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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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织舔了舔牙,一把扯过外套穿上:“你他妈给老子滚!”抬眸,盯着那个包着脸的家伙,“全部滚!”

方理想赶紧过来,把周徐纺拉走了,赵副导都不敢吱声,用眼神示意大家撤退。

不过,阿晚不敢真滚,跟上去了。

“我好像又闯祸了。”周徐纺看了一眼那只还在扑腾的杂毛公鸡,眉头紧紧皱着。

方理想安慰她:“不怪你,都是那只鸡的错。”

她耷拉着眼皮:“那只鸡是我送的。”

方理想:“……”

怎么回事,越看越觉得周徐纺冷萌冷萌的。

导演的休息室里,有浴室。

江织洗了半个多小时才出来,水温开得高,他皮肤本就白,被蒸得通红。

阿晚在门口:“江少。”

“滚进来。”

阿晚畏手畏脚地进去,低着头,默默无声地把衣服搁下,打算闪人。

“林晚晚。”

“……”

能不能别叫这个名字!他也有男子汉的尊严的,阿晚抬了个头:“您吩咐。”

江织穿着柔软的白色浴袍,领口松垮垮的,头发还没擦干,水滴顺着侧脸轮廓,滑进衣领里:“去把那只鸡宰了。”

“哦。”

阿晚偷偷瞄了一眼雇主的领口,那是什么神仙锁骨啊,一个大男人居然这么冰肌玉骨,还是糙一点好。

江织用毛巾揉了一把头发:“还不出去?”

“哦。”阿晚走到门口,还是没忍住,回头,“江少,我有一个发现。”

“说。”

阿晚就说了:“我觉得那个贴膜的看上您的美色了。”

“从哪看出来的?”江织拉着浴袍嗅了嗅,总觉得还有味儿,嫌弃地用毛巾反复擦着脖子,那一片皮肤被他擦得发热。

阿晚的理由是:“她给您挡鸡屎了。”这铁定是真爱!

江织动作停下,抬起眼皮:“别再提那个字。”

现在提都不能提鸡了。

阿晚识趣地改口:“她给您挡屎了。”

刚说完,一个牛奶罐砸得他眼花缭乱。

“……”

打工不容易啊。

阿晚揉揉脑袋,默默地退了,眼角余光扫到了桌子上,诶?不是嫌弃那箱牛奶有鸡屎味儿吗,怎么还开箱了?

雇主的心,海底的针!

晚上八点,浮生居里奏起了管弦丝竹。这帝都的销魂窟不少,大多奢靡,不像这浮生居,雅致得很。

梅兰菊竹,壁画绘得精致,画前,依着一双男女,衣着光鲜。

女人柔若无骨地靠着墙,笑得风情万种:“小二爷。”

男人嘴角勾着,两分不悦:“二爷就二爷,什么小二爷。”

帝都的二爷不止一位,可这浮生居的常客里就一位二爷,薛家的小二爷。

薛宝怡的父亲在家中排行老二,这薛二爷是他父亲,薛宝怡在薛家孙辈里又是排行老二,他便只能是小二爷了,只是薛宝怡不喜欢这不伦不类的称呼,非让人喊他二爷。

女人识趣地换了称呼:“二爷,”伸手挽住薛宝怡,“一起喝一杯?”

“你喷香水了?”薛宝怡抽回手,后退了步,“那离我远点,里头有个人不喜欢女人的香水味。”

011:江美人那古怪的病

“那离我远点,里头有个人不喜欢女人的香水味。”

那是个祖宗啊,得哄着,身体又不好,能怎么办,宠着呗。

女人也识相,拉开些距离,端的是乖顺又妩媚:“二爷,唐人那个剧本我演成不成?”

这女人,是宝光上个月刚签的新人。

薛宝怡端着下巴笑:“还没伺候我呢,就惦记着资源了?”

女人娇嗔:“讨厌,人家哪有。”

“别急。”薛宝怡从口袋里摸了张名片,塞在女人低开的领口里,动作浪荡得紧,只是眼神精着呢,“乖乖等我电话。”

手还没来得及收,后面,有人咳了一声,似乎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又连着清了几下嗓子。

薛宝怡收回手,扭头,没好气地:“干嘛?”

浮生居的游廊里灯光都调得暗,灰绿色的灯罩笼着光,模糊的光影里站着个人,身形颀长,米白色的外套,里头,搭了件杏粉色的毛衣。

这么娘气的搭配,托了那张娃娃脸的福,倒颇为傅粉何郎。

‘傅粉何郎’走近了,清澈无害的鹿眼瞪着薛宝怡:“害不害臊啊你!”

薛宝怡咧嘴,笑得跟二流子似的:“有什么好害臊的,你当谁都跟你一样纯情?”

那纯情的‘傅粉何郎’目光一扫,见女人领口开得低,立马挪开眼,脸红了个透,因为生得纯良无害,疾言厉色也没什么威慑力:“快进来,别在外面丢人现眼了。”

说完,‘傅粉何郎’扭头走了。

女人笑问:“二爷,他是谁呀?”

薛宝怡整了整外套:“我叔,薛家三爷。”

哦,薛老爷子老来得子那位呀。

推开房门,薛宝怡才刚迈进去一条腿,一只鸡爪子挠过去。

“卧槽,”他当即踢了一脚,“这里怎么有只鸡?!”

“咯咯咯!”

那只鸡被踢到角落里,叫个不停。

阿晚过去,把绑着鸡的绳子踩住,免得它到处扑腾,说:“鸡是江少的。”他特地带着,回了家就宰了,炖给雇主补身子。

薛宝怡抽了张纸,擦了擦皮鞋,调侃道:“织哥儿,你不拍电影,改养鸡了?”

包厢里,都是仿古的陈设。

江织窝在一张软榻上,都懒得理他。

阿晚就代为回答了:“这是别人送的。”

薛宝怡又擦了擦手,把纸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这年头,还有人送鸡?”他拉了把藤木椅子坐下,长腿一搭搁在茶几上,“谁啊?男的女的?”

阿晚刚要回。

江织眉目懒懒地扫了他一眼:“你,还有那只鸡,都出去。”

好吧,阿晚抱着鸡,出去了。

“南楚呢?”江织问。

刚过深秋,他已经穿上厚毛衣了,精神头也越发不好,神色蔫儿蔫儿的。

薛宝怡给自己倒了杯酒:“他又跟他爸杠上了,要晚点来。”

这局是他组的,给他三叔接风洗尘。

“我冷。”江织用脚背踢了踢薛宝怡的小腿。

他身子娇贵,怕冷,还受不得暖气,这还没到冬天呢,就成日嚷嚷着冷。薛宝怡好笑:“你真是老子祖宗啊你!”

他把酒杯搁下,出去给江织弄毯子。

没办法,谁让他是个骨灰级颜狗,受不住美色,一群大老爷们里,最数他宠江织这个娇气包。

等人走了,江织才问旁边安安静静坐着的人:“药呢?”

薛家老三,薛冰雪。

一个大男人,娃娃脸,满脸胶原蛋白,嘴巴比女孩子红,睫毛比女孩子长,眼睛也比女孩子大,不同于江织的娇,他是软,像话吗?

用薛宝怡的话说:我三叔就是个傻白甜,二十八了,还天真如少女,善良如圣母,估计,还是个抖m体质,不然,怎么会这把年纪玩暗恋,暗恋的还是那个扒他裤子、掐他jj的人。

薛冰雪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个药瓶子,扔给江织:“一周一颗,不能多吃。”

他嗯了声,拧开瓶盖,倒了一颗出来,扔在嘴里,就着温水咽下去,然后把药瓶收进兜里,伸出手,捋起袖子搁桌子上。

薛冰雪是个医生,血液内科,师承一位老中医。

他坐过去,给江织号脉。

先天不足,心肺皆虚。

这是江织五岁时,大夫给的诊断,他是早产儿,不足七月便出生了,身体自然不好,可若是调养得好,也不会有性命之忧,本来也只是虚症,在江家宝贝似的温养着,却多年不见好,到后来,脏腑慢性衰竭、心衰体弱,身体越来越不济。

尤其是冬天,他甚至需要卧床,有咳血之症,怪就怪在,分明浑身是病,却没有一个医生定义得出来,他具体得了什么病。

若非那少年误打误撞,没准早一命呜呼了。

江家有传闻,小少爷活不过二十五,今年,他可二十四了。

“为了那帮人,不值当。”薛冰雪说。

这药苦,江织便倒了小半杯酒冲了冲嘴里的味道,他也不喜欢酒,拧着眉,胃里有些不适。

他说:“我有数。”

薛冰雪性子软,不敢劝,只说:“这药不能多吃。”

“嗯。”

他还说:“吃多了会不孕。”

江织抬眼瞧着他一张比女孩子还可爱干净的脸,笑了:“你觉得,”拖着调,懒懒的,“我会跟别人生孩子?”

怕惹他不快,薛冰雪小声嘟囔:“说不定有人能把你掰直了。”

江织哼了声:“扯淡。”

薛冰雪就不说了。

江织搁下杯子,又躺下,不知道是不是药效来了,有些犯困:“你大侄子那里,别漏了风声,他脑子直,藏不住事儿,我那病不能跟他说。”

薛宝怡不傻,就是嘴上兜不住事儿。

薛冰雪坐得端正:“我知道。”

刚好,说完了正事,薛宝怡就回来了,抱着一床毯子:“织哥儿,哥们儿给你挑了个少女粉。”

江织瞥了一眼薛冰雪身上那件杏粉色毛衣,冷漠地扔给薛宝怡两个字:“白痴。”

“……”

薛宝怡翻了个白眼。

哎,织哥儿虐他千百遍,他待哥儿如初恋啊。

浮生居的前身是个八进八出的院子,加了点现代化的装修和改建,分为内楼和外楼,外楼用做招待平常客人,内楼有梅兰竹菊四小苑,便只对帝都的权贵们开放。

这浮生居,是帝都商贾骆家的地盘,骆家财大气粗,只是底蕴不深,并不在四大世家之内。

周徐纺抬头看了一眼门匾,竟不知帝都还有这样的地方,她背着挎包进去,刚走过前厅,就被人拦住了。

穿着短旗袍的女人面容姣好,笑得也温柔:“不好意思,里面是贵宾区。”

外面下了雨,周徐纺穿着黑色的雨衣,黑色的雨鞋,帽子是配送员专用,是黄色,她戴着口罩,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您的外卖到了。”

她平时闲了,会在一家海鲜粥店送外卖,老板娘人很好,她以前是那里的常客,有次给她上错了粥,粥里放了鸡蛋,把她给吃醉了,是老板娘好心收留她睡了一晚,后来,她有空就帮着送外卖了。

电话里是女人的声音:“在304,你送进来。”

周徐纺说:“我进不去。”

那边,换了个男人接电话:“把电话给拦你的那个人。”

周徐纺便把手机给了那个拦她的人,手缩在雨衣里,小心地避开肢体接触。

女人接完电话,把手机归还:“你可以进去了。”

周徐纺捏着手机的一角,又小心地接过来,然后往内院里去,进去就有四个岔路口,边上挂了字画,绘了梅兰竹菊图,她发了短信问顾客是哪个苑,等了几分钟也没人回,只好一处一处地找。

012:骆家养子的身份

她先去了梅苑的304,到底是风月场所,她听力甚好,歌舞管弦乐,尤其得吵,除却纸醉金迷的欢笑嬉闹,还有撕扯的男女。

“早点听话,就不用吃这么多苦头了。”男人语气轻佻。

“我要告你们,我要告你们!”

女人歇斯底里。

男人们却都在笑。

有人嚣张:“去啊,去告啊。”

有人嘲讽:“我倒要看看,你这婊·子还怎么立贞洁牌坊。”

“滚开!”

“都滚开!别碰我!别碰我!”

女人撕心裂肺地哭喊,绝望、愤恨、不甘,还有不愿。

哦,是被强迫的。

口罩上都是雨水,周徐纺把口罩摘了,扔进垃圾桶里,用手背擦了擦脸,然后走到304门前,握住门把,轻轻一拧。

“咔哒!”

门开了,屋子里,乌烟瘴气,酒气刺鼻,女人衣衫不整,被两个男人按在地上,还有一个男人跨坐在她身上,中年,微胖,戴着无框的眼镜,他皮带松着,裤子上都是白色的浊物,被扰了好事,怒目圆睁:“谁让你开门的?”

周徐纺将门整个踢开:“送外卖的。”

走廊里偶尔有行人路过,男人只得从女人身上爬起来,扯了件大衣遮住裤子上的狼藉,脸色极其难看:“这里没有叫外卖,快滚。”

地上的女人趁势爬起来,有人拽住她,她疯了似的推搡,咬了人,得空就跑了。

男人急了:“快!去把她抓回来。”

门口的周徐纺被撞到了一边。

女人伤痕累累的,跌跌撞撞得跑不快,后面两个人在追她,来往的路人也只是多看了几眼,留下了目光,却没有停留脚步。

为什么会熟视无睹呢,司空见惯了吗?周徐纺想不明白,侧身,避着监控从衣服上拽了一颗扣子下来,捏在拇指与食指之间,轻轻弹了出去。

追赶的男人大叫了一声,小腿一麻,拽着前面的男人摔作了一团,这时,女人已经跑出了梅苑。

周徐纺把雨衣的帽子扣上,继续送外卖去。

身后,男人在骂骂咧咧。

“不是让你锁门吗?”

“锁了呀。”

啪嗒一声,那把锁整个掉下来了。

“这锁怎么坏了?”

“那女人卸下来的?”

“妈的,说什么屁话,她多大力?能把锁扭下来?”

“那怎么坏了?”

“行了。”男人不耐烦,“去陈经理那儿知会一声。”

半晌后,陈经理就得了消息。

浮生居的陈经理四十来岁,是个略微丰满且风韵犹存的女人,穿着淡紫的旗袍,步步生莲。

“韩秘书。”

“陈经理。”说话之人西装革履,面相斯文。

陈经理走近了,问:“小骆总在里面吗?”

“在。”

帝都商贾骆家,被称作小骆总的只有一位。

陈经理推了门进去。

屋里灯光暗,木椅上,女人侧躺着,在抽烟,薄唇,单眼皮,很寡情的长相,指间一根烟,白茫茫的朦胧之后,嘴角噙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骆家长孙女骆青和,除了老爷子,整个骆家,便数她权利握得大,眉眼里有股子浸淫商场的精明与凌厉。

烈焰红唇,她轻吐了一缕薄烟:“合同签下了吗?”

陈经理上前:“签了。”

“那个新人呢?听话吗?”

“不怎么听话。”陈经理笑道,“说要去告我们呢。”

“这样啊。”她抖了抖烟灰,拖着语调,“按照老规矩来办。”

“知道了。”

抽完了一根烟,骆青和便起了身,整了整身上的职业套装,将杯中洋酒饮尽,踩着高跟鞋出了房间。

她开门,瞧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江织。”

对方侧目,睨了一眼,没理。

骆青和抱着手,靠在门边,笑了:“你怎么不理人啊?”

她五官寡淡,一笑,气场便出来了,傲气凌人。

江织没搭话。

薛宝怡停了脚,戏谑:“骆大小姐可真不识趣,我家织哥儿不理你,自然是不想理,你这样问,不是打自个儿的脸吗?”

这话,可真拂人面子。

骆青和也不恼,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江织身上:“小二爷这是护短呢。”

薛宝怡懒懒抬了个脚,挡住了骆青和的视线:“你说呢?”

她说啊,她似真似假地玩笑,眼里,自信过多,盛气逼人:“传闻不假啊,你那后宫三千是假的吧,江织才是你的心头好。”

这话,她也敢说。

薛宝怡脸都气红了:“你——”

前头,江织在催:“跟她废什么话。”他脚步慢下来,耳尖被染红,压抑的咳嗽声断断续续。

薛冰雪给他顺气。

薛宝怡哼了声,留了个白眼,跟着江织走了。

左拐,进了长游廊。

薛宝怡才问江织:“你以前是不是和骆家结过什么怨,不然怎么那么讨厌姓骆的?”反正,在他的记忆里,江织就没给过骆家人好脸色。

“你话太多了。”江织走快了些,“别跟着我,我自己回去。”

说完,撂下薛家叔侄二人自己走了。

阿晚抱着鸡跟在后面。

薛宝怡挠头:“怎么还生气了呢?”

薛冰雪头发软,修剪得短,灯光打下来,发间的影子细细碎碎的,看上去很温顺无害:“你忘掉了?”

“啊?”

薛宝怡懵逼脸。

薛冰雪瞧瞧四周,没人了,才说:“江织的初恋是骆家的养子。”

这事,薛宝怡也知道一点,他就是不明白了:“人都没了这么多年了,还记着?他们才见过几次面啊。再说了,骆家那个养子也没什么好的,话都不会说。”

听说,智力还有问题。

这事也是怪,骆家这辈没生到男丁,领养是没错,可为什么要领养一个又哑又弱智的男孩?

可偏偏,就是那个又哑又弱智的,让江织记了这么多年。

薛冰雪娃娃脸严肃了:“这话你别在江织面前说。”

哪敢说,骆家那个养子,哥儿几个是提都不怎么敢提。

“跟他说什么,我又不是傻。”

薛宝怡不想提这事儿了,感慨:“哎,问世间情为何物啊。”感慨完,拨了个电话,“来浮生居,二爷寂寞了。”

电话那头,女人娇嗔。

薛冰雪被这番骚操作弄得瞠目结舌:“你——”好气啊,他又不会骂人,瞪着薛宝怡半天,挤出四个字,“不知羞耻!”

不知羞耻的薛宝怡一把勾住他叔的脖子:“三叔,大侄子带你去开开窍。”

薛冰雪板着一张娃娃脸,推开那个浪荡子,直接打了个电话:“二哥,管管你儿子,他乱搞男女关系,像什么样子!”

乱搞男女关系的薛宝怡:“……”

这个纯情傻白甜呀。

013:徐纺要织哥儿微信(一更)

竹苑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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