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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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密的细雨不喧嚣,下得安静,落在左城的睫上,脸上。

她偎着左城,有种天旋地转的眩晕,晃了晃沉得好像铅块的头,这皱起的风吹来,人也清醒了不少:“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怕你会来,怕你来的太快。”

揽着江夏初的手微微一滞,他眸光好似一张密密的网,笼着她荒凉的眸:“夏初,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在世贸的时候放开了你的手。”他抱紧了些。

雨点渐大,打在脸上,生疼,她似乎如梦惊醒,眼前这个美得让人恍惚的男人不是别人,是左城啊。

那么美的男人却是一场噩梦啊。

江夏初支起沉重的身子,离得左城远了点,再远了点。垂在身侧的手在微微颤抖,她摇摇头,眸子微闪,睫上坠下的雨水,像晶莹的泪,只是她的眸,比这雨还寒凉,说:“不需要,我还要谢谢你。”

这个女人,倔强固执得揪人心酸。

左城抬起的手空落落的,接了一手冰凉的雨,眸中不知是不是那雨水,晕开几乎透明的纹路。

“刚才我一直在想要是像你在世贸说的,我们只是巧合就好了。”她脸色惨白,脚下虚浮,晃了好几下。

左城眸光一紧:“怎么一直发抖,冷吗?”声音同样的微颤,点漆的眸子里覆满了担忧心疼,却终是不敢贸然靠近。

只是,她,还在退,像条件反射,像本能,眸光零零碎碎,像极了破碎的玻璃珠子,声音涩然哽塞:“为什么不管我走到哪里,你总能找到?”

因为左城毁了她所有的落脚点,这是江夏初的回答。

雨水一遍一遍洗刷的脸,苍白,她摇摇欲坠地后退,惊惧地看着左城。

这是左城的回答:“夏初,因为我了解你,胜过你自己。”缓缓向她走过去,小心翼翼地轻声哄着,“我们回家吧。”

这一次,她没有闪躲,看着左城一步一步走近,那张俊逸的容颜在朦胧的视线里,隔着雨水一点一点清晰,她恍然失笑:“回家?不,那不是我的家,不是,我不要回去。”

她摇头,身子晃晃悠悠,似乎全世界都在旋转,都在模糊,可是左城的脸,依旧清晰,她拼命地继续摇头:“不,不要,不要回去。”声音颤抖得难辨语句,身上左城的外衣掉在地上,沾了泥泞。

忽然,不知道从那个地方滋长的疼楚开始席卷,每一个感官都不放过,她无所适从,力气一点一点被抽干,开始发抖。

声音似乎紧绷的弦,不敢重一分,他极尽温柔:“乖,夏初,听我一次好不好,现在跟我回去。”小心翼翼将江夏初揽进怀里,却发现她颤抖的厉害,他再无理智,慌乱地无所适从,“夏初,你怎么了?告诉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几乎站不稳,毫无力气,却全数用来挣扎,被咬破皮的唇在颤抖,黑白分明的瞳在涣散,声音似乎经过嘶磨:“你别碰我,别碰我。”

左城却愈发抱紧她,伸手拂着她的脸,温度灼得烫人,他眸中翻滚着铺天盖地的心疼惶恐,声音几乎失控:“夏初你到底怎么了?你应我一句。”拨开她脸上潮湿的发,她的额滚烫,“很难受吗?”

她瑟瑟发抖,眸子涣散得几乎找不到焦距,她似乎神志不清,只是轻微的挣扎,仰起头喃着:“左城,不要带我回去,你看,你看天上,姐姐在看着我们呢,我怎么可以回去那里,左城,我求求你,就这一次,不要带我回去。”

天上……天上只有朦朦的小雨。

“夏初,别说话,我都依你好不好?”

她抬眸,眸子绯红,看着左城:“左城。”声音细若蚊蚋,“我——”

一句话未完,她似乎耗尽了力气,缓缓跌落。

“夏初!”

空荡的街道,只有左城惊恐的声音,来回荡开。

江夏初倒下了,左城的世界也跟着崩塌了。

他从未如此慌张害怕过,她那么轻,即便现在抱在怀里,也感知不到她的重量,把她放在副驾驶座上,裹上厚厚的毛毯,所有的动作不知道是用什么去支配的,根本不能思考。

俯身,亲吻着她额头:“我们去医院,很快就会好了!”又吻了吻她微颤的睫,“乖,睡一觉。”

挂挡,他疯了般踩油门,一双黑沉的眸像浓得化不开的墨,额上分不清是雨水或是汗水。

“左城。”轻轻柔柔的声音极小,带着一种孩子般的无助与小心。

“嗯。”他轻声应着,侧躺着的女人并未睁开眸,只是梦呓,原本惨白的脸带着不正常的绯色。

“左城。”似睡非睡,她昏昏沉沉地又喊了一句。

大抵是没有人可以喊了吧,她下意识里,除了左城,已经别无选择了。

梦中,病中,人总会变得脆弱,变得诚实。

握着方向盘的手带着些许轻颤,覆上女人灼烫的脸颊,他声音轻柔:“我在,夏初,我在。”

长睫颤抖的厉害,额上全是细密的汗珠,苍白的唇抿着,轻启,她喊:“左城。”顿了许久,似乎梦呓,却忽然清晰了,“放过我好不好。”

她软软糯糯的声音,那样轻柔地央求,只是这似梦非梦的一句话,泄露了她的防备,残忍。

梦中的江夏初太清醒了。

左城手一滞,并未拿开,缓缓触上她紧皱的眉,艰涩的嗓音苍白无力:“对不起夏初,对不起,放过了你,我怎么办?”顿了顿,裂帛断玉的坚决,“没有办法。”

有这么一句话:得之,我幸;不得之,我命。他们都说,那‘命’是命运,左城似乎生来比人偏执,只说,那是他的生命。

他可以答应任何,除此之外。他甚可以预知到,他一辈子的时间都要用来抓住这个女人。

偏执也好,狠绝也罢,他终究是为了她疯狂,语调骤高,他没有看着她,说与她听:“夏初听好,你的一辈子,我要定了。”

这一辈子,他只对她狠这么一次,然后用所有来对她好。

没有回应,女人似乎沉睡,呼吸越来越沉。

只是她长睫在颤抖,他知晓,她听到了。

很久很久,副驾驶座上的女人头依着车窗,呢喃了一句:“左城,带我回家吧。”

车,骤停,左城看向那沉沉睡去的容颜,像触手即碎的梦,车窗外的雨早已停了,那窗上的晶莹是什么?

她总是这么倔强,这么不肯服输,藏着所有情绪,心结,甚至眼泪。

挂了档,换了轨迹,车往回行驶。

左城终究是拗不过她,因为要了她一辈子,所以不能再对他说不了。

回家啊……他知道,那是江夏初的家,他摒除在外。

这是第二次走近江夏初的领地,同样在江夏初不清醒的情况下。屋子里与之前一模一样,甚至一尘不染,因为江夏初固执地以为她总会回到这里。

将昏睡的人儿放在床上,唤了医生,除了等待,完全手足无措,这种不可预知的等待,快要逼疯他了。他守在她床边一步不敢离开,眸光痴缠得好似绵密的网,全是她的容颜,执着她的手,他轻轻亲吻,唤着她:“夏初。”

床上的人儿眉头紧蹙,毫无回应。

“夏初。”他固执地喊了一遍,又一遍,“夏初。”担忧,惶恐,无措,心疼……太多太多情绪交织在眸中,变得湍急。

他将她的手包在掌心,一双手冰凉冰凉的,在微微颤抖着。

他俯身,凝着她的脸,吻了吻她抿得僵直的唇畔:“夏初,你应我一句。”

“我冷。”

江夏初声若蚊蚋,似乎在梦呓,但是终究是应了左城,凝着娟秀的眉。

慌乱的男人愣了片刻,才恍然,却又似乎无措了,半响,他对着昏睡着的人儿轻语:“夏初,对不起。”

作者公告 第七十章:生病的福利

慌乱的男人愣了片刻,才恍然,却又似乎无措了,半响,他对着昏睡着的人儿轻语:“夏初,对不起。”

话音落,左城伸手便关了灯,一室黑暗里,只有他一双凉眸比夜里星子还要亮得惊心动魄。

窗外杏黄的路灯透漏进来,照得那人一双手精美地好似画中而来,指尖在轻颤着,掀开被角,解开她的黑色衬衫。微弱的灯打在他精致的侧脸,眸子里细细碎碎只有一张苍白的容颜。

定是从未有过照顾人的经验,左城动作笨拙慌乱,眸子沉沉浮浮的惊颤,好一番折腾才给江夏初换完干净的衣服,又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

“还冷吗?”左城额上出了一层薄汗,伸手探了探江夏初的额,烫得灼人。

她蜷缩着,整个人都在发抖,脸色白得吓人,昏昏沉沉地说:“冷。”声音涩哑得不像话。

心上似乎有绵密的针刺扎着,那种穿孔的感觉便叫心疼,从未这样六神无主过,那个平素总是无所不能的男人如今惊慌无措的像个孩子,他的手同样颤抖着,连带着被子紧紧抱着这个爱到骨子里的人儿,如履薄冰地轻吻她额角:“这样抱着你,还会冷吗?”

怀里的人只是瑟瑟发抖,唇,咬破了皮。

他眸色如晚秋的暮光,是柔软的墨黑,俯身,擮住她的唇,轻哄:“乖。”

平日雷厉风行的男人,满腹温柔,毫无保留。

世上有多少男人,能如此待一个女人?

他抱着她,只是静默了片刻,她忽然呢喃:“疼。”

清醒的江夏初从来不会喊疼的,可是正是因为如此,那一个字,就足以叫左城所有理智一溃千里,他惊恐地只记得唤她的名字:“夏初。”

心沉似海、满腹心计又如何,对上心头那块肉,还不是笨拙无措的好比孩童,只知道怔怔看着她,抱着她。

“我疼。”江夏初苍白的脸上覆上一层汗,身子却冰凉冰凉的,开始微微抽搐着。

“哪里疼?夏初告诉我,哪里疼?”抱着江夏初的手似乎都不敢用力,曜石般的眸子蒙了灰似的看不透彻,他六神无主。

“好疼啊。”她毫无意识,只是浅吟着。

“到底哪里疼?”他暗哑的嗓音竟是哽塞,“怎么样才可以让你不疼?你告诉我。”他捧着她的脸,剔透的指尖在微颤,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这世上生离死别他都能拈于掌心,却是第一次如此痛恨这种无能无力。

他想,若是她能安好,即便倾其所有,却悲凉的发现,他的所有,对她毫无可用。

“左城。”她昏睡得沉了,脱口喊出的是这两个字。

有人说,人在梦魇的时候,或者深度沉睡的时候,说的话,念的人,总是藏在心里最深最深的那一个,因为藏得深了,所以无人知晓,甚至她自己。

左城……她极少这样喊他的名字,少了冰冷,卸了防备,纯粹的好似一种在意,一种安心。

只是,这夜本来就是一个不清醒,不真实的梦,左城从未清醒过,因为心疼了,忘了算计,忘了揣测,忘乎所以,只记得一种感觉,被称作心如刀割。

“夏初。”他还是只唤了这个名字,两个字承载了所有不堪负载的情感,变得沉甸甸。

“左城。”她颤抖的抓着他的衣袖,牙关似乎也在颤抖,声音有些不清晰了,“我疼。”

“医生很快就来了。”他眸间晃动着晶莹,瞳孔微红,“乖,很快就不疼了。”

一定是痛极了,连从不言疼的她也不堪承担了,她倔强地只是凝眉。

“夏初。”左城的长睫,在微暗的灯下,染了一点剔透的泪。

她很疼,却不会哭,他不能替她疼,所以替她哭。

有些男人一辈子为了很多女人哭过,有些男人一辈子为了一个女人哭过很多次,有些男人一辈子为了一个女人哭了一次,这些眼泪依次称为假情假意,真情假意,真情真意。

左城,定是爱惨了这个女人,所以,他的泪,是江夏初的衍生物。

世界似乎沉寂,他拥着她,他在颤抖,因为怀里的她在颤抖。

惶恐无止尽的等待直到进叔进门才戛然而止。

“少爷。”

那个被左家当做神,奉为信仰的男人此时连鞋都没有穿,一身狼狈泥泞,落魄,又慌张,一把抓住进叔身后白衣男人的衣领:“快救救她,她一直喊疼。”

白衣男人唤作左右,是冠了左家姓氏的私人医生,长相白嫩得看不出年龄,在左家几年,从未见过顶头主子这般模样,竟是一时惊呆了。

“听到没有,快点给她治,若是——”

“疼。”床上的人儿无意识地嘤咛了一句,失了理智的男人顿时沉稳安静下来,松手,折回床边,抱起床上的人儿,轻声哄着:“夏初,医生来了,很快就不疼了。”

进叔大抵是见怪不怪了,左右顿时瞠目结舌,这前后反差太大了,看来左家内部传闻主子宠妻无度是有据可循的。

“听到了吗?她在喊疼,不管用什么办法,先给她止疼。”温柔的男人一个晃眼的须臾又变成那个一语杀生予的王者,每一个字都叫人心惊肉跳。

正想入非非的左右立马战战兢兢:“是,先生。”

那边还没开始,左右这边就出了一身冷汗,从人心脏边上取出子弹也没有这么紧张过,他敢笃定,要是有一点差池,他绝对走不出这个门。

手里握着听诊器有些微颤,抬头,抱着女人的男人似乎没有一点要避开的意思,左右支吾地征询:“先生,要、要解开衣服。”

刚说话,左城的脸就沉了,左右顿时有种冰封千里的感觉,头都不敢抬了,头顶男人的嗓音像带着千年不暮的寒气:“就这样治。”

这辈子左右犯过最大的医疗错误就是试图把主子的女人当成一般女人来对待。抹了一把汗,颤颤巍巍地收回听诊器,如履薄冰正要开始,男人又冷冰冰地砸过来一句:“如果治不好。”男人的声音顿了顿,“我也不知道会拿你怎么样?”

左右手上一个颤抖,不敢犹豫,立马回话:“治、治得好。”还是犹豫了,牙关都打颤了。

这位被医学界誉为‘赛华佗’的天才医师,经手的病人哪一个不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这胆战心惊还是头一次,整个检查救治的过程,最难的不是错判误诊,而是如何在不触碰病人身体的前提下还不错判误诊,同时还要顶住主子大人的强大的气场,这可就是难比登天了。

最后断定:感冒。

可别小看了这感冒,人家是左城的女人,光是退个烧左右就捏了一把冷汗,折腾到了后半夜。

夜深了,渐进沉静下来,屋里消毒水的味道越发浓了,床上的人儿已经深睡,脸上渐进恢复了红润,但是守在床边的男人却脸色苍白,眉间尽是倦怠,那么美的一双手,那样轻轻拂过女人的容颜,微微喃着两个字:“夏初。”

有时候,情到深处,即便是一个名字,也是一种蚀骨沉沦,这样的夜里,男人庆幸满足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喊着。

“还疼吗?”他伸手,拂着她蹙着的眉,轻柔地摩挲,“就连睡着的时候也会皱着眉头,一定很疼吧。”

他对着睡梦里的女人笑,像在自嘲:“对不起,夏初,不能放开你,忍忍就好,我会陪着你一起疼的。”吻了吻她的手心,凉凉的,左城声音如青烟淡薄。

江夏初好了,左城的疼痛却治不好了,在无人的时候,在荒寂的时候,在她看不见的时候,那种疼就开始喧嚣。

“好好睡吧,你一定累了。”

寂寞的夜,微凉的仲夏,男人自言自语的独白很苍白。

候在门口的进叔一脸担忧:“少爷,先去换件衣服吧,这里我来照看。”

左城还是那身雨水浸湿的衣服,褶皱潮湿,沾了泥渍,凌乱的短发将俊逸的脸衬出一种不修边幅的落魄,视线还是锁着江夏初,刻意压低了声音:“不用。”

“少爷,少夫人不会有事的,少爷也请为少夫人保重身体。”进叔最心疼的还是自家少爷,苦口婆心地劝着。

“除了守着她,我也没什么可以为她做的了。”他稍稍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类似于这雨后夜里的苍凉,这个男人,原来不止是落魄,更多的是落寞。

世人总是以为左城无所不能,其实真正无所不能的人是让左城无能无力的人,江夏初便是这样无所不能的人。

“少爷——”

进叔还想说什么,左城只是轻声截断了他的话,“她刚才一直喊我的名字,说疼。”声音低沉得几乎微不可闻,有种不属于左城的凄楚,“若是我不在,她要喊谁?”

他还在心有余悸地担忧心疼,还在后知后觉地贪恋她片刻的懈怠。

左城想,大概也只有这个时候,她不会对着他针锋相对、拒之千里了。

进叔无言以对,第一次意识到,这个站在巅峰翻手云雨的男人,原来他不是神,只是一个男人,即便一生活在阴谋算计中,在爱情里却是近乎笨拙的输家。

摇摇头,进叔除了叹息,还有惋惜,要是他的少爷无情无爱该多好,也不至于懂得黯然伤神。

下过了雨的仲夏又放晴了,初晨微暖,带着雨后泥土的气息,这是个明媚的早晨呢。

眼睫颤了几下,江夏初刚掀开眼帘,床边的男人就一脸急促慌张:“好些了吗?”

江夏初脑中有些片段在串联,零零碎碎的不完整,人啊,总是下意识地忘了脆弱过的自己,她不记得了,昨夜里,她最无助的时候喊的那个名字。

她原本有些惺忪迷蒙的眼,渐进清明,转而微冷,又半敛着,似睡非睡,只是不说话。

见江夏初沉默,左城更慌乱了:“还疼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江夏初还是不说话,皱着眉,干脆侧过身子。

江夏初啊,清醒的时候就是一头刺猬。

“夏初,不要不说话,你回我一句好不好?”左城有些无所适从,这个女人说话的时候他不好受,不说话的时候,他更难受。

“我不好,所以呢?你要怎么办?”毫无预兆的开口,还是侧对着左城,声音带着病态的微弱与沙哑,却少不了一贯的戒备。

平素精明得可怕的男人听到女人说不好,立马方寸大乱了,急切的语气,慌张的语调:“哪里不好?”

“哪里都不好。”声音染了初晨的一襟清冷,带了针刺的话淡淡的。

“我让医生过来。”

左城才刚转身,江夏初缓缓转过来,回了一句:“医生治不好的。”左城一顿,转身,江夏初便那样毫不闪躲地直视他的眸子,“左城,我病了,能答应我一件事吗?”声音还是平常那般冷若冰霜,都说,人一生病,防御与防备都会下降,只是到了江夏初这似乎就行不通了。

这嘴上说病了的女人,脸色红润,江夏初啊,真是心机不浅。

左城有些犹豫,看着江夏初凌清的眼:“除了放任你,其他的都可以。”

“让我留在这里养病。”

带病的女人往往是更让男人束手无策的,何况左城对于江夏初的纵容几乎没有上下限。

左城眸子暗了暗,无可奈何:“夏初,你真任性。”

这个女人真是时时刻刻都不忘逃离,可偏生左城每一次都只能妥协让步。

其实说白了,江夏初的任性是左城惯的。

“答应吗?”江夏初只是淡淡反问,语气越发没有病态之中的柔弱。

女人得寸进尺的资本都来源于左城,这两人的拉锯战,左城越发弱势了。妥协,男人说:“三天后,我来接你。”

说完,转身,出了房间,身上还是昨夜里染着泥泞的衣衫。

房间里的女人侧身看着窗户外漏进来的阳光,眼中明媚了不少。

她啊,生了一场病,赢了短暂的自由,江夏初觉得很值。

这三天,左城没有来,确切的说是白天没有出现过,至于晚上……江夏初每天早早便睡了。

只是……托了某人的福,江夏初这三天过得尤其……无语。

事情是这样的:

当江夏初洗手时:

“少夫人,先生吩咐了,你不能碰水。”

左右也不知道从那个地方冒出来,晃着脑袋在江夏初旁边转悠。

初始,江夏初只是淡淡颔首。

中午,阳光明媚,江夏初躺在靠椅上,阳光晒得她懒洋洋的,正是惬意。

一道阴影打过来:“少夫人,先生吩咐了,你不能吹风。”

江夏初皱皱眉,还是转身进了屋。

算了,虽说左右比江夏初还要大上两岁,但是那张娃娃脸,怎么看都像小正太,还是未成年的,给人一种不忍摧残的错觉。

晚上,星光满天,左鱼陪着江夏初在楼下散步。

“少夫人,先生吩咐了,你还病着,要早点歇着。”

这厮不知道大晚上突然出现,很吓人吗?

江夏初脸色有些白,毫无兴致地回去了。

“少夫人,先生吩咐了,要按时吃药。”

“少夫人,先生吩咐了,夜里寒凉。”

“少夫人,先生……”

“……”

这三天,江夏初耳边出现频率最高的就是那句:少夫人,先生吩咐。

竟不知道,寡言的左城,会带出这么话唠的人来。

好脾气的江夏初也有忍无可忍的时候。

“左城还吩咐了什么,一次说完吧。”

江夏初沉着眸子的模样,语气凉飕飕的,像极了左城。

左右下意识地立正站好,坦白从宽了,没底气了:“先生只吩咐过——”学着左城的语调,“少夫人要是没痊愈,你就不用回来了。”

说完,耷拉着脑袋,一副认错检讨的模样,只是心里叨咕着:治个感冒我容易吗?还不如让我给人开膛破肚来得干脆。

江夏初无语凝噎了。

原来,左城的一句话等价于那么多碎碎念。

这厮,为了‘项上人头’,居然‘假传圣旨’。

事后,江夏初只扔了一句话:“你现在就回去吧。”

左右顿时一阵凉飕飕,傻愣了一会儿,跟上去,二十六岁的脸,看着像十六岁,可怜无辜:“别啊,少夫人,我要现在回去了,先生非得扒了我一层皮。”

左鱼横在路中间:“少夫人最讨厌吵了。”

左右立马闭嘴,滴溜溜的眼珠子转啊转,这么一闭嘴,就整整两天没再敢开口。

也算涨了教训了,左家,得罪少夫人比得罪先生更可怕。

江夏初回左家的时候是黄昏时分,左城还未回来,大概是这三天睡多了,她辗转反侧。

三天,没有左城的三天真短啊。

夜里,月,微凉。风,轻缓,撩起女人的发。女人仰着头,眸间映得杏黄的月色寂寥。唇畔抿成僵直的线条,轻启:“他回来了吗?”脸色,苍白,如纸。

似乎接了月,阳台里笼了一层的朦胧,江夏初便站在那朦胧中央,倚着青色大理石的护栏,九月皱起的风有些寒凉,她拢了拢身上单薄的风衣。

“少爷还在公司。”

进叔站在阳台门侧,未经左城的允许,即便是进叔也不能踏进一步。

作者公告 第七十一章:戒指名为至死方休

少爷还在公司。”

进叔站在阳台门侧,未经左城的允许,即便是进叔也不能踏进一步。

江夏初并未再说什么,淡色月光照耀下的侧脸,有微微扬起的弧度,唇边,似乎莞尔。

托了这场病的福,江夏初已经近半个月没有看见左城了。

“少夫人,进来吧,外面风大,你的身体还没有好,少爷吩咐了,要好好照料。”

“那里面,会让我不能呼吸,这里的风,让我清醒。”脸颊是病态的白色,唇畔干裂,她摇摇头,“不想进去,我病了,他会依着我吧。”回头,看着进叔,泛白的唇倔强地抿着。

进叔拧眉,迟疑犹豫了一番,还是忍不住说:“少夫人,不要怨恨少爷,你们是夫妻,是要生活在一起的人,要一起走很长很长的一辈子,如果可以,好好对待彼此。”

她垂了眸子,眸间不再月色迷离,暗得没有丝丝光彩,沉吟半响,莞尔自嘲:“是啊,一辈子很长很长,谁知道能不能走下去。”清亮的眸子看过去,她只是淡淡而语,“那时候你说,我是水,左城是火。进叔,水火不能共存的。”

局外人的比喻,却恰到好处。他和她就是这样两个极端,相遇了,不是火殆,便是水尽。

说过的话毋庸置疑,进叔辩解显得仓促:“少夫人——”

进叔的话,还未出,江夏初清冷截断:“真是刺耳的称呼,可以换吗?”

进叔抿抿唇,不言不语。

这意思明确:不能。

江夏初嘲弄的勾着唇角,脸上月光都变得冷曼。

进叔叹了口气,无话可说,这两个人,一个也拗不过。

月色透过护栏的缝隙,一层错落的斑驳洒在地上的一盆刺葵上,江夏初缓缓蹲下,伸手,轻触着叶,有些扎手,却没有缩回手:“都夏季了,这刺葵怎么还没长出幼芽呢?”

叶子有些发黄,只有茎部隐约的青色,方能辨出,这盆植物还在‘苟延残喘’着。

进叔接话:“少爷已经养了五年了,从未长芽生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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