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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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城的声音很大,江夏初仿若梦醒,怔怔抬头,眸子骤然一紧,猛地后退:“别碰我,别碰我。”

她发疯了一般,双眼通红,一双小手,大力推向左城。

左城猝不及防后退,手上一滑。

第三卷爱情的毒噬骨侵心 第一百六十三章:孩子,我怕她不要

左城猝不及防后退,手上一滑。

一个须臾,一个错手,他丢了她,还有他的理智与生命。

静,很静,只有一个沉闷的声音,一下,一下,接着一下,响在那高高的大理石台阶上。

“少夫人!”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在死寂里划破了一道口子。

沉寂了一秒,漫长到让人窒息的一秒,然后这个世界醒过来,然后呼天抢地地声音一波一波地翻涌。

“少夫人。”

“救人!立刻!”

“快,快联系医院。”

“让左右过来。”

“……”

乱了,乱了,吵闹地似要翻天覆地。唯独他,左城他听不到一点声音,沿着她滚下的那一阶一阶的大理石,一步一步走得缓慢,沉甸甸的步子,停在那个毫无声息的人儿面前。

“别动她。”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声音,好像来自亘古的修罗场,不带丝毫血腥的森然,那样沉寂,那样压抑。

几乎出于本能,所有动作都定格在那个画面里,是静止的,本能地服从,本能地将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恐惧藏在最深,然后看着那个男人,那个周身不带一丝戾气却生生能要人命的男人。他俯身,跪在天青色的大理石上,颤抖地伸出手,拂过女人毫无血色的脸颊:“夏初,疼不疼?”

夏初疼不疼……多么温柔的一句话,软绵绵的,却生生剖开了多少人的心脏,很疼。

她不说话,在颤抖,该是疼了。

左城拂开她额上被汗浸湿的发,伸手去抱她。

进叔惊呼:“少,少爷。”

左城动作顿住了。

一个须臾的沉默,惊叫的声音颤抖的厉害,只说了一个字:“血。”

左城抬起眸子,只见那天青色的大理石一点一点染上刺目的红色,钻进他的眸子,全是触目惊心的红,她最爱的白色裙子,已经辨不清原来的颜色。

他眼前黑了,重重跌在地上,一双黑沉的眸子与地上的人儿一般的死气沉沉,伸出手,他不敢碰她,悬在空中颤抖。

“没事的,没事的,夏初,不怕不怕。”他轻拍她的肩膀,未曾触碰到他,白皙指尖染了血般红。

地上的人儿忽然抬眸,一双不流一滴眼泪的眸子那样悲伤到让人不能呼吸。

“你说过他的病与你无关的,你说过会让他好好活的,左城,你说过不骗我的。”

江夏初的声音极小,极小,尾音都几乎消散在空气里,却带了魔障,直击左城柔软的心脏。

左城伸手放在她唇上,轻声哄着:“乖,你别说话,别说话好不好?”

她眼睑一点一点垂下,左城将她抱起,轻柔地放在怀里,那样如履薄冰。

怀里的气息,越来越弱,她张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他看着她的唇,一张一合,是一句话。

她说:“左城,要是我死了,一定不要来找我。”

他大吼:“你要是敢死,我就让所有人给你陪葬。”

原本闭着眼睛的人,忽然睁开眼,明明是一双涣散又空洞的眼睛,却灼亮地好似要燃烧,她伸手,抓着左城的一副,掌心的血染红了左城的衬衫:“孩子。”

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她说了两个字,手,垂下,再也没有开口。

他抓过她渐进冰凉的手,几乎嘶吼出声:“你和孩子,我都要。”

闭上眸子的她,嘴角扯出荒诞的笑,气若游丝。

血,还在蔓延,流到左城脚下,鞋子早没了踪影,他触到一地的温热。

这一天,左城终于知道有种无能为力,叫做生与死。

此时此刻的左家,到处都是死亡的气息,生生要扼人咽喉的那种森然,即便是在左家摸爬滚打多年的左右也忍不住直哆嗦,更别说那被临时拉过来的女医生。

女医生四十多岁,是那一行里的权威,妇产科医生,也是见惯了血腥生死的,还是第一次遇上这样渗人的病人家属,直接脑袋放空,牙关打颤。

左右连忙一脚踢过去:“这是妇产科章晓医生。”

那个叫做章晓的医生孩子凌乱中颤抖。

只见一直背对着的男人转过身来,一张脸,第一眼,美得让人心惊肉跳,第二眼就心肝发颤,然后再也不看直视。

短暂的沉默,一双美得更像画作的手扬出来,白色的指尖,擒着黑色的枪。

“里面有两颗子弹,少了一条命,你便赔上一条。”

章晓医生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大脑放空几秒,颤抖着手接过了枪。

一辈子没摸过那玩意的妇产科大夫,斗大的的汗珠子没停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左家的大门竖着进来容易,竖着出去难。

最后,妇产科大夫是被左右拽进房间的。

江夏初房间的门开开合合,几个护士进进出出,一盆一盆染红的血端出来,一点一点染红了门口男人的眸色。

隔着半近不近的距离,左家上上下下闭气凝神,连一贯好动的左右也安静老实地诡异。

忽然,守在门口的左城转身,一眼冷光落于左鱼,眸色还未褪去红色。

“左家不养无用之人,是我对你太仁慈了。”

像感叹,像无奈,像罪责,像自嘲……说不清情绪的一句话,淡淡的,不见血腥、不见阴鸷的狠。

左鱼扑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伏地:“左鱼有罪。”没有丝毫怨尤,亦没有丝毫不甘。

“走吧,今后你便不姓左。”

还是不温不火的声音,唯有暗红色的眸子冷若不暮的雪。

左鱼双肩微颤,张张嘴,没有说话,起身,站得笔直,然后转身,毫不拖泥带水。

左家之人,除了死于背叛,从未有人这样离开过。

刚踏上阶梯,身后男人嗓音沉而冰冷:“有怨吗?”

“没有。”

掷地有声的四个字,说完,左鱼转身,走至左城前,摊开掌心:“她不希望我给先生,这是我最后一次忤逆她。”

手中之物交予左城,左鱼毅然离开,一直挺直着背脊,带着左家之人的骄傲与姿态。

那是一张皱巴巴的纸,白色的,印着淡淡青色花纹,是江夏初最喜欢的江洲宣纸。

左城打开纸张,跃然纸上的字迹娟秀斯文,那是江夏初的字体。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於其居;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於其室。

出自诗经·唐风,葛生悼念挚爱亡妻之作。

二十八个字,很浓重的笔墨,看得出来下笔之人有多用力。

左城转身,推开房间的门,然后一直守到了这一天的地老天荒。

江夏初醒来的时候,天黑,夜里没有星星,房间里只亮了一盏灯,寂静极了,闻不见呼吸,只有点滴声不疾不徐。

她掀开眸子,黯然无痕,像死去的秋水,眼前,是男人极好看的眉眼,些许颓废,她却映不出一丝倒影。

“夏初。”

左城的声音嘶哑极了,埋首在她脖颈,胡渣刺人,僵直地抱着她,在她耳边喟叹:“醒来就好。”

左城一双总是黑沉沉的眸子,眼睑处浓重的青黛,轻轻合上。

整整两天,江夏初不曾睁眼,他不曾闭眼,终于,一颗不安的心放回腹中。

“孩子。”她迟疑了一下,捧着左城的脸,眸光相视,“孩子,还在吗?”

经久不出声的嗓子嘶哑,从她苍白的唇间颤抖溢出,似乎在慌张,托着左城的指尖划在了左城下巴。

左城沉默了,抱着她的手,很用力。

“孩子,还在吗?”她依旧缠着声音,空洞破碎的眸光忽明忽暗的,好似潮起潮落时的夜幕。

有一阵沉默,左城伸手,握住她的指尖,沉声,回答:“没有了。”

她手指轻颤了一下,破碎的眸子散了最后的温度。她笑,不喜不怒:“没了。”

左城抱着她,更用力,似乎要揉进骨血。

江夏初在她怀里抬头,嘴角扯着荒诞的笑:“左城,你的孩子没了。”

左城吻她凉凉的唇:“我只要你活着。”

她还是笑,干涩的眼睛没有眼泪,没有焦距,她问左城:“我为什么还活着?”

左城没有回答,她还在笑,伸手,覆在了腹中,那里平坦依旧。

很久,很久,江夏初沉沉睡了,左城看着她苍白如玉的脸,轻喃着:“孩子会有的。”

他伸手,放在她腹上,轻轻揉着。

那里,长着他的骨血。

江夏初昏昏沉沉,又是两天,左城一直抱着她,陪着她醒了又睡,她再没有开口。

左城出那个房间的时候,已经是第四天,整个人瘦了一圈,侧脸棱角越发冷峻了。

刚关上门,左城眸子一沉,直直向后倒去。

“少爷!”

“先生!”

进叔与左右一左一右搀着佝偻了背脊的左城,他终于还是倒下了。

左右到今天才发现,原来这个男人不是神,不能刀枪不入,会受伤,会生病,会心如死灰。

左城是那般骄傲,那般桀骜的人,如今,连支撑自己的力气都没有,耷拉着眸子。

“进叔。”

轻声念了一句,左城毫无力气,软软靠着左进。

两个字,进叔老泪纵横,已经记不清自家少爷多少年不曾这般脆弱的模样了,他哑声应着:“是,少爷。”

左城半闭着眼,睫翼颤抖地厉害,他说:“我从未那样怕过。”

这个男人,连死都不怕的男人,七岁就开枪杀人的男人,并不无所畏惧,看,他怕他的女人。

左进撇开眼,红了眼眶,左右亦然,抚着身上的男人,一时沉默。

“她昏迷的时候我在想,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便废了这手赔她。”

左城抬起右手,那只手,没有抓住滚下楼梯的江夏初,他视线灼灼,竟是杀气森人。

到底,为了那个女人,左城会做到怎样疯狂的地步,没人敢想象,只知道,很恐怖,现在的左城,看似毫无杀伤力的左城,最可怕。一个可以对自己下手的男人,毁灭性太大。

左右眼里一泡泪花,努努嘴:“先生,别这样。”

左右今天才真真切切知道,什么叫红颜祸水,真会要命的。

左城冷笑,依旧盯着右手,好似一只癫狂状态的野兽。

“好在只是有惊无险。”进叔刻意喟叹,手扶住左城的右手。

这双极美的手,多少人要想毁了,有本事的也就只有一个人,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

这四天,进叔同样像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先生,心里若是苦的话,说出来。”左右鼻子一抽一抽的,泫然欲泣。

骄傲的男人,绝美的脸,惨淡的眸子,左城说:“我对她又撒谎了。”

“我告诉她孩子没了。”嘴角冷曼地扯了扯,“她不哭不闹,我不知道,到底她是喜是怒。我不敢赌,便骗了她。”

他一身傲骨折弯,薄唇轻启,全是凄苦:“那个孩子,我怕她不要。”

除了左城,都哭了,那是九尺男儿,左家铁骨男儿,为这个男人心疼。

第三卷爱情的毒噬骨侵心 第一百六十四章:该放手了吗?

阳光跳过窗台青葱的刺葵,从半敞的玻璃里漏进来,照着床上人儿的小脸,白得透明,眉头不安地皱着,长睫颤动,缓缓掀开,许是经久不见阳光,这初晨的太阳她觉得刺眼,阖上眸子,久久没有睁开。

“醒了。”

身侧,是左城的声音,在晨光微暖的仲春,那样冷。

江夏初微微拉开眼睑,转眸,一张极尽颓然却魅惑的脸便映在了眸中,半敞衬衫,那般不修边幅,却不减一分美。

这个美丽的男人,像极了梦。她没有说话,视线转不开。

左城启唇:“我给的是不是你都不要?”

那样凄楚,像亘古而来的悲凉,江夏初只是听着便觉得悲伤。

“包括我的孩子。”

她愣了,不明所以,却莫名其妙地觉得心口不平。

他缓缓背着阳光走来,伸手,白得透明的手指捻着白色的药丸:“这是什么?”

明知故问,打胎药。

江夏初没有这么回答,她扯了扯嘴唇,笑得难看极了:“你发现了。”

他坐在她身侧,伸手,拉开床边下的抽屉。他从来不翻她的东西,所以她敢那样明目张胆地放各种各样的打胎药。

“这么多?怎么没吃。”他只是淡淡地说,掌心抓了一把白色的药丸,凑到江夏初眼前,“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想要的?”

她撇开眼,久久沉默,垂下的眸子渐进暗淡,抓着腹下衣衫的指尖泛白。

“楼梯。”阴冷的两个字后,他伸出手,擒住她的下巴,视线相对,“也是故意的吗?”手指忽然收紧,带了入骨的冰冷,“为了杀死这个孩子,不惜用你自己的命冒险。”

她眨眨眼,眼睛干干的,没有东西流下来,喉间酸涩,发不出声音来。

左城手指再用力一分:“说话!”

下巴生疼,火辣辣的,然后麻木,她张嘴,艰涩地吐字:“我说不是,你信吗?”嗓音,像烟熏过,很哑。

他忽然松开手,指尖温柔地轻拂她的脸:“叫我如何信你?”手,落在了她心口,掌心冰冷,他字字狠绝,“夏初,我恨不得掏出你的心来,看看你到底还有多残忍。”

偏生,他爱这人一颗冷硬无情的心。

即便现在,他痛心之余,还心存侥幸,至少她不要的是他的孩子,不是他。

看,他有多疯狂!

她看着他的眼睛,深深凝了很久,然后,她冷笑。

“你总说我从不给你解释的机会。”她扯嘴极尽嘲弄,“其实我们是一种人,都不敢相信,所以,怕是从我摔下楼梯那一瞬开始,你便开始揣测我的意图,从意外,到怀疑,到笃定,你都按部就班地做了所有打算,所有猜测,不需要我的肯定,对我,你未雨绸缪、步步掐算,你用了太多了心思,以致不需要我的解释,我的坦白。”

她嗓子很疼,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摩擦喉咙,撕扯出疼痛来。

她流不出眼泪来,眼睛很疼,只是却看到左城眸子红了。

她想,他一定懂她,因为他们太像了。

左城抱着她,头埋在她脖颈,气息是颓废的:“以前我不信,原来真有报应这种东西,我骗了你那么多次,竟都是要还的。”他的唇贴着她的脖子,“我的心思,我的筹划,你都了如指掌,你太聪明,所以,对你,我总是输,这样的你,我怎么敢信,又怎么敢诚实?”

曾经,他骗她,她信,此时,她不骗他,他也不信,这算不算因果报应呢?她觉得应该是。

她脖颈,一滴液体淌过,灼热得刺疼皮肤。

是左城的眼泪,江夏初发觉,他哭的时候,总是抱着她,或者说,只有她会让他流泪,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纯粹的悲伤。

她伸手,去抱住他的腰:“你确实输了。”

所以,我看见了你的真实,你却只把我的真实当做谎言,你输得太惨。

左城用力环着她的腰,很疼,她却没有动,依旧凑在他耳边说话,像笑不是笑的冷曼语气:“不止抽屉了,柜子里,窗台上,甚至更衣室里,都有这个药。”她转过头,对上左城的视线,“左城,我若不想要这个孩子,有千万种办法,你觉得我会选这一种?”

她想解释一次,就一次,即便找不到需要解释的理由。

半响沉默后,左城回答:“你选了对我最狠的一种。”

呵,江夏初冷笑出声:“那千万种办法我都想过,到底用哪一种,到底怎样才能最高枕无忧。”眸子亮度褪去,像水洗后的黑色珍珠,她说,字字专注认真,“但是,却也只是想想而已。”

左城抬眸,看她,她忽然仰头,吻在了左城眼睛上:“你信吗?”

唇角还有涩涩的味道,是眼泪,她又吻了吻,舔了个干净。

左城微微颤了一下,伸手,抚住她的肩,阻止了她有一下没一下的舔吻。

“夏初,答应我,别再伤害自己,你可以不要我的孩子,但是你不能不要我。”

“呵。”她看着左城冷笑,抿了抿唇,涩得喉咙发酸,发紧,“你不信呢。”

她忽然伸手,推开左城,重重地,侧身,躺在被褥里,背对这左城:“很公平,因为我也不再信你了。”

她只解释一次,就一次,说实话,心口太疼了。

“夏初。”他沉沉的尾音,很久才落,“孩子,不要再提了。”

左城沉沉的嗓音还在回荡,他却已经转身,步履匆促。

咔嗒,门关上,江夏初裹着被子转身,看向紧闭的门口,自言自语地轻喃:“那一句是真的,只是你为什么不信呢?”

空荡荡的房间,她一个人的轻语来回飘荡,是寂寞悲戚的回声,被子上,散落了几颗白色的药碗,她伸手,放在手心,盯着看了许久:“我真的只是想想,我舍不得的,为什么不信呢?”

末了,她苦笑,伸手放在腹上,习惯性地轻轻揉着,“宝宝,放羊的孩子说了真话,可是再也不会有人信了。”忽然,嘴角一凝,她手指微颤,长长苦叹,“我忘了,你不在了。”

她闭上眼,睡着了,只是,再也没有那个长得俊美的孩子入她梦中了。

书房里,久久死寂,几双眼睛盯着皮革上假寐的男人,不敢做声。

眸子微抬:“她怎么样了?”因着倦怠,左城嗓音干哑。

面面相觑,左右使了个眼神,章晓医生抹着汗、应着头皮上前:“胎位很不稳,而且少夫人心态消极,营养也跟不上,腹中的孩子十有八九——”

“章医生。”话还没说完,左城轻声截断。

“诶。”该死条件反射,一个‘诶’字九曲十八弯。

我的娘哟,章医生冷汗那个直冒,双腿那个打颤,这阴阳怪调的,最要命了。

喊了一句,又没了下文,空中有股淡淡的烟味。章晓医生壮着胆子拿眼偷偷瞟过去,正好对上左城半垂下来的阴冷眸子。

我的爹哟,眼神这玩意真能练得跟刀子似的,章医生连忙低头,低头,再低头。

好半响,左城掐了烟,依旧懒懒躺着皮椅,抽了烟的嗓子尤其得干哑:“那把枪还在身边吧。”

章晓医生舌头打结,牙关打颤:“在、在。”伸手,白大褂里一把枪,简直是烫手山芋。

一个身家清白的妇产科医生,这几天一直揣着这么个东西,都快精神分裂了。这几天章医生是肠子都悔青了,当初就不该为了院长的位子来躺这趟浑水。

左城启唇,还是不阴不冷的声音:“那两颗子弹不要取下来。”

章晓医生腿一软,险些扑到在地,当初这位阎王爷怎么说来着:两颗子弹,少一条命赔一条。

双唇颤抖,章医生赶紧回答:“我会尽力保住孩子。”

“不是尽力。”

四个字,又是一阵冷风大作,章晓医生缩了缩脖子。

我的娘哟,要杀要刮都比这痛快,章医生抹汗,等着左大阎王的下文。

好半天,左城才又言简意赅地继续三个字:“是一定。”

一定?这马还有失蹄的时候呢。生路堪忧,章医生也不再瞻前顾后:“先生,少夫人现在是受不得一点刺激,腹中的孩子也不能用药,少夫人不肯进食,只靠着输液,孩子即便保住了,也怕是不能健全地生下来。”

“不然?”

章医生心脏一提,耳朵竖起来,偃旗息鼓地听下文。

左城嗓音一沉,凉眸一凝:“我要你来做什么?”

一句话,气场浑然天成,章晓医生焉了:“这——”撑了撑鼻梁上的眼睛,医生欲言又止。

说,还是不说?诶,比病人还难搞的家属。

左城一眼看透:“想说什么?”

天啊,左右那个毛头小子说得真没错,会读心啊。

一边的左右挑挑眉:那你看看!

假意咳嗽了几声,章医生支支吾吾:“少夫人现在的情况,受不得丝毫刺激,先生还是——”顿住,抬头看左城表情,眼睛一闭,咬牙继续,“能避则避。”

这一剂药下得猛,左城半眯着的眸子全然睁开,全是阴鸷。

章晓医生低头,不再说话,言尽于此,第一次觉得医术比不过家属态度。

持久持久的死寂,大中午的,阳光正盛,温度却骤降。

“左右,带章医生离开。”

章医生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放回了肚子里,长舒一口气,背脊全是冷汗,跟走了一趟鬼门关似的。

少了两个大口喘气的人,书房里更静了,那人一直靠着皮椅,俊美的脸几分苍白,忽然,从唇边溢出一声轻叹:“能避则避啊。”

“少爷,章医生的话,不可全取。”

为了保命,少不了夸大其词危言耸听,只是最后那四个总结性的字……进叔沉思了。

左城仿若未闻,似叹似讽的语气:“原来到头来,我才是她的病源。”

左城好笑,嘴角尽是荒凉。

进叔左右思量:“少爷,还是告诉少夫人吧,也许少夫人也舍不得孩子。”

这能避则避不是要了少爷的命吗?不可取,不可取!进叔心里自有思量。

“你也说了,那只是也许。”左城片刻沉吟,嗓音倦到无力,“我就怕万一。”

想起那些打胎药,左城就心里发渗,江夏初啊,他是一分也看不透,哪里敢冒险?

进叔顾虑:“也瞒不了多久,少夫人总会发现的,不是长久之计。”

“也许孩子大些,她就会舍不得了。”左城长长叹了一口气,“也许为了孩子,她就不会离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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