下去,捂着下巴,双眼放光:“靠,纯金的。”她还以为是镀金的呢……有钱就是任性!抬眼看着那还在吃小笼包的家伙,“他傻啊,一片金叶子换一个小笼包。”

林小贱回:“主子英明。”

闻柒嘿嘿一笑,将金叶子揣到怀里,拍拍胸口,道:“请叫我真相帝。”又问,“谁家的,怎么跑出来了?”这年头,傻子都能揣着金叶子出来吃包子,要不要这么坑爹。

“右相大人的公子,心智不全,不识人世,不辨是非,无黑白善恶,独爱钻研武学,极钟爱,”林小贱都汗颜了,瞅着那如玉的公子,道,“小笼包。”

这位右相公子闻柒也听华乾殿里嘴碎的丫头们说过,说是给他一袋包子就能吃上一天,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曾被苏国公府的公子们打断了手脚都没还手,却因一袋小笼包踢断了常广王的腿,那一身功夫出神入化,只是次次出手,都与小笼包有关。宫中谁都知道,小笼包那是右相公子的命。

“右相只得这一根独苗子,很是护着,只是宫里人都背着右相大人喊慕言公子慕痴子。”

痴子……

说这二字时,慕言捧着包子的手微微顿了一下,眉头蹙了。

听到此处,闻柒眼睛更直了,三步并作两步地跳了过去,离了几步的距离,蹲着身子支着下巴嘿嘿一笑:“嗨,小笼包。”

那蹙起的眉头骤然一松,将嘴里包子吞了,慢条斯理地,然后才抬了眸子安静地瞧闻柒,眸光很专注,就像……像他看小笼包一样:“这个,”慕言晃了晃手上咬得所剩无几的小笼包,小口小口地又咬了一口,含着一嘴包子,咬了咬,细嚼慢咽缓缓吞下,看了看手里只剩小半的小笼包,问,“还有没有?”

他问得很认真,专注地整双眸子里只有闻柒的影子,连小笼包都没有。

这人是有多爱小笼包啊……闻柒笑弯了眸子:“有。”

慕言眼角融了一抹软软的笑。

“很多。”闻柒补充。

那抹笑,晕开了,越发荡漾。

闻柒也荡漾了,眸子里贼溜溜的光,一眨一眨的,睫毛落了雪花,她一笑,千树万树梨花开似的,凑近一步:“好吃不?”

慕言安静地站着,缓缓点头,将那剩余的小笼包全数放在嘴里,咬着咬着眼角都扬起了。

闻柒再凑近一步:“还想不?”

慕言点头,镶玉的眸子亮了几分。

诶,怎么有股子赤果果的诱惑。

闻柒一拍胸膛:“亲,我们做个交易。”

他听了,伸手在怀里掏,抓出一把金叶子。

娘呀,土豪!闻柒眼珠直勾勾盯着那金子,摆摆手:“不用金子。”咬牙忍住:放长线钓大鱼……这才把眼珠从金子上移开,拍干煸豆的胸脯保证,“你听我的话,我保证你有吃不完的小笼包。”

慕小笼包很爽快:“做什么?”果然,包子就是命啊!为了包子卖了命都不带犹豫一下的。

闻柒笑着,踮脚拂了拂慕小笼包的肩,语气怎一个慈祥:“好孩子,咱不急着干活了,先吃饱饭。”蹲下,将地上捕鼠器剩下的小笼包捧到慕言跟前,“来,慢慢吃。”

慕言没接,眉头一拧,闻柒不明所以。

“主子,幕言公子只吃红豆馅儿的小笼包。”

敢情刚才那一番货比三只是在挑红豆馅儿啊,闻柒甚欣慰:“专情的孩子,真乖。”哄小狗似的语气,“以后只能吃我给的小笼包知道吗?”

慕言沉默,眉毛一拧。

这孩子,不爽的时候就这表情,这执拗劲!

闻柒继续哄小狗:“别人给你多少你不吃,记住数,回来我给你翻倍。”

怎么有种诱拐未成年孩童的感觉?

慕小笼包的眉头一松,点头了:“好。”

好吧,要抓住这货,要很多小笼包啊,闻柒很豪爽:“羞花,上几屉红豆馅儿的小笼包。”

诶,儿子被人拐了,右相老大人造吗?林小贱瞧着慕公子那殷切的眼神,没忍心,还是蒸小笼包去了,才转身,就听到小祖宗物尽其用了:“乖,去给姐姐抓几斤田鼠来。”

一阵风蹿过,闻柒就眨了一下眼,然后……就没看见慕小笼包,然后……不到片刻,天上砸来一阵田鼠雨,好多好多斤田鼠啊,闻柒美滋滋地得瑟:捡到宝了!

☆、第五章:今年大火特别多

一阵风蹿过,闻柒就眨了一下眼,然后……就没看见慕小笼包,然后……不到片刻,天上砸来一阵田鼠雨,好多好多斤田鼠啊,闻柒美滋滋地得瑟:捡到宝了!

今儿个晚上,风很大,夜很黑,老鼠很多。嗯,月黑风高夜,老鼠作乱时……

子时一刻,燕宫正万籁俱寂,忽然,一声惨叫惊天地泣鬼神。

“啊!”

细听,是如玉阁里传来的,随即,声声不绝的叫声传出,那叫一个惨绝人寰。

“啊——啊!”

这叫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杀猪呢,闻柒掩嘴笑笑,舔了舔指尖,戳破了西厢房的纸窗,一只眼凑上去,眨了眨看着里头,哦,传说中的抱头鼠窜啊,眼下这个满地打滚浑身发抖蓬头垢面的女人……诶,不知道皇帝老头见了还认不认得这个糟糠之妻,燕辰央说得果然不假,姬皇后见了老鼠就屁滚尿流……

里头,继续在屁滚尿流。

“有老、老、老鼠。”

姬皇后一个打滚,一只硕大的天鼠从天蹿来,扑面而来,她张嘴:“啊——啊——啊!”嘶喊声回荡。

“走开!走开!”

一只,两只,三只……一斤,两斤,三斤……闻柒扳着手指数着里头的小畜生,决定回头赏慕小笼包一屉红豆馅儿的小笼包,闻柒一边抿着嘴笑,一边开了一条缝,又扔了一袋老鼠进去——

“啊!”

额哦!喊破了喉咙了。闻柒惊呆了,咋舌:“啧啧啧。”拖着下巴,一番观战,甚是满意,“战况惨烈啊。”

里头,正人仰马翻,姬皇后滚来滚去,老鼠蹿来蹿去……外头,闻柒佯作思考:“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随即,一脚踢翻了烛台,油灯洒了纸窗,一个火星子,燎了原……

顿时,火光灼灼。

子时二刻,如玉阁外守卫重重,严阵以待,火光照得盔甲森白。

“御林军听令。”剑戟出鞘,“向西风,对如玉阁,左右为源,断其火种。”

嗓音铮铮,掷地有声。

这个声音……是燕孝钰!闻柒又一脚踢翻了一盏烛台,拍拍手,抹了一把鼻子上的灰:“丫的,来这么快。”

“来人,来人。”地上,姬皇后挠了一爪子灰,声音细若蚊蚋,“救救本宫,救救本宫。”

这婆娘,还没晕啊。

闻柒一脚踢开门:“嘿,好巧啊。”

真是巧,一个住东阁一个住西阁,这大火烧了一刻钟还能患难见真情,你说巧不巧?

“你——”姬皇后瞳孔一缩,整张脸都白了,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惊的,拼了命地大声喊,“快来人,本宫在这,救命,救命!”

擦,还能好好做朋友吗?

闻柒凑着脑袋上前,随手捉了只老鼠,往姬皇后跟前一晃:“瞧瞧,都烤熟了,要不要尝一口?”

姬皇后身子一软,面如死灰,吓得张着嘴巴合不拢。

闻柒支着下巴再凑近:“不说话,那就是要喽。”

她嘿嘿一笑,将那只烤焦的死老鼠塞进了姬皇后的嘴里。

“唔!”

眼一翻,腿一蹬,就不省人事了,这不,姬皇后生生给吓晕了。

子时三刻,火熄,常钰王领兵入如玉阁,挥之不散的浓烟里,尽是焦灼气息,这大燕藏书近乎毁于一旦。

忽明忽灭的火光里,隐约可见森白的剑光,忽然,传来孱弱的声响:“救命啊……救命。”

燕孝钰一剑劈开了东厢房的门,只见浓烟暗影里笼了个小人儿,摇摇欲坠着,掩着面,额角全是灰黑,唯独一双眸子晶亮极了,长睫扑扇得灵动,她一个趔趄,抓住了燕孝钰的衣角,眸子一抬,楚楚泪光:“救救我。”

说完,身子一软,半躺在了地上,五指拽住了燕孝钰的衣袖,她将晕不晕,他面无表情:“能走吗?”

小人儿一手撑着地,试图站起来,这才直起腰,又一个瘫软,扬起一张黑不溜秋的小脸,皱成包子,挥着袖摆:“哎呀,疼死人家了。”

那叫一个娇羞惹人怜啊。

燕孝钰蹲下,还是面无情绪,只道:“上来。”

这人儿很不客气,一把跳上去,搂住燕孝钰的脖子,凑在他耳边笑盈盈道:“你真是个好人。”

好人?

一句话完,猝不及防,背上那人儿抬起手,狠狠一劈。

“咚!”一声闷响,燕孝钰倒地。

小人儿跳开三步,撑着一张黑得不见容颜的小脸,眨巴着琉璃似的眸子,扯嘴一笑,露出一排月牙:“傻子,这年头,好人都是用来坑的。”说着,拍了拍燕孝钰的头,“真是个老实的孩子,乖,吃一堑长一智。”

燕孝钰僵硬地甩开那小人儿的手,字字咬牙:“你——是——”眸子一紧,暗红色的流光灼人,“何人?”

她眨眨眼,将一张黑脸凑过去:“记住哦,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话落,抬手又是一记狠劈,燕孝钰瘫软在地,彻底昏死过去。

那小人儿抹了一把脸上的灰,露出一张俏生生的脸,眼儿都笑弯了:“一群老鼠引发的血案啊。”

天泛肚白,这才辰时,燕宫城墙上擂起鸣鼓,半个时辰后,炎帝在衍庆宫召见文武百官。

据说,如此境况,这个月都好几次了,细算从闻家大火后,这燕宫便再也没有安生过。

宫里人心惶惶,人人自危,生怕一不留神哪儿燃起了一把火就烧到眉毛了,先是含章殿,接着井干楼,现在又是如玉阁,保不准下次烧哪呢?

辰时方过了半晌,衍庆宫里百官未散,消息便传来了常湘殿。

“殿下,如玉阁着火了。”

燕湘荀一杯早茶洒了一半,湿了衣襟,整个人愣住,便魂不守舍了:“她、她怎么样了?”声音颤抖得不像话。

这般样子,小喜子都给吓到了,连忙安抚:“殿下别急,闻柒姑娘并无大碍。”

惊魂普定,燕湘荀脸色还是有些发白:“到底怎么回事?把舌头捋顺了,遗漏了什么本王削了你。”

有没有那样一个人,对她咬牙切齿,又为她担惊受怕,时时刻刻都在心坎兴风作浪,一下都不得安生。

闻柒之于燕湘荀,就是这样一个人,见了难受,不见更难受,心头的刺,拔了难受,不拔也难受。

“快说!”此刻,便有什么在燕湘荀心头兴风作浪,叫他坐立不安。

“半夜里皇后所在的西阁不知为何闹起了鼠患,惊了皇后娘娘清修,娘娘一时慌张,手足失措便失手打翻了烛台,灯芯染了藏书,这才烧起来了。”

燕湘荀脸色稍霁:“宫里怎么会闹鼠患?”

小喜子道:“闻家姑娘说是夜里嘴馋,蒸了一笼红豆馅儿的小笼包,这才将这田鼠引了来,不料给惊了皇后娘娘,这也便罢了,说是,”小喜子抹了一头的冷汗,牙关有些发抖,“说是田鼠将娘娘生生给吓晕了,这才让燃着的横梁砸了手臂,索性常钰王领着御林军来得早,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父皇怎么说?”

小喜子思忖再三,事无巨细不敢遗漏:“皇上辰时便召了百官在衍庆宫议事,只是皇后娘娘这会儿还昏迷着,怕是要将养好一段时日,皇上便允了娘娘先行回未央宫养伤,这修习禅道之事便暂时搁了下来。”

一口气说完,小喜子刚深吸了一口气,自家殿下一个冷眼砸过来:“谁问皇后了?”

不问皇后?哦,闻家姑娘!

小喜子是如跪针毡,一颗心便没放下过:“闻姑娘也算因祸得福,伤了腿,皇上御赐了凤辇,还赏了好些名贵的药材将养身子。”

燕湘荀脸色骤冷:“你不是说她无碍吗?”眸子,乱得一塌糊涂,似乎要溢出些什么,那沉浮的深邃光影叫人心惊。

难怪掌事公公说闻家姑娘简直是殿下心头的刺,谁都碰不得,这不,这刺儿扎人了,小喜子战战兢兢:“奴才是说闻姑娘她无、无大碍。”瞧着自个主子脸色难看,立马补上一句,“只是些皮外伤。”

“燕孝钰不是去了吗?她怎么还受了伤?”

嗯,殿下恼了,恼常钰王殿下了,这短护得真明显。

小喜子支吾了:“可,可不就因为……因为,常钰王殿下。”

“怎么回事?”

便也只有那个家伙,能叫这不可一世的小霸王这般七上八下了。

小喜子微微颤颤,一颗心险些没给跳出来:“说是闻姑娘为了救常钰王才被横木伤着了腿,闻姑娘还为此向皇上要了好些赏赐,说救命之恩大如天,以身相许便算了,就要点医药费和劳务费。”

一番话后,燕湘荀若有所思,嘴里喃了一句:“救命之恩?”

他想,那丫头怎是善茬?

“救命之恩……”天还未大亮,常钰宫里掌了一盏烛火,燕孝钰半靠于榻上,脸色纸白,又喃着那四字,“救命之恩?”他冷笑,牵动了腹下伤口,越发白了脸色。

榻边跪着御林军的徐副统领:“是,王爷,闻姑娘便是如此和圣上说的。”

燕孝钰半撑着身子,眉宇间可见怒色:“空口白话,父皇怎信?”他还记着那双灵动清澈的眼,那般狡邪如狐,那个女子,好似料准了后事,才敢那样胆大妄为。

“是御林军亲眼见闻家姑娘将您拖出了如玉阁,而且,”徐副统领抬眼,似乎一番打量,才道,“属下们将您送回之时,闻姑娘说殿下是被火星子灼伤了,她虽已经略微包扎,只是这伤口伤在不便……”徐副统领的眼越发闪躲,“伤在不便之处,不得多做处理,所以让属下等小心些动作,莫要扯到了殿下的伤口。”

此话一出,燕孝钰脸色一白,一张俊脸紧绷着,似乎要一触即发。

徐副统领冷汗淋漓,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可用宣御医过来瞧瞧伤口?”

“不用。”

燕孝钰回答得太快,快得有些欲盖弥彰。想来,确实伤在了不便之处……

徐副统领迟疑:“那您的伤?”

燕孝钰脸色一冷,疾言厉色:“退下。”

这是恼羞成怒?副统领悻悻地退了,这才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头一声巨响,好像是王爷床榻边那个玉颈花瓶碎了……

“闻、柒。”

燕孝钰一字一顿,僵硬地咬出了这名字,整张脸阴翳着,手缓缓伸进了衣衫,下腹三寸……

他如何否认,如何拆穿那狡猾的女子,如何能告诉众人她何等流氓阴险……他如何能承认这腹下三寸的一刀,见血不见骨,不过皮肉,却被那女子剜了一国王爷的尊严。

所以,即便是亏,他也得吞了。

闻柒,闻柒……燕孝钰暗念着那人名字,只觉心头如蚂蚁咬着,又疼又痒,他狠狠一把扯了系在下腹的锦带,沾了些许血,隐约可见一行龙飞凤舞的字——活雷锋不留名,请叫我闻三好。

燕孝钰的脸绿了,扬手,一掌碎了那女子束发的锦带,只见锦带飘絮,落下一丝绣锦绢子,用燃木书了一行小字——到此一览,经坚定,哈哈,雄风不错啊。

那绿了的脸,紫了……一口血渗出了嘴角,滴在了绣锦之上。

☆、第六章:小笼包养成记

那绿了的脸,紫了……一口血渗出了嘴角,滴在了绣锦之上。

常钰王啊,纯粹是被某人气得吐了血。

再说说这某人,在如玉阁领了封赏便坐着八人抬的凤辇大摇大摆地在燕宫里横冲直撞,那叫一个威风凛凛。

前头,御花园的观景亭里,坐了几个公子哥,摆着吃食,喝着小酒,逗弄逗弄右相家的公子。

“慕呆子。”

隔着一片莲池,慕言蹲在凉亭上,微微抬眸,蹙眉,又垂首,捧着个小笼包继续吃得浑然忘我。

“这傻子。”

观景亭里哈哈大笑的正是经久不出殿门的常广王,前不久折了两条胳膊,这才刚能下床,便吊着两残废胳膊出来为非作歹了:“叫声大爷来听听。”

“是啊,叫大爷。”

一边附和的公子哥着了一身华贵的锦绣龙纹长袍,头戴衔珠玉冠,暗紫色的束腰锦带,持了把仕女图的羽扇,无处不张扬着奢华,十足一个金玉其外的二世祖。

“不叫?”另一公子哥嗤笑,伸手便将奉茶的宫女揽进了怀里,“王爷,这痴子几日不见骨头都越发硬了。”说着,揉了一把女子腰间,放声大笑,眼底尽是青黛,掩不住那纵欲过度的虚浮。

燕成广兴头上来了,差了丫头端来一盘小笼包:“想要吗?”燕成广挑了挑细长的凤眼,趾高气昂,“叫声大爷本王便赏给你。”

慕言抬眸,盯着那案桌上的玉盘子,拧紧了眉头似乎思忖什么,好半天,垂下了眸子,又盯着空空的手掌:包子吃完了。眉头拧得更紧了。

燕成广见状,立马恼了:“给本世子扔去喂狗。”

不大一会儿,宫人便牵来一只半人高的牧羊犬,说是苏国公府的看门狗,苏家的小姐们带来了宫里逗弄着玩,一盘小笼包刚扔下,蹲在凉亭上的慕言便有反应了,盯着那狗与那小笼包,眼神极其专注。

燕成广正是兴致勃勃:“你们说,这痴子是会被狗咬呢还是咬狗?”说着哈哈大笑,吊着两只胳膊一晃一晃甚是滑稽。

着锦绣龙纹长袍的公子摇着扇子:“那痴子虽傻,功夫却是极好,怕是这狗儿近不得他的身。”

正搂着宫女戏耍的公子哥抬起头:“我看不一定,那狗儿可是大漠进贡的牧羊犬,爪子利着呢。”说着从腰间取下一块色泽莹润的和田玉,笑着道,“我赌狗咬人。”

另两人也纷纷拿出了身上的玩意儿,下起了赌注,一边观景亭外,花团锦簇里,几个女眷掩着嘴嬉笑,瞧着热闹,好不欢快,倒是莲池的假山石上侧躺个白衣的公子哥,眯着眼打盹,丝毫不理这耳边事儿。

隔着数米外,八人抬的凤辇停了好一会儿了,里头的人儿手指勾着流苏,撩起了一角,一双晶亮的眸子瞅着御花园那头,素手伸出:“那两只是什么人?”

林小贱顺着手瞧过去,道:“常广王左侧那身着锦绣龙纹长袍的是定侯府的召尹小侯爷,右侧耍着姑娘玩的是苏国公府的苏世子,这一桌三人,可是燕都出了名的三大恶霸,各个都不是好惹的主,大伙儿都传,常广王好男色,苏世子好女色,召尹小侯爷男女通吃,宫人太监宫女瞧见了这三位主子便都吓去了魂。”

闻柒一个挺身坐直了:“擦,这是逼着老娘替天行道啊。”又指着假山石上假寐的那男子,“那只呢?倒是人模人样。”

“那是姬国公府的秋白少爷。”

闻柒惊了:“姬皇后的弟弟?丫的,一个爹生的,怎么差这么多。”摇摇头,不忍直视,“那群可是国公府的花蝴蝶?”

林小贱嘴角一抽,点头,这姑奶奶嘴里的花蝴蝶可不就是闻名大燕的国公府千金,苏家的代真代曼两位县主与姬家的秋冉县主,哪一个不是才艺双绝的美人,搁着闻姑娘眼里,那美人往花下一站,都成了花蝴蝶了。

闻姑娘笑眯眯:“嘿,我还以为这几厮是禽兽呢,原来他们是衣冠禽兽啊。”瞧了瞧那只耸毛的牧羊犬,托着下巴,“嗯,比那只狗人模狗样多了。”

那只狗忽然吠了两声,前爪扒着小笼包,竖起了全身的毛。原是那凉亭上蹲着的人,轻踮了几下,便飞身下来了。

召尹小侯爷收了扇子:“瞧瞧,那痴子还真过去了。”

“有好戏瞧了。”

三位公子哥走出了观景亭,便是那假山石上假寐的姬秋白也掀了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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