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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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臻的杏花酿做的极好,那是萧景姒母亲生前最爱做的花酿,她母亲去世后,一直是秦臻给她做,每年杏花花开时节,给她埋下一壶花酿,待到来年,与她同饮。

他做出来的味道,与她母亲做的一模一样,听章周说,秦臻学了半年之久。

萧景姒难得起了几分玩心,伸出一根手指推开秦臻落在头上的手,似笑非笑:“秦臻,我已经长大成人了,也聪明伶俐,学会了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你不用再如此替我殚精竭虑了。”

秦臻想了很久,说了一句话,洪宝德时常挂在嘴边唠叨的话,非常不贴切的话:“儿行千里母担忧。”

萧景姒笑出了声。

秦臻懊恼地直叹气,对上这丫头,他没一点法子。

远远,楚彧便听见星月殿里的笑声,是他家阿娆的笑声,很开心很畅快的样子,还隐隐约约有男人的声音。

楚彧急急忙忙跑进殿,就瞧见秦臻那个家伙一脸温柔似水地看着他家阿娆,他顿时火冒三丈,走过去,一把把萧景姒往自己怀里带,咆哮:“你们在做什么?!”

萧景姒懵懵然。

大吼大叫完,楚彧又轻声细语,对萧景姒说:“阿娆,我不是在凶你,我是说他。”脸色转变极快,判若两人,再对上秦臻的眼,又是怒火中烧,他吼秦臻,“你缠着我家阿娆做什么?”

秦臻瞥了一眼,视而不见,看向萧景姒:“景姒,我留下用午膳。”

萧景姒没多想,回答得很快:“好。”

楚彧:“……”

他突然好不安,方才,他被忽视了,他被冷落了,阿娆不宠他了,不敢忤逆反驳阿娆的话,但是他有小情绪了,午膳就吃了几口,全程用一双漂亮的眸子瞪秦臻,像是一点即炸,完全不淡定。

秦臻倒镇定自若得很,往萧景姒碗里加了一块鱼:“你爱吃鱼,多吃些。”

不要脸!

楚彧狠狠瞪了秦臻一眼,立马用自己的筷子把秦臻夹的鱼拨到一边,又将自己碟子里的鱼肉放在萧景姒碗里,又任性又强势:“他夹的有刺,你吃我夹的。”

萧景姒有一点点左右为难了,紫湘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常山世子无理取闹。

秦臻眼都没抬,淡定自若,说了两个字:“幼稚。”

你才幼稚!不要脸!

楚彧哼了一声,又给他家阿娆夹了一块他剔好了刺的鱼肉:“秦将军是看着我家阿娆长大的,小辈自然不比秦将军高龄。”

高龄……

虽说萧景姒是秦臻带大的,但秦将军正是青年,刚过双十,比常山世子也不过大了两载,青春正健,是最好的年纪,说高龄,是不是有点太强词夺理了。

紫湘觉得,确实,秦将军说得在理,常山世子有点幼稚。

这二人,一来一往,眼神互相不对付,也都没怎么动筷子,一个给她夹菜,一个给她拨开,乐此不疲地你来我往,最终导致的结果是,萧景姒吃了两堆堆成小山的膳食,两条鱼几乎全部下了她的腹,她有些撑了,心想,下回不能再让这二人同席。

用完膳,萧景姒吩咐侯在殿外的云离煮茶。

楚彧心疼他家阿娆吃撑了,让菁华去取消食的药来,对秦臻是更加不客气了:“你该走了。”都怨他,不然怎么会撑着他家宝贝阿娆。

秦臻挑了一挑眉:“彼此。”

楚彧就不走,就不如秦臻的意:“我今晚要住在这里。”末了,还洋洋得意地炫耀,“我昨晚也是和阿娆一起困觉的!”

“……”萧景姒脸红了。

紫湘觉得气氛很古怪,自家主子这脸红得不合时宜,而且,有些莫名其妙,不由得就想入非非了。

秦臻听了,着实是恼了:“常山世子,景姒是大凉的国师,也是未出阁的闺中女子,你该知分寸,莫要坏了她的名节。”

这口吻,长辈的架子端得真高,说出来的话,与楚牧时常挂嘴边的话,如出一辙得相似,不过,楚牧的原话是让楚彧别坏了自己的名声。

楚彧不爽:“那也是我和阿娆的事,你又不是他爹!”

秦臻冷冷凝视:“我是她舅舅。”

“本世子从来不尊老,少用辈分压我。”

“不可理喻。”

“也比不得你倚老卖老!”

“幼稚!”

“不要脸!”

“……”

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让谁,没完没了了。

紫湘今儿个算是颠覆认知了,这像两个孩童一般拌嘴争吵的二人,还是外人所知的温润将军和乖张世子吗?这要让人瞧见,还不惊掉眼珠子。

紫湘压低声音问萧景姒:“主子,可怎生是好?”

萧景姒一筹莫展,揉揉眉头,转身进殿。

楚彧一见萧景姒走了,横了秦臻一眼,立马跟上去:“阿娆,你等等我。”

“阿娆,你别生气,我听你话。”

“阿娆……”

这不,吵不起来了。紫湘瞠目结舌,还是主子能管教常山世子。

秦臻摇头苦笑,拿起剑,出了殿,外头,正下起了冰凌。

他家景姒,真的长成大姑娘了,不再是当年那个抓着他衣袖要他抱的孩子了,长成了如今这般亭亭玉立落落大方,会有所爱之人,会有另一个男子同她生儿育女,陪她终老,那个人若是楚彧……

大抵,只能是他。

秦臻没有撑伞,走进了漫天冰子中。

寝殿内,楚彧端了一杯消食的清茶,老老实实地站着,阿娆不叫他坐,他就不敢坐。

“阿娆。”

“阿娆。”

他喊了两声,萧景姒窝在软榻上,一动不动的。

他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恼我了?”

“没有。”她摇头,伸出手,“我只是有些撑到了。”

楚彧赶紧把茶递过去,吹凉了,喂给萧景姒喝,也顾不得阿娆恼他,他坐在她旁边,轻轻给她揉着肚子,心疼极了:“都是我不好,阿娆,你不舒服就挠我好了。”

他们猫族,要是不爽快,就会挠爪子,挠完就会舒服些。

萧景姒笑,窝在他怀里,腹部暖暖的,揉得她很舒服,喝了茶,有些软绵绵的提不起劲:“以后莫要同秦臻较劲了。”

楚彧抿了抿唇,虽然不乐意,却还是很听话:“你要是不喜欢我这样,以后我尊老便是了。”他端正萧景姒的脸,很认真的态度,“毕竟他是你舅舅。”

那个家伙,看他家阿娆的眼神,分明不是看外甥女!他家阿娆,就是太不懂男女之事了,所以,得误导她。

楚彧还说:“他是长辈,对你又有养育之恩。”

这话说的,像哪里不对,又找不出哪里不对。

萧景姒认同:“嗯,秦臻是长辈。”

楚彧继续循循善诱:“好,那我以后跟你一起孝敬他。”

她点头,亲了亲他。

楚彧乐开了花,他家阿娆好乖好萌,还好,她只对他开了窍,不然总有刁民惦记她

他欢欢喜喜地抱着她蹭,说:“阿娆,今夜我还要同你一起困觉。”

萧景姒迟疑了一下:“钦南王爷会不高兴的。”

这几日楚彧宿在星月殿,钦南王府日日遣人来请楚彧回府,钦南王爷想必是很不放心楚彧夜不归宿。

楚彧完全不以为然:“关他什么事,他就是嫉妒我有阿娆陪。”楚彧心里头想,回头让菁华给老头子纳几房妾,省得他太闲,总嫉妒他与阿娆恩爱。

“阿嚏!”

钦南王爷在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鼻子很痒。

萧景姒窝楚彧怀里,有些昏昏欲睡:“那杏花呢?杏花睡哪?”

楚彧面不改色:“我让菁华把杏花抱回王府陪我家老头。”

“好。”

她对他,从来都是毫无底线地纵容。

是夜,常山世子还是宿在了星月殿的正殿里,醉卧美人榻。

入寝之前,紫湘去伺候萧景姒洗漱,发现了她脖子上有一块很明显的红痕,常山世子是狗吗?怎么像咬的!

定是昨天晚上常山世子咬的!

紫湘忧心忡忡:“主子,以后还是莫让楚世子留夜了。”

为何?

萧景姒抬眼看镜中,拂了拂脖颈的痕迹,浅浅笑了。

紫湘忍不住抱怨:“您还未过府,对您的名声不好。”

萧景姒听了紫湘的话,便也认真想了想:“未婚先孕确实不好,有损钦南王府的名声。”

未婚先孕……

“……”紫湘眉毛一跳,“主子,您别吓我。”这话好吓人,要是国师大人未婚先孕了,整个大凉都得炸了!

萧景姒抬头,看着紫湘,神色认真而郑重,她说:“紫湘,我是楚彧的人,从我知晓情事开始,我便是他的人。”

主子这一副随时准备献身的样子是几个意思,彻底沦陷了?紫湘哑口无言,她决定,以后,定不让楚世子留宿。

“阿娆。”

楚彧在内室唤萧景姒,她笑着掀开珠帘进了殿,昨夜,她与楚彧坦诚相见,分明那样亲昵,分明水到渠成,他却点到为止,止于亲吻。

她啊,已经做好了与楚彧共赴一场风月情事的所有准备,只是,她的楚彧,却战战兢兢地将她堆垒在最安全的领域里。

情之一字,有人,飞蛾扑火,有人,如履薄冰。

------题外话------

所以昨晚只是亲亲抱抱摸摸了,别多想,我家杏花还是清白的~

☆、第一百零八章:不好,暴露了!

三更天后,殿外,有人来扰眠。

“主子。”

“主子。”

紫湘唤了两声,也未得到回应,不由得提高了音量:“主——”

“不要吵我们困觉。”

是常山世子不耐的声音,压着语调,似乎是怕吵着萧景姒。

紫湘沉默了,等了片刻,萧景姒便披着衣服出来,身边男子一张俊脸,冷得一塌糊涂,十分不满地睃了紫湘一眼。

萧景姒问道:“何事?”

紫湘低头,避开楚彧那令人发寒的目光,回道:“太子暗中出了皇陵,不出一刻钟,便会入宫。”

萧景姒懒懒喃了一句:“鱼儿上钩了。”

“阿娆,你莫要操心了。”楚彧将她披风的锦带系好,又将兜帽裹住她的脸,生怕殿外的风冷着她,“你去睡,剩下的交于我。”

她摇头:“你身体不好,我不放心。”

平日里,萧景姒是极少反驳楚彧的,只是每每同他相干的事,她便十分谨慎。

楚彧驳她的话:“我身体好着呢。”凑过去,在萧景姒耳边耳语了一句什么。

紫湘就见自家主子红了脸,不说话,肯定说了什么少儿不宜之话了。

“阿娆乖,外头冷,你去屋里等我,我会快便回来。”

她摇头,抓着楚彧的衣袖:“一起。”

楚彧拿她没办法,牵着她进屋添衣,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就露出半张小脸,楚彧俯身在她脸上啄了一下:“天牢寒气重,你要穿厚些。”

萧景姒笑而不语,由着楚彧折腾。

楚彧牵着她出寝殿,命了掌了路灯,他揽着她的腰,好生地护在怀里,又说:“待会儿你在一旁等我,那人我去处理。”

萧景姒说好。

楚彧还是不放心:“我要是做了你不喜欢的,你要告诉我。”

她一一点头,都听他的。

楚彧瞻前顾后,话便有些多:“你若说了,我都会听你的。”他看着她,吴侬软语般,细声细气地同她说,“我有些心狠手辣,你别嫌——”

萧景姒言笑晏晏:“我都知道了。”她垫脚,在他唇上轻咬了一下,嗔了一句,“你再多话,我便咬你。”

楚彧懵了许久,舔了舔唇,又摸了摸嘴角,眸光徐徐生辉,把脸凑过去,说:“阿娆,我好喜欢你这样对我。”

萧景姒:“……”

紫湘:世子爷是有受虐倾向吗?

随后,楚彧絮絮叨叨了一路,反反复复地阿娆阿娆阿娆地喊,末了,满含期待地问萧景姒:“我多说些话了,你还咬不咬我?”

萧景姒:“……”

他喊:“阿娆~”

她抓着楚彧的袖子,踮起脚又咬了一口,楚彧欢喜得不行。

紫湘直摇头,觉得常山世子在自家主子面前好幼稚,好任性,太颠覆平日里喜怒无常的暴戾形象,像极了凉都那些诰命夫人们养的贵宾宠物犬,被惯坏了,又娇气又娇软,还要哄着宠着,要时时刻刻让他知道,他盛宠不衰,天下最美!

好在,已经到了天牢,不然这“咬不咬”的风月小游戏得没完没了。

一路畅通无阻,重兵把守在外。

“里面脏,你别进去,在外头等我。”

萧景姒点头,站在铁牢之外。

“啪嗒——”

开了锁,牢中蜷缩在秸秆上的人,骤然睁开眼,警觉地抬头望去:“是你。”

男人一身血衣,灰白的发黏在脸上的伤口上,结了痂,样子狰狞,正是平广王靳炳蔚。

楚彧迈着懒懒的步子,闲庭信步,好不随性。

常山世子楚彧,大凉最是不能招惹的人,靳炳蔚不由自主地发颤:“你来做什么?”

他大抵耐心极差,开门见山:“摄政诏书在哪?”

靳炳蔚瞳孔微张,轻轻跳动了几下,转开眸:“什么摄政诏书,本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听似镇定,却难掩惶恐,男人撑在桔梗上的手,略微收缩抓紧。

这便怕了?

楚牧仍是懒懒语调:“不说?”

靳炳蔚一声不吭,撑着身子不由自主地后退,凛冽得毫无温度的嗓音从上方砸进耳中,楚彧说:“把他一只手砍了。”

靳炳蔚瞳孔皱缩:“你敢!”

他好似未闻,侧身,看着铁牢之外,声音极尽了温柔:“阿娆乖,闭上眼,别看。”

隔着铁栏,她站在几米之外,楚彧并不避讳她,她也全部听从,便闭了眼,微微侧了身,偏开了视线。

靳炳蔚这才发现烛火昏暗的角落里,一身清雅的女子,站在凹凸不平布满青苔的地牢石壁前,仿若置身事外。

靳炳蔚冷嗤:“原来钦南王府早便做了国师的走狗。”目光如炬,他高喊,“楚彧,你助纣为虐,早晚——”

楚彧转头,对身侧之人说:“他若是再叫唤,把舌头也割了。”似乎想了想,漫不经心地,“先割舌头,再砍手,免得吵吵嚷嚷。”

菁华很镇定地从腰间拔出了一把短刀,又很镇定地盯着靳炳蔚的嘴,似乎在想从何下手。

靳炳蔚瑟缩到了墙壁。

菁华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刀光一闪——

“住……住手!”

果然,经不住吓,瞧瞧,久经沙场的平广王,瘫软在地,吓得浑身发抖。

楚彧抬手,菁华便松开手,退到一旁。

“给你两条路选。”他说,眸中杀气逼人,“生路,还是死路?你选。”话落,他不知何时夺了菁华的短刀,掷出手中。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随即血溅三尺,刀尖扎进了靳炳蔚手背一寸。

他几乎快痛晕过去,趴在地上,刷白刷白的脸,说: “生路。”

一旁狱卒看傻了,用了一天的酷刑都没招,怎么就常山世子随便甩了一刀就降了,不过也难怪扛不住,常山世子那双眼,若敛着,惑人不古,若睁开,勾魂摄魄。

他若认真了,就看你一眼,总归只有两个结果,交出命,或者,交出魂。

当然,狱卒哪里知道,常山世子那随便甩的一刀,没有砍平广王一只手,只是,着着实实废了他一根手筋。

出了天牢,萧景姒由着楚彧抱着,若有所思似的,沉默不语了许久。

楚彧停下,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脸:“阿娆,你怎么不说话?”

她看着他,目光,太过沉凝。

楚彧心头一跳,慌了:“是我做得不对吗?我没有真要拔了他的舌头亦或砍了他的手,我是吓他的。”那一根手筋,当真还是手下留了情的。

若真要玩狠的,他自然是要避着他的阿娆,不能让她瞧见了他杀人如麻的模样。

她还是沉默,良久,问他:“楚彧,上一世我死后,你做了什么?”

原来她从来都清楚,她要了一个怎样的楚彧,是怎样心狠手辣。

楚彧并未迟疑,字字沉声:“不论罪责,大开杀戒。”

不论罪责,大开杀戒……

他只说了八个字,言简意赅地将那场血雨腥风一语带过,她隐隐约约能在脑海里勾勒出那样一副血染凉都的景象,一身是血的男子,穿着他爱穿的白色衣袍,杀红了眼,疯狂而嗜血的模样,浮尸遍地,天下为祭。

那是为了她,大开杀戒。

萧景姒敛下灼热的眸,低头,将楚彧的手,包裹在掌心里,低低的嗓音,她说:“不怪你,是他们欠我的,不是你的错。”

楚彧怔在原地,耳边是他的阿娆,轻声软语,她看着他,眼眶微红:“毁天灭地也好,滥杀无辜也好,都不是你的错。”

楚彧也看着她,跟着红了眼。他的阿娆,是世间最温柔善良的女子,也最是狠心,若得她忠诚,她便竭尽全力地纵容。

一刻钟之后,正是天牢外看守侍卫的交班之际。

幽冷的铁牢廊道里,脚步声渐进,有隐隐回声,人影,被石壁上的油灯拉得斜长。

靳炳蔚抬头,满脸结痂的伤口被灯火照得血肉模糊,他看向来人:“她已经来过了。”唇角,微微上拉,手上血流不止,他痛得抽搐着“殿下,鱼儿已经上钩。”

星月殿内,紫湘敲了敲殿门:“主子,鱼儿已上钩了。”

“你替我去将军府走一趟。”萧景姒有些困倦,窝在楚彧怀里,没有动,梦呓似的呢喃:“待到天光破云,你陪我去收网。”

“好。”楚彧拍拍她的肩,“再睡会儿。”

子夜时分,月出云层,竟是十分明亮,想来,明日是个晴朗天。

安远将军府外,灯笼明亮,与月色交相辉映。

章周又添了些灯油,取了屏风上的外袍递给秦臻:“将军,后夜天凉,切莫染了风寒。”

秦臻倚窗,凝神不语。

章周便侯在一旁伺候,不作打扰,方入夜幕时分,宫里的七小姐送来了一封信,之后将军便一直在等,怕是,国师大人要有动作了。

约摸过了半柱香时间,会池从外回来了。

“将军。”

秦臻立马回身:“景姒说了什么?”

“将军,七小姐差人来传话了。”会池走近,递上一封信笺,低声道,“七小姐说,万事已俱备。”

万事俱备,便只欠东风了。

秦臻看完信笺便烧了,令道:“会池,传我的口令,召集所有隐匿在皇城的戎平军暗卫,与钦南王府人马于南井村汇合,静观其变,听令行事。”

“属下遵旨。”

秦臻取了兵兰之上的配剑,拔出剑鞘,坐于灯前,用布擦拭着,道:“章周,天亮之后,你去请天家几位王爷来看戏。”

国师大人这是要光明正大地搞事情啊!还是要搞大事情啊!

章周会意:“是。”

天方翻了鱼肚白,凤栖宫的东院,乃承庆殿,竹安公主的寝殿。凤观澜一身孝衣,还未出孝,精神头不是太好,有些憔悴,似乎夜里难眠,早早便起身,焚了一柱香。

金陵莽莽撞撞地从外头跑进来:“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凤观澜未抬眼,将焚香插好:“何事?”

金陵张望了几眼,见四下无人,才走过去,压着嗓音说:“太子妃娘娘来了。”

凤观澜手一抖,灰烬落在手背上,灼得她抽了一口气,揉了揉手,她出殿,正逢萧扶辰走来,凤观澜二话不说,一把拽住她,拉到屋里,关上门就质问:“你不是和太子皇兄在皇陵守灵吗?怎么回宫了?”不等萧扶辰回话,她便笃定了,“你是私自回宫的?你是不是疯了!没有召令,私出皇陵,那可是抗旨!萧景姒若要治你的罪,谁也保不了你!”

萧扶辰却甚是从容淡定:“公主稍安勿躁,我稍后便亲自去星月殿禀明,我腹中胎儿有恙,请旨回宫休养。”

凤观澜略微一思索:“先斩后奏?你玩什么把戏?”

萧扶辰只是笑笑:“我能玩什么把戏,只盼着东宫安好。”

“你若真盼着东宫好,便什么都不要做,不要和萧景姒对立,不要算计父皇那把椅子,不要贪得无厌。”凤观澜极少如此疾言厉色,“你和皇兄要斗不过她,除非痴人做梦。”

萧扶辰一语不发,只是唇边笑意,越发僵冷。

天光破云,辰时时分,太子妃萧扶辰拜访星月殿,求见国师大人,恰逢不巧,国师大人出宫处理政务,由星月殿紫湘接见。

日出东方,连日阴雨不见,冬阳微暖,凉都城外东南方向一里,南井村旁,有一处小竹林,不过方圆百米,雾气缭绕,辰时的薄光,照不进去,朦朦胧胧的,不可视物。

一辆马车,停在竹园与南井村之间的深井旁,井旁的参天大树有三人粗,牢牢将马车遮在树荫里。

翻墙而下,一黑衣劲装男子走到马车旁。

“太子殿下。”

马车里,传出来男人的声音,语调急促:“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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