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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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零没有立刻反驳,只是突然凉笑了一声,目光缓缓对上她,一点一点阴沉,一点一点汹涌。

他自言自语似的,又笑又怒。

“七百年前,我的父亲母亲做错了什么?我的兄长与妹妹做错了什么?我的族人又做错了什么?我呢?我做错了什么?”

二白木然僵在那里,看着他一双眼渐进灼热、猩红,仿若一潭死水里骤然燃起了熊熊大火。

他几乎咆哮:“我自断筋脉在黑霄山脉里封印了六百年,我亲手割肉削骨,将我身上的凤凰血放得一滴都不剩,我吃了九棵易蔺果才改了骨骼成了孔雀,我苟延残喘了七百年了。”他猛然握住她的肩,疯了般嘶吼,“你说,我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她只觉得血液冻结,麻木而呆滞,所有感官都聚在被他捏紧的肩膀上,力道得似乎要将她撕碎。

难怪呢,难怪能瞒天过海,难怪连凤青也察觉不出他为凤凰,原来,他花了七百年,亲手将那一身高贵神圣的骨血打磨、拆碎、重塑。

死而复生,必定痛不欲生。

她僵硬木讷地一动不动,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凛冽的寒风里,只有少年歇斯底里地嘶吼。

“是我凤凰一族不该孕育出了凤青那只妖孽。”

“什么上古神兽,那是魔,是北赢最可怖的凶兽!”

“他凤青,早已魔入骨髓,丧心病狂了!”

恨,蚀骨滔天的恨。

他眼里是恨不得毁天灭地的戾气,还有近乎绝望的荒芜。

他发泄一般狠狠摇晃她的肩,然后在木然松手,自顾大笑着,她跌坐在了地上,突然想起来了,那些不可告人的密辛,尘封了太久,将被遗忘的过往。

百灵鸟族有记:上古七百三十七年,凤青问鼎妖族,修得永生,此后再无敌手,同年深春,不慎堕入魔道,人性泯灭,兽性本恶,不识亲缘,嗜血成性,一夜血洗凤凰全族,血流成河,无一生还。

即便是他血浓于水的至亲也无一例外,一夜腥风血雨,杀尽了整个凤族。

流零,只怕是那场杀戮里的生还者,带着恨意浴血重生。

沉默了很久,只有他难以压抑的喘息声在静谧里喧嚣。

二白说:“你曾经问过我,凤青为何只吃竹筒饭。”

她当时回他:为了赎罪。

七百年不开杀戒,不吃荤腥,甚至避世守着这一方雪地,参透了佛经千万,都是为了深重的罪孽,还有潜伏体内随时伺机而动的魔性。

这七百年,凤青只怕也是行尸走肉。

流零嗤笑。

“有用吗?那些无辜死去的亡灵,能被超度吗?”嘴角溢出决绝而阴冷的笑,他道,“不能,他们的尸骨全部被凤青毁得灰飞烟灭了。”

二白哑口无言。

“参佛道?”他讥讽,“渡得了他一身杀孽吗?”

她一声不吭,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渡不渡得了一身杀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凤青守着这片雪山,过了七百年生不如死的日子。”

桃花跟她说过,小姑娘说,二白呀,不知道为什么,我家青青好像总是很悲伤,即便笑着,也像很难过难过,他很冷,手怎么捂都捂不暖。

流零抬头,眼里一片化不去的阴寒:“那是他活该。”

二白笑:“也许吧。”她提起她的竹篮子,往回走,突然又停下,“哦,你不知道吧,那些凤凰的骨灰,没有随风湮灭,而是被凤青埋在了听茸境的雪山下,凤青曾经跟桃花说过,他会守着这片冰天雪地,到死都不会离开。”

她抿抿嘴角:“而凤青,不会死的。”

她想,凤青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一定在流泪吧,他何曾不想带着他的小姑娘一起去踏遍冰川湖泊,只是,他丢不下,曾经的牵绊,杀戮也好,罪孽也好,他都搭进去了不死的生生世世。

够了吗?

够他赎罪了吗?

二白走了,再也没来送过饭。

流零一直跪在崖边,像被冰封了的塑像,他跪了半个月,桃花也病了半个月。哦,也是她送了半个月的饭,匆匆跑来,又匆匆离开。桃花不知道,她走后,流零将那些冷透了的饭菜全部扔在了崖底。

她却坚持不懈地一直送。

流零一句话都不跟她说,她也不生气,大病未愈,穿得很厚,露出的皮肤没有一点血色,唯独两颊被冻得通红通红的。

她把篮子放下,左顾右盼了一下,催促说:“师弟,你快吃,我是趁着青青配药的时候偷跑出来的,不能久留。”

他回头看她,一动不动。

桃花问:“你怎么不吃?”见他不说话,她皱了皱秀气的眉头,有些羞赧,“是嫌我做的不好吃吗?鸣谷不会做肉,我背着青青偷偷做的,这鸡汤我第一次做,没你厨艺好。”

流零一言不发,空荡的崖谷里,只有小姑娘清清凌凌的声音,念念叨叨着。

“不过一回生,二回熟,过几天就好了。”

“师弟,你明天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啊。”

“师弟,你再等等,等青青消气了些,我去给你求情。”

“哎呀,不说了,再不吃就冷了。”

“……真的都冷了呀。”

她捧着那一盅鸡汤,贴在脸上,对他笑:“没关系师弟,师姐给你捂热。”

风起,鹅毛大雪飘飘落落。

跪在雪地里的少年突然像没了主心骨,瘫倒在地上,突然痛哭流涕。

哭声,回荡,那样悲痛,那样声嘶力竭。

桃花顿时便慌了手脚,顾不得手里的汤,她蹲着过去,眼睛莫名其妙就红了,哭着问:“师弟,你哭什么?”

“不用这么感动呀。”

“诶诶诶,别哭了别哭了。”

“乖,不哭了不哭了。”

小姑娘并不会哄人,来来回回都是那几句。

“师弟,你别哭,别哭了。”

“你哭,师姐也会哭的。”

“师弟,师弟……”

一个七尺男子,跪在少女的面前,哭得歇斯底里,她也哭了,跟着一起流泪。

桃花是红肿着一双眼睛回去的,凤青正在四处寻她,见她慢吞吞地走回来,头上身上全是雪,凤青刚想训他几句,瞧见红通通的一双眼,便只顾着心疼了。

他走过去,将她带回屋里,褪了快湿透的披风,又用厚厚的绒毯裹住她,带小姑娘回温了,才问她:“怎么了?”

她低着头,不吭声。

凤青端起她的下巴,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眼睛里:“哭过了?”

桃花摇头,敛下睫毛。

她说:“风吹了眼睛。”

她不善于撒谎,很是笨拙地扯谎凤青一眼便瞧出来了,也不点破。

“闭上。”凤青的手落在了她的眼睑上,轻轻地给她揉,火辣辣的滚烫感便慢慢褪了。

她仰着头,闭着眼睛,嗓音有点沙哑。

“青青,别罚十八师弟了好不好?”

凤青动作停了,未立马回答。

她睁开眼,眯成一条小缝看凤青,甜甜糯糯地说,带着讨好:“我不知道他犯了什么错,只是,他跪在我面前哭的时候,像难过得要死掉,青青,你别再罚他了好不好?”

凤青将她抱回榻上,许久,道了两个字:“不好。”

桃花知道,因为事关她,凤青才会斤斤计较的,不过,下午她却吃饭了十八做的药膳粥。

终归还是听了她的,她的凤凰啊,口是心非得要命。

之后,桃花养伤期间,大家都说好了似的,谁也不提幻颜术了,被她藏在她被褥下的那本书也不翼而飞,估计被凤青撕了个面目全非,因为鸣谷好像心疼了一阵的样子。

小半月后,桃花缓过劲儿来了,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她又开始暗搓搓地想修炼妖法了,反正继幻颜术之后,她便打定主意了,为了她与青青的长远考虑,她还是太弱了。

大概是桃花偷偷修习妖术这件事给凤青敲了警钟,凤青看她看得很紧,日日为她号脉,甚至极少让她独处,彻底杜绝了小姑娘阳奉阴违的念头了。

这件事暂且搁置,有更费心的事了。

还有一月便一年期满,桃花想寻个一劳永逸的理由,彻彻底底永永远远地在听茸境占山为王。

二白军师便给她出主意了:“当凤青的压寨夫人呀,趁此契机把名声彻底给正了。”

桃花觉得:“这个法子极妙。”

于是乎,桃花拖着还没有完全复原的身子去找凤青了,因为修炼幻颜术,她损了元气,看起来清瘦了不少,血色不佳。

不过桃花乐观想,如此可怜兮兮的,兴许能让青青更怜香惜玉,没准一心软,就让她上位了。

“青青。”

她先从门口钻出一个脑袋,然后整个人钻进凤青的屋子。

凤青立马放下手里的药罐:“去榻上躺着。”

“哦。”

桃花乖乖地窝进了凤青的被子里,眨巴眨巴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凤青,一副跃跃欲试又欲言又止的样子,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一张消瘦的小脸晕着两团粉红。

凤青走过去:“怎了?”

桃花闪烁其词了一番,细弱蚊蚋地嗫嚅:“下个月便是一年期满了。”

“嗯。”凤青应。

没了?

桃花盯着凤青,仔仔细细地看,还是没瞧出来什么神色。罢了,还是开门见山吧。

她直接说:“我不想离开你。”睁着闪亮又漆黑的大眼睛,她软软糯糯地问,“青青,你舍得我走吗?”

凤青似在思考什么?

桃花满脸期待地看他,拉着凤青的袖子呢喃软语地撒娇:“嗯?舍得吗?”

他目光微微凝了凝,没有回答,却是反问:“想留下?”

桃花立马点头,大力地点头以表示她的迫切。

凤青道:“那便先留下。”

先。

这个字,让桃花心肝儿抽了一下。

她知道的,凤青永远都不会离开听茸境,他要一直守着这片雪山,那么显而易见,她要得不是‘先’。

“青青,我不止是想在你这小住。”小姑娘低头,出口的话很轻很低,却坚定又清晰,“我想成为听茸境的女主人,想做你的妻子。”

虽然羞涩,她还是抬起头,与凤青对视。

他凝视她,眉眼温柔。

他轻声问,语调沉沉,却私有微颤:“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桃花坚定不移地说,“青青,我在向你提亲。”

始料未及……

这样大胆,又这样蛊惑人心。

凤青拧了拧眉头,心神不宁,太猝不及防,他有些失了理智,有点方寸大乱。

不过,小丫头很决断,很坚持,分明面红耳赤羞得脖子都红了,眼神却一点都不退却。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塞进了凤青手里,说:“因为仓促,没有准备东西,这是公主令,哥哥说,这块玉是皇家公主的象征。”她带着几分小心,几分谨慎,几分期待,问,“青青,我把它给你作为聘礼好不好?”

若是他点头,就是她一生。

他沉吟着,一诺生死,他不能乱,不能大意。

沉默了良久良久,凤青问:“想过成亲之后吗?”

桃花乍得茫然了一下,心想,成亲之后不是生凤凰吗?

她摇头:“不管以后,只管你。”

口吻带着几分孤注一掷的味道。

凤青看着她,很瘦,颧骨略微凸显,眼底有浓浓一层乌青,脖颈上细小的血管若隐若现。

这一次,她卧床了近二十天了,他给她用的药很温和,所以不太能止痛,她却能忍,没喊过一声疼,只是眼底的倦色就能说明有多疼了,她夜夜痛得睡不着,凤青便夜夜守在她屋外,一站便是一整夜。

突然后怕,心有余悸,怕还有下一次,怕他会来不及。

“你还会背着我修习妖术吗?”凤青问。

桃花怔忪了一下,然后摇头,垂下了睫毛。

她在骗他。

她会,会为了与他比肩同行,而奋不顾身,甚至不惜吃苦受疼。

凤青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舍不得拂了她,也舍不得任她义无反顾。

脑中一团思绪,扶不平,理不清,有好多好多的声音,凤青紧了紧握着的手,指甲划破了掌心却不自知。

楚梨花说:“我不是对你有意见,我是太了解我的妹妹,她是人,你是魔,她顶多活百年,你却死不了,你与她距离太远了,那么我家桃花势必会为了你飞蛾扑火,受尽苦头,而你呢,魔性未除,甚至不能确切地保证她一世无虞。”

楚彧说:“这只是开始,我家姑娘娇养了十几年,未曾吃过什么苦,估计她这一辈子的苦,都是要为你受的。”

还有他自己的声音,他的小姑娘的声音,坚定又撅撅。

他说:“若是有一天,我变得让你不认识了,你便弃了我。”

她说:“青青,我不喜欢撒谎,最最不喜欢骗你。”

“青青,桃花喜欢你,我那样喜欢你,喜欢到可以包容沧海桑田面目全非的变化。”

“要是以后你还犯了罪过,不要烧自己。”

“我给你恕罪啊。”

“青青,我也可以不吃肉的,可以陪你吃好多好多年的竹筒饭。”

“青青,桃花喜欢你很久很久了,我不是胡来的,是做了一辈子那样长远的打算的。”

“我要陪你很久的,所以不能太快就老了。”

------题外话------

写到凤青流零那段过往,我哭成了狗,都好可怜……

群号在94、95章题外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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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桃花变妖

“青青若是不要我,青灯古佛我遁入空门,三千青丝全部剪了,全部给青青编成同心结当定情信物,让他生生世世都忘不了我,还有我的毛!”

——摘自《桃花公主手札》

她说:“青青,桃花喜欢你很久很久了,我不是胡来的,是做了一辈子那样长远的打算的。”

她说:“我要陪你很久的,所以不能太快就老了。”

记忆里,小姑娘的声音总是又软又棉,那些动人的温言软语,挥之不散,萦绕在耳里,一遍一遍打磨凤青的理智。

她啊,倔强而坚韧,来势汹汹地要赴一场红尘的劫,灯蛾扑火,也势必要伤筋动骨。

凤青极力压抑的声音颤抖,他问:“你能陪我在这千年不沐的雪域里活多久?”手指紧握,深深浅浅地掐进掌心的骨肉里。

她许久的思考,郑重其事地回答:“活到我死的那一天。”眉眼里藏了一口泉,一干二净的纯粹。

她想,她会努力活很久很久,会不计代价,会倾尽所有。

凤青走近她,只隔了咫尺的距离,近得她一抬头,就能将目光撞进他深深的眼底,敛尽了所有神色,却忽然落了寒霜。

凤青问:“那你死后呢?”

桃花愕然失声。

死后呢?

她终归是人,不是白灵猫族,也没有哥哥那样的天赋异禀,怕即便逆天而行地修炼,也会事与愿违,怕她活一世,也不过匆匆百年。

是以,她不知道如何作答,只是怔怔地看着凤青眼底她自己微暗的剪影,还有他仿若凝结了一层秋霜的面容。

他问她:“是要我继续风雪为伴不知何年何月地活下去?”微顿,须臾,又问,“还是要我像上古的四尾狼一般,长眠在这听茸境的雪山下。”

分明是古井无波的语气,却像咄咄逼人,带了他与生俱来的清贵与强势。像是有尖锐的东西,温温吞吞地刺进心坎的地方,不凶猛,却密密麻麻地疼。

“所以,你,”桃花仰面,眼睛微红,“不愿意娶我吗?”

凤青唤:“桃花……”

他叹了一声气,什么都没再说,唇边溢出的叹息融了皑皑白雪的冷,平白为他添了几分荒凉的孤傲。

似有千言万语,却一言不发。

凤青啊凤青,怕吗?

她死死睁着眼睛,任凭泪花儿打转,也没有落下来,牙齿将苍白的唇咬得殷红,很久才开口,声音有一点哽咽:“青青,我现在不想理你了,不要你跟着我。”

不等凤青言辞,她转身便走,第一次将背影放在凤青视线里。

凤青清冷的眉眼,一霎芳华陨尽,徒剩大片大片的灰暗。

“凤青!”

突然,走出去的小姑娘又跑回来,喊他的名讳,两个字,不似她撒娇乖巧时的软糯。

这是第一次,桃花喊他凤青,不带亲昵。

她瞪着他,恶狠狠地说:“我的聘礼,不准丢掉。”

说完了,这次她是跑出去的,脚步声很重,还撞倒了藤木的椅子,将地板蹬得很响很响,将门也摔得乒乒乓乓,刻意似的,就像凤青的思绪,天崩地裂了。

他捏着那块莹白的玉,指尖泛红,片刻,徐徐抬头,微微一拂袖。

“咚——”

一声撞击,随即,小筑外便有声音颤颤求饶:“妖尊饶命,妖尊饶命。”

凤青站在原地,眉眼都未抬:“听见了什么?”

那声音的主人似瑟瑟发抖,哆嗦着道:“小、小妖只是途径此地,什么、什么都没听见。”

“滚。”

声线平缓,却冷冽得像渡了一层霜,砸得屋外的那只雪鸟翅膀直抖,吁了一口气,拍着翅膀逃也似的飞去了沉雪苑。

这会儿,天微暗,听茸境上的那一方天,似笼着一层灰色的网,略微压抑得沉。

梅园静谧,偶尔雪鸟起起落落,唯有小姑娘又细又软的声音似自言自语,念念叨叨了一路。

来来回回,不过两句。

“臭青青。”

“再也不理你了。”

小姑娘嘟着嘴,眼睛微微肿着,通红通红的,好不惹人怜爱。

“臭青青。”

“不理你!不理你了!哼!”

她一边嘟囔,一边用脚踢地上的雪堆,泄愤似的。身后,鸣谷一路小跑,好说苦劝着:“我的小祖宗,雪太大,您先回屋去。”

桃花回头,瞪了一下,赌气似的伸着脖子嘴硬:“我不回去!”

鸣谷再劝:“殿下——”

她不听!她不听!她就是不听!

直接打断了,凶神恶煞似的,小姑娘嚷嚷:“你去和青青说,我走了,我、我、我……”我了半天,桃花咬牙切齿地吼,“我再也不要他了!”

吼完,头一扭,她拔腿就往外面跑。

“殿下!殿下!”

鸣谷心里头急,赶紧去追,只是步子刚迈出去,少女面无表情地挡在他面前,一个字一个字道:“我家公主不要他了。”

“……”

这梅花酥,跟个冰块似的,拳头最硬了,鸣谷看着跑远的小姑娘,心急火燎地:“可别出了什么幺蛾子啊。”

再三瞧了瞧梅花酥,鸣谷只好打道回府,不死心地一步三回头。

桃花早跑没影了,梅园尽头就是听茸境的出口,梅花酥跟在她后面不远不近的距离。

脚步一顿,梅花酥突然大喝:“出来!”

前头的小姑娘也回头了,寻着梅花酥的目光看过去,梅树后面藏了人影,露出白色的一角裙摆,尾处坠了星星点点的刺绣花儿。

桃花喊:“霍狸姑姑。”语调略微疏离,“姑姑有事吗?”

霍狸从树后徐徐走出来,眼波清宁。

她说:“公主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鸣谷匆匆赶回听茸小筑,掸了掸雪,刻不容缓地推门进去,还未见人影,便听见凤青略微急切的声音:“她呢?”

鸣谷进去,看了一眼妖尊大人的脸色。

嗯,十分难看,眼里乱糟糟一团,发髻衣衫都有些不着边幅。

鸣谷回道:“小殿下说她要走了。”

凤青眼眸沉了沉。

鸣谷又道:“小殿下说要回大阳宫,说她不回来了。”

凤青眼眸又沉了沉,嘴角紧紧抿着,僵直地拉成了一条薄薄的线。

鸣谷不知道这两人怎么了,当时只在外面听见小祖宗说什么不要跟着、聘礼啊什么之类的。

应该是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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