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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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柒抬抬手,很不厚道地吐了两个字:“退下。”

三位大人如临大赦,脚下生风,闻柒穿着那鎏金的靴子,提着裙摆,哼起了小曲。

身侧,忽然有人说话。

“已经退朝了吗?”

这声音书卷气很浓,却懒懒的,任凭添了分妖媚。

闻柒抬眸看去,右边狮子里侧竟也坐了人,那男子一身不染纤尘的白衣直接便席地坐着,生得温润似玉,极是白皙,更衬得眼潭深邃,黑得好似瞧不到底,眼角细长,笑时,微微上挑,多了些柔和,竟是瞧不出年纪的风华。

美人呢,闻柒瞧了又瞧。

身侧的小厮说:“都什么时辰,早便退了朝。”

男子懊恼,揉着眉心:“又迟了。”转头去吩咐小厮,语气很是认真专注,“小左,以后夜里别让我饮酒了。”

哦,原来是酒醉误了上朝的哪家公子哥啊。

那唤作小左的小厮嘟着嘴抱怨:“公子,昨夜小左劝了您数次了。”

男子摇头失笑,更添了一抹柔和:“是我贪杯了。”红唇抿了抿,高高扬起,“不过江南的离人醉,甚好。”

不想这公子哥如此好杯中之物,这般温润如玉的人儿,倒有着如此纨绔的喜好。

小左眉毛都拧一块了:“这都这个月第几回了,公子,以后夜里不给你煮酒了。”

男子笑着,起身,连身上的尘土也不拂:“好啊。”

真是个妙人儿啊,一对狮子一左一右,隔着几步的距离,闻柒肆无忌惮地打量,毫不避讳。

男子这才抬眸,回视闻柒,还是懒散却温润的笑:“若真有那一日,大概便是这几人告老还乡之日。”

刚才的话,想必都被这人偷听了去。不过——

得,说得好准。待到她闻柒把持朝纲,那还用说,算账的算账,报仇的报仇。

“你不觉得本宫是宽宏大量之人?”闻柒面不改色,不心虚。

男子笑着摇头:“不,你是睚眦必报之人。”

嘿,这厮美人怎么就看出她这等优良品质了?闻柒一边纳闷,一边频频点头:“言之有理。”眸子一瞪,脸色一摆,“说,来者何人,报上名来,胆敢辱骂本宫,待他日定睚眦必报了。”

男子笑出了声,身边的小厮也掩着嘴偷乐。

“永安,千禅月。”他说,嗓音清润好听。

永安,千禅月……

传闻大燕左相,十六岁一赋天下论,炎帝御封状元,治水患平西北,屡次文治大燕,不到而立之年成为大燕史上最年轻的相爷。可谓人中龙凤,惊采绝艳,翩翩公子。若真要挑出些刺的话……

传闻,左相大人贪杯,甚好杯中之物,在位四年,因醉酒误朝那是隔三差五的事儿。

闻柒咋舌,传闻果然不虚啊。

那主仆二人已经走出了石狮子,正欲打道回府——

“公子,是常宁公主!”

小左往石狮子一缩,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千禅月眉头一皱,也往里退了退。

闻柒嗅了嗅,这是什么味儿?

“若她问起,便说向东。”留下一句话,千禅月沿着石狮子转了个方向,便逃之夭夭了。

呵,那方向是西边。哦,原来是奸情的味儿,闻柒托腮,瞧着前头左闪右躲东张西望的主仆二人,正小声商量。

千禅月左顾右盼:“藏哪好?上次藏在月隐楼的屏风里都被找出来。”

小左猫步走得甚撩人:“公子,要不藏望月阁里,那儿前些日子正闹事,不会有人去。”

“甚好。”

步子一溜,脚底就抹了油,闻柒踮着脚,一个晃眼就看不到二人踪影了,诶,烈男怕缠女。

“诶!”身后,燕辰央嚎了句,“姓闻的。”

闻柒拂了拂受惊的心肝,唉声叹气:这倒霉孩子,就不能温柔点,难怪把美人都吓走了。

闻柒转身,笑得友好:“公主唤我?”

燕辰央抱着手站在最高的那截石阶上,呶着嘴反问:“不然这里还有别人吗?”

这不是刚被你吓跑了。

燕辰央想了想,用手比划了几下,也不知道比身高还是比容貌,比划完问闻柒:“你有没有看见一个长得很俊俏的公子打这走过?”

原来比划成这样就很俊啊,闻柒也是醉了:“看见了。”

燕辰央的眼睛立刻发光,绿油油的:“他去哪了?”

这眼神,跟饿狼扑虎似的,还没见着人,这姑娘就脚步虚浮神魂颠倒了。

“他让我告诉公主,向东。”唔,闻柒很诚实,下次得提醒千禅月,封口要收费。

燕辰央一听,恼红了脸:“好啊,又躲我。”

一跺脚,朝着西边跑去,那架势,别提多急色。闻柒想,不知道燕辰央会不会把千禅月给就地正法了。

“诶!”跑了几步,燕辰央突然回头,“他们都说你会狐媚功夫。”瞅着闻柒,仔仔细细地打量。甚是怀疑,“你会吗?”

谁说的,回头把他们皮扒了。

闻柒摆摆手:“谬赞谬赞。”

燕辰央想了想,脸儿灿烂了,掩不住的愉悦:“那你教教本公主,怎么把男人拿下。”

靠,原来这才是流氓本色,闻柒是望尘不及,千禅月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她很同情,叹了叹气,说:“灌醉,为所欲为。”瞧见燕辰央皱成包子的小脸,闻柒一语惊醒梦中人,“左相大人贪杯得紧。”

神马霸王硬上弓,神马强抢民男,最有看头了。

燕辰央犹如醍醐灌顶,双眼放光:“我怎么没想到?”那当然,某方面上,某人道行何止登峰造极。燕辰央很是欢喜,“闻柒,若是本宫拿下了千禅月,记你一大功。”

能折现吗?闻柒又想起了关乎民生民计的问题,摩挲着下巴,道了句:“我觉得他藏在了望月阁里,要是找着了,莫要忘了来谢我。”想了想,补充一句,“本宫喜欢银子。”

燕辰央愣了一下,点点头,然后想也不想,提着裙子就往望月阁跑,那是浩浩荡荡去势汹汹。

闻柒叹气,怎么忘了提醒带上酒。

尔后,宫里多了这么一段茶余饭后的传闻:那日望月阁,青天白日两人滚做一团,上面那个凶神恶煞,下面那个衣衫不整……还有一句惊天动地的结束陈词:拿酒来!

这都是后话,这会儿,这两道圣旨刚下,宫里三宫六院的那些主子就都坐不住了,衍庆宫外一个个又是抹泪又是伤神。

半个时辰,金公公从寝殿出来,对着各宫主子们摆摆手:“皇上身子抱恙,太医说见不得风,各位娘娘还是都回去吧。”

各宫娘娘们迟疑,姬皇后上前,未施粉黛,小脸很应景地惨白惨白:“金公公,皇上身子如何了?”

这太后死得不明不白,封妃更是始料不及,各种端倪,这一个个的怎么会嗅不出来。

金公公言:“回皇后娘娘,皇上并无大碍,只是太后突然离世,皇上一时悲恸过度这才伤了身子。”

说的人真真假假,听的人也各有掂量。这要是假,自然是一出母慈子孝的好戏码。这要是真,由头可就大了。

姬皇后发话:“都回去吧。”

一屋子的娘娘随着姬皇后,都出了衍庆宫,金公公松了口气,交代了守卫几句再推开殿门进去。

炎帝正侧卧龙榻,只是哪里见御医身影。

“皇上,都回去了。”

炎帝抬眼,毫无血色,只是瞳孔发红:“朕还没死呢,一个一个都不安分了。”才刚说完,一口气上不来,“咳咳咳。”

金公公上前顺气:“皇上。”

这气没顺上来,炎帝浑身发抖,咳得青筋凸出,往床上一倒:“噗!”喷出一口血来。

“皇上!”

金公公大惊,那血还在不断往外吐,很快就染红了褥子,金公公不敢迟疑:“奴才这便去宣太医。”

炎帝抬头,满嘴的血:“不要打草惊蛇,去请定侯。”

大概是怕惊了苏家姬家几条蛇,从昨夜起,就吐了好几回血了,太医到现在连皇上的脉都没摸上。这当口,请兵马大元帅定侯,怕是有祸事了。金公公没敢多问,张罗去了。

炎帝靠着床榻,重重喘息,指尖揪着染血的褥子,一点一点握紧,昨夜,那女子声音时时刻刻缠绕在耳。

她说:“别怕,你死不了,我让你活三年,看我闻柒如何一点一点将你燕姓江山改姓闻。”

蛇打三寸,她真真好手段。

衍庆宫里,炎帝缠绵病榻,阴气沉沉,华乾殿倒是光景不同,阳光明媚,自然有人心情愉悦,品着茶水,磕嗑瓜子,吃吃点心,谈一谈窗外事:“怎么样了?”

林小贱上前耳语:“如主子所料,炎帝昨夜差走了元妃后衍庆宫就没召御医,方才宣了定侯进宫面圣。”

闻柒听了,乐意了:“那正好,不治,活活疼死他丫的。”转念一想,不放心了,“诶,万一没到三年就死了怎么办?”

“主子放心,那噬心蛊的母蛊未死,子蛊即便啃噬心脉也断要不了命。”

噬心子母蛊那玩意,听说一蛊子母,同生同死,母蛊嗜血,子蛊噬心,母蛊不死,要不了命,就是时时刻刻疼得恨不得死了,吐血吐得恨不得撒手了,是南诏专用来让人求死不能的,六爷居然给了她玩儿。

这会儿,炎帝怕是又在吐血了。

闻柒眯着眼笑得见牙不见眼:“要不了命啊,那敢情好,赶紧去给母蛊喂点口粮,好让它儿子闹腾死那老东西。”说着,自个美翻了,乐呵呵直笑,“哈哈哈,爽歪歪!”

您老是爽歪歪了,这母蛊一喂血,那子蛊就要啃皇帝心窝子了,从昨个夜里到现在已经喂了多少回了,鸡都杀了好几只,放了几大碗血。

林小贱平白打了个哆嗦,背脊发凉,说:“主子,刚喂过了。”

闻柒甚遗憾:“喂过了啊。”挑起眼,幸灾乐祸,“不知道老东西刚才吐血了没?”

肯定吐了,那母蛊吃得那么欢,儿子指不定怎么闹。

诶,也是苦了炎帝那把老骨头了,林小贱就问:“主子何不直接了结了省事。”

很省事,给房里的母蛊饿上几顿,就了结了,这谁坐那位子还不是几句话的事。

闻柒眨眨眼,一脸无辜,眼眸儿干净纯洁:“人家是那么暴力的人吗?”

是!林小贱没敢吱声。

闻柒抿着嘴笑了,坏坏的眼神:“得慢慢玩,姬家苏家两个老东西都还没死呢,弄死燕修谁给我咬他们。”

哦,折磨够了留着咬人啊,最毒妇人心啊。林小贱抹汗:“主子圣明。”

闻柒小手一挥,抛了块糕点到嘴里:“那是!这不,老东西正给定侯那走狗磨牙呢。”闻柒支着脑袋,自顾前思后想一番,道,“嗯,得再去给苏国公和九章王耸耸毛,狗咬狗才有意思。”

那边头破血流,这边拍手叫好,天下斗,斗不过闻柒一腔狡诈的心思,怕是天下也就她将九五至尊一国之君与位高权重的一国王爷当狗儿来耍。

“羞花啊。”

阴森森的调,笑嘻嘻的模子,每每闻柒要做乱就这德行。

林小贱心肝儿抖,只得助纣为虐:“主子吩咐。”

闻柒捏了块糕点,左瞧瞧右看看,掰碎了才放进嘴里,嚼着一嘴吃食含糊不清地说:“把太后的脑袋送去苏家认祖归宗,让闭月削削端正,免得九章王不认得自个的亲娘。”

闭月那一手剑法,出神入化,招招世间绝无仅有,这么一削,瞎子也摸得出来是谁砍的。而且傻子都知道闭月是谁的人。

哦,闭月被赐名前叫燕无吝来着,乃炎帝跟前第一御用统领。

主子说,以后唤闭月,好掩人耳目,所以月牙峰下来后被主子划了两刀挂了彩就送去衍庆宫了,回来就和林小贱说:羞花,我给你觅了个好基友,闭月羞花多基情四射啊……

对此,林小贱是醉了,不知道那唤作闭月的统领大人作何感想。回了话,很听主子话:“奴才这就去。”

闻柒挥挥手:“不急。”说着笑眯眯把林小贱拉到身边坐,林小贱如坐针毡,闻柒慈眉善目,“羞花啊,辛苦了,我听说上回那一锅鹿血炖牛鞭让你足足留了几天鼻血,血气方刚的,我懂我懂,宫里不方便。”又说着从怀里掏出个银锭子,塞到林小贱手里,一脸的慈悲为怀,“来,拿着这些银子去楼里找几个姑娘好好慰劳一下自个,可别憋坏了身子。”

林小贱感动得都快哭了:“主子——”原来主子还记得他是个真男人……

闻柒拍拍林小贱的肩,温言细语的:“别太感激,咱两谁跟谁不是?”

林小贱可劲地点头,谁跟谁?

闻柒眸子一眯,不笑了:“要是真过意不过,你就替主子再做件事?”

林小贱眼皮一跳,弱弱地哽咽:“啥?”他怎么就忘了,主子这等无良,怎么会抛馅饼,原来抛的是陷阱。

闻柒好说好说:“让你楼里的老相好给五湖四海的大爷们说说,这弑母昏君的暴行。”

林小贱掂量着手里那锭银子,快哭了,这重量,别提老相好,就是老妈妈也不够啊,什么慰劳自个,分明就是得了便宜卖卖乖,可劲地坑自家人。弑母的暴行,这等滔天大罪,居然就这么打打牙祭。

林小贱苦不堪言:“奴才谢主隆恩。”

闻柒摆摆手,很豪爽:“客气客气。”

林小贱抹了一把泪:不兴这么玩的。

☆、第十五章:江山为聘,万里红妆

闻柒摆摆手,很豪爽:“客气客气。”

林小贱抹了一把泪:不兴这么玩的。

于是乎,这日夜里,林小贱出宫了,彻夜不归。

于是乎,这日前半夜里,从天而降一物什落在了苏国公府的院子里。

于是乎,这日后半夜里,九章王去了苏国公府。

于是乎,次日辰时,九章王长跪南宫门,十步一扣首,高呼:母后您死得好惨,皇上还我母后公道。

于是乎,未时,宫里文武百官都知道了苏太后并非死于暴病,而是死于非命,百官聚之衍庆宫前,请求面圣,炎帝以大病抱恙一概不见。

于是乎,午时,燕京一家妓院,大白天的打开门做起了生意,说起了那弑母暴君的新鲜事。

于是乎,仅一天,流言蜚语滚了大燕一遍。

这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

于是乎,衍庆宫里炎帝大吐了一口血,咬着牙说:“太后之死,朕深感痛心,实为不孝,竟不知太后蒙受此等冤屈,传朕旨意,太后葬礼暂时搁置,大理寺卿彻查此事。”

闻柒闻之,笑得那是四仰八叉,抱着一只养蛊的玉盏和一碗鸡笑岔了气,抹了一把眼泪,将碗里最后一点鸡血倒进玉盏,对着那白色的小蛊虫很是豪爽地大赦:“今儿个血吐够了,你儿子也累了,你吃吃就睡吧。”笑着笑着忽然惊叫一句,“哎呀,闭月削了苏家婆娘的脑袋,叫大理寺卿看出来可怎生好?”

林小贱想也不想:“反正九章王与苏国公已经瞧过了,认定了皇帝下了手,主子觉得一把火烧了如何?”

瞧瞧,好端端一良民,这才跟了闻柒几天啊,肠子都给染黑了。

闻柒频频点头:“甚好。”窝着软榻打了滚,忽然抬头,对着林小贱一笑,“羞花啊。”

林小贱额角一抽:“主子吩咐。”

又要折腾什么折磨人的法子了,真真是没一刻不磨人。

闻柒端着下巴,眼珠儿转得飞快:“既然是皇帝老头下的手,自然得要人顶着不是?”

林小贱点头,可是大燕第一统领不是被您老给收了吗?也不知道是怎么威逼利诱坑蒙拐骗来的。

闻柒微微一笑,露出几颗白森森的牙来:“我听说打从闭月从月牙峰下来,那老东西就撤了他的兵权,除却燕孝钰手里那十万人马,剩下十万全给了迟晔那狗腿子。”

嗯,迟晔那狗腿子太死忠,碍眼,碍眼得紧啊。

栽赃嫁祸啊,跟家常便饭似的。林小贱都不惊讶了,立马就会意:“奴才明白了。”

“那十万兵马啊……”闻柒撑着脑袋,寻思着,眼睛亮晶晶的,甚是好看,“燕宫腹地的御林军那可是各个以一敌百,宝贝啊,全部拿来堵住九章王的嘴,老东西断断是舍不得,定侯常在封地又不再燕宫,因着望月阁的事与燕孝钰又生了嫌隙。”一拍脑袋,嘿嘿笑了,“那就不得不给闭月了。”

这算计,多准,这心眼,多黑。

林小贱连连点头:“主子英明,虽说皇帝怀疑燕统领,不过总好过白白交出去。”

闻柒大叹一句:“诶,大概又要吐血了。”抬眸,瞧着窗外的天,就哼起了小曲,“今天的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

好晴朗……林小贱瞧去,正飘着小雨呢。

这时,程大来了。

“主子,爷说心口疼。”

宓爷这两日似乎心口疼得很频繁啊,为此,宓爷说了:心口疼,不宜走动,宿于华乾殿。

闻柒小脸一耷,从软榻上爬起来,去了寝殿,一路哼着小曲,已经换了个调。

“雨一直下,气氛不算融洽……”

某厮这两日也是累到了,这厢正准备着四妃的受封大典,那头还要伺候着宓爷端茶送水陪睡觉,容易吗?

没办法,她知道,那心坎是真的疼,不然,早一脚踹人了。

“宓爷,您唤小的来作何?”

闻柒扭着小身子,捏着小手绢,腆着笑,那叫一个狗腿。

“闻柒。”

他喊她的名字,认认真真地,即便是带了怒意,还是半分拿不起来平素的冷然。

秦宓说:“爷真心口疼。”挑开了床榻的流苏锦帐,他侧躺于里侧,着了一身素白里衣,半敞着,露出肩胛白皙,侧脸染了微微绯色,皱眉道,“被你恼的。”

这封妃之事,终究是扎到了爷心坎,那伤了的心脉便兴风作浪了。

闻柒伸手,探了探秦宓额上,诶,又发烧了。

“那怎么办?”闻柒难得细声细语,“我揉揉?”

他点头:“嗯。”微微倾身,靠着闻柒。

眼眸半阖,那惊世的容颜,少了几分血色,将秦宓平素的冷硬柔了几分。闻柒瞧了一眼,没什么文化的她想到一句矫情的诗:病若西子美三分。

这勾人的祸……伸手,她给秦宓揉着心坎,小手凉凉的,秦宓僵了僵,闻柒微顿:“这疼不?”

秦宓不说话,蹭着闻柒的肩,埋在她发间点了点头。

诚然,闻柒未瞧见秦宓染红的耳根子。

闻柒乖乖揉着,轻了又轻,殿外两双耳朵,往门上贴了又贴。

青天白日的,关着门揉心坎,谁听了不心痒痒,程大心痒痒,林小贱也痒。

不信你听听,多热血沸腾啊。

宓爷说:“下面。”

闻姑娘一脸迷茫:“这呢?”

“下面。”宓爷嗓音微哑。

“我给摸摸。”

破天荒的闻姑娘没有倒出一肚子花花肠子,别提多纯洁、多听话了。

宓爷说:“好。”

下面,下面……这是哪下面啊。殿外两只继续往门上贴。

“很疼?”

“这啊。”

“摸摸就不疼了。”

“……”

一番折腾,终于上手了,殿外两只眼冒绿光,恨不得戳穿这纸窗一瞧究竟。

下一个晃神的功夫,纸窗就破,两道风刃擦着殿外贴耳两人的脑门而过,惊魂未定,传来爷冷冰冰的声音:“滚。”

一把冷汗流下来,两人哭丧着脸做鸟兽散,不想走啊……不走?那是活腻歪了。

“闻柒。”

秦宓喊她的名字,总是会让闻柒心神一晃,他凝着她的眼:“爷反悔了。”

闻柒拿出还放在秦宓心口的手,抱着肩:“那怎么办才好,圣旨已经下了,这抗旨不尊可是要杀头的。”挑挑眉,笑眯了眼,邪邪勾唇,“爷,您舍得吗?”

她对他,越发肆无忌惮了,兴许就像梁六说的那般,恃宠而骄。

秦宓依着床榻,衣领滑落,锁骨下的光景,三分裸,七分遮,他敛了眸,甚是慵懒:“爷不舍得你。”探出指尖,拂了拂闻柒落在脖颈的发,轻描淡写的语气,“爷倒舍得让大燕破国了。”

毋庸置疑,这大燕若让秦宓没了玩心,那便是杀心,于他,不过是一瞬,这一旨册封诏书,够了。

闻柒小脸一垮:“秦宓!”她蹭得起身,恼红了小脸,“睡老娘的床,就得听老娘的,不然,”手指一劈,硬生生咬牙,“门在那。”

秦宓眉头一皱,将闻柒拉到怀里,低低沉沉的声音:“爷依你。”他真是拿她半点办法没有,任她兴风作浪乱了心智,

“乖,爷这么听话,小的定不让爷做亏本买卖。”她拱啊拱,像小狗似的。

那日,衍庆宫里,她说:我要在大燕疆土之上铺万里红妆,还你江山为聘……

一句话,秦宓节节败退,怕是此后要一溃千里,如何要不亏本,秦宓想,对着闻柒,他会一败涂地的。

秦宓捧着闻柒的脸,她笑嘻嘻的模样映在眸底:“不过闻柒,莫要忘了。”他执起她的手,唇落在她指尖,“你这里,”抬眸,看了她片刻,亲了亲她额头,“这里,”然后是鼻子,“这里,”点到即止,他嗪了浅浅笑意的眸子似碧波里的井中月,扬唇,一字一字说得极缓,“都是爷的,莫让别人碰了,爷只不嫌你脏。”

闻柒怔怔看他,生若惊华,绝世绝代,原来并非芸芸众生里的吟唱之词,是要人命的红尘劫……

她久久不能语,晃了心神。

他眉头轻蹙:“闻柒,你应爷一句话。”秦宓忽然倾身,微白的容颜映进闻柒的眸子,她看得见他瞳孔灼灼生了光华,急促得浮动,有细碎凌乱的光影,晃动着她自己的模样,他一字一字重重地问,“你喜欢爷吗?”

这是第二次,他没有试探,亦不让她闪躲,藏起了所有小心翼翼,强硬到近乎地要她回答。

秦宓,不容她置否。

闻柒愣了一下,她想,那红尘劫,果然叫人在劫难逃,情这个东西委实要人命,抬眸,看了看秦宓凝着她的眼,她伸手绕过秦宓的脖子,一勾,凑上了自己的唇,重重咬一口。

“老娘两辈子就这么咬过一个人,如果非你秦宓,老娘会膈应。”

她说完,舔了舔,舌头就钻进了秦宓的唇间,攻城略地来势汹汹……

她想,她该尝一尝红尘劫里那万劫不复的滋味,而后,素锦芙蓉帐,落了。

直至今日酉时,这一丧一喜两道诏书已经下了整整两日,炎帝尚未出衍庆宫寝殿一步,只再次传出了两道圣旨。

一道圣旨送去了未央宫,三日后荣妃受封大典,姬皇后全权操办。另一道圣旨送去了九章亲王府,一道而行的还有两样东西,其一为大燕御林军总统领迟晔的脑袋,其二为五万御林军的兵权。

而后,久跪南宫门不起的九章亲王掩面痛哭,道:臣弟谢皇兄替母鸣冤。

原来是这么回事,大理寺卿才刚受理了苏太后暴毙的案子,便遭了大火,将苏太后的头颅烧成了灰,这毁尸灭迹之后,眼看苏太后就要蒙不白之冤了,不想大理寺卿发现了一道令牌,那令牌不是别人的,正是御林军总统领迟晔的,然后……不用说,畏罪自杀呗,就这么结案了。

哦,还有一茬,迟晔死,大燕第一统领燕无吝任御林军总统领,领五万兵权。

诶,全叫某人给算准了,一点都不差。

夜里,荣妃受封的圣旨颁下后,因着苏太后一把火化作了灰烬,便封棺了,受封盛典在即,丧事延后,裹素的燕宫换下丧锦,铺了红绸。

此等盛宠,史无前例。

常湘殿的红绸才刚挂上,常湘王便一刀给砍了,正欲发难,只是这两日元妃娘娘下了令,常湘王不得踏出常湘殿一步。

“让开!”

殿外叫宫人侍卫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只苍蝇也别想钻出。

燕湘荀冷着脸,惜字如金:“别让本王说第三遍。”沉声,大喝,“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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