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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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未这样不由分说地提出这般要求,丝毫没有半分缓和,带了七分怒气,还有三分戾气。

萧景姒看着他的眼,视线牢牢相缠:“楚彧,你怎么了?”

他握着她的肩,微微一紧:“答应我,不要见别的男人。”

眼眸,骤然闪过一抹杀意,似有若无的血红色,阴阴沉沉的寒意。

她怔住,肩下隐隐刺痛,下意识伸手拂过楚彧的眸:“你的眼睛……”

浓密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眸中所有颜色,楚彧抓着她的手,贴在脸侧:“吓到你了?”声音轻柔,嘴角微微一牵,柔和了沉冷的轮廓,再抬眸,他满眼温柔与宠溺,“我只是吃醋了,我不喜欢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他用手背在她脸上轻轻地蹭了蹭,她便双手扶住他的脸,端正,目光相对:“楚彧,朝堂的事——”

柔和的眸,一瞬冷彻。

楚彧低沉嗓音幽冷至极,眸光逼视:“凤玉卿到底都跟你说什么了?”

他怎如此易怒,异常喜怒无常。

萧景姒压下心头的疑问,尽可能心平气和,她摇头道:“他什么都没说。”解释说,“一日之内,两大世家满门抄斩,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楚彧转开脸:“都是十恶不赦之人,罪有应得。”言辞独断专横,没有半分悔意。

便是昨日,楚彧一怒之下,斩了夏和两大世家,诛连九族,只因两大世家的家主为官不作为,贪赃枉法欺压百姓,且这两大世家先前都是反对女权的官员。

两大世家,五百三十口人名,一日之间,家破人亡,无一生还。

萧景姒眉宇蹙起:“但祸不及家人。”

楚彧冷声驳道:“斩草除根以后才不会有麻烦。”

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执着于杀戮,即便动了杀心,也会顾及她的看法,这次他大开杀戒却百般瞒着她。

性情暴戾无常,动不动便血祭大殿。

这是秦臻告诉她的,楚彧最近越发嗜杀嗜血。

萧景姒紧紧拧着眉,她很不安:“楚彧——”

他打断她:“阿娆,不要为了这种事跟我争执。”软软嗓音向她讨饶一般,他绝口不提方才的话头,只是惶惶不安地看着她,似乎生怕她会生气,又似乎在怕些别的什么,那样小心翼翼地耷拉着眉眼看她。

萧景姒用指腹拂了拂他不安浮乱的眸:“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瞒她?背着她又做了什么?变得这样紧张惶恐,好像有一根看不到的弦紧紧绷着,一触即断,让人防不胜防。

萧景姒端着他的脸,轻声轻语,满尽柔情:“楚彧告诉我,不要瞒我。”

不管是什么,不管他做什么,她又怎么会忍心责怪。

楚彧俯首,视线落在她高高隆起的腹上,遮住眼眸,长睫落了灰色暗影:“宝宝快要出生了,我是有点草木皆兵了,我怕有人会对你不利,便宁可错杀。”他抬起眼,眼底有如履薄冰的小心与不确定,软声讨好,“阿娆你别生气了,我以后都听你的行不行?嗯?别生气了。”

他凑过去,在她唇上轻轻地亲吻。

他不愿意说,她唯一能确信的便是,无论何时,他总会对她服软的,纵使他有再尖刺的棱角,也断断不会指向她,这一点她从来没有怀疑过。

萧景姒点头,说好,说:“楚彧,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只是,你不要总是瞒我,不要让我什么都不知道。”

“嗯。”他将下巴搁在她肩上,像只乖顺得不得了的猫儿,有意无意地用脸蹭她的脖子,“阿娆。”

他唤她名字时,缠绵而小心着。

萧景姒拍了拍他的头:“嗯?”

楚彧侧着头看她侧脸的轮廓,小声谨慎般:“以后不管我变成什么样,你都会要我吗?”

他患得患失了,任何风吹草动,都让他草木皆兵,有多欢喜她,便有多贪婪,有多贪婪,便有多惶恐,因为得到过,便再也不能失去。

他不怕机关算尽,不怕嗜血杀戮,却怕她会不要他,怕得要死。

萧景姒毫不犹豫:“当然会。”

他拧紧的眉头,松开了,抱着她,舍不得松开一下。

片刻,云离端来了药,隔着珠帘与屏风,道:“帝君,药好了。”

楚彧走去,将药端来,试了试温度:“阿娆,我喂你喝药。”

萧景姒喝了一口,很苦,皱着眉头:“楚彧,都八个月了,为何还要喝保胎药?”

楚彧给她吃了一颗蜜饯儿,擦了擦她嘴角的药,便又舀了一勺喂她,解释道:“你身子不好,宋长白开的温养药材,喝了会对孩子好。”

她垂眸,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菁云在外唤了一声:“尊上。”

楚彧神色凝了一凝:“阿娆,我先出去一趟,马上便回来陪你,药你自己喝,若是觉着苦,厨房温了汤,再喝些汤。”

萧景姒点头,接过药碗自己喝。

楚彧似乎不大放心她,瞧了她好一会儿才走。

待楚彧走远,萧景姒放下药碗,起身走到门口。

“紫湘,把药倒了吧。”

“是。”紫湘端着药碗,倒在了院子里的杏花树下。楚彧还是不对她家主子坦白,这哪是什么保胎药,他保的是大人,虽说她家主子将药换回了保胎药,只是八个月了,这汤药喝多了也不好,是药三分毒。

萧景姒问:“让你查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司衣局走水一事,并没有查出任何人为的痕迹,整个司衣局毫无蹊跷,周若的尸体在大火的第二日便火化了,根本无处可查。只是,一场火,却处理得这样干净,倒更是可疑,可以断定不是天灾。”紫湘请罪,“紫湘无能,主子恕罪。”

萧景姒倒不诧异,意料之中。

“不怪你,他要毁尸灭迹,你怎么可能查得到。”

紫湘不言,心下不由得揣测,能在宫中放火杀人又不留一点痕迹的,便只有帝君一人,那么问题来了,帝君为何要杀了司衣局的一个小小女官,又为何要毁尸灭迹,这件事和铜汶之死又有什么关联?她总觉得,帝君有事刻意隐瞒,是什么事让他这样费尽心思地去遮掩。

紫湘百思不得其解。

萧景姒走到窗口,对外喊了一声:“乔乔。”

蹭的一阵风,黑影一闪,镜湖就站在了窗户外:“嗯?”

来无影去无踪,果然是大妖风范!紫湘目瞪口呆。

“帮我。”萧景姒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我会给你鱼。”

不用她多做解释,镜湖也知道事态,他便成日驻守在屋顶,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得七七八八。

“好。”她说什么,他都答应。

菁云将楚彧唤了出来,殿外,宋长白正在侯着,苦着一张脸,来回踱步。

“什么事?”

宋长白见楚彧走来,整个人立马紧张了,也断不敢有所隐瞒,便小心如实地禀道:“女帝陛下的脉相有些奇怪。”

一听事关萧景姒,楚彧立马神色冷峻了:“她怎么了?”

宋长白也甚是奇怪,没有十足的把握,支吾了一下:“先前开的那调养心脉的药,会对胎儿不利,甚至有可能会早产,照理说女帝陛下服了这么久的药,应该有反应了,只是怪便怪在,陛下腹中胎儿的脉相却越来越平稳了,反倒是,”宋长白越说越心虚,见楚彧眸光也是越来越沉冷。

他神色紧绷,怒声追问:“反倒是什么?”

这位帝君乖张无常,不敢惹恼了他,宋长白连忙快答:“反倒是女帝陛下的身子亏损得更甚了,心脉越见虚弱。”顿了一下,“我怀疑陛下已经发现了端倪,而且极有可能换了药。”

除此之外,解释不通。

楚彧闻言沉吟了许久,薄薄的唇紧抿成了一条僵直的线:“你亲自再去抓一副药,熬了送到星月殿去。”

半个时辰后,当楚彧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走进寝殿时,萧景姒便知晓,是时候开诚布公了。

他一句话都不说,用汤勺喂她喝药。

她不张嘴,直直盯着楚彧的眼睛,即便垂着,也遮不住他眼底的凌厉,想来,她暗中换药一事,惹恼了楚彧。

只是,二人都不退步,就那么僵持着。

“为何不喝?”

萧景姒稍稍推开楚彧的手,也皱着眉头,有些莫名的委屈:“这不是保胎药。”

“什么时候发现的?”低沉清冷的声音,似乎在压抑着怒气,楚彧盯着她的眼,“什么时候换了宋长白开的药?”

她说:“有一阵子了。”

声音柔柔弱弱的,只是她眼神坚定,态度很明显,这件事上,她并不会一如以往地全然依着他。

她分明早就发现了,却换了药,不动声色了这么久,楚彧何尝不知道她是有意拖延,腹中胎儿一天天长大,她只要再瞒两个月,孩子便万无一失了,全然不管自己的安危。

萧景姒太了解他了,知道若是他知晓了,定会不择手段地先保全她,在这一件事上,他们都不会退步,所以谁都不坦诚。

楚彧抿了抿唇,神色极其紧绷,隐忍不发的怒气全部融在眸中,冷冷沉沉的一片凌乱的暗色,他一言不发了许久,端起碗,试了试药的温度,喂到她嘴边:“阿娆,张嘴。”

不像往日哄她喝药时的耐心与温柔,更像冷着声命令。

萧景姒紧抿唇,转开头。

楚彧长长吸了一口气,及尽耐心,刻意压低的嗓音有几分暗哑,似哄,似蛊惑:“阿娆听话,你身体还没好,要乖乖吃药。”

她脾气犟,若是认定了,便不会轻易服软,她不喝,推开楚彧的手:“我又死不了。”

“伤一点点也不行!”一句话,几乎是从楚彧喉腔中嘶吼而出。

萧景姒有些错愕,怔怔地凝视楚彧的眼,他出来没有这样与她针锋相对,一步都不退让。

楚彧到底心疼她,揉了揉她的脸,低声地哄:“阿娆乖,喝了药你就会健健康康。”

她的肚子已过了八个月,这一碗烈药下去,后果不可设想,何况,她只是心脉受损,非一朝能痊愈,也非一夕会殒命,他何必如此战战兢兢草木皆兵。

萧景姒推开了楚彧的手:“楚彧,还有两个月,等宝宝出生了,再慢慢调养,不要拿孩子冒这样的险。”她态度强硬,并不服软。

她一推,楚彧手里的药洒出了些许,脏了他的衣袍,还有她的手背。

楚彧将药碗放在一旁的矮榻上,用自己的袖子动作轻缓地擦去她手背上药,垂着眸子,看不清他眸色,嗓音却不似动作轻柔,冷冷沉沉。

他说:“我一天都不愿意等,既然是我的孩子,为了他们的母亲,这点牺牲算什么。”

萧景姒失声大吼:“楚彧!”

她通红着眼,怒极。

耳边她嗓音尖厉,她从未对他这样恼怒过。楚彧似顿时一惊,整个人如梦方醒,满眼森冷一瞬便消失殆尽,他慌了,乱了。

他突然怕了,怕她不喜欢,会厌恶他。

“阿娆,阿娆。”

轻声唤了两声,萧景姒并未理他,楚彧越发手足无措,小心地扯扯她的衣袖:“阿娆。”

萧景姒怒红的一双眼,手始终护在腹上。

他放软语气,央求似的,极尽讨好,带着不确定的如履薄冰:“你别生气,我知道我这么做不对,可是你就听我一次好不好?我怕你生病,我是真的怕你出事。”他试探地拉了拉她的手,“阿娆,我求你,别和我犟,就这一次,你就听我一次好不好?”

萧景姒很是无奈,便是她发火,楚彧也要固执己见,她不解:“我不是好好的吗?”

“你身子若是不养好,以后我要给你续命,你会承不住的。”他只是哄她,不退一步,死死地拧着眉头,眸中化不开阴翳。

萧景姒一知半解:“续命?”

他点头,口吻坚决如铁:“阿娆,我要你活很久很久,一直一直陪我。”

萧景姒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楚彧太偏执了,似乎他做了很长远的打算,是以才不顾眼下。

她尽可能冷静:“孩子呢?伤到了孩子怎么办?”

那是他们的骨肉,她要万无一失,只是,楚彧却并非如此,都不曾深思熟虑,说:“我们以后可以再生,以后有很长很长的时间,阿娆你想生多少我都依你,公的母的都好。”

萧景姒一时无言以对,这件事,她家楚彧固执己见,简直油盐不进,多说无益,萧景姒不想同他争执下去,转开头不理会楚彧。

楚彧一脸受伤的样子,看她了许久,她都不回头,楚彧没了办法,端起药碗,坐到她身边去:“阿娆听话,喝药。”

萧景姒挪开:“我不喝。”

楚彧失意得不得了,眼神黯然,很是伤身,又坐过去,扶着她的肩,让她转过身来。

“阿娆。”

“阿娆。”

萧景姒背着他,就是不理会,手无意一挥,打到了楚彧的手,药洒出了许多。

楚彧没了法子,俯身喝了一口药,走到她面前,端起她的下巴便含住她的唇,用舌头撬开她的牙关,她刚尝到了苦涩便要吐出去,楚彧却捏着她的下巴,微微上扬起,用舌头抵住,迫使她吞下。

她憋红了脸,一口呼吸时,苦涩的药水顺着喉咙滑下。

一口罢,她死死瞪楚彧,他又喝了一口,用同样的法子喂她,一口一口,到药碗见底,这才松开她的下巴,手一松,瓷碗摔在了地上,楚彧管不得那么多,捧着她的脸便深深地吻,将她满嘴的苦涩一点一点舔去,极尽温柔与缠绵。

“阿娆,对不起。”

他贴着她唇角,柔声细语溢出嘴角,睁着眼,彼此相望,吻缓缓往下,落在她下巴,她皮肤娇嫩,方才被他捏住,便红通通的,楚彧心疼得紧,轻轻吮着。

萧景姒本就精神头不好,被他如此一折腾有些双腿发软,喘了许久的气,扭开头,不理楚彧:“你出去,我生气了,不想同你说话。”

她怎么推,楚彧都一动不动,从后面抱着她,下巴窝在她肩窝里,轻轻软软地蹭,这会儿他倒乖顺得很,像只做错了事的猫儿,讨好又撒娇:“阿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可是我没办法,我真的见不得你受一丁点苦。”

萧景姒不说话,垂着长长的睫毛,盯着自个的肚子出神。她心疼孩子,楚彧却只心疼她,谁都没有错,却是解不开的分歧矛盾。

“阿娆。”

“阿娆。”

楚彧用轻柔好听的小猫音喊她的名字,凑过去追着她的耳垂有一下没一下地吻着,她躲开,还在生气,楚彧便扶着她的脸,不让她躲,专注地看着她,软磨硬泡似的,在她脸上一点一点地亲,耐心极好,就是不让她躲,从额头到脸颊,一路往下亲着。

“阿娆,你生我的气可以,可以打我骂我,但不要不理我。”稍稍用力吮了一下她的唇,楚彧说,“更不可以不要我。”

萧景姒不言,背过身躺下。

若是以前,她肯定会来哄他的,会什么都依他,也会告诉他不会不要他,可是这一次,她沉默了,生了好大好大的气。

楚彧想,会不会阿娆就这样一直一直都不理他?若是这样……光是想想,都怕得要命。

楚彧泼墨般漆黑的眸子暗了暗,眉宇间满是忧郁,受伤得不得了,他耷拉着眼皮,见她还生气,也不敢再闹她了,方才还十分强硬,现在毫无底气般沉闷。

“阿娆,”满眼失意,郁郁寡欢,他眸子闪了闪,水汽氤氲,难过极了,“你若是不要我……我就活不成了,我会死的。”

☆、第一百九十六章:楚彧认输

“阿娆,”满眼失意,郁郁寡欢,他眸子闪了闪,水汽氤氲,难过极了,“你若是不要我……我就活不成了,我会死的。”

他不是威胁她,是事实,若是他被嫌弃了,阿娆不喜欢他了,他根本都不想活了。

楚彧耷拉着眼皮,睫毛不安地颤抖着,她没说话,他受伤得盯着萧景姒的背看了一会儿,起身出去,刚转身,一双小手就抱住了他的腰。

楚彧满眼阴郁顿时烟消云散,立马转过身去,猫儿似的软软往她跟前蹭。

她沉默了许久,似乎不知道从何说起,抿了抿嘴,便说了一句:“楚彧,我困了。”

楚彧扶着她躺下。

“我陪你睡。”

然后,他便躺在了萧景姒身侧,往她那边挪了挪,见她没有躲,也没有生气,就又挪过去一点点,然后小心地伸出手臂,让她枕着,亲了亲她的发,满足地扬起了嘴角。他知道,她只是生气,不是真的不欢喜他了,战战兢兢的一颗心,这才有了着落。

“楚彧。”

“嗯?”

萧景姒闭着眼,有些倦怠,有气无力似自言自语:“无论你做了什么,我会生气,会不理你,但我都不会不要你。”

“我知道了。”

兴许是喝了药,争执得也累了,昏昏欲睡,耳边楚彧的声音隐隐约约的,缠缠绕绕地萦绕着。

“阿娆,是我不好,惹你生气了。”

她睡了,呼吸沉沉,他拂了拂她脸上散落的碎发,睡在她身侧。

夜色撩人,月光悱恻,已是三更天,星月殿外宫灯打进院子里,很静谧,只有院子里的杏花花瓣安静地飘着,没有巡视的侍卫宫人,唯有树影婆娑,到了夜色渐浓,有人影穿梭,忽隐忽现,似风来去。

待人影远去,屋顶之上,黑猫幻化成人,隔着距离,闻息而追,直至一处荒僻的院落,院外,严兵把守。

镜湖捻了个妖法,躲过了镇守在院外的侍卫,幻移而入,还未进屋,便闻到浓烈的血腥之气,他站在远处的屋顶,不敢靠得太近,未免打草惊蛇,那院子的纸窗破损,即便隔着远距离,可夜视的眸将屋中情景尽收眼底。

果然是楚彧,有浓厚的妖气涌动。

镜湖挪动,半躺在屋顶上,换了一个角度,突然看见一地尸体,瞳孔募地放大,眸光顺着尸体上移,然后他看到了一双白皙剔透的手,长长的指甲,刺入一个仰着头抽搐的男人的颈侧,蓝色的光破开,有殷红的血源源不断涌出,触及那指尖,便被吸入,那双葱白精致的手背,青筋凸起、滚动。

“咚!”

不停抽搐的男人倒地,一声呜咽都没有,睁着眼,眼白上翻,乌黑的眼睑,脖子上有两个指尖粗细的血窟窿,微微泛黑,没有一滴血流出来,唯有那双白皙的手,指甲上血迹未干,顺着那双手往上,是一张至极魅惑的皮囊,蓝色的眸,瞳孔翻涌着血红色,脸侧爬过几天纵横的经脉,亦是殷红的血色。

是楚彧,又不像他,那张脸,妖媚至极,他一身白色衣袍,更衬得一双血色的瞳孔阴冷邪肆,视线懒懒敛下,落在瑟缩于角落里的男人,那人似乎想嘶喊,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楚彧一步一步走过去,卷袖下的指甲间有蓝色妖异的光晕,一点点靠近地上的男人,楚彧一双血红的眸,盯着那人的脖颈,缓缓走近。

刹那间,镜湖纵身一跃,破窗而入,大喝一声:“你在做什么?!”

楚彧转过身来,瞳孔迅速褪下猩红,变回一抹清澈的淡蓝,懒懒又凉凉地扫了一眼,丝毫没有被撞破的慌色,薄唇一掀:“滚。”

镜湖看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男女老少都有,都一样的死状,脖颈乌黑,唇色惨白干裂。颈动脉上两个血孔。

“食人血修行。”镜湖难以置信,目光如炬,怒斥出声,“楚彧,你疯了吗你!”

这种禁术,与逆转乾坤的上古禁术不一样,这是食血妖术,是荣树、成壁一派才会修习的邪道,一旦沾染成性,便要以血为生。

北赢的王,竟沦落至此。

楚彧却仿若未闻,极其不耐烦地道:“少管闲事,滚出去。”

地上的尸体,竟有几具变成了兽性。

是妖!

不仅食人血,还摄妖族内丹!楚彧简直在玩火!

镜湖不可思议:“你体内还有上古禁术的反噬力,这样急于求成,会走火入魔的。”

便是成壁那只蛇妖,也不敢一蹴而就,楚彧却逆天而行,即便他天赋再好,也是剑走偏锋。

楚彧却不为所动,掌间骤然蓝光涌动,浓浓妖气笼住地上那几具尸体,他微微一抬手,顿时化为一堆灰烬。

镜湖难以置信,楚彧天赋有多好,练着歪门邪术就有可怖,弹指一挥间黄土白骨杀人无形,没成魔便罢了,若是失了人性,后果不堪设想。

楚彧用丝绢擦了擦手指上的血,耐心地擦了数次,待闻不到血腥气,才将丝绢扔了。

“区区几个人类与几只野妖,还左右不了我,走火入魔?笑话。”楚彧眸光一抬,冷冷森然,睃向镜湖,“快滚,不然我耐心耗尽了,你就走不了了。”

眸光如炬,镜湖不偏不倚地对上楚彧的眼:“你修习这种邪术,萧景姒不知道吧。”

“你若是敢多嘴一句,我一定杀了你。”楚彧唇角一牵,邪邪上扬,“你不是四十年后要来抢我的阿娆吗?正好我也等不了那么久,我就在那之前,先废了你。”

镜湖却仿若置身事外,没有半分退却,继续不瘟不火地道:“她若是知道的话——”

话还未完,楚彧掌间骤然聚起一团浓郁的光晕,脱手便打进了镜湖肩头。

镜湖猛地后退了两步,刚站稳,楚彧忽然幻影移动,一双冰冷的蓝眸近在咫尺,他伸手便扼住了镜湖的喉咙,眸光一凛,一抹血色闪过。

镜湖捻动妖法,欲幻影脱身,却发觉无济于事,他根本动都动不了,竟不想楚彧这一身邪术大成得如此快。

以楚彧现在的修为,要杀他,易如反掌,脖颈冰凉的手掌突然扼紧,掐住了他命脉,抬眸却见楚彧一双眼,猩红凛冽:“这是你自找的。”

话落,他骤然手指收紧——

突然,女子声音从远处传来。

“楚彧。”

“楚彧。”

“楚彧。”

声音在两百米之外,越来越近。

屋里的两只猫耳力极好,都朝声源的方向看去,一黑一白两个身影都紧绷了,神色慌乱。

谁都不想萧景姒发现!

“阿、阿娆。”楚彧慌慌张张,募地松手,只是瞥了镜湖一眼,便捻了妖法离开。

镜湖猛地后退了几步,重重咳了一声,大口喘气,平复之后,他望向窗外。

“将这里清理干净。”

只留了一句话,镜湖便消失在屋里,不大片刻,菁云进来,只见角落里还有一个瑟瑟发抖的人类。

诶,镜湖妖尊也就说说而已,怎会真拿这件事去刺激萧景姒,虽然他是尊上的臣,但也不得不佩服镜湖妖尊这份磊落,虽说妖尊大人总说要来抢人,事实上呢,充其量也就是个护卫,趁虚而入的机会不是没有,也不是镜湖妖尊做不来,是他狠不下心,女帝陛下啊,那也是镜湖的软肋。

冷宫荒院外两百米,是一条石子小路,往后,通往史书阁,沿路种了两排大丽花,高墙阁楼的宫灯隔得远,昏暗不明。

小石路上,一人,对影成二人,提着一盏橘黄灯笼,影子里,腹部隆起,走得很慢。

“楚彧。”

“楚彧。”

“楚——”

灯光打去,萧景姒看到路口的人影,她便站着不动了,等他过来。

楚彧快步走过去:“阿娆,你怎么起来了?”

初春的夜里,风凉,她穿着厚厚的披风,一头银发随意散着,发尾处被风轻轻地撩起,黑眸分明,衬得肤色白皙胜雪。

她说:“没看见你,不放心,便出来寻你了。”

听她的语气,轻轻柔柔,十分温婉,好似先前的争执便没有发生过一般。她来寻他,他自然是开心,只是更心有余悸。

“出来怎么也不带个人,你一个人多危险,遇到想害你的刁民怎么办?”

这里是大楚皇宫,大叫一声便能唤来戎平军和楚家军的家门口,哪来的刁民。萧景姒也不反驳楚彧,让他唠叨。

楚彧又嘱咐:“以后不准乱跑,若是没见到我,好好等着,我会去找你。”

“嗯。”她问,“出了什么事吗?”

楚彧立马回答:“没有,什么事都没有。”

萧景姒看他,他却看着别处,她没有多问,敛了敛眸子,似有所思。

“外面冷,我们现在就回去。”楚彧牵着她,沿着石子路折返。

萧景姒站着不动,提着灯晃了晃:“肚子太大,脚很酸,你背我。”

楚彧原本因不安紧张蹙起的眉头立马便松开了,眸染笑意,接过萧景姒手里的灯笼:“我要抱你。”将她的披风拉好,他俯身,将她抱起来,唇角扬起,浅浅一笑,月朗星稀淡淡的光落尽他眼底。

楚彧说:“背着你,会看不到你的脸。”

萧景姒伸手,搂住他的脖子。

她很轻,即便肚子这么大,还是很轻很轻,他抱着她都能摸到她身上的骨头,有些硌人,楚彧皱着眉,很心疼她,脚下走得很慢很慢,灯笼的光打下,投射出最纯粹的样子,长长的石子路上落下两道交叠的身影。

“楚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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